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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一笑微愣，没有回答：“后天我去队里递交调职报告。”
    纪屹宇捏紧了手机，沉声质问：“你又闹什么？”
    涂一笑听出男人语气里的不耐烦，心里满是死寂：“我知道你不爱我，纪屹宇，你自由了。”
    她说完这句，不等男人出声，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仿佛多一秒，难过和不舍就会从手机里传递给纪屹宇。
    涂母坐在旁边，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她轻声劝：“乔乔，要是你不想的话，也可以不离。”
    涂一笑低下头，语气虽然失落，但很坚定：“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拉着别人的一辈子陪葬。”
    爱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得到结果。
    涂母见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与此同时，纪家。
    这是纪屹宇第一次被涂一笑挂断电话，他脸上的不悦被诧异取代。
    他看着冷清的家里，想不明白涂一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决绝。
    纪屹宇手指敲着桌面，落在手机上“涂一笑”的电话号码上，神色难辨。
    两天时间飞逝而过。
    早上九点，涂一笑来到了纪屹宇的办公室。8
    她将手里的调职报告放在桌上：“签字吧。”
    纪屹宇没有动作：“你想好了？一旦调职，很难再回来。”
    涂一笑没有丝毫迟疑：“想好了。”
    纪屹宇清楚她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所以更加不解：“为什么要离开？”
    他探究的目光炙热，涂一笑垂眸避开：“我妈病了，需要人照顾。”
    纪屹宇剑眉一拧：“可以请保姆。”
    涂一笑默了瞬，当时让自己离职的是纪屹宇，现在反反复复问理由的也是他。
    她不想再去猜测他的想法：“我已经决定了。民政局我约在了10点半。”
    听到这句话，纪屹宇面若冰霜：“涂一笑，动不动就提离婚，有意思吗？”
    涂一笑凝望着他，也觉得没意思。
    可不离婚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她继续守着冰冷的家，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步一步走向别人？
    她攥了攥冰凉的手，重新开口：“如果你今天没空的话，可以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
    “我不想和你纠缠这些琐事，队里还等着我训练。”
    纪屹宇打断涂一笑的话，起身绕过她离开，步履匆匆。
    涂一笑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很久后，在桌上留下便签：“等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再重新约时间吧。”
    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涂一笑围着这个自己呆了多年的搜救队转了一圈，操场，设备库，食堂，宿舍，以及曾经属于自己的医务室……
    每走过一个地方，曾经的记忆也跟着涌上。
    一直到搜救队门口，她回头看着“南阳搜救队”的牌匾，在心里留下最后一句祝福：“希望每次任务，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然后轻声告别：“再见了，队友们！再见了，纪屹宇，再见了，我的……信仰！”
    涂一笑转身朝着大门径直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警铃声突然响起。
    “紧急通知：南阳区南京渡街道南阳置业工厂发生火灾，救援二队立即救援！”
    职业习惯让涂一笑下意识转身往回走。
    几步后，才恍惚惊觉自己已经决定调职了。
    这时，恰巧沈漾火急火燎的拿着文件走过，他看见涂一笑，眼里一亮：“涂医生！你能不能和我们去一趟南阳置业，队里现在没有医生。”
    涂一笑攥紧手指，想要说自己已经递交了离职报告。
    但灾情紧急，容不得犹豫。
    她果断跟着沈漾上车，朝着救援现场疾驰而去。
    救援车上，每个搜救队员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肃穆。
    涂一笑拿着医药箱，心也跟着揪紧。
    车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涂一笑看着，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等待接听时，涂一笑略有一些忐忑，在心里不断措辞。
    “乔乔，事情办完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涂一笑哽住，轻声向涂母解释：“妈……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涂母心切不已，立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涂一笑咽了咽喉咙：“工厂发生了火灾，我去参加救援。”
    电话里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
    涂一笑以为电话被挂断，疑惑的看了眼手机。
    这时，涂母沉重的叹息传来：“去吧，注意安全。”
    涂一笑松了口气，她小声劝慰涂母：“放心吧妈，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涂母按下担忧，轻笑一声：“我煲了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等你回来喝。”
    “好，我一定尽快回来。”涂一笑笑着应下，挂断电话。
    紧张的心情得以缓解。
    涂一笑刚想开口问沈漾：“还有多久到？”
    下一秒，手机却突然响起，赫然是纪屹宇打来的电话。
    
    第10章 
    
    铃声响动不停。
    涂一笑却有些失神。
    这时，车子停下：“快快快！下车，准备救援！”
    沈漾的声音响彻耳畔，涂一笑骤然回神，径直挂断了电话，跳下了车。
    南阳置业工厂，火势冲天，浓烟弥漫。
    沈漾带着人和工厂负责人联系，很快就得知，起火原因是车间内使用违规电器，导致电路起火，目前还有17名人员被困。
    听到这些，在场的搜救队员都有些担心。
    工厂电路错综复杂，很容易引起粉尘爆炸。
    沈漾眉头紧皱，谨慎的安排完队员布置好救火的设施，就带着人往火场里冲。
    涂一笑作为队医留在外面，等着治疗伤员。
    却没想到，他们刚进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涂一笑和外场灭火的队员对视，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心惊。
    她立即打电话求援，刚说完，爆炸声再次传来。
    来不及等支援了！
    涂一笑换上搜救车上备用的防火服，和外围的队员用水枪往里压。
    车间深处，到处都是混乱的电线和胶圈。
    几人慌张寻寻找沈漾和伤员。
    这时，坍塌的桌板下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有人吗？救救我！”
    涂一笑闻声望去，一个8岁的女童被压在桌板下。4
    她快速分析眼前的形式，随后当机立断的做下决定：“你们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被埋在里面的伤员！这里交给我！”
    队员有些犹豫：“你……可以吗？”
    涂一笑点头，眼神坚毅：“我以前也是搜救员，没有什么不可以。”
    “好！”队员们应下，往火光深处走去。
    涂一笑专心投入救援，快速蹲下清理压在桌板上的各种碎石。
    刚开始还能用工具，等掩盖层越来越薄时，怕伤害到伤员，涂一笑只能放弃工具，选择用手。
    燃烧的大火将一切烧的滚烫。
    随着一块一块石头被掀起，扒开，涂一笑的手套不知何时被割破，手被烫出水泡，掌心被割破的地方涓涓往外冒着鲜血。
    她双手十指鲜血淋漓，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费力的搬动着桌板。
    桌板下，小女孩依旧哭喊着：“姐姐，我害怕，救救我……”
    “乖，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涂一笑安抚着小女孩，但两条手臂早就因为过度用力而酸胀麻木，隐隐发抖！
    可凝视着小女孩求生的双眼，她攥了攥僵硬的手，深吸气，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沉重的桌板抬起，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一条生路！
    “快！快爬出来！”涂一笑每说一个字，背脊就被重力压得往下弯一分。
    她肩上一片烧灼的疼痛，却还是硬生生的将吃痛声咽进肚子里。
    一直到被困住的女孩从缝隙里成功爬出，涂一笑也再撑不住，腿一弯，整个人跪了下去！
    “姐姐！”小女孩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被吓哭了。
    她懵懂的朝涂一笑跑过来。
    “别过来！朝外跑！快，听话，跑出去！”涂一笑拒绝了她的靠近。
    她一双眼死死盯着小女孩头上不断发出“吱呀”声响的横梁！
    涂一笑动了动身子，试图从桌板下挪出来，可每动一下，肩膀上的疼就越重。
    她侧头看去，就瞧见一根钢筋不知何时穿透了肩膀！
    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染红了橙黄色的搜救服。
    耳边，小女孩的哭声还在萦绕。
    涂一笑眼前有些发黑，她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头顶摇摇欲坠的横梁，放缓了声音。
    “乖，别哭，我没事。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来，好不好？”
    小女孩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离开。
    涂一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强打起精神劝说：“乖，你出去找人来救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能明白吗？”
    小女孩啜泣着点头，在涂一笑的再三催促下，朝着火势最轻的地方跑去。
    涂一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光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深呼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动一动受伤的手臂，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涂一笑清楚，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她没有后悔，这一刻，二十多年所有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子里闪过，父亲，纪屹宇，最后定格在涂母的那通电话上。
    “妈，对不起，我再也喝不到你的汤……”
    轻飘的声音随着风被吹散。
    紧接着，一声爆炸声响，横梁砸落，将一切掩埋……
    
    第11章 
    
    此时，接到增援通知的纪屹宇正在赶来南阳置业工厂的路上。
    他看着通讯记录最上方“无应答”的电话，心里蓦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以往他出队，涂一笑总会给自己发一条“平安归来”的短信，为什么这次自己打去电话，却被直接挂断。
    纪屹宇越想越烦躁。
    蓝染看住他的异样，伸手去握他的手：“没事的。”
    下一秒，纪屹宇径直抽回手，眉心紧皱，明显不悦。
    蓝染眸色一黯，敛好情绪后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涂一笑离婚？我能看出来你不爱她，这样的婚姻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
    纪屹宇冷声打断：“我从没想过和她离婚。”
    蓝染顿时愣住，她疑惑的看着男人：“但是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僵。”
    纪屹宇声音冷冽：“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ᴸᵛ
    蓝染面色一瞬苍白：“可你一直对我多有照顾，我以为我们能够回到从前……”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我把你当朋友、亲人。”纪屹宇言辞认真，“蓝染，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是过去式了，你既然了解我，就知道我从不回头。”
    “这段时间我自问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俞矩的事情，也希望你别多想。”
    纪屹宇说完，正车正好抵达现场。
    他先一步下车，准备安排灭火。
    此时蓝染在后面突然叫住他：“奕海！”3
    她望着回头看来的男人，不死心的试探：“那等这次任务做完，我就申请调走，免得涂医生误会。”
    纪屹宇没有丝毫犹豫：“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着火场走去，全力投身救援。
    蓝染站在原地，眼眶不住泛红……
    另一边。
    纪屹宇安排好队员，就只身朝火场走去。
    这时却听手中对讲机响起：“各搜救中队汇报下队员人数，刚刚救出的小女孩说有一个女搜救队员为了救她，被埋在了桌板下！”
    闻言，纪屹宇心头猛跳，脑子里闪过涂一笑的脸。
    但转瞬，就被他按下。
    且不说涂一笑现在只是一个队医，她刚刚才递交了调职报告，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与此同时，对讲机传出回复。
    “临零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露春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
    纪屹宇按下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全力灭火。
    三个小时后。
    南阳置业工厂的火被全部扑灭。
    从火场里出来的二队队员，却各个脸色凝重。
    纪屹宇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对着名单清点人数：“南阳救援一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伤亡，二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
    “不是15人！”
    沈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有二队的人一个个攥紧着拳头，垂眸不语。
    莫名的，纪屹宇拿着名单的手猛地收紧，有些不安：“什么叫……不是15人？”
    沈漾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刚扑灭的火海，擦了下发红的眼角，沉声下令：“南阳搜救队全体成员，面向火海，立定敬礼！”
    话落，所有人列成一排。
    夕阳余晖下，每个人身上橙黄色的搜救服上泛起道道光辉。
    抬手敬礼间，衣料窸窣的破空声那么整齐。
    下一秒，在纪屹宇心慌的注视下，沈漾眼含热泪，哽咽着大声宣布：“南阳救援二队，出队16人，归队15人，队医涂一笑……光荣牺牲！”
    
    第12章 
    
    工厂外四处飘散着浓烟。
    南阳二队的消防员们都眺望着火场，眼眶通红。
    纪屹宇难以置信的走到沈漾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沈漾别过视线，眼里的泪水倾泻而下。
    他哽了又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纪屹宇握着沈漾衣领的手不断收紧。
    他脸色铁青，猛的将沈漾推倒在地，怒声呵斥：“对不起有什么用？！告诉我她在哪！”
    队员们从没见纪屹宇发过这么大的火，面面相觑后快速上前将人拉住。
    沈漾仰面躺在地上，用手肘遮住脸，小声呜咽。
    二队的队员抽抽噎噎的给他指了个地方：“我们是在车间里分开的……”
    闻言，纪屹宇挣脱队友的桎梏，恨恨看了眼地上的人后，朝着他指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死了，没见到尸体之前，纪屹宇什么都不信。
    他弯下腰，一块一块挪开废墟上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转眼就走到了天际。

    夕阳把云映照成火红色，安宁又平和。
    纪屹宇还在一块接着一块的搬，手上的茧都被磨破。
    细小的石头嵌入肉里，掌心鲜血淋漓。7
    蓝染走到纪屹宇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休息会再找吧。”
    男人挥开她，不管不顾的翻找。
    上好了药的队员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一群人埋头苦找。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突然有人悲戚的高声喊道：“我……我找到了……”
    纪屹宇的背瞬间僵住，好半天，他才直起腰来。
    队员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踌躇的将手里亮橙色的碎片提给他：“纪队，节哀。”
    纪屹宇眼里的光在看见破碎的防火护那一刻瞬间消散。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全身的骨骼都绵延出疼痛，刺激的喉咙深处往上翻腾出浓烈血腥味。
    纪屹宇走过去，就看到满是鲜血的手露在外面。
    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熟悉的戒指——赫然是他和涂一笑的婚戒。
    这一刻，纪屹宇竟然不敢再看，捡起那枚被烧得发黑的戒指，步履阑珊的朝着人群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无比坚硬。
    可当得知涂一笑的死讯时，纪屹宇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属于涂一笑的东西早已被搬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纪屹宇迟钝的思索了一翻，突然拿出自己的皮甲，那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涂一笑。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纪屹宇看向屏幕，是涂母的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颤抖着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纪啊，我想问问乔乔在不在你那儿，我给她打电话，好久没人接。”
    涂母年迈的声音传来。
    纪屹宇握紧手机的指尖顿时发白，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出事实。
    电话里寂静下来。
    涂母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纪屹宇眉头紧皱，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涂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捂住胸前，再次问道：“乔乔还活着吗？”
    “对不起，妈。”除了道歉，纪屹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样的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涂母面色惨白，胸腔和胸骨传来巨大的压迫性疼痛。
    “你在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断欺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
    纪屹宇死死盯着皮夹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乔乔牺牲了。”
    
    第13章 
    
    房间内一片死寂。
    涂母宛如晴天霹雳，胃里不停翻滚，心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怎么会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为什么？”
    纪屹宇舒了口气，原本沉稳的声音无比暗哑：“火势太大了，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走出来。”
    涂母绝望的按住心口，哽咽着喃喃：“这样啊。”
    纪屹宇仰起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住眼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却被挂断。
    ……
    纪屹宇坐到深夜月上枝头时，才起身洗漱。
    他缓慢的躺倒床上，睡在平时涂一笑睡的那边。
    熟悉的气味瞬间激起了脑子的回忆。
    当时两人去买床的时候，涂一笑拉着他，非要在床上躺一躺。
    他皱着眉看她，涂一笑笑着说：“不躺躺，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纪屹宇被她说的没办法，索性陪着她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涂一笑握住他的手：“长期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床一定要选好。”
    “嗯，看你喜欢。”9
    纪屹宇说着，闭上眼仔细感受。
    她们就这样在店里睡了过去，店员也没来催过，反而关上灯让他们休息。
    涂一笑一觉睡醒过来，当即就决定就是这个了。
    她笑着结账，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
    没一件纪屹宇都有参与，但他并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静静的在边上看着。
    到了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或者“不好”。
    可他的沉默寡言从没让涂一笑的热情退却。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纪屹宇想着，侧身埋进枕头里。
    他的思绪四处飞散，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际泛白时，纪屹宇起身去接了涂母。
    按照惯例，牺牲的消防员要举行送别仪式。
    涂母要去消防队里，拿回涂一笑的骨灰。
    纪屹宇站在门口，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此时，门从里面打开，
    涂母身形佝偻的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保温盒。
    两人相顾无言。
    纪屹宇往日那些安慰家属的话就卡在嘴边，咽不下也说不出。
    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扶着涂母上车。
    一直到队里，他们都缄默不语。
    进门，纪屹宇就看着队友们都穿着火焰蓝的正装队列在操场上，满脸的悲伤和肃穆。
    这时，国歌响起，沈漾手捧盖着国旗的骨灰盒走向他们。
    涂母泪如雨下，她原本佝偻的身体更加蜷缩，整个上半身都缩成一团。
    人生的苦仿佛全部压在了这个老人身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十年前她失去了丈夫，十年后同样的原因，她失去了女儿。
    纪屹宇红着眼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不停用手抚摸。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涂一笑！”
    涂母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将手里的保温桶提给沈漾：“这是乔乔最爱喝的汤，现在她回不来了，你们喝吧。”
    沈漾颤抖着手保温桶，打开盖子，猛喝一口后传给队员。
    队员们含着泪喝下汤，朝着涂母抬手敬礼。
    “希望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涂母苦笑着说完这句话，猛的朝地面倒去——
    
    第14章 
    
    纪屹宇看着涂母在自己眼前倒下。
    他左臂死死抱住盒子，右臂艰难的去扶涂母。
    沈漾伸手去帮忙，被纪屹宇厉声斥责：“滚开！”
    他顿时愣在原地。
    纪屹宇看都没看他一眼，马不停蹄的将人送去医院里急救。
    沈漾呆愣片刻，随后静默的跟在其后面。
    看着涂母被送进急救室，他才松了一口气，去拍纪屹宇的肩膀：“会没事的。”
    “我叫你滚开！”纪屹宇沉声吼道。
    沈漾看着他，垂下手道歉：“对不起。”
    闻言，纪屹宇温柔的放下涂一笑的骨灰盒，而后扭动手肘，转过身对着沈漾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纪屹宇一点力道都没收，下了狠手。
    沈漾的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他的手紧握成拳。
    “这是第二次了，沈漾，我他妈的当时就该让你停职！”
    纪屹宇满腔怒气，看着他的眼里尽是恨意：“还手啊。”
    沈漾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他低下头，心里的懊悔都快要溢出来。
    “还手啊！”纪屹宇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嘶吼。
    沈漾握住衣领上的手，一动不动的凝视他：“当时如果你是她，你会进去吗？”9
    纪屹宇眼里的恨意丝毫未减，但却也没继续动手。
    “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和涂医生一样的选择。”沈漾自顾自的说，“我也会选救我的妈妈，我要拼尽全力，救下所有我能救的人。”
    “纪屹宇，换做是你，你也会和她一样的。”
    沈漾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自从我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做好了随时会牺牲的准备，灾祸是无情的，没人能在它面前例外。”
    纪屹宇慢慢松开手，他转身抱住涂一笑的骨灰盒，蹲在身埋头痛哭。
    那哭声隐忍又绝望，路过人纷纷侧目，为之动容。
    两人就这样守在病房门口，一直到急救室的灯光灭掉。
    医生疲惫的出来通知：“送来的很及时，病人已经抢救了过来，渡过危险期后转到普通病房静养就好了。”
    纪屹宇阴沉的表情微松，他枉顾众人各异的眼光，抱着盒子去缴了费用。
    接下来涂母住院的这几天里，纪屹宇一直守在医院里。
    纪父纪母来探望了几次，看着他这样心疼不已。
    纪母更是每天都做饭送到医院，把饭碗放在纪屹宇眼前劝说：“人死不能复生，乔衫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纪屹宇沉默的吃饭，一言不发。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对外界充耳不闻。
    仿佛这样就能遗忘悲伤。
    “等亲家好转，我们就给乔衫办葬礼吧。”纪母说着，不停的打量儿子的表情。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抱紧了盒子。
    纪母暗暗叹气，给蓝染打了电话。
    蓝染来时，纪屹宇已经在医院睡好几天，他眼底乌青，脸上满是胡茬。
    纵然蓝染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从没看过他这幅样子。
    她放轻声音，在纪屹宇身边坐下。
    纪屹宇头也没抬，目光空洞。
    她伸手去摸涂一笑的骨灰盒，被纪屹宇一手挥开：“不准碰她！”
    蓝染愣住，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陷入深思。
    片刻后，蓝染伸手拍了拍纪屹宇，男人毫无反应。
    接着她再次触碰骨灰盒，纪屹宇的反应比上次更加激烈。
    他站起身，面色阴沉的看着蓝染：“你到底想做什么？”
    蓝染的心一沉，她深吸气：“想告诉你，这只是一盒骨灰，你该让她下葬！”
    纪屹宇的手紧握成拳，话里满是警告：“蓝染，这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他说完，就将人推出病房。
    蓝染站在门外，思绪几经辗转之后，才给纪母打去电话：“阿姨，奕海他……现在很可能患上了心理疾病。”
    
    第15章 
    
    寂静无声的病房内。
    纪屹宇躺在涂一笑的骨灰盒边，喃喃自语。
    “我真的很后悔，那天要是我没有走，是不是你就不会死？”
    他的手轻柔的摸过盒子上的每一个纹路：“或者我早些让你离职就好了。”
    纪屹宇哭诉着，眼前又浮现出涂一笑的影子。
    她的一颦一笑，每个举动都在自己眼前回放。
    “奕海，我没有怪你。”
    涂一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纪屹宇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
    可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纪屹宇垂眸自嘲：“是幻觉吧，你怎么可能会原谅我。”
    他继续自言自语，似是要把这些年来没和涂一笑说的话，全部说完。
    ……
    与此同时，蓝染将事情告诉过纪母后，立即回了家。
    她猜测纪屹宇是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于是找出以前相关的心理书籍，快速翻阅。
    这种心理疾病通常发生在天灾人祸、地震、车祸等重大的应急事件后。
    纪屹宇自从在工厂救火，发现涂一笑死去后，就出现情绪、行为紊乱的症状。
    而这个症状主要包括创伤情景在大脑里反复出现，高度警觉性，对跟创伤有关的情境、事情、人都会回避。
    蓝染忧心忡忡，纪屹宇要是真的是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那他就干不了消防员了。
    他已经失去了爱人，要是连幼时的梦想都不能再继续坚持，她担心他会接受不了现实。
    想到这，她果断打车回到医院。
    不料刚到就遇见了纪父纪母。
    两个老人忧虑不已，直往心理科去。
    蓝染立即拉住他们：“叔叔，伯母，要是真的确诊，奕海可能就再也做不了消防员了。”
    纪家二老顿住，面面相觑。
    纪母犹豫一瞬，忍不住叹息：“可现在奕海的命更加重要啊！要是这样让他去参加救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受伤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不负责任。”
    蓝染闻言，眉头紧皱：“让我试试吧，如果不行，我们再请别的心理医生。”
    “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没有放下奕海，让你给他治疗，这不是害了你吗？”纪母握紧蓝染的手：“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忍心？”
    在心理咨询里有严格的职业设置，除了每周固定的治疗时间，其余时间里，医生不能和患者交互信息，聊天、约会，问候。
    心理医生也不能和患者恋爱。
    蓝染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她垂眸敛下眼里所有情绪，语气坚定：“伯母，你的担忧我都清楚，可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纪母见她坚持，也不再劝说。
    三人相携去看纪屹宇，见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睡觉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医院。
    纪屹宇确实睡着了。
    但半小时后，他又梦见涂一笑在自己眼前被大火吞噬。
    纪屹宇立即惊醒，坐在床上，不停喘息。
    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快要压得他快要窒息。
    纪屹宇看着眼前的骨灰盒，哽声道歉：“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不料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推门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纪屹宇闻声望去，涂一笑竟然缓步走到了他的眼前。
    
    第16章 
    
    纪屹宇不敢相信的看着涂一笑。
    她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纪屹宇立即起身抱住她，声音颤抖：“你没事就好。”
    “别自责了。”涂一笑回抱他，轻轻抚摸男人僵硬的背脊。
    “对不起，要不是我没有重视那个女孩的话，你也不会死。”纪屹宇泪如雨下，这么多天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说了出来。
    涂一笑轻笑一声：“人总不是十全十美的，我从没怪过你。”
    说着，她伸手替纪屹宇擦掉眼泪：“即使再让我来一次，我也会这么选的。”
    纪屹宇静静的凝视着她，泣不成声。
    这一晚，他抱着涂一笑，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纪屹宇早早起来，以前的记忆好像在他脑子里模糊了起来。
    他拉着涂一笑去看涂母。
    涂母在病床上昏迷了多天，医生说病情已经好转，是涂母自己不愿意醒来。
    纪屹宇知道，不愿意醒是因为她已经没了牵挂。
    他拉着涂一笑，蹲到涂母面前：“我把乔乔带来了，你快看，她就站在你眼前。”
    涂一笑也跟着蹲下身，握住涂母的手背：“妈，我回来了。”
    她说完，看向纪屹宇，面容模糊。
    可纪屹宇不在意，他微笑着：“是我没照顾好你，也没有照顾好你妈妈，你放心，没有下次了。”
    说着，他打开皮甲：“你看，我早就换上了你的照片。”
    涂一笑笑着点头，动作僵硬。
    纪屹宇知道，可他佯装看不见。
    两人探望过涂母后，他带着涂一笑回了家。
    那里还停留在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
    纪屹宇抱住她，轻声问：“趁着现在还早，我们去你家把东西搬回来吧。”
    涂一笑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抗拒：“要不还是重新买吧，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有逛过街了？”
    “对，重新买。”男人恍然大悟，拉着她就往外走。
    涂一笑立即将人拽住，往浴室里推：“你也不看看你多久没有收拾自己了？先洗漱一下。”
    纪屹宇进了浴室，看见自己眼底满是乌青，下巴上的胡茬也刺人的很。
    他拿出训练的效率，火速洗了个澡，将胡茬剃掉。
    整个人又变得精神焕发，眼里都盛满了碎光。
    纪屹宇洗完，立即冲出浴室：“乔衫！我们走吧。”
    可外面的房间冷寂不已，空无一人。
    他眉头紧拧，出门找人：“乔衫？”
    客厅，厨房，都无人回应。
    纪屹宇慌乱起来，他快步上楼，进了卧室。
    可卧室里也空空荡荡。
    他的心一紧，猜想涂一笑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这时，楼下的花园里有动静传来，纪屹宇看向窗外，涂一笑正在园子里看花。
    他狠狠松了口气，飞速下楼，将涂一笑拥进怀里。
    涂一笑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以为……你不见了。”
    纪屹宇声音微颤，满脸紧张。
    涂一笑回抱他，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我们别离婚好不……”
    “好。”
    涂一笑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纪屹宇瞬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高兴的拉着怀里的人，准备出门。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蓝染站在门外。
    她一脸悲伤的看着纪屹宇，眼里满是难以相信。
    纪屹宇拉遮涂一笑，径直绕过她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蓝染一把抓住纪屹宇的手。
    “她不是涂一笑，她是——”
    
    第17章 
    
    南阳今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纪屹宇面色阴沉的看着蓝染：“你闭嘴。”
    “纪屹宇，你还记得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蓝染松开他的手，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为维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
    “我什么样子？！”纪屹宇高声打断，“蓝染，少多管闲事。”
    蓝染眸色一暗，手指骨攥的泛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我多管闲事？”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乔衫她怎么会和我离婚？”
    纪屹宇脸色铁青，握着涂一笑的手都发抖：“别忘了，当初是你非要出国留学，导致我们分手。”
    蓝染浑身冰凉，眼底情绪翻涌：“是我，可要不是我看见了你钱包里还留着我的照片，我怎么会远渡重洋回来？而且我是跟着爸妈移民离开，并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去国外发展。”
    闻言，纪屹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转身看向涂一笑想要解释。
    可身旁空无一人！
    纪屹宇再次慌乱起来，他四处寻找：“乔衫？你在哪儿？”
    蓝染张了张嘴，想要打断他。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她只淡淡的说了句：“她往房间去了。”
    纪屹宇立即转身回房，连个眼神都没蓝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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