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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的眉头越皱越深。
温若离拱手：“曼陀心早已失传，就连梅山也没有这类毒，至于解法，因为失传，所以草民也不知道如何解，恐怕需要师父出山了。”
萧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危机性，黄老道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临渊城了，若是梅山黄老道来临渊城的消息一出，谁都知道是萧衍出了事。
温若离叹了口气，接着道：“师父出山的事好说，毕竟小十九是整个梅山的香饽饽，师父疼她来给她助威，正常。”萧衍抬起头，看着温若离：“那是什么让你们两这般谨慎，还一直拐弯抹角的不说？”

温若离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和萧衍说你中这毒十年了，有人在你身边，不动声色的给你下了十年的毒，你没发现，别人没发现，大家都没发现。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萧衍身边不安全不说，这人还在萧衍的身边潜伏了整整十年，揪不揪得出来都是未知数，毕竟能够潜伏十年不被发现，那该是个怎样的人啊？
“皇上，您身上的曼陀心之毒，已经下了十年，也就是说，有个人，用十年的时间，控制着下毒的剂量，在您的体内，每日源源不断的，下了十年。”
“砰！”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萧衍猛的站了起来，一把将锦杌踢开，像是不解气一般，又猛的将桌上的东西给扫了下来。
萧衍是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一般就是摔个杯子，摔个什么东西，告诉大臣们，他现在很生气。
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多生气，但是因为他是君王，若是一点喜怒哀乐都没有，就会让人觉得是个异类。
但其实，真的已经好多年了，好多年萧衍没有这般生气了。
十年！整整十年！
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十年，每日给自己下毒，而自己全然不知，身边的人全然不知，谁也不知道。
这下再看，也终于知道越妍为何要冒着欺君的罪名，也要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因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谨慎起见罢了。
闻璟和宣烨一听到屋子里震怒的声音，李全连忙就要冲进去，但同一时刻，宣烨和闻璟都拦在了门口：“李公公，皇上若是有事，会叫我们的。”
说完，闻璟看了一眼宣烨，这还是第一次，二人站在同一阵线。
若是让旁人闯了进去，越妍和温若离不管有没有做什么，都会让人误会，误会他们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让萧衍震怒。
到时候添油加醋的一形容，那越妍和温若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李全愣了愣：“你们什么意思？”
闻璟恭敬的笑了笑：“李公公，隽丝草一案已经牵扯到了皇上，这会子，怕是诊治出来了，就……”
李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压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皇上……不行不行，这这这……”
闻璟拍了拍李全的肩膀：“李公公莫要担心，越大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那陈峰都吐血昏迷了，都被越大夫救回来了。”
李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也是哈，也是，不然皇上也不会秘密出宫，来这里了。”
萧衍双手杵着桌子，低着头不住的大口喘气，但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行：“这毒会怎么样？”
越妍和温若离对视一眼，温若离向前一步，拱手回答：“还有至多不过五年，血亏……”
萧衍感觉自己的火越发的汹涌了，直冲脑门，十五年，这个人要用整整十五年的时间，让自己血亏而亡……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毒已经在体内十年了，再生气，再愤怒，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揪出那个人，然后将毒解了。
萧衍稳了稳心神：“下毒的方式是什么？”
温若离想着毒理书上关于曼陀心的描述：“吃的，用的，喝的……什么都有可能，曼陀心是无色无味的粉状，附着在衣服上，杯子上，枕头上，或者搀到喝的水里，吃的菜里，都有可能，无处不在。”
看温若离说的这么恐怖，越妍连忙接道：“但是要十年不被发现，这个剂量控制得很精准，一定是您长期接触的某样，比如长期喝的茶，长期吃的菜，长期睡的床，长期穿的衣服……”
温若离点点头：“是，毕竟已经控制了十年的剂量。”
萧衍摇了摇头：“一时朕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
温若离和越妍闭嘴了，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更是不可能会知道了。
萧衍深呼吸了几次：“若是黄老道来，此毒可解么？”
温若离和越妍都梗住了，他们不知道，这毒早就失传了上百年，温若离看得那本书都要朽烂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黄老道能不能行。
但是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个人能解毒，他们能够想到的也就是黄老道了。
再让温若离和越妍从中协助，没准可行。
萧衍似乎有些疲累：“罢了罢了，先把隽丝草的毒解了，再说这什么曼陀心吧。”
越妍很想出口询问，你准备怎么找那个人？
但触及温若离的目光，只能噤声。
这事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萧衍后退了两步，坐到了靠墙的圈椅里，手指张开，将整张脸罩住，揉着自己两边的太阳穴。
越妍觉得这皇上的手指好长啊。
萧衍只觉得有些凄凉，他贵为九五至尊又如何？贵为天子又如何？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连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信任谁，就像现在，明知最重要的是，先找出那个持续不断给他下毒的人。
然后将他凌迟！烹煮！五马分尸……
但是萧衍脑子里一片空白，找谁呢？谁不是呢？谁是呢？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该有多恨他，才会用十五年的时间，只为置他于死地，用十五年的时间来折磨他。
权力，地位……
萧衍想不到了，他真的什么都想不到，不知道是谁，不知道用谁来查。

第98章 怀疑对象
越妍和温若离看着这个年轻的帝王。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留下的只有越发睿智的神情，还有日益威严的气势。
但此刻，越妍只觉得看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孤独的王，立于万山之巅，身后全无仰仗。
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进了千军万马中，孤军奋战后留下的不是胜利的果实，而是孤寂。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也会颓废甚至是慌张。
但萧衍只是捏着太阳穴揉了几下，有几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而后，越妍再抬头，就看到了萧衍已经端坐了起来。
刚刚那股子颓然孤独的气势已然消失不见，立于他们面前的，是越发凌厉和威严的王。
“既然隽丝草的毒，越大夫可解，那就先解隽丝草的毒。”
越妍和温若离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是。”
萧衍很想躺下好好的睡一觉，自登基到现在，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但他不能，他不行，他身后是数万万晋国百姓，他不能，也不敢倒下。
“至于你们所说的曼陀心，待黄老道来了以后再定夺。”
“是。”
萧衍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样子：“至于陈家村隽丝草一案，朕已安排了大理寺宣烨和闻璟共同协理，势必将幕后之人揪出来，还陈家村农户一个公道。”
越妍不知道萧衍为何要和他们说这个，但还是和温若离一道点了点头。
“越大夫，陈家村的村民朕就交给你了。”
越妍愕然，片刻后才呆愣的点点头：“是。”
萧衍已经起身，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五年后就可能血亏而亡，还扯了个淡淡的笑容：“若有任何的难处，直接告诉闻璟即可。”
看萧衍走到门边，温若离连忙快走了两步将门打开。
屋外的众人一时全部都看向了这个年轻的帝王，萧衍大踏步跨了出去。
越妍和温若离跟在后面走了出来，一派祥和，仿佛刚刚屋内的争执和摔打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若不是地上还有那碎瓷片昭示着刚刚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谁也没法想象越妍和温若离是怎么安然无恙的又走了出来。
萧衍对着越妍摆了摆手：“越大夫，还愣着干嘛？不是说要施针配药么？”
越妍愣了愣，连忙提着裙摆小跑着朝外跑去：“是，草民这就去。”
萧衍的眼睛在屋外的众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过，从贴身伺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李全，到登基后亲自培养的闻璟，再到朝廷新贵宣烨。
仿若是一个一个的要将他们印在骨子里一般，眼都不眨的盯了着过去。
几人不约而同的被萧衍那宛若猛兽觅食般的眼神给惊到了，这是来自王的蔑视，几人有种被毒蛇给牢牢钉在地上的感觉，迈不动步，动不了身，张不了口。
更有甚者，李全和带来的禁卫军，后背都被冷汗给打湿了。
萧衍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猛的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这是什么表情？越大夫说了，朕无事，就是有些忧思过度，开点安神药多睡两觉就是了。”
李全躬着背，几不可闻的长出了一口气：“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闻璟和宣烨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和疑惑，但都没有说什么。
温若离知道萧衍的意思，他中毒的事情绝不可以宣扬出去，这事只有越妍、温若离和萧衍本人知道，若是传言了出去。
只有几种可能，要么是越妍和温若离，要么是萧衍自己告诉别人的，最后一种，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下毒之人为了惑乱晋国，自己宣扬出去。
流言总有出处，只要对方敢下手，萧衍就一定派人找得到。
萧衍摆摆手：“朕虽然没中毒，但陈家村的农户中毒是事实，那菜园子里的隽丝草骗不了人，闻璟，宣烨。”
“臣在。”
“此案就交由你们二人全权负责，闻璟负责将所有的隽丝草铲除，宣烨负责揪出幕后之人，需要多少人，要如何做，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宣烨和闻璟跪下接下萧衍的圣旨：“是。”
萧衍的声音猛的沉了下去，一字一顿，振聋发聩：“只有一点，将参与此事的人，一网打尽，朕倒是要看看，什么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大案！欺辱我晋国百姓，朕决不轻饶！”
“是。”
越妍配完药，又将银针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待萧衍的毒解了，还要去陈家村。
萧衍跟在温若离的后面走了进来，越妍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萧衍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人，对着越妍轻微的点了点头。
越妍连忙上前：“皇上，安神茶已经配好了，草民已经将隽丝草的样子还有隽丝草毒的解法和脉象特征全部都写在这里了，请皇上过目。”
萧衍摆摆手，进了越妍专门看病的屋子，毕竟梅山医馆今日开了门的，萧衍是秘密来的，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萧衍一进门，身后的几人就要跟来，温若离不动声色的将门关上，将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
而萧衍不说，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越妍手持银针：“师兄，劳驾你给皇上宽下衣。”
温若离上前，萧衍摆了摆手，自己将盘扣给解开，露出精壮的上身。
越妍站在萧衍的身后，手指轻点在各个穴位处：“皇上，草民这就施，针，空会将毒血吐出来，您别担心，吐出来了之后您会感觉松了口气，胸口处憋闷的感觉也会减轻很多，后面再配合药就可以了，不会再吐很多血，但为了瞒住其他人，若是您感觉嘴里有血腥味时，务必不露声色的吐，切莫让人发现了。”
萧衍点了点头，他只有轻微的憋闷的感觉，以为是天气热的缘故，好在只有今日有这个感觉，越妍也说萧衍中毒不深，而且发现得及时，所以算不得什么。
这事儿，最难的还是瞒住其他人，毕竟皇上中毒，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