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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念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的卖身契，还在你这里吗？”
六年前，她刚入十里洋场时，签了卖身契给秦九爷，说好等攒够了钱，她赎身离开。
“五年前就被严潜买走了，他没告诉你？”秦九爷漫不经心回。
他的话像是惊雷炸响在耳边，萧念念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严潜说自己一定会嫁给许至君，原来如此……
看着萧念念苍白的面容，秦九爷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萧念念没有回答，她转身夺门而出，朝着严潜家而去。
她要问问严潜，为什么！
踏着夜色，坐着黄包车，很快便到了沈府。
萧念念站在高立的铁门前，第一次感受到横亘在她和严潜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按响门铃，没等萧念念说话，沈家的佣人就将她请进了客厅。

客厅内。

严潜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发上，一双马靴亮的让萧念念心慌。
他早知她会过来，所以在等她？！
萧念念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口问：“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严潜并未答话，只是抬手将茶几上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纸。
赫然是萧念念的卖身契！
萧念念死死盯着那张纸，再也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是想要用它，威胁我嫁人？”
“这五年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萧念念紧咬着后槽牙，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沙发上，严潜稳坐着，看着她不为所动：“嫁给许至君，是你唯一的选择。”
“若我不呢？”
“歌舞厅不会再留你，我说到做到。”
萧念念看着眼前的严潜，遍体生寒。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许久，她哑声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我嫁给许至君吗？”
严潜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纠缠，你嫁给他，有人管束。”
闻言，萧念念眼中的光彩逐渐灰败。
她仰头看着严潜，只觉全是陌生：“谢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我嫁！”

第八章 不会更改

萧念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沈家。
坐上黄包车。
萧念念将头顶的车盖布拉起，整个人瑟缩在里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逼无奈嫁人，而逼迫着自己的人，会是严潜！
“小姐，您要去哪儿？”车夫的声音打断了萧念念纷飞的思绪。
萧念念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陡然发觉，除了歌舞厅，她无处可去。
“歌舞厅。”
黄包车晃动着启程，萧念念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再哭。
歌舞厅房间。
萧念念坐在窗前看着月落日升，正午的阳光刺目，可她浑然不觉。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许至君走了进来。
萧念念愣了下，扯出抹笑：“许医生怎么过来了，还没到开场时间。”
许至君看着她苦涩的笑，眼中满是心疼。
他沉声说：“严潜找过我了。”
萧念念面色一僵，垂下了眸：“你……都知道了。”
“你不愿嫁，我和他说，我不会让你委屈。”
听着许至君的话，萧念念喃声回：“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严潜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许至君沉默了瞬。
“严潜说我们结婚那日便将你的卖身契给我，既如此，我便与你做场假结婚的戏。”
听到这话，萧念念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让他以为我们要结婚，等拿到你的卖身契后，便取消婚礼。”
萧念念看着言辞恳切的许至君一时语塞。
在歌舞厅爬到现在的位置，萧念念一直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可此时，面对许至君无所求的好，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萧念念本想道谢，最后却成了道歉。
她一直知道许至君是君子，是好人，却从没想过，他会这般毫不保留的帮自己。
萧念念话还没说完，许至君温声回：“不用道歉，是我自愿。”
话落，他转身离开。
……
第二日，许至君便带着人亲自送来了聘礼！
秦九爷看着几乎摆满了萧念念的房间的聘礼，长叹一口气：“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许至君？”
萧念念没出声，沉默的看着窗外。
秦九爷见状也没有劝，只是说：“你和许至君的婚期还有半个月，你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后悔终生。”
脚步声远离，听到门被关上，萧念念才转回了头。
她知道，秦九爷虽然平时对自己恶言恶语，但心是向着她的。
若不然，没有她的卖身契在手，他根本不会留自己五年，甚至现在还劝自己，好好想清楚。
可萧念念现在无比清醒。
她转过了头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成箱的首饰，数不清的绫罗胭脂，还有那华贵的婚纱……
这一场明知做戏的婚事，却在这些聘礼的衬托之下，显得无比真实。
而许至君明知道这是一场假婚礼，却还是给了自己最大的体面。
萧念念想着，无声攒紧了手，她终究是对不住许至君！
眨眼半月已过，婚期已到。
当日，萧念念身着一袭白色婚纱被秦九爷亲自从歌舞厅送了出来。
外面人群攒动，萧念念站在歌舞厅的门口，看着挂满红绸的车，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严潜身上。

第九章 生死难料

严潜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披在外面的大衣随风拂过，显露出欣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萧念念一身白色婚纱，眸光微动，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和贺礼一起送到许至君手里了。”
严潜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色，一张脸和平常一样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萧念念看着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沈先生，你不觉得时间很可惜吗？”她忽然问。
严潜闻言，薄唇怎么也张不开。
萧念念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根刺：“如果早知有今日，五年前，我绝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
人这一生太短暂，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浪费？
沈煦弋㦊川挺拔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目光依旧冷漠。
“嫁给他，你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良久，他沉声说。
萧念念听着他的话，强忍着泪。
“都说戏子无情，我现在才发现，沈先生你比我心狠多了……”
说完，她快步与严潜擦肩而过，坐上了婚车。
严潜高大的身影倍显孤寂。
他转身看着驶远的婚车，眼底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他静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对身后的司机说：“去莫家。”
莫家大宅。
严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柔开口：“多谢帮忙，不过这场戏到现在可以结束了，我马上就要离开。”
闻言，莫柔叹了口气，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我知道你爱萧念念，是为她好才做出这些伤她心的事，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怕她恨你？”
“怕，可上了战场我生死难料，也不想她为我蹉跎年华。就此忘了我，平淡一点也不错。”
严潜说着，手指不断摩挲着握在掌心的怀表，那里面贴着张萧念念的照片！
他垂眸看着，眼中弥漫着深切的情意。
从他踏上这条不归路开始，就注定不配拥有爱情，国家当难，他无法坐视不管。
萧念念……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颠沛流离易或担惊受怕，都不应该再让她尝试了。
莫柔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萦绕着两人，直到她送严潜离开。
莫家门口。
严潜坐在车里，透过拉下的车窗对莫柔叮嘱：“答应我，别告诉她真相。”
莫柔点头，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化为沉默。
她想，男人或许永远都不懂，对女人而言最终的归宿或许就是到死都能陪在深爱之人身旁。
可惜，严潜这辈子都不能懂了。
五日后西城前线。
严潜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紧急事务，耳边充斥着枪炮声。
时不时引起一阵地震山摇，而他却岿然不动。
等声音平息了些许，他放下笔，垂眸看着手中怀表。
摩挲着上面沟壑的纹路，小心打开，照片上萧念念笑的很甜。
严潜不由想起，她身着婚纱，含泪对自己说：“沈先生，你比我心狠……”
心底某处被扯的疼，严潜轻轻拂过照片，喃声道：“若我们不是生在这乱世该多好？”
空荡的帷帐中，回答他的只有战乱之声。
严潜默默将怀表放回胸口位置，低头继续处理各地的战报。
他想若是这次胜了，他就回去找萧念念，不管在不在一起，只要能在她身边护着她，陪着她就好……
“轰！”又是一阵巨响。
这时，帷帐突然被掀开，电报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着严潜说不出来话。
严潜皱了皱眉：“怎么了？”
电报员声音哽咽着说：“北城被炸了！”
严潜身形一晃，北城——正是萧念念所在之地！

第十章 永远消失

严潜闻言，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
“再去查查！”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不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他起身站在窗前不由自主地踱步，他搓了搓手，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他的手下很快回来了：“是真的！北城被炸了！”
严潜闻言目眦欲裂，他抓住手下人的肩膀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我去申请调回北城！”他打开门，对手下扔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连绵的炮火在周围炸开，严潜直奔司令府。
“司令，事情紧急，我申请调回北城。”
严潜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却逐渐坚韧。
“煦川啊，我也知道你为战事付出了很多，但你也知道，军令就是军令。”
黎之佩将军端坐在皮质沙发上，一身灰色军装显得有些庄重肃穆。
他走上前拍了拍严潜的肩膀，接着说道：“你看外面现在战事吃紧，所有人都在申请调回去，我尽量。”
严潜深深看了黎将军一眼，他嗫嚅了下，才缓缓开口：“多谢。”
几日后。
拿到了调任令的严潜，脚步不停地赶上了火车。
刚坐上火车，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
他从怀里摸出怀表，深深凝视了一眼照片，想起在西方求学的他，曾听闻洋人说，他们信奉上帝的存在。
严潜摩挲了一会，他此刻希望，萧念念能够没有事！
北城租界。
纷飞的战火将天空烧得有些灰蒙蒙。
周围的枪炮声延绵不绝，百姓在租界四处逃窜，哪里的战火消停了，他们就往哪里跑。
许至君拉着萧念念的手就往外跑，萧念念看着他宽厚的背，欲言又止道：“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要是再让你照顾我，我会良心不安的。”
许至君的脚步不停，可说出的话却异常让人安心：“你不用觉得麻烦我，现在外面的战火不断，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安心。”
听着许至君的话，萧念念的心中浮过一丝暖意，但想起严潜，她垂下头颅，就连眼中都氤氲着雾气。
外面连绵的枪声让她的心中一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在北城么？
许至君回过头，看着已经停住了脚步的萧念念，他望着她眼底些许流露出的些落寞。
他不由得心中一慌，许家的调查早就出来了，严潜是因为战事才不得不离开的！
他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不！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的！
绝对不能！
他抬头看着外面纷飞的烟雾，他平生第一次希望严潜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泛起苦涩的笑，就让他这么自私这一回吧！
萧念念看着某个闪过的人影一愣，她心口一跳，会是严潜么？
他是来看我的么？
她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人的身影，连什么时候松开了许至君的手都不知道。
许至君好半天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只一瞬，他就发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
“烟儿！”

第十一章 什么时候

萧念念寻着那个身影追了出去，良久发现不是他。
不是严潜。
她自嘲一笑，现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来呢！她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看着周围弥漫着的烟雾，陷入了一丝迷茫。
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柔出声打断了萧念念的思绪，她的脸上有了些担忧，但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了。
萧念念回过神来，看着莫柔温婉的脸，心中有了些许冷意。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莫柔接触到了话里的冷淡，她沉默了瞬，转而扬起一抹笑容：“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怪我吗？对不起啦。”
萧念念闻言不再开口，任谁都能察觉到冷意。
“这里不宜久留”两人沉默了好久，莫柔才再次开口，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萧念念的手就走。
萧念念挣脱了片刻，看着周围滚滚硝烟，终是随她去了。
两人停住了脚步，萧念念抬头看着那一栋欧式建筑，上面用新式牌匾写着“莫式酒店”。
萧念念沉默地任由着莫柔拉着，她看着莫柔自信温柔的笑容，和他们说着她听都听不懂的话语。
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她直到今天，才终于明天她们的不同，才明白她与严潜的鸿沟。
莫柔回过头来，看着萧念念逐渐苍白的脸色。
她明白，萧念念对严潜的情意终是磨灭了很多。
两个人之间横亘着无尽的沉默和压抑。
萧念念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莫柔想起莫家和严潜之间的交易，和他对自己的警告。
她嗫嚅了会，最终还是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萧念念抬起头，看着之前的人折而复返。
莫柔张了张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给你安排了住处，你跟我来吧。”
萧念念木然的点点头，任凭莫柔拉着自己。
“啪”的一声，莫柔打开了灯。
萧念念环顾周遭的环境，古朴的木质地板上铺了层地毯，落地窗上还有雕纹。
莫柔看着萧念念兴致不高的样子，她轻声开口：“你可以现在这里住下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念念放下行李，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至君气喘吁吁地把着门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萧念念。
他一把上前猛地揽住萧念念的肩膀，在她耳畔闷闷地说：“你去哪里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萧念念被揽得几乎难以呼吸了，她叹了口气道：“怎么了？”
许至君松开了些手，眼里有翻涌的情绪。
“怎么了？我刚刚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
萧念念一愣，似是没有料到他的着急，她沉默地推开他的怀抱，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目光，她淡淡开口道：“莫小姐已经为我找了住处了，我以后也不能一直麻烦你的。”
许至君僵硬了瞬，看着空落落的怀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萧念念对自己的冷淡拒绝，又想起她常常出神。
而一切都是为了严潜！
嫉妒之火不断烧灼着他仅剩的理智，多日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喜欢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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