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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祥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扭头看到是顾昕芷，不由蹙眉：“你来这里作甚？”
顾昕芷没有回答，只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到了镜湖？你知不知道我在蛮荒等了你五日？”
她握着貂裘的手，手背已经皲裂开，本就胖的手此时更是肿的不堪入目。
陆羽祥喝了一口汐，语气冷淡：“因我不想见你。”
顾昕芷往前走了一步，“为何？我已经帮你采到木丹果了不是吗？”
“你要听真话？”陆羽祥抬头看她。
顾昕芷点头。
陆羽祥冷笑道：“因我厌你，因你丑陋还不自知！”
随着他这话一落，周围众仙顿时大笑出声，一道道刺目的视线落在顾昕芷身上。
顾昕芷只觉心口似被一口巨石砸中，疼的呼吸不过来。
她怀里的貂裘落地，近乎狼狈地逃回家。
回到孟婆庄。
接连一月，顾昕芷不肯食，也曾不笑。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瞧着漫天星河，想起陆羽祥所说之话，眼底清泪莫名滑落。
孟婆走来，见她落泪，拿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
“我儿，这是怎了？”
顾昕芷泪眼望着孟婆：“阿娘，为何我尝这泪如此苦咸？”

第7章 不入轮回

一晃半月。
这日，天君诞辰，宴请众神，孟婆也在其列。
顾昕芷跟随孟婆一同前来。
路过天宫之时，她与陆羽祥擦身而过。
想起那日陆羽祥说厌恶自己，她忙低头躲开，转身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宴到一半之时。
顾昕芷听身后仙娥议论。
“你听说没，璇玑宫那位日日咳血，身边竟无一人照料。”
“陆羽祥神君不知吗？”
“陆羽祥神君被贬了职，哪里有空看璇玑仙子呀！这次来仙界，还是因为天君特赦。”
顾昕芷在旁听后，顾不上参加寿宴，跑去璇玑宫。
璇玑宫满目萧条。
两月不见。
璇玑仙子消瘦了大半，见顾昕芷过来，只说：“原是些陈年旧伤，没想到这些日又发作了。”
璇玑仙子本是一块璇玑石得道，成仙时被雷劫所伤，而后成了旧疾，时长发作。
顾昕芷握着她的手：“仙子别怕，我阿娘种了不少药草，我去采来，定会治好你。”
“顾昕芷，你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姑娘。”璇玑仙子满眼感激。
顾昕芷听着很是欢喜，在这世间除了阿娘，就只有璇玑仙子真的喜欢她。
黄泉之中的仙草多种植不易。
顾昕芷为了璇玑仙子的伤，没少偷拿。
璇玑仙子看在眼底，每日便对顾昕芷说：“以后，你就是我儿媳。”
顾昕芷听后更为奔命，恨不得将整个孟婆庄搬来璇玑宫。
而她自己，仿佛成了璇玑宫的仙婢，日日伺候璇玑仙子左右。
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陆羽祥被贬八荒后，虽无闲暇，但每月都会抽时间看母亲。
他知顾昕芷在此，也没阻止。
不论是天界还是冥界，都觉陆羽祥就算不愿娶顾昕芷为妻，也会迎她为妾。
一年匆匆而逝。
璇玑仙子的身子好了大半，而陆羽祥因在蛮荒履历战功被天君恢复司战神君称号。
一时间，璇玑宫好不热闹。
这日。
药仙给陆羽祥诊完脉，眉头紧皱。
“到底如何？不是说木丹果就能化解本尊身上煞气吗？”陆羽祥沉着脸道。
他现在神力虽然恢复了大半，却还有三分怎么都难以增长。
“若寻常失去神力，木丹果定能恢复。可您是被饕餮死时煞气所伤，要想痊愈……”药仙摸了摸胡子，沉吟道，“只有取得幽冥道中至宝，沉水珠。”
陆羽祥听罢，就要起身前去。
药仙忙拦住他：“上神，幽冥道凶险只有孟婆或孟婆之女才能进入，就算孟婆能取得沉水珠，也必定九死一生。”
说完，他叹气道：“千年前就有孟婆进去，最后却消散世间，不入轮回。”
……
璇玑宫。
顾昕芷正陪着璇玑仙子说话，见陆羽祥回来，忙朝他过去。
她这人没啥记性，早就忘记当初陆羽祥辱骂自己的事儿了。
“上神，你回来了。”
陆羽祥瞧着她，想起仙医所说之话，问：“顾昕芷，你可真心爱慕于我？”
顾昕芷脸色顿红，羞涩点头：“是。”
陆羽祥看着她痴儿般呆傻的样子，正欲作罢。
可这时，却听顾昕芷说：“所以我一定会嫁与上神，为上神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陆羽祥的脸色瞬间黑沉，心中厌恶再次升起：“那你再替我去拿一物，我看你上次去瀛洲都安全无恙，想来是孟婆给了你护法之物，这次的东西你要拿到，我定娶你。”
顾昕芷一听忙问：“何物？”
“幽冥道中沉水珠！”
顾昕芷愣住，想起阿娘所说的话，抓住陆羽祥的衣袖道：“阿娘说幽冥道吃人，顾昕芷，怕。”
彼时，璇玑仙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心底一颤喊道：“陵儿！”
陆羽祥没有理会屋内璇玑仙子，挥手扯开衣袖，冷声道：“没有沉水珠，我不会娶你。”
顾昕芷手中一空，抬头就见陆羽祥侧过身，侧脸冰寒。
她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好，这次你可莫再骗我。”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陆羽祥扭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久久未曾收回。

回到孟婆庄。
透着月色，顾昕芷将腹部的裹衣取下，一年过去，不知为何当初梼杌所伤地方竟还未痊愈。
顾昕芷给伤口上了药，出了房间。
外面，孟婆正坐在奈何桥边，饮着酒。
顾昕芷走过去，坐在阿娘身边，遥遥看着忘川另一边的幽冥道，试探问：“阿娘，那幽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孟婆听后，落下手中酒壶，看着黑暗幽深的幽冥道，长声叹息：“那地方是会吃人的，专吃我们这些不入轮回的孟婆。”
顾昕芷吓了一跳：“这么可怕吗？”
孟婆将顾昕芷抱在怀里，温柔的回道：“嗯，因为里面有宝贝，我们孟婆历来也在帮忙镇守。你啊可莫要去那，别让阿娘担心。”
她说着话，轻轻地拍着顾昕芷的肩膀，哼着歌哄她入睡。
见顾昕芷睡着后，孟婆挥手将她送入房内，这才离开。
假装睡着的顾昕芷在夜半月沉时，悄悄从床上爬起。
为了不让阿娘担心，她了很多的宝贝防身。
幽冥道里，昏黑无光，魑魅遍地，处处危机。
她还未走到幽冥殿就差点死于非命，若非带了保命法宝，她怕是连殿门都看不到。
殿前黑火摇光，暗影硕硕，甚是渗人。
顾昕芷本就被梼杌所伤，艰难来到殿前已是不易。
她上前刚打开殿门，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弹开，身子撞在殿墙上，瞬间吐出一口鲜血来。
巨大的黑影覆上前来，只看它身长千里，满身通红、人脸蛇身。
顾昕芷曾在阿娘给的小册子里见过，这是上古凶兽烛阴！
烛阴认出她是孟婆之女，眸色顿了一瞬，有些疑惑：“你这痴儿怎的少了一魄？速速回去我饶你一命。”
顾昕芷却不肯离开，望着烛阴身后悬挂石台之上泛着蓝光的沉水珠，飞身就要去拿！
烛阴见此不再留手，咆哮一声。
顾昕芷顿时被打落撞在了石台之上，她疼的呼吸困难，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石台被撞，鲜血喷洒其上，顿时剧烈的摇晃，半悬的沉水珠直接摔落。
顾昕芷强忍着痛，昏迷之际一把抱住了沉水珠。
另一边。
孟婆庄内。
“啪——”孟婆手里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顿感沉水珠异样，一阵心痛：“不好，顾昕芷！”
她忙出了孟婆庄，就看幽冥道蓝光四起。
孟婆来不及思考，化作一道红光直逼幽冥殿。
赶到后，就看烛阴一尾正欲向顾昕芷扫去，孟婆连忙化成腾蛇真身为她挡了烛阴致命一击。
痛吟一声，两厢缠斗起来。
幽冥殿暗光四起。
可孟婆哪里是上古烛阴的对手，几次被烛阴长尾扫落，撞击在冰冷的宫殿内。
“嘭！”又是一声巨响，孟婆再次被打落，身上伤痕遍布。
烛阴见她已无还手之力，又去对付顾昕芷。
孟婆见此，瞳孔皱缩，她强撑着飞身，一口咬上烛阴七寸，死也不肯松口。
烛阴拖着它，摆脱不掉，“轰！”的一声被孟婆独有的彼岸花毒麻痹，瘫倒在地。
他半睁着双目，看着也受伤不浅的孟婆长叹道：“你何苦以命相搏，你那痴儿本就活不长了。”

第9章 孟婆身陨

孟婆没有回话，见他真的不能伤害顾昕芷后，方才松口。
而后，她嘴里含血，满身伤痕地朝着顾昕芷爬过去，缓慢地将其驮起回孟婆庄。
身后只剩烛阴悠长的声音：“沾了我的血，你活不了了——”
刚到孟婆庄。
孟婆便恢复人形彻底瘫在地上，呼吸艰难。
而此时天空也开始阴云密布，灿烂银河一颗星辰忽明忽灭。
孟婆庄的小厮赶来，看到这一幕，已知出了何事。
他想去救孟婆，却被阻拦，孟婆费力抱着顾昕芷倚靠栏杆：“当年众生皆苦，我以我女顾昕芷一魄为药引，方熬制了这孟婆汤。”
“不曾想却让她变成痴儿，还被那上神欺骗自此，那老者说得对，痴中惊醒已觉晚今生缘灭幽冥道，是我害了我的儿。”孟婆说着话，闭眼落泪。
孟婆庄的小厮也跟着大哭，冥界谁人不知，孟婆从不哭，唯一流泪的时候即代表陨落。
传闻，孟婆啼哭，沙华湮灭。
他们知道，孟婆要陨了……
大家想去叫醒顾昕芷，孟婆却摆了摆手，无力道：“如今我这一去，你们切不可告诉她真相，痴傻总比清醒来的好。”
小厮含泪，朝着孟婆重重跪拜。
孟婆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她看着怀中的顾昕芷，努力想要将她抱住，不忍离去：“可惜娘护不住你一生，死而有憾，只恨天道无常！”
话落，孟婆慢慢化为点点星辰，直接消失在了孟婆庄，仿佛从未来到这世间一般。
孟婆殒身，冥界曼珠沙华全部湮灭，奈何桥上瞬间枯萎了一片。
属于孟婆的星辰，也彻底落下。
天界和冥界的天空都变得血红一片。
长明殿，陆羽祥看着这一幕心不由一颤！
……
孟婆庄，顾昕芷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房间里。
她一起身，胸腔一口灼热上涌，一口鲜血喷出。
她强忍着疼痛，正要下卧榻，就发现沉水珠正被自己抱在怀里。
顾昕芷不知是何缘故，来不及多想，赶紧擦掉嘴角血渍。
害怕阿娘知道后打她，她偷偷摸摸出门去找陆羽祥。
门前遇到小厮，她小声问：“我阿娘在哪儿？”
小厮瞧着她痴傻的样子，低头红着眼哑声说：“孟婆去幽冥办事了，一时不会回来。”
顾昕芷听后松了一口气，顾不上身上的伤，跌跌撞撞赶去璇玑宫。
璇玑宫。
璇玑仙子站在外面看着天边的陨星，眼眶泛红。
这时，她就听到身后传来顾昕芷的声音：“陆羽祥上神，我拿沉水珠过来了。”
璇玑仙子扭头看着一身是伤的顾昕芷，不由震惊。
“顾昕芷，你怎么……？”
顾昕芷捧着那颗沉水珠递到她面前，冲她笑着说：“仙子，沉水珠拿来了，上神答应说要娶我的。”
璇玑仙子颤抖着手拿过沉水珠：“我会把它交给陵儿。”
说完，她又忍不住问：“顾昕芷，你可知你阿娘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顾昕芷截住了她的话道：“我知，我阿娘去冥界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璇玑仙子因她这话，喉咙一时被堵住，没有再说什么。
顾昕芷离开后，就准备去长明殿找陆羽祥。
她刚到就见陆羽祥在庭院跟一个女子在说话。
那女子她认识，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瑶冬，也是顾昕芷唯一崇拜的女仙。
顾昕芷正欲走上前去唤两人。
就听瑶冬上神对陆羽祥说：“顾昕芷若知你骗她去幽冥道取沉水珠，害孟婆灰飞烟灭，还不会娶她，她该如何？”
顾昕芷脚步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陆羽祥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头，正好撞上顾昕芷那双盈满泪水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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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命悬一线

天空霎时乌云密布。
紧接着一道道的惊雷从头顶响起，血红的闪电将天界顿时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顾昕芷脸色苍白，她额头彼岸花的印记忽明忽暗。
陆羽祥心下一沉，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在此处？”
顾昕芷红着眼看着他身后的瑶冬，问：“上神，她说的是假话，对不对？”
陆羽祥薄唇紧抿，良久才道：“瑶冬才是我心悦要娶之人，她没有说谎。”
“轰！”
一道惊雷伴随着陆羽祥的话，在头顶响起。
顾昕芷只觉耳畔什么声音也消失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你们骗我，我阿娘不会死……我要去找我阿娘……”
她转身就欲飞身回孟婆庄，陆羽祥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颤，朝着她后背挥手而去。
一道大力将其打晕！
陆羽祥快速上前，接住坠落的她，不由分说将她来天宫的记忆抹除。
瑶冬赶来时，都未能发现他所做之事。
“阿陵，你怎么……”
瑶冬话还没说完，陆羽祥抬头看着乌云渐渐散去的九天，打断她道：“我送顾昕芷回孟婆庄，你自回九天神殿。”
说完，他抱着顾昕芷消失原地。
……
顾昕芷再次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房间，她锤了锤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
她只记得自己将沉水珠送给了璇玑仙子，其他一概不记得了。
顾昕芷伤口很疼，家里的仙草已经用完。
她唤来小厮：“你去帮我拿些仙草。”
小厮听后却摇头：“没有仙草了。”
顾昕芷不觉奇怪，跟着小厮去了阿娘种药草的药圃，就看这里一片狼藉。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厮红着眼解释：“这些药草都是孟婆用灵力养成，如今她……去了幽冥办事，所以就全死了。”
顾昕芷听罢，一脸焦急：“那怎么办？我马上就要嫁给上神了，如果上神瞧见我身上的伤，他肯定会嫌弃我的。”
她说着话，身上伤口迸裂，疼的她不由颤抖。
“小主子，你哪儿受伤了？”小厮忙问。
顾昕芷将裹衣卸下，小厮就看到她后背皮开肉绽，满是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
小厮不由红了眼，却只能默默垂泪，没有办法。
……
晚上。
顾昕芷疼的睡不着，以前她只是腹部受伤，还能仰着睡。
如今她后背也受了伤，只要挨到了床，就疼得难受。
她不得已起身，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
疼得小声啜泣着，看着远方，喃喃道：“顾昕芷想阿娘了……”
说完，顾昕芷又学着阿娘一样哄自己。
“顾昕芷，不疼，顾昕芷，不哭，上神很快就会来娶顾昕芷了……”
想到陆羽祥，顾昕芷强扯出一抹笑。
这时，她身后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丑丫头，你没事儿吧？”
顾昕芷扭头就看见，魔尊离垢一身黑袍朝着自己走来。
离垢本是看孟婆陨落，来瞧瞧这小家伙有没有事，就见她忙擦过眼角的泪，问自己：“你有仙草吗？我后背好疼。”
离垢听罢，凝眸看她，灰色的瞳孔不觉一怔。
他瞧着丑丫头浑身布满了凶煞之伤，已是命悬一线。
这伤，就算是自己怕都难以抗住，她是怎么坚持了这么久。
顾昕芷见他迟迟不说话，低下头：“你若不愿给就算了，但你切不可告诉我阿娘，我受伤之事，她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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