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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淮当年救下落难至王府的凌霜时，的确是因为他和顾紫雪有七八分相似的那张脸。

因为陈玉淮很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他刚将病重的顾紫雪送去药王谷不久，摄政王府内就又来了一个和她生的别无二致的姑娘。

陈玉淮原本还以为这是顾紫雪故意作弄他的，可直到看见凌霜那双炯炯有神，如困顿的小兽一般的眼睛时，陈玉淮便明白，她不是顾紫雪。

顾紫雪和凌霜生得极像，但凌霜生得更为冷艳貌美，而从小被养在闺阁之中的顾紫雪则是小家碧玉的类型。

陈玉淮一直觉得，这样绝色的一张脸，须得在凌霜这样清冷大气的性格加持下，才分外好看。

当年骁勇将军大女儿走失的时候，年岁太小，因而这件事情上京城内没有几人知晓。

旁的人都以为，骁勇将军家本是双生女，大女儿却早早的夭折了，所以才剩了顾紫雪这根独苗，被捧在心尖尖上宠着。

因此陈玉淮为了查到凌霜的真实身份，属实费了些心神。

待到确认凌霜是顾紫雪于幼时走失的胞姐时，已是凌霜来到摄政王府的两年后，彼时她已经成了他的得力暗卫。

不知为何，陈玉淮分明知道凌霜有多期待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可陈玉淮却兀自将这消息压了下来。

陈玉淮想，或许从那时候起，凌霜在他心中就已然是不同寻常的存在。

他害怕将她还给骁勇将军一家后，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尽管，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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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日薄西山之时，陈玉淮站在上京城最大的茶室内，于二楼窗边，负手而立。

他看着王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焦点。

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一人单膝跪地，回禀道：“回禀王爷，那日偷偷在顾紫雪小姐刀上下毒之人已找到，此人乃是太子的部下。”

陈玉淮闻言，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寒声问道：“那人呢？”

“报告王爷，那人已关在王府地牢内。”

“据属下逼问，乃是太子殿下对上次求亲不成一事怀恨在心，因此派他找机会除掉顾紫雪小姐。他跟踪了顾紫雪小姐几日，恰巧发现了顾紫雪小姐想栽赃凌霜一事，便将计就计，顺势在那匕首上下了剧毒。”

听完属下的回禀，陈玉淮背后的拳头已被他捏的发白。

“将那人处以极刑，待到奄奄一息后扔在东宫殿前！”

“是！属下遵命！”话毕，那黑衣人已消失不见。

摄政王麾下的暗卫皆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常年游走于暗夜和生死边缘。

陈玉淮咬紧了后槽牙，看着落下的日头，他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往东宫去了。

行至东宫殿前，陈玉淮甚至没有等下人一句通传，便一脚踹开了太子东宫紧闭的殿门。

寝殿内，太子正左拥右抱，与一众侍妾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只见一袭墨色长衫的陈玉淮负手而来，一身杀气，仿佛地狱里走出的煞神。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陈玉淮便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酒桌，身旁几个侍妾尖叫出声，落荒而逃。

陈玉淮不等太子动作，右脚便已踩在太子膝上，右手则大力掐住了太子的脖子，脸色阴沉。

听到殿中动静，一众赶来护驾的东宫侍卫见来人是摄政王陈玉淮，一时之间提着剑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

太子虽贵为太子，可他在陈玉淮面前却始终矮上一截，这是大内皇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因此，这些侍卫看见陈玉淮对太子动手，竟无一人敢冲上去得罪他。

太子的生母乃是贵妃，已然尊贵。

可陈玉淮乃是当朝皇后嫡出，本就是嫡长子，又是当朝摄政王。

陈玉淮手握实权，比起面前这个不知何时才能继位的草包太子，分位不知重了多少。

陈玉淮掐住太子的手不断收紧，语气森寒，“太子殿下，本王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生事端，否则后果自负。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竟还敢派人刺杀顾紫雪？”

太子因被陈玉淮掐住脖子，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大胆……摄政王……你竟敢刺杀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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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陈玉淮的唇角扯出一抹嗜血的笑。

“皇弟，你莫不是忘了，你这太子之位，乃是本王让你坐的！这位子，本王既能让你坐上，也能让你坐不得。”

闻言，太子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陈玉淮乃是当朝皇帝的嫡长子，按照礼制来说，本该继承大统，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子之位。

但陈玉淮无心帝位，早在十五年前便请命退出皇权之争，皇帝这才给了他个摄政王的位置，另择了太子。

也就是说，哪怕他日太子继承大统，成了新帝，陈玉淮依旧都还稳坐摄政王的位置，因此，太子和陈玉淮一直以来都是死对头。

皇帝向来偏宠陈玉淮这个出色的儿子，这是全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因此太子听见陈玉淮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的确，如果不是陈玉淮当年退出皇权之争，这太子之位是万万轮不到他来坐的。

就在太子感觉自己被陈玉淮掐得即将窒息之时，殿外忽然跑进了一个侍卫通传。

“太子殿下，东宫殿前刚刚被一黑衣人扔下一具尸身，死状惨烈，说是您日前派出的杀手！”

陈玉淮扯了扯嘴角，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狠狠地将太子甩在了地上。

“若再有下次，你手下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说完，陈玉淮掸了掸衣袍，头也不回的出了东宫，独留劫后余生的太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更深露重之时，陈玉淮才回了摄政王府。

经过别院门前，陈玉淮习惯性的往里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顾紫雪的别院此时竟还有光亮。

陈玉淮进去一看，这才发现乃是小桃和君莫离在伺候昏迷的顾紫雪服药。

见陈玉淮来了，二人向他行了个礼后，君莫离方才解释道：“白日里我替顾紫雪小姐熬了药汁，奈何顾紫雪小姐此时昏迷不醒，药汁喂不进去，我便将那药炼成了丹药，方才才拿来给顾紫雪小姐服用。”

陈玉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他扫了一眼顾紫雪和凌霜别无二致的面容，心口不由得又是一窒。

这些年来，凌霜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多半是复命，亦或是领命，她鲜少有青天白日亦不戴着面具出现在他跟前的时刻。

因此，陈玉淮已经有许久没有细细的看过凌霜的模样了。

他还未来得及篆刻下她的容貌，他们就已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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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此时的顾紫雪陷入了昏睡，不再有平日里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倒是显得更像凌霜了几分。

陈玉淮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哑声道：“好好照顾她。”

话毕，他便离开了顾紫雪的房间，竟反常的没有上前关切她。

或许，是得知顾紫雪稍显歹毒的真面目后，对她的感情已有变化了吧。

君莫离脸色复杂的看向陈玉淮的背影，匆匆将他方才炼制好的丹药交给了小桃后，便追上了陈玉淮的步伐。

“王爷，听说……顾紫雪小姐所中之毒，乃是太子下的手。ʄɛɨ”

陈玉淮颔首，但又忍不住说道：“说到底，还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要栽赃凌霜，怎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闻言，君莫离的面上出现了一丝哑然：“王爷此前不是最宝贝顾紫雪小姐了么？今个儿怎么……”

后面的话，君莫离没再说下去，陈玉淮却已然明白。

陈玉淮摇了摇头，声音已然飘远：“本王也不知为何。”

“或许是和紫雪已经十年未见，本王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天真可爱的模样，竟不知她如今已完完全全变了样。”

“先是故意从本王这儿要走凌霜做贴身婢女，又带她一人出去游玩，突遇刺客。如今想来，紫雪她竟是从那么早的时候便开始谋划着要对凌霜下手了。”

“这又是何必，她已经比凌霜得到的太多太多了。”陈玉淮的语气中似是不解。

君莫离说道：“想必这世间，没有女人可以容忍一个和自己长着同样脸的人，倾慕自己的心爱之人，顾紫雪小姐也不例外。她会如此行事，想必也是因为过于在乎王爷。”

“只是……若王爷早早的知道，此乃顾紫雪小姐自导自演的圈套，王爷还会让凌霜给她以血换血吗？”

这一次，陈玉淮没有言语。

……

两日过后，昏迷了多时的顾紫雪方才悠悠转醒，竟比君莫离原本预估的三五日还要早上不少。

顾紫雪睁开了眼，看着头顶有些许陌生的粉色床幔，只觉自己头晕目眩，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守在床边的小桃见顾紫雪醒了，面露欣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一旁的君莫离也潋滟了笑意，吩咐小桃道：“小桃，你家小姐两日未曾进食，此时想必饿极了。你赶紧去膳房招呼厨娘做几道菜，我在这儿同你家小姐说会儿话。”

小桃得了令，提着裙子便往膳房跑了，房间内很快便只剩君莫离和顾紫雪二人。

君莫离扶着顾紫雪靠坐在床头，随即才面带笑意的询问道：“凌霜，你感觉如何？不愧是摄政王麾下最强的暗卫，服下了我药王谷独门炼制的强劲迷药，竟昏睡两日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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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是了，面前这个和顾紫雪生得别无二致的女子，正是凌霜。

而真正的顾紫雪，已被君莫离葬在了后山的海棠树下。

君莫离听说，这两日，陈玉淮夜夜都会在后山的那无字碑前静默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霜揉了揉自己钝痛的额角，忍不住问道：“莫离，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活着？小桃又为何唤我小姐？”

她分明还没吃下那冷香丸，便已昏睡过去。

就算她昏迷后，君莫离给她服下了那冷香丸，此时经历了以血换血之后，她也该是气若游丝，身子大不如前才对。

可凌霜此时分明感觉自己武功具在，只是身子有些软弱无力，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君莫离笑了笑，解释道：“凌霜，你还活着，以顾紫雪的身份，我并没有给你们以血换血。”

凌霜面露讶然，问道：“为何？那顾紫雪她岂不是……”

君莫离点了点头，“顾紫雪已死，我已把她葬在了王府后山的海棠树下。只是如今，你成了她，她却成了你。”

得知君莫离在她和顾紫雪之间选择了自己，凌霜苦笑一声。

“莫离，你胆子太大了，你该救顾紫雪的。”

君莫离道：“并非是我执意要救你，只是顾紫雪所中之毒乃是西域奇毒，就连用以血换血此等以命换命的方法，我也只有三成把握。”

“凌霜，你知道我的习惯，若非七成把握，我不会救治我的病人。更何况，顾紫雪中毒一事，本就是她咎由自取，她的确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该牵连上你这桩人命。”

“你替顾紫雪挡了一剑，于情于理都不欠她的，可她却如此栽赃你。顾紫雪早知你是她胞姐，她都未曾替你考虑过一分，你却为她做到如此，凌霜，这不值得。”

“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顾紫雪的圈套，为何还要去跳？分明她如今所享有的一切，也本是你该得的，你无需妄自菲薄。”

闻言，凌霜一怔，心中皆是苦涩。

她哪里是为顾紫雪考量，她分明是不想陈玉淮因顾紫雪的死而伤心。

是啊，她和顾紫雪一样，都是骁勇将军的嫡女。顾紫雪近些年来所受的恩宠，也本是她该得的。

可顾紫雪从小被养在闺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岂是她能比拟的？

更何况，在陈玉淮的心中，她们姐妹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别。

君莫离恍若看不见凌霜神伤的表情，继续道：“只是……我终究是存了私心，我骗了王爷。我骗他说活下来的人是顾紫雪，而死去的人是你。所以如今你活下来，却是以顾紫雪的身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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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凌霜，你本就是顾紫雪的胞姐，如今我只是让你回到了你原本的身份上，你莫要怪我自作主张。如此一来，你便安安心心做你的高门小姐，无需再为主子出生入死了。”

闻言，凌霜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莫离何出此言，你我相识多年，更何况你救了我一命，我又岂会怪你。只是主子那……”

君莫离握住了凌霜的肩膀，正色道：“顾紫雪心思歹毒，并非王爷的良人。我此番救你，也是因为我不想看着王爷一错再错。凌霜，你苦恋王爷多年，我早已看在眼里，如今这样也算是得偿所愿。”

“你这前半生太苦了，其实本不该如此的，今后你便好好以顾紫雪的身份留在王爷身边吧。”

“我听闻骁勇将军夫妇即将回京，到时你终于能和父母团聚了。”

“只是，你须得记得，你如今是顾紫雪，切莫要让他人看出端倪。”

“好在平日里你都戴着面具，于是熟稔的人更是鲜少，只是在王爷面前你须得小心。”

“凌霜，放宽心。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凌霜和顾紫雪本就有八分相似，加之君莫离又极擅易容之术。

为了不让陈玉淮起疑，本该以血换血的时辰里，君莫离更是将二人的容貌彻底改得别无二致，想必仍谁来了都看不出端倪。

而且心细如发的君莫离，更是割了凌霜以及顾紫雪的手腕，伪装出了一副以血换血的假象，此乃一出天衣无缝的桃僵李代。

只要凌霜学着顾紫雪的行事模样，不在人前展露武功，定是谁也看不出来面前的人是凌霜而并非顾紫雪。

更何况，凌霜这些年来落下的一身疤痕以及习武多年在手上落下的薄茧，早就在当初换皮之时褪了个干净。

如今的凌霜，肤若凝脂，手如柔夷，倒是真真像个娇养闺阁的富家小姐。

几日相处下来，就连向来贴身伺候的小桃，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只是觉得自家小姐病过一场后，仿佛脾气好了不少，对此，小桃求之不得呢。

凌霜在房中调养了几日，方才出了房门。

这几日在床上躺了太久，凌霜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躺散架了。

凌霜已记不清，自己究竟多少年没有穿过女装了。

年关时，她特地买了身女装，私心想要在陈玉淮面前穿上一次。

可直到那衣裙在衣柜里落了灰，她都没能穿上它在陈玉淮面前出现过一次。

方才出房门时，小桃拿着几套衣裙问她要穿哪件时，凌霜都还有些不习惯。

看着这些颜色鲜艳粉嫩不已的襦裙，凌霜斟酌再三，还是选了那件水蓝色的。

像嫩粉、桃红这样的颜色，平日穿惯了黑衣的凌霜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的。

换好衣裙，簪好珠花后，凌霜在铜镜前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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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凌霜没有想到，向来一袭黑衣，手握长剑的她，如今身着襦裙，头戴珠花，竟也能如此貌美。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凌霜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实则是女子的身份。

唯有在陈玉淮面前心跳不已的时候，凌霜才恍然记起，她原来不止是陈玉淮手中的一柄剑，她也是会爱恨痴嗔ɹp的一个人。

说起来，她已醒了多日，可陈玉淮却没来这别院看过她一次。

想到这里，她不禁询问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小桃。

小桃也是一番哀愁的模样，“小姐，王爷先前是对您极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自从那凌霜死了之后，就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不经常来这，有什么好玩的也不再送到您这里来，我前阵子听王府的侍卫说，王爷前几天跑去那凌霜的坟前守了一天一夜，小姐，您说王爷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或者……他直到现在才弄清楚，他真正爱着的，是那个凌霜。”

听到这句话，凌霜瞳孔猛地放大了。

她强压住心头震动，“别胡说，凌霜救了我，他……去看她，是应该的，都是为了我。”

这般解释过后，小桃不愿主子失宠，自然接受了这个想法。

可只有凌霜知发，方才自己听了这番话，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以前做陈玉淮暗卫的时候，她每日在刀山火海里厮杀，日日都期盼着每日能多见主子一面，可如今，她不需要在刀尖上舔血了，她变成了万众宠爱的顾紫雪，却又有人告诉她，其实他心心念念的，可能一直是凌霜。

何其荒谬！

先不说这种想法本就不成立。

陈玉淮对待顾紫雪，是独一无二的娇纵，无条件的信任。

仅凭这点，便已是她凌霜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了。

此番，就连君莫离都知道了，这次事故乃顾紫雪一手操控的，陈玉淮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知道了以后，也并未因此降罪于顾紫雪，顶多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来探望她而已。

是了，顾紫雪虽歹毒，可只不过是连累死了他的一个暗卫而已，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因为摄政王府内，最不缺的就是暗卫。

哪怕凌霜已经坐上了暗卫首领，得到了陈玉淮的特赦，又能如何呢？

她的贱命在陈玉淮心中，从始至终都是不值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