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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汹涌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封闭了眼耳口鼻。
周遭一片黑暗，李楠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不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她短暂的二十余年人生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飞速滑过，她看到了曾经因为有了一个妹妹而欢呼雀跃的自己、看到了了那个黑暗的像是无底洞般的巷子……
躺在病床的父亲、轮椅上的沈墨沉母亲、十八岁的沈墨沉，熟悉的面孔一一闪现。李楠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只是当她凑近，那些面孔却在瞬间变成了于莹莹扭曲而得意的脸。
于莹莹看着她，疯狂地笑意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说：“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怎么……不去死呢？
“不……不，不要！”李楠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那种被水流扼住呼吸的感觉仿佛还环绕在她的周身，身体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复又跌回了病床之上。
“小楠，你醒了！”
带着几分欣喜和疲惫的声音响起，李楠有片刻愣神，这不是沈墨沉的声音，而她……也没有死。
轻微的咔哒一声，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溢了满屋，李楠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在眼前，复又睁眼看到的便是胡子拉碴且有些狼狈不堪的温寒。
他急切地拉着自己手的行为让李楠觉得有几分不适，微微挣扎抽回了手。
如果她没有死，那沈墨沉呢？
“是……是谁救了我？”长时间的昏迷让李楠的声音无比喑哑。
即使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她到底还是攥着一丝希望想着沈墨沉或许会舍不得她的。如果救她的人是沈墨沉，那么……是不是代表他其实真的是爱着她的？
温寒微微一怔，嘴角的笑意有瞬间的僵住，温声道：“你昏迷了好几天，不过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不用麻烦了。”李楠咬咬牙吐出那个曾令她万念俱灰的名字，“沈……沈墨沉呢？”
她记得她慌乱之中刺进他身体里的那一刀，记得他朝她颤抖着伸出手让她回来，如果他真的带着伤跳下海里救她……
温寒的眼底的失落被一丝笃定所替代，他安慰般地拍了拍李楠的肩膀，“是路过的渔民及时把你救起来的，至于沈墨沉……他已经伤好出院了。还有你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就算你不想吃也要顾念着肚子里的宝宝啊。”
前半句话让李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可能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即使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沈墨沉所放弃，听到他没事的消息却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庆幸。
可温寒的后半句话乔野让李楠瞬间如遭雷击，呼吸有片刻停滞，她僵着脖子把视线落到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上，颤抖着将手轻轻地放在上面。
这里……居然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吗？她……跟沈墨沉的……孩子。
看到她眼中陡然升起的柔和神色，温寒笑得有些苦涩。
他从未想过，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会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怀孕了的消息，只是孩子的父亲却并不是他。
可温寒不后悔，只要她能重拾活下来的信心，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为她做。

 第十六章 是不是每次都命大

温寒后来总是反反复复回想，自己这辈子曾经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在救下那个险被强暴的女孩之后却轻易地离开了她。
如果当初他没离开，现在的一切大概会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吧？
他刚要往外走，呆愣着的李楠却突然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身体虚弱导致的四肢无力让她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好在温寒及时伸手搀住了她的双臂。
她眼中隐有急色，“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知道？知道什么？”温寒面露疑惑。

李楠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怀孕的事情，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呵，还真是郎情妾意令人感动呢。”
噩梦里曾出现的声音让李楠心神俱震，搭在温寒手臂上的双手下意识收紧，抬眸便看到门外那抹看似清纯无辜却心狠手辣的倩影。
于莹莹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步伐优雅地走到两人面前，把手里的文件随手丢到了一边的桌上，“签了吧。”
文件的一角从袋中漏出来，‘离婚’两字灼痛了李楠的眼眸。
“默不想再跟你纠缠了，你拿刀子蓄意伤人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做追究，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也算好聚好散。顺便……也成全了你们不是吗？”她的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与嘲讽。
李楠咬牙挺直背脊，目光直视面前的女人，“沈墨沉人呢？我要见他，而且就算离婚我跟他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于莹莹嗤笑一声，“你刺伤了默，还害得我受伤，你以为他还会想看见你吗？”说着她又将协议书往前推了推，“默已经签过了，你不会到现在还要死缠烂打吧？”
李楠看着那个熟悉的签名，几乎快要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终于如愿以偿跟沈墨沉再无关系，可是她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飞快在空白处签下字的大名，李楠把文件袋甩回给于莹莹，深吸一口气道：“字我已经签了，希望你们也能遵守约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温大哥，我累了，麻烦你送于小姐出去吧。”
得偿所愿的于莹莹站在病房门口，轻蔑地看向李楠的方向，眼神之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好骗，真是活该。
只是，离婚不过是她计划的第一部，她倒是要看看李楠这个扫把星是不是每次都这么命大。
于莹莹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去帮我做件事……办成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只剩下了两人的病房显得有些空荡，温寒神色复杂地望向李楠，胸中藏着的万千思绪纠缠在一块。
他是知道的，沈墨沉的刀伤在浸过海水之后引起了伤口发炎，直到现在也还在昏迷之中，怎么可能会凭空多出来一份签字了的离婚协议书呢？
可他宁愿自己做那个坏人，也不想李楠再淌进那趟浑水里。
她那样善良又坚强的人，值得更好的生活。
良久，温寒上前替李楠把被子盖好，“放心吧，怀孕的事情暂时只有我和你的主治医生知道，我会去跟他沟通，你安心休养等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李楠呆愣着点点头，忽地开口，“温大哥，我饿了。”
温寒的手一颤，“好，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吃的，很快就回来。”她的话语让温寒大喜过望，能这么说表明她至少已经有了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令温寒没有想到的是，等他飞快地去买了李楠最爱的那家粥回来之时，病房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再无她的身影。

 第十七章 为你死一次还不够吗

一张字条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温大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清秀的字迹却看得温寒心口发疼，他攥紧了纸条，难受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做错了。
“李楠……李楠……”
虚弱而急切的男性嗓音从门外传来，辨别出来人的温寒顿时怒火中烧，奋力捏紧拳头朝着沈墨沉挥去，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沈墨沉！你这个混蛋！她都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逼她？她都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还不够吗！”
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沈墨沉压根抵不住他这一记重拳，被打得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才堪堪站稳。
醒来就看到那一纸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的沈墨沉只想快点见到李楠，他强忍着怒气视线往里张望，看见的却只有空空荡荡的床铺。
得而复失的恐慌感让他整个人如同受伤的猛兽一般，爆出青筋的双手死死攥住温寒的衣领，“一定又是你在捣鬼对不对？你他妈到底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大幅度的动作让他腰间的伤口再度开裂，一边的医生护士急忙冲上前来把两人分开。
“默，你别这样，你身上的伤流血了……”随后赶来的于莹莹在哭得梨花带雨，丝毫没有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到底身上还带着伤，闹了没一会儿，沈墨沉就因为体力不支和失血再度晕了过去。
人被护士紧急带去处理伤口，于莹莹却留到了最后，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时，她回过头看着一脸颓然的温寒笑着道：“你看，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冷风吹得人头脑越发清醒，李楠搓了搓自己裸露在外已经冰凉的手臂，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了面前的独栋小院。
这是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十八岁之前，这里曾经是对她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当时就因为难产去世，之后的日子里，李凯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养大，甚至于还收养了因为性格内向而在孤儿院里备受欺负的于莹莹，三个人相依为命。
只是，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的一时仁慈之下。
爸爸，您后悔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许久没有住人的屋子布满了灰尘，李楠止不住的咳嗽脚步却没有停下，指尖掠过一个个曾经所熟悉的角落，最后停在李凯用了十多年的那个搪瓷杯上面。
“爸，您在那边……还好吗？”她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我有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要告诉您，我……怀孕了，您要当外公了。您放心，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
絮絮叨叨许久，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李楠本想在老房子里再睡一晚，只可惜这里的环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肚子里的血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她相依为命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保护孩子。
一出到屋外，扑面而来的冷风让李楠打了一个寒颤。
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黑暗中不断地闪动，不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李楠心头一紧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可就在下一刻，一道黑影忽地从暗处钻了出来。
口鼻都被捂住，刺鼻的药水味道逐渐侵蚀神经，李楠挣扎了几下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十八章 宝宝，对不起

“大哥，这妞的身材看着可真有料啊，不如我们……”
“你个猪脑子，等钱拿到手了我们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嘈杂的声响和谈话声让李楠转醒过来，被困缚的手脚丝毫动弹不得，身体更是因为药物作用至今虚弱无力，连睁眼的动作都显得费劲。
李楠的身体倏然紧绷了起来，她记得，她分明只是回了老房子一趟，现在这又是哪里？
“哟，醒了啊？”
头上罩着的黑布被揭开，刺目的光亮让李楠下意识地闭紧双眼，下颌却被人死死捏住，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让李楠胃里一阵翻滚。可她只能拼命忍住，唯恐会惹怒了眼前的男人。
瘦高个男人拍了拍李楠的脸颊，啧声道：“长得是不错，可惜惹错了人。”
边上的络腮胡附和笑了一声，摸出手机拨号，打了足足三次，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人声。
“喂？哪位？”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李楠恍然之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想开口跟沈墨沉说话，可是嘴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呜呜声。
头发被人猛地往后拽，李楠疼得直吸了一口冷气。
“美人儿别急啊，会让你说话的。”说罢他接过络腮胡递来的电话，“沈墨沉，沈大总裁，其实呢哥几个也就是跟你那个当明星的女朋友有那么点矛盾。解决好了呢，我们自然不敢碰你的的女人，虽然……”
男人的手顺着下巴往下，就要去解李楠的衣扣。
这种感觉几乎让李楠浑身汗毛直立，她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发出抗拒的呜咽声，眼泪从一双猩红的眼里涌出。
电话那头一阵断断续续的声响，终于又重新传来了声音。
“我要听她的声音。”
络腮胡哼笑一声，抬手撕开了粘在李楠嘴上的胶带，“赶紧求你老公拿钱来，不然我们可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嘴唇外围的一圈火辣辣地疼，李楠竭力止住眼泪，连说话都在颤抖，“沈……沈墨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不等她继续下去，沈墨沉再度开口，一句话却直接给李楠宣判了死刑。
“你们搞错了，我不认识她。”
络腮胡神色一顿，手上的动作却停下了，“喂，你听到了吗？你老公可说他不认识你呢？”他故作遗憾叹了一口气，“也是，要不是他把那个小明星保护得这么好，我们也不至于从你这里入手。”
愤怒与绝望在瞬间席卷李楠，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一生怎么会就跟沈墨沉于莹莹纠缠不清了呢？可就连命运都没有站在她这边。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明天照着我给你的地址，把于莹莹给我送过来，不然沈太太可就……”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那边的电话却已经被挂断。
李楠绝望地闭上眼睛，眼底一片苦涩，心尖都在滴血。
她怎么敢？怎么敢奢望沈墨沉用拿命救下的女人来换她的命，他分明一直都是讨厌她的啊……
宝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即使只剩下我们两个，妈妈也会尽力保护好你……

 第十九章 他知道的太晚了

病房之中气压低得可怕，沈墨沉的脸依旧没有血色却分外的黑沉。
挂断电话之后，他在最快的时间里找来能给手机定位的人。可绑匪那边却安静了下来，一个小时过去仍旧还是没有动静。
明明在听到李楠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之时，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可是仅剩的理智却告诉他，如果他在言语之中表现出对她的关系，只会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骤然响起的铃声显得无比突兀，在场的人皆是神经紧绷。
沈墨沉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暗自攥紧。
他接起电话用一种极为冷淡和不耐烦的声音开口道：“现在你们有两种选择，要么放人，三百万你们拿走，我不会通知警方。要么，人随你们处置，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并且以后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随你们处置’几个字如同魔咒一样环绕在李楠的耳边，像是一场迟迟不肯给她痛快的凌迟，一点点地切下她身上的皮肉，连带着着血落了一地。
两个绑匪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意见。
“真是不好意思，让沈总失望了，这笔生意估计是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了。毕竟这可是沈氏的太太，才三百万是不是太少了一点？以这般姿色，要是卖到好地方去这价钱估计也低不到哪里去……”
李楠的嘴角还挂着血污，头发乱七八糟的，耳朵因为之前被扇的两个巴掌而嗡嗡作响，可她已然已经放弃了挣扎。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沈墨沉的声音听起来冷酷至极。
他言语之中表现出来的冷淡让两个绑匪大为吃惊，他们都没想到，沈墨沉对这个自己法律上的妻子这么薄情。
两人捂着电话商量了一阵才道：“一口价，一千万。”
那头沉默半晌，“可以，但是我需要时间筹钱。”
沈墨沉的视线落在不断闪动着图标的电脑屏幕上，即使他拖着那头已经一分多钟有余，却还是没能确定李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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