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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岁没有回答，周芸芸心里的委屈和怨怼没有控制住，倾泻而出。
“成婚三年你从未碰过我，甚至若非我叫人请你，你甚至不愿进我院子半步，前几日更是将陈冰言接进府中！”
想起那日碎玉阁内亮了整夜的烛，还有面前这个在那儿留了一夜的男人。
她不自觉攥起拳，指甲抠进掌心，一阵刺痛。
江岁岁听着这些，心中莫名生起几分烦躁：“公主是在指责臣没有尽到驸马的义务吗？”
周芸芸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人一把钳住。
紧接着，就看到江岁岁吻过来的唇！
一瞬间，四目相对。
江岁岁的眼底一派冷漠，瞧不见丝毫的情意。
周芸芸看着，心里充满了无力。
她别过脸，错开唇，慢慢将人他推开。
“指挥使大人何必勉强自己？我累了，你走吧。”周芸芸沉声说着，不愿再看他。
江岁岁看着她，眼底闪过抹异样，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小。
周芸芸慢慢转身，看着门外江岁岁逐渐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她眼眶一阵湿润。
原来不爱时，夫妻间亲密的行为也只能沦为疏离的义务。

第九章 画像

窗外雪色漫漫，落到地上慢慢化成了水。
冬将过，春将至，一切都要结束了。
周芸芸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烛光照在手中的白瓷瓶上，反射着清冷的光。
玉泉站在一旁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玉泉，你走吧。”周芸芸轻声说着，打破了沉寂。
玉泉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
“我把你的奴籍给你，你离开这里，离开皇宫，过一个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周芸芸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沙哑。
玉泉倏地跪在了地上，眼眶微红：“可是奴婢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喜的事？奴婢这就改，您别赶奴婢走！”
闻言，周芸芸心里一阵发酸。
却只是转身从榻边柜子里拿出奴籍和一盒金贵首饰，塞到了玉泉手里。
“走吧。”
她没有说别的，将人拽起来往外推。
“奴婢不想离开公主，求公主留下奴婢吧。”玉泉凄凄地求着，不愿离去。
“走！”
周芸芸厉声喝着，却牵动了心口的痛，重重的咳了起来。
玉泉见状，忙将一直温着的药端来给她喝。
可不知为何，原本那止疼的汤药却没有半点作用，反而疼的愈发厉害。
周芸芸按着绞痛的心口，蜷缩成一团，好像这般就能平复那痛。
“公主……”玉泉唤着，声音里满是担忧。
周芸芸看着她狠了狠心：“你留下，终会是我的累赘。”
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玉泉愣了一下，看着周芸芸，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起身离去。
夜风凉凉。
周芸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看着那地上的红，想起太医说她熬不过半年，可现在看看，哪怕一日也不过是煎熬。
周芸芸不禁自嘲，自己这一生何其可笑又可悲。
爱人求而不得，亲人将她当做棋子。
一夜沉霜。
周芸芸就这么坐看着日头慢慢爬上来。
随后，她换了身干洁的衣衫，走出门。
院落内的海棠树一夜花开，大片的红紫艳丽至极。
周芸芸瞧着，出了神。
这时，一阵娇笑声响起，打破了静。
她转头看去，就瞧见江岁岁和陈冰言从碎玉阁里走出。
所以他昨夜又宿在了那里了吗？
风吹过，吹动着衣袂簌簌响，也吹落了满树的海棠。
江岁岁似有所感似的看过来，就瞧见纷纷扬扬海棠花瓣中静立的周芸芸。
许是刚起，她并未束发，乌黑的发丝散着，被一根青色的发带系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温婉柔和。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周芸芸，心里莫名一动。
一旁的陈冰言没有得到回应，顺着江岁岁的目光看去。
看到周芸芸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差点弋㦊挂不住。
她忙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抓着江岁岁的袖子撒娇。
“阿宸，不是说今日带我去都尉府，我们现在过去吧，刚好和他们一起用午饭。”
随后，陈冰言拉着他往外走。
看着这一切的周芸芸默默收回了目光。
见状，江岁岁也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抽回了被陈冰言抓着的衣袖。
手中空落，陈冰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脸上却还强挂着抹笑。
花香随着风吹了好远，也带着层云渐去。
周芸芸回到屋子里，冷意霎时包裹了依誮全身。
她手拂过之前收拾好的包裹，一个人慢慢的将一切都摆回了原位。
她坐在床榻上，拿出枕下的白瓷瓶，打开将那药倒了出来。
圆圆一粒，黑色的，在皙白的掌心。
她看着，慢慢收紧了拳，唤来伺候的丫鬟：“去帮我请个画师来，我要画一幅画像。”

与此同时，都尉府内。
陈冰言被锦衣卫束缚了手脚，押在一旁。
江岁岁厉声下令：“把她盯紧了，我要看看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从三年前那场刺杀之后，他就在暗中查探真相和背后指使之人。
未死的陈冰言自然成了唯一的突破口，这也是这些年他将她留下的原因。
锦衣卫梁宣应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开口问：“那公主那边？”
“她与这件事无关，等一切过后，我会和她聊聊。”
江岁岁说着，挥了挥手叫人退下。
陈冰言听着这一切，满目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以为江岁岁救她、对她好，都是因为爱她。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你一直在骗我？”陈冰言挣扎着想要冲上前质问。
江岁岁只是冷眼瞧着，让人将她带下去。
陈冰言的嘶喊质问声音越来越远。
江岁岁恍若未闻，自顾走到桌案前，从暗格中拿出一张纸。
上面赫然是周芸芸的小像。
他看着这张自己当年亲手画的画像，眼里情绪复杂。
那一年初见，自己对周芸芸一见钟情。
却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身份之故，让二人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等此事了了，他一定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周芸芸。
而此时的指挥府，一片寂静。
周芸芸看着画师低声请求：“您可否将这色彩画的更明艳些？”
画师有些为难，这画人像最忌重彩浓墨……
周芸芸也瞧出来了，轻声说：“不用太多，一点就好，我只是不想……”
只是不想这辈子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也寡淡到晦暗无光。
画师应了下来。
一盏茶后，周芸芸拿着已完成的画像，手抚着上面的自己，眼中情绪复杂。
她画这画像是想留下来，证明自己曾活过。
可如今这画完成，却又不知该给谁保存。
送给江岁岁？他怕是根本不稀罕。
送给皇兄？他也不会要。
想到这儿，周芸芸心间漫着层层苦涩，默默将画像卷起。
院落内，风卷着海棠落叶沙沙作响。
周芸芸看着，还是想跟江岁岁道个别。
但是他不在……
她想着再等等，可是日落天黑，夜微凉，心渐冷。
突然，心里一阵阵阵绞痛，一股血腥气从喉间涌上来。
周芸芸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来。
天上圆月高挂。
她看着，终恍悟自己和江岁岁不过一句‘月圆人不圆’。
周芸芸慢慢收回视线，走到桌案前，提笔留下了封信。
“此去一别，各生欢喜，愿君此后青霄直上，与陈冰言子孙满堂，白首不离。”
墨浸纸，终成书。
烛光微微，周芸芸细细瞧着，而后将它压在了镇纸下。
拿起画像和白瓷瓶，她出门上了马车。
车轮轧过青石板上的雪，吱吱作响。
周芸芸靠依譁着摇晃的马车壁，手里紧紧握着那瓶药。
皇兄让她死，是为了江岁岁手中锦衣卫的权力。
可她从不想伤害他。
是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指挥府。
于是遣走玉泉后，她便让人在离城十里外的义庄备了口棺材。
那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去处。
周芸芸想着，眸间溢上抹苦。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牵动了心口好不容易压下的绞痛。
一阵血气上涌，她闷咳出声：“咳！”
血从唇畔涌出，大片的红，周芸芸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她忙用帕子将血擦去，随后塞进袖子里，不让人瞧见。
经此一遭，满身的力气渐渐逝去。
周芸芸疲累不已，只能合上眼，尽量减少动作保持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公主，到了。”
周芸芸闻声用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强撑着起身下车。
义庄寂静无声，只有随风翻飞的白皤。
孤寂，破败。
周芸芸看着不禁自嘲。
又有谁能想到，这会是她的归宿，一生最后的去处！

第十一章 归宿

收回视线，周芸芸转身将手中封好的书信和药丸交给驾车的侍卫。
“明日祭祀钟声敲响前，将这两样东西交到我皇兄手里，不准早一刻，也不准晚一刻，记住了吗？”
“是。”侍卫应声，驾车而去。
目送着马车走远，周芸芸才转过身，慢慢走进了义庄。
她这辈子最听皇兄的话，皇兄让她嫁给江岁岁她便嫁，即使明知他不喜欢自己。
如今，既然皇兄想要她的命，那她给便是了。
只是自己已然命不久矣，没必要再让皇兄的手粘上鲜血。
义庄内，香烛袅袅。
中间一口棺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周芸芸看着，恍然想起，当时父皇母后也是在这样一口口的棺椁中，离她而去。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和脑海里过往的画面交相翻涌。
她还记得，那时的皇兄还是个背着她到处跑的娃娃。
而江岁岁也才刚加入锦衣卫，周身清冷，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若一切，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周芸芸心中自问着，却也知回不去了。
她不怪皇兄，也不怪江岁岁。
虽然她不懂，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若说怪，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时间缓缓流淌，月亮爬上正空。
周芸芸只觉得越来越累，甚至连站着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