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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抬眸：“何事？”
“你到底怎么了？”他微冷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探寻，“难道夫妻之间也要藏掖着？”
闻言，黎初心中苦笑一番。
这话应该由她问才合适吧。
“没什么。”黎初抿抿唇，继续道，“只是今日进宫同皇上说了些话，想起生父母来了。”
程飞禹也没有怀疑，继续给她夹菜，神情却若有所思。
黎初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忐忑。
她在宫中也听了些关于朝中的话。
因皇上再无子嗣，储君一事成了众臣心中的大石头。
若不是她的出现，皇位必定要传给皇室旁支。
黎初深吸了口气：“明日你可有空闲？”
程飞禹反问：“何事？”
“爹的生辰快到了，我想你陪我去买些东西给他。”她回道。
程飞禹想了想，皱起的眉微微展开：“好。”
用完晚上，府门小厮急匆匆跑了来，在程飞禹耳旁低语了几句。
黎初故作不在意，余光却见他神情一凛，似是听到了什么烦心事。
待小厮退离，程飞禹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你早些歇息。”
“萧寒。”
黎初叫住他，看着他眼里的一丝不耐，哑声道：“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事。”
程飞禹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阑。
黎初坐在榻上，看着匣中自己为仵作时用及的器具，神色凝重。
她已被程飞禹负过一次了，难道又要被负第二次吗？
望着眼前的红烛，黎初回想着历经过的一幕幕，手不觉紧握。
最终还是将拳头松开。
也罢，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他浪子回头最好……
第十五章 无命

程飞禹一夜未归。
黎初倒是有些庆幸，她早已习惯他的彻夜不回。
昨日答应她一起去买东西的话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了巳时，便带着丫鬟自己出去了。
“夫人。”丫鬟忽然叫了她一声。
“何事？”黎初一边走一边问道。
“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夫人说。”丫鬟神情纠结，语气踌躇。
黎初望着街道两边的摊贩，似是心不在焉：“说吧。”
丫鬟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昨儿个您进宫后，奴婢出来买东西，看见大人和一个女子一同进了酒楼。”
黎初脚步猛地顿住，唇角一僵。
想必丫鬟口中的女子就是萧颜了。
她忍着心中的闷疼，道：“以后这事看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也不必与我说。”
丫鬟一怔，只能悻悻道：“是……”
黎初微叹一声，继续走着。
“拿命来！拿命来！把命拿来算一算，前世今生算出来！”
忽然一阵吆喝让她愣住。
黎初抬眼望去，只见几丈外一个穿着苍青色纱纹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写着“问卜算卦”的幡悠哉悠哉地走来。
因他的话，行人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无因其他，只因他的话太过晦气。
什么叫“拿命来”？
黎初并未在意，只是疑惑这男子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怎地成了算命先生。
擦肩而过间，那男子忽然换住她：“夫人留步。”
黎初一愣，回身看着他：“何事？”
男子打量了她几眼，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也罢，夫人无命可算。”
此言一出，黎初心一震。
“大胆！”丫鬟怒斥道，“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夫人是谁？”
男子嗤道：“自是无命之人。”
“你……”
“何出此言？”
黎初打断丫鬟的话，眼中带着几丝惊惧与紧张。
她听得出这男子话中又另一层意思。
男子看了丫鬟一眼，并未说话。
黎初便将丫鬟打发回府，才问道：“你说我是无命之人，此话怎讲？”
男子才一张口，目光忽地落在她身后，笑道：“断你命之人来了。”
黎初眼眸一怔。
她转过身，只见程飞禹阴沉着脸向她走了过来。
她心霎时犹如跌进了深渊，不久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中。
程飞禹是断她命之人！
黎初猛的回过头，想再问几句，却见那男子早已离去。
程飞禹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目光也定在那渐渐远去的幡上。
见黎初神情微微呆滞，以为她那男子同她说了什么话。
他冷然道：“不过苏湖术士，说的话岂可当真。”
黎初回过神，抬头怔怔望着程飞禹。
若她未重生，兴许只当那男子胡言乱语。
可是一句“断你命之人来了”让她彻底慌了。
她命难道又要断在她的枕边人手中吗？
程飞禹见她脸色苍白，心一紧，语气也缓了下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黎初回神后，不安地眨着眼：“没事。”
她看向程飞禹，扯了扯嘴角：“你忙吧，我自己走走。”
黎初忍着心尖的颤疼，抬腿准备离开。
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
程飞禹看着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买东西。”

第十六章 锋芒

一路无言。
黎初心中一直想着那男子那句话。
而程飞禹思及怎么先入主刑部于都察院，只是总有些心思在身旁人之上。
“萧寒。”
黎初突然开口。
“嗯？”程飞禹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话。
黎初停下脚步，用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问：“你可知何为臣之道？”
程飞禹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抿抿唇：“世路无如贪欲险，几人到此勿平生。”
闻言，程飞禹眸色猛地一沉。
黎初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你在看到上任凉州县令因以权谋私而遭斩首后的感叹。”
程飞禹不言，只是眼底多了一丝警惕：“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我自是同那些污浊之辈不同。”
半晌，黎初才垂眸呢喃一句：“但愿你能始终如一。”
望着她的背影，程飞禹心思百转千回。
黎初近两日的话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有些事是不是做的太暴露了。
他抿抿唇，抬腿跟了上去。
黎初挑了几匹缎子打算给陆成杰做几身新衣裳。
让布庄的人把缎子送去府里后，她才和程飞禹一道回去。
只是不想路上竟遇到了萧颜，她还带着个抱着琵琶的丫鬟。
黎初看着她，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恨意。
此刻的萧颜还不是贵妃，衣着虽朴素，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姿容和骨子里的风华绝代。
她看一眼身旁的程飞禹，他面色如常，目光竟一点没有在萧颜身上。
萧颜的出现倒引的行人多看了几眼。
“萧颜见过大人。”萧颜欠了个身，视线落在黎初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吧。”
黎初目光淡然，并未理会。
“大人常提起夫人，虽为仵作，却是心怀仁义之人。”萧颜含笑道。
闻言，程飞禹蹙起了眉。
黎初却觉好笑，萧颜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她太蠢才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她道：“过奖，我自是不比妹妹倾城名花，旖旎才情。”
萧颜神情一狞。
黎初居然用风尘女子之词形容她。
她目光落向程飞禹，却见他看着黎初，眼底居然带着惊讶。
萧颜暗自咬咬牙，只当没听见：“那就不扰大人和夫人了。”
她又欠了身，与黎初擦肩而过。
风吹间，黎初闻见了她身上那股几乎快要让她窒息的香气。
她心不觉微微发紧。
“我竟不知你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
程飞禹忽然开口，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在赞许还是在诧异。
黎初待风将那香气吹散了才舒了口气：“我也不知你竟会识得她。”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识的，只是萧颜才情过人，探花出身的程飞禹想必也是因为这才高看她的吧。
念及此，黎初不免有些落寞。
她也曾想和程飞禹一样饱读诗书，但他做了官，她满口的学问并不能帮助他。
所以才拾砭镰为仵作。
“柳音诗社中偶识。”程飞禹简短而清楚的解释了一句。
黎初嗯了一声后道：“回府吧。”
她的反映让程飞禹心中甚为不快。
难道她连一丝醋意都没有吗？

第十七章 怯情

入夜。
黎初才换上中衣，后背一暖，顷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
鬓发旁的呼吸让她不觉脸色泛红：“天晚了，快歇息吧。”
“婉婉。”程飞禹在她耳边低语着，“你位至一品，是看不上我了吗？”
闻言，黎初一愣，苦笑道：“你何时会与我论品级了？”
哪怕她做了皇太女，不也是落入他的股掌之间吗？
只是话一丽嘉落，她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黎初抬手挡住将要落下的薄唇，杏眸微眯：“萧颜才貌双全，你若喜欢，便纳她进府吧。”
程飞禹握着柔荑的手一僵：“你想让我纳妾？”
“夫君喜欢，我岂能不顺水推舟。”黎初戚然一笑。
她忍着心中的涩意，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用重蹈覆辙。
将萧颜置于眼皮子底下总归让她入宫为祸好。
程飞禹神情一冷，
他本就因白日黎初不在乎的模样而带了丝愠怒，这会儿居然要让他娶萧颜。
难道因为他回府回的少，黎初对他已然没了情意不成，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夫君推给别人！
黎初没等到程飞禹的回答，反而是一次次带着些许怒意的侵占。
直到外头天已经有了丝淡青色的光线，程飞禹才放开早已累昏过去的人。
他将黎初紧紧抱在怀中，微亮的晨光下，只见她莹白的雪肤上满是紫青的暧昧痕迹。
程飞禹心底划过一丝懊恼，却又久久无法释怀。
他抚着黎初微湿的鬓发，心思沉重。
世路无如贪欲险……
他何尝不知贪念能让人陷入深渊，他也想做个好官。
但满腔热血终抵不过一个“权利”二字。
他怎能让自己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
程飞禹心越发狠硬，他又将怀中人搂进了几分。
大业未成之前，只能先委屈黎初了……
平明。
黎初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起身唤来候在房外的丫鬟洗漱梳妆。
用过早膳，黎初正准备去陆成杰那儿，却见一守门小厮站在几丈外的树上。
树下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仰着头望着他。
不一会儿，小厮手里多了个风筝，他稳稳地沿着树枝走向树干，最后跳上围墙再落在地上。
黎初静静地看着，眼睛眯了眯。
这小厮看着瘦小，但是身手不错。
男孩从他手里接过风筝，道了谢开心地跑了。
小厮笑看着他跑远了，转身正准备回府门口，才一转头便见黎初站在自己几步外。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汗津津地道：“小的该死！”
黎初看他慌张的模样，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长福……”
“长福？”黎初笑说，“久远，祐也，好名字。”
说完，转身朝轿子走去。
长福听脚步声消失了，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旁边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夫人是个面和心软的人，但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杀鸡儆猴的时候。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才起身。
轿中。
黎初攥着手帕，一脸深思。
她正愁身边儿没有个可以给她打探消息的人，长福虽说也就身手灵活些，好歹是府里人。
她深吸了口气，掀开轿窗帘，望着晚秋的街景，甚觉伤感。
程飞禹与她，已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