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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宴会。
皇后见夏甜甜一个人前来，当即不满质问：“国师呢？”
夏甜甜顶着压力，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夫君他有要事忙，今日没空前来……”
然她话还未完，却听到侍从喊：“国师到！”
夏甜甜惊喜望去，笑容还未绽放便僵住。
不远处，裴景晨和季灵芝亲密走来，他们身上穿着祭春宴的华服，那是裴景晨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穿过的。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扫过夏甜甜，嘲讽有之，怜悯有之。
皇后约莫也觉得丢人，厌恶瞥了一眼夏甜甜：“没用的东西，退下吧。”
夏甜甜惨白着脸，跌跌撞撞隐进黑暗，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未几，宫乐起，一帘之隔，两方天地。
只见裴景晨温柔给他的师妹布菜，他们浅笑耳语……
多般配！
夏甜甜紧抓着纱帘，泪留满面却不敢哽咽出声，她怕惊扰他们，她怕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而直到宴会渐歇，都没人提及她，就像是被遗忘。
她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
春日的夜风似乎残留着刺骨的凉意，迎面而来时好像冷到心里。
夏甜甜拢了拢衣襟，想快些穿过黑暗。
可就在这时，一把利剑忽然从阴影中袭出，直接刺在夏甜甜颈边。
紧接着，季灵芝从中走出：“六公主，借你的命帮个小忙，可好？”

夏甜甜还未答话，鼻间一阵馨香袭来，霎时夺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竟被高高吊在城楼上，身旁一丈远处是同样被绑住的季灵芝。
而季灵芝正好也望着她。
四目相对，季灵芝挑衅一笑：“你知道吗？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夏甜甜心头一跳，接着就听城墙上有人冲不远处喊：“国师，机会只有一次，你是选你师妹活还是选你夫人活？”
她抬头，一眼便瞧见了对面灯楼上，一袭白衣的裴景晨。
距离太远，夏甜甜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看见他手中握着的弓箭。
这时，身侧的季灵芝忽然哽咽喊着：“师兄！我没有关系的，六公主金枝玉叶……救她吧。”
夏甜甜骇然，季灵芝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拿命去逼裴景晨？
她挣扎想说话，可哑穴却一阵刺痛。
夏甜甜急的满头大汗，却只能发出一阵气音。
随后，她便见到她的夫君竟然真的抬手挽弓，一点点对准了她。
不要！
夫君，不要！
夏甜甜拼命摇头，她不敢哭，生怕裴景晨看不清自己眼中的无声哀求。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裴景晨手里！
可就在夏甜甜千万恳切之际，“嗖”的一声，那利箭刺破空气而来。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他选了季灵芝。
他要她死！
“噗嗤——”，箭入皮肉，正中胸膛。
夏甜甜最后望了裴景晨一眼，却见他白袍蹁跹，朝季灵芝那边奔去。
说不上是伤口更疼，还是心更疼！
闭上眼那一刻，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想：“这疼……真难捱啊。”
浑浑噩噩间，夏甜甜以为自己死了，可没想到醒来却是在国师府。
她昏迷了七天，宛若隔世。
裴景晨那一箭伤了夏甜甜的心脉，加重了蛊毒发作的痛苦，她重伤难行，能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床边挪到窗边，看看那些烂漫的春花。
可从日出看到日落。
她始终没等来想见的人，也没有等来一个公道。
思念，幽怨，痛苦在心头交汐。
夏甜甜忽然想起成婚前一天去白马寺求到的签文：“将心萦系空余恨，薄情自古多离别。”
大师解签说：“公主所愿，注定求不得，放下安得自在。”
可放下，又谈何容易？
夏甜甜犹豫了许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撑着身体站起来：“阿月，安排下去，我们去白马寺一趟。”
她想最后试一次。
若天命依旧不变，自己和他的缘分注定还是两难全……那她就不强求了。
夏甜甜转身想走，却见裴景晨站在身后，不知来了多久。
“夫君！”
夏甜甜想：他既然来看她，那应该也是在乎自己的吧？
可就在她想伸手触碰他衣袍时，却见裴景晨往后退了退：“既知去寺庙求神佛恕罪，那日又何必设计害灵芝？”
夏甜甜愣住，思索片刻才明白，他竟认为祭春宴那遭是她的手笔。
一时间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夏甜甜悲凄的目光莫名让裴景晨心头一紧。
可想到亲自审问出来的话，他的神情又恢复冰寒：“多说无益。”
接着，将一张状纸递给夏甜甜：“你是选择认罪还是流放？”



第五章 你可曾动心

夏甜甜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玩笑。
她被挟持，被一箭贯心，被害到半死不活，而到最后她竟成了罪人？
望着他无情的眼，夏甜甜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可成亲三年，他真的对她没有一点顾念吗？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她鼓起勇气问，“倘若我说我是无辜的，你可信？”
裴景晨的冷漠没有半点变化。
“我明白了……”夏甜甜低头，自嘲的泪滚了下来。
她没有接罪状书，只低低问：“流放之地是何处？”
“漠北，苦寒之地。”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夏甜甜心口又是一疼。
漠北那地方素有“乱葬岗”之称，寸草不生还多雾障，这便罢了，更重要的是那处遍地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出了易子而食的恶行。
这分明是要她死。
他对她，当真是绝情。
夏甜甜咽下喉间血腥气，冲裴景晨盈盈一拜，随后抬起头挽着望他，决绝道：“我选流放。”
裴景晨气息一凛：“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悔。”
她爱他，极尽虔诚，也可以卑若尘埃。
为他死，她也是甘愿的。
但她不愿因季灵芝的阴谋染上污浊。
她的爱，不容玷污。
裴景晨神色清寒，转身离去前极冷酷吩咐：“既如此，即刻启程去漠北，你好自为之。”
夏甜甜一愣，即刻？
流放乃大罪，需经内阁再三审核，最快也要半月才会驱人离城。
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她走？
凝着他沉沉的眼，夏甜甜不知怎的就想到他对季灵芝的温柔，忽然就明白了。
他为了季灵芝，违背公道，把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扣给自己，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做？
“好自为之……”
夏甜甜仿佛嚼着这几个字，凝眸忍泪，低哑问他，“你当真希望我好吗？”
裴景晨未答，冷淡转身离去。
这一瞬，夏甜甜明白，自己这一走大约就是永别了。
压抑多年的情愫像是冲破了闸门，怎么也止不住，夏甜甜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追出去扯住他的衣袖。
她仰望着他，最后问上一句：“你可曾……对我有一丝半点动心？”
裴景晨一点点抽回衣袖，冷冷吐出两个字：“从未。”
夏甜甜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直到裴景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夏甜甜那憋了许久的腥甜猛然吐出，殷红的血顺着白玉石蔓延，触目惊心。
一旁的侍卫都于心不忍，声音轻缓道：“六公主，该上路了。”
夏甜甜穿着单薄的春衫，失魂落魄跟着远行。
走出国师府，回首望宫门。
流放之罪，必上达天听。
认罪书，也是父皇默认的吧。
夏甜甜忽然想到小时候，外祖父出征前抱她回宫，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说：“皇家凉薄，可怜我的汐汐，又要回到这吃人的皇宫独自过活了……”
那时候她不解，虽然她从小没了母妃，可她还有父皇，还有很多伺候的宫人啊。
而今才知道，自己这个公主……
就是个笑话。
出了城门，夏甜甜才发现郊外早已百花齐放。
仲春之极，日光充沛。
夏甜甜伸手想让光芒停留在手上，却只握了一把冷风。
她颤抖缩回手，喃喃道：“这天，可真冷。”
身侧侍卫擦汗的手一僵，心想：不是天冷，是六公主身子太差了，不用到漠北，她能熬出三十里地都已然勉强。
几人正要重新启程。
这时，城门那边，婢女阿月骑马奔来，慌张喊道：“公主，不好了！老将军听说你被流放，提剑杀上瞭望殿了！”
夏甜甜心头一跳，外祖父不是镇守边关？他怎么知道她被流放？



第六章 三百三十杖

城门外，此刻气氛僵持。
夏甜甜心急要回，却被侍卫拦住：“六公主，流放之人无诏不得返城。”
阿月挡在夏甜甜面前，立刻掏出一枚金色令牌：“皇后有令，六公主速回皇城，尔等不得阻挠！”
夏甜甜松了口气，冲阿月点了点头，跨上马就往回奔。
回城，是逆风而行。
夏甜甜心脉受损，又被蛊毒侵蚀，根本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一股冷风灌来，血腥翻涌冲得她脑海一阵昏黑。
她咬唇强忍，外祖父戎马一生，为云国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决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不久，夏甜甜终于来到了瞭望殿，下马后，她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吐出。
她只匆匆用手背擦拭，就急切奔向正殿，慌张无措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路进门太过顺利。
十步，百步……她终于到了。
推开殿门，她一眼便见到了单膝跪在蒲团上的裴景晨，可还未等她多看一眼，就听他压抑吼道：“滚！”
夏甜甜一慌，匆忙奔过去解释，“夫君，我外祖父他——”
话未说完，夏甜甜惊得一颤，他半张脸竟然布满诡异的纹路，双目猩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
“夫君？你——唔！”
她被裴景晨一把压在身下，所有的话被堵在唇间……
殿门在裴景晨一击之下，骤然关闭。
夏甜甜如同一朵雪塔山茶，被压在透窗而入的春光下，被春风扯开一层层白色花瓣，尝尽了甘美鲜甜。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
夏甜甜从前看书，那些诗词里偶尔描述的风花雪月，醉人美好。
她从前会羞红着脸想：夫君郎若清风，和他在一起应当如此。
如今她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昏昏沉沉间，夏甜甜疼晕了过去。
恍然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她极力想睁眼看一看，意识却越来越沉。
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甜甜忽然被一桶冷水泼醒。
她虚弱睁眼，却发现她竟然躺在金銮殿内！
思绪还模糊，就听得父皇怒吼，“逆女，你可知罪！”
夏甜甜彻底清醒，这才发现金銮殿围满了人，他们一个个，皆用一种十恶不赦的目光盯着自己。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裴景晨眼里的冷酷森寒。
从前也就罢了，可她如今都是他的人了，他为何还这般漠然？
是不是先动情的人，就活该被随意践踏？
夏甜甜忍痛撑起身，冲高座上的父皇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恕儿臣愚钝，不知何错之有！”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夏甜甜，你本流放，却派婢女偷盗本宫令牌私自回城，祸得国师差点做火入魔，你的婢女都已经招了，你还不认罪？”
一块令牌被扔在夏甜甜脚边，正是阿月给她的那一块。
夏甜甜不可置信望向皇后身侧的阿月，可阿月却躲闪着不敢看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皇城，她唯一信赖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什么外祖父闯瞭望殿，一切不过是骗局。
夏甜甜挺直的腰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她低笑了一声，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多可笑，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天地？
她不过，是爱了一个人。
夏甜甜没有辩解，落入他人眼中便是默认罪责。
“既已知罪，便该伏法。传朕旨意，六公主夏甜甜目无法纪，为祸国本，按律杖责三百三十杖，拉下去行刑！”
三百三十丈，一个正常男子都撑不过。
夏甜甜心脉受损，这板子打下去，必死无疑。
可她却没有半点波动。
只遥遥望着裴景晨，过往一幕幕闪过，每一帧都定格在他冰冷的背影。
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被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
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会有半点波动吧。
算了，就这样吧。
不爱便不爱。
死便死吧。
夏甜甜被侍卫架到高高的台阶上，刑罚官举起血红的木杖：“打！”
夏甜甜闭眼，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穹劲的声音自宫门口传来：“慢着！这罚！老夫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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