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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在训练室横冲直撞。
顾音音不可置信，僵硬着问：“什么？”
卫宸语调平淡：“下场，何知博你的神枪手上。”
椅子在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顾音音喝道：“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是教练。”卫宸掀起眼皮，“做出最合理的安排，是我的责任。”
在他眼里没有私情，对战队最有利的，就是他考虑的第一步。
顾音音气得浑身颤抖，她不是不懂。
当年自己就是这么拿走崔竹烟的角色，堂而皇之的继承了最佳搭档。
可如今她已经想不得那么多，嫉恨在心中燃烧，最后顾音音狠狠的摔门离开。
卫宸没有在意，掀过这页转而道：“来，我们复盘。”
摘星俱乐部。

看完MilkyWay战队和XT战队的比赛，崔竹烟面色沉凝。

贺冉总结：“单挑赛我们可能吃亏，但是团队赛有望。”
崔竹烟摇头：“下场顾音音不会上场。”
“不会吧，她可是正式选手。”原左诧异，“她还有明星代言，为了代言商她也得上啊。”
崔竹烟关了录像，道：“在代言人之前，她先是个职业选手。现在的她，技术已经不行了。”
原左好奇：“教练，你怎么知道啊？”
话落，贺冉横了他一眼，小伙子缩着脑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但转念一想，崔竹烟和卫宸搭档了那么多年，对他的想法肯定了如指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崔竹烟眸子闪了闪，确实，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一定了解卫宸呢？
人都是会变的，就连说出口的誓言，也不过付诸东水。
“原左说得对。”她温声道，“所以我们要做好一切对策。”
“在夺冠的路上，这还只是第一个台阶，大家不要松懈。”
一番话，把众人盖帽的喜悦化为忐忑。
崔竹烟没有怜惜，继续道：“今天下午所有人和贺冉单挑，打完自觉组队PK。”
顿时训练室充满了哀怨的气息，但仍乖巧的登陆了游戏，等着PK的号码牌。
“哟，干劲挺足的呀。”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声音不大，只有在门口的崔竹烟听见了。
她回过头，是季医生。
“有空吗？”他勾了勾唇角，“做个复诊。”
那天和瞿时业聊完，二十六七的青年在办公室撒泼打滚，硬要他治好崔竹烟。
要不是看在瞿时业是他发小的份上，季文早就把他踹进嘉陵江了。
崔竹烟的眸子微阖，轻声道：“我没时间。”
季文“啧”了一声：“没时间就挤时间出来。”
说着，季文径自上前推着人走了。
心理咨询室门一关，便是阖住了一室的心事与秘密。
聊完，季文捏着笔，笔杆靠在虎口，滴溜转了一圈。
“季医生。”崔竹烟没等他开口，“我不需要治疗。”
季文道假笑：“我只是想要帮你。”
崔竹烟摇头：“不用了，没有必要。”
永动球的嗒嗒声来回响着，撞出一室的静谧。
季文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崔竹烟离开。
他把笔掷在桌上，头疼的仰靠在椅背上。
这时，震动声响起，是崔竹烟遗落下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季文走过去接通了：“你好。”
那边怔了一秒，卫宸问：“你是谁？”
语气里提防和敌意过于可疑，他缓缓转动眼珠，反问：“你是谁？”
“我是卫宸，请让梁教练接电话。”
季文挑眉，慢条斯理的开口：“稚意啊……她在洗澡呢，不方便接电话。”

======第四十一章======
季文心忖：崔竹烟认为自己在世间没了念想，那就给她创造个念想。
这个做法虽然缺德，但不试试怎么知道有不有用呢？
那边卫宸呼吸都变重了，半晌才克制的说：“好的，那我晚点再打过来。”
不等季文应声，电话便被挂断。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
崔竹烟看着季文手里的手机，无声的质问。
季文若无其事的将手机递了过去：“刚打算去送还给你。”
只字没提卫宸打电话来的事。
崔竹烟没有起疑，回了句“谢谢”就走了。
回了训练室，崔竹烟亲自观战。
贺冉的刺客对阵季英才的勇士。
两人的基本意识都强，且又是队友，知根知底，取胜全凭个人操作。
十分钟后，贺冉的屏幕上出现“胜利”。
直到所有人都过完，也已经到了七点。
崔竹烟放过了众人，赶去吃饭，自己接着做整理。
就是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了。
崔竹烟对数字敏感，一眼便认出了是卫宸的号码。
犹豫再三，她还是接了：“什么事？”
卫宸语气没有波澜：“你一个人？”
崔竹烟觉得莫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正事我挂了。”
卫宸心里发酸，他很想问下午那个男人是谁，可同时他也怕问出口的后果。
于是他只是涩声道：“我今天收拾房间，找到了咱们第一张合照。”
前面那句是撒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因为只要踏进卧室，那满地的鲜血，和倒在血泊里的崔竹烟就会浮现在眼前。
但他确实在手机找到了二人的第一张合照，是全体青训生的大合照。
两人站在一起，烈日晒着脸皱成一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卫宸继续说着：“还有第一次带你去吃驴打滚，你很爱吃……”
“我不爱。”崔竹烟开口，“驴打滚是你爱吃的，所以我说爱吃。”
清冷的声音，将卫宸的怀念击得粉碎。
“我不喜欢清淡口味，但是我为了你从没吃过辛辣。”
“我不爱吃胡萝卜，你挑食夹在我碗里，我都吃了，因为是你夹给我的。”
崔竹烟语气平静：“卫宸，你记忆里的那个我，不是我。”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那呼吸声也听不见。
卫宸如鲠在喉，心脏像是被人套了麻袋暴打一顿，又闷又疼。
这时，崔竹烟那边传来贺冉的声音：“稚意，该休息了。”
刹那间，卫宸眼神空洞：“你真的跟他睡一起？”
崔竹烟闻言一怔，没能明白：“什么？”
看着走近的贺冉，崔竹烟才反应过来卫宸话里的意思，脑子登时轰然一空。
她失望又不可置信：“你真是……无可救药。”
崔竹烟指尖发颤，将手机狠狠反扣在了桌上。
贺冉眉头一皱，上前问道：“谁的电话？”
崔竹烟抬头撑着额头，手掌挡住了眼睛：“没事，骚扰电话而已。”
贺冉抿紧了唇，还想说什么，却遭到了驱赶：“你回去吧。”
白炽灯光下，崔竹烟佝偻着的身子格外脆弱单薄。
她总是这样，像关在铁笼里，任由苦痛鞭挞她，放弃一切拯救。
而所有人只能站在铁笼外，眼睁睁的看着。
贺冉捏紧了拳，他想要做那个拯救她的人。
“稚意。”
被唤到名字的人抬起了头，看着少年单膝跪在自己跟前。
贺冉觉得自己等不了了，掌心都洇湿了汗，他舔了舔唇道：“我……”

======第四十二章======
通话戛然而止。
卫宸脑子发胀，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该说那句话的，懊恼着回拨电话，却发现已经被拉黑。
其实他不是质问，而是真实的困惑。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话一脱口就变了味。
卫宸难得生出了无措，分外想要跟人倾诉心中的烦闷，片刻，他摸出了游戏卡。
另一边，贺冉紧张得喉头发哽。
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贺冉奶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乖娃，什么时候回来？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老人家声音中气十足，欢声笑语。
贺冉有些迟疑，倒是崔竹烟轻声道：“回去吧，有什么事下次说。”
闻言，少年的唇抿成了线。思虑了一会，还是走了。
今夜没有月亮，路边的黄葛树只露出个隐约的轮廓。
没有人的训练室格外空荡，就和此刻的崔竹烟一样空虚。
心头的苦涩无处宣泄，她犹豫了一会，打开了电脑。
好友列表里剑客已经在线，下一秒，对话框响了。
剑客：你来了？在哪？
崔竹烟看了眼自己的位置，发了定位过去。
剑客：我来找你。
于是崔竹烟便操纵着角色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游戏贴合现实时间，现在亦是夜晚，不过天气月朗星疏，透过她头顶茂密的树叶斑驳投下。
这时，剑客又发来了消息：咱们好歹算朋友了吧。
剑客：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卫宸心里闷得慌，满腔做错事的委屈无处说。
当年他和崔竹烟是隐婚，除去严敬没人知道。
现下孽报到头，他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寄托网友的慰藉。
崔竹烟指尖缩了缩，打字：嗯。
其实她也是上线想找人说说话。
她不擅长在现实生活表露自己的心迹，只有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的网友，能让她放下防备。
剑客打字很快：我让我喜欢的人伤心了。
剑客：我只是想多了解她，可反而跟她越来越远。
神枪手：那是不是证明你们不合适呢？
剑客：我不知道，但我还想再试试。
神枪手：我……最近也有点苦恼。
神枪手：一个我以为我放下了的人，再次遇到之后，我还是会为他感到难过。
剑客：那是不是说明，你还没有放下他？
崔竹烟看着消息，怔了怔。
神枪手：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
卫宸看着这几行字，心情莫名跟着一起伤心起来。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能促成个有情人，也算是替他的苦恋积福。
他尝试着开导：或许你还喜欢他，只是你不想承认呢？
那边迟迟没回，卫宸也没有再问。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冷静了这几个小时已经自己安慰好了自己。
办公室有窗，还算圆的月亮正好映在窗户上。
卫宸看着月亮，回想起了18岁那年，他拉着崔竹烟翻墙，也是这么圆的月亮。
他伸手捞过手机，胳膊不慎推开了话筒。
摁开手机屏幕，桌面是两张青涩又皱巴的脸，是他和崔竹烟第一张合照。
拇指指腹崔竹烟的脸上摩挲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屏幕上，话筒标志闪动，表示声音正常传送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崔竹烟坐在走廊的窗边，耳机放在了桌上，没有注意那轻微的声音。
蔽月的乌云已经散开，薄薄的月光散在远处山棱上的树冠上。
良久，她才回到电脑前。
对面的人已经下线，屏幕还停留在对话框。
崔竹烟看着“你还喜欢他”五个字，鼻尖像是蒙了一层膜，透不过气来。
她伸手叉掉了游戏，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会还喜欢卫宸。
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忘掉他。
各项训练和检测紧凑的进行着，眨眼间，竟就到了比赛当日。
卫宸坐在战队专车里，眉心皱出了两条深渊。
不多时，队员们陆续上车。
顾音音最后一个上来的，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没有坐在卫宸旁边。
卫宸看着她的背影，几天前和任晖的对话又响在了耳边。
“裴教练啊，你要知道现在粉丝们想要看什么。”任晖手里慢条斯理的沏着茶，“顾音音是战队的明星选手，她怎么能不上场呢？”
卫宸看着顺滑的水柱，面无表情：“我相信粉丝更愿意看到战队胜利。”
任晖推了一杯茶来：“胜利和钱都很重要，不然俱乐部怎么养这么多人呢？”
卫宸聊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有时候两者只能选一个，我选前者。”
任晖也冷下了脸：“顾音音必须上场。”
没有理会他的话，卫宸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是名誉墙，记录着MilkyWay战队一路走来的痕迹。
越往外走，照片越新，那些曾经与卫宸并肩的人也逐渐消失在了照片里。
走到照片的尽头，卫宸回过头，眼里有了些茫然。
自己为之付出这么多年的MilkyWay，为之弄丢了崔竹烟的MilkyWay，真的已经不在了。
中巴车缓缓在体育馆员工通道门口停下，卫宸的思绪也随之回笼。
下车，整队随着指示标志进场。
他们和摘星的比赛在下午场，但卫宸还是带着人来看其他队比赛。
能够直观的旁观赛事，也算累积经验。
凭着工作牌，他们被一路带领到了MilkyWayP的坐席。
临近座位前，却发现要有人在那坐着了，一排银灰色，像静止的波浪。
卫宸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崔竹烟。
贺冉作为队长，起身点头示好，卫宸礼貌的颔首，便带着人坐了过去。
座位有限，卫宸和贺冉邻座。
显然二人都不对付，整个上半场，脸上没有一丝起伏。
下半场是团队战，看到这贺冉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拿出了纸笔记录。
卫宸余光瞟去，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大大小小的赛事。
这场是4A战队对战猛虎战队，4A战队的主场，呼声最为高涨。
在4A选手击杀了对方的机械师后，欢呼声如雷鸣。
就在这震耳欲聋间，卫宸耳边响起了一句话：“我们一定会赢。”
他侧目，贺冉目光落在大屏幕，话语却没停：“我会让教练，重新捧上奖杯。”
卫宸眼神恍惚了良久，半晌才开口：“我拭目以待。”
语气没有起伏，说不出是期待什么，还是说什么都在期待。
时间总是倏然而过，下午如约而至。
在走廊，两支战队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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