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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战凌云在，时斐没再上楼，掏出车钥匙开了车锁，准备直接回家。
谁知道她前脚刚进了驾驶室，副驾驶的门一开一合，战凌云也跟着坐了上来。
他一眼瞧见了时斐后座的行李箱，脸色微微一沉，“干吗？准备跟人私奔？”
时斐皱眉，“准备回家住。”
战凌云想到下午她冲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后背略松了松，重新瘫进座椅里，道：“没有小三。我跟江明月之间的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大概就是我小时候被绑架了，恰好被她哥哥江浩救了，但他因为救我错手杀了人，坐了牢。当然，这是官方版本。”
还有非官方的。

时斐眼头一跳，直觉不太想听。

每个人都应该有秘密，这也是两个人之间该有的距离感。
知道的太多，总会让人失去分寸。
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战凌云倏然转移了话题，“我能抽根烟吗？”
时斐接话，“能。”
这车还是战凌云的，她的车给程娇娇开回去了，临时从车库里找了一辆低调点的，是一辆黑色的宝马X6，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才算是“客”，没有拒绝的道理，弯腰找到个按钮碰了一下，一个便携烟灰缸从操作台边缘转出来。
思绪被这么一打岔，竟然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
战凌云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道：“我那会被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被人带到个小破屋里，原本是准备一刀了结了我的，江浩恰好冲出来。”
说到这里，时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还有失忆这一出。
江浩救了战凌云，用十几年的牢狱之灾，换战家照看江明月。
这是时斐从司雀那听来的。
“江浩欠的不是一笔债，还有各种亲戚找上门，要带走江明月，我不敢撒手，怕他们把她卖了，所以都是给钱打发了的。那会十几岁，脑子里一股子义气。因为这，身边所有人都挺反对的，我妈怕人家说闲话，就把江明月寄养在佣人家里，我每天要上学，上补习班，顾不上她，就只能撂话说她以后会是我太太，她才算有点地位。”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眼时斐的表情。
时斐……
面无表情。
他转开视线，继续道：“我一直想，这条命都是人家给的，这点名声牺牲了就牺牲了，也无所谓。”
“直到有一回，我不小心出了点车祸，碰到了头，才想起来……”战凌云讥讽一笑，“那天，我本该是跟那个劫匪一起死的。他要杀那个人，不可能留我个活口，是战家的人来的快，我又命大没死成而已。”
恩人变成了仇人，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年少时光，痛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面对战凌云的推心置腹，时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战凌云悠悠道：“四年前，跟你结婚前。”
难怪她后来打听来的消息，都是说战凌云为江明月要死要活，结果转头就娶了她。
现在想想，就以战凌云这脾气，他不松口，战奶奶也未必能把她强塞给他。
“哦……”时斐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是被奶奶逼着跟我结婚的，内疚了很久。”
战凌云笑：“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各取所需。”时斐一脸了然，“我懂。”
这是当初合约里的条款，各取所需，互不相干。
只是取的不是她想的那样东西。
结果确实一样。
战凌云瞥了她一眼，很想问你懂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囫囵吞了回去，憋屈的吐了一口气，“我已经让她离开滨城了，并且以后都不准再回来。如果之后她再找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顾虑我这边。”
事情解释清楚，人也处理了，自然就不存在时斐之前说的，是拿她替江明月洗白的事儿。
一场误会。
时斐没理由再生气，开口道：“还有其他事儿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家了。”
这是赶人的意思。
明显回的家不是翠山别苑。
战凌云偏头看了她一眼，皱眉：“还不高兴？”
时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跟这些没有关系，我本来就是要搬回家住几天的，过几天去湘城，回来以后我爸要做手术，我妈胆子小，我怕她自己偷着哭。”
战凌云道：“不是方便趁我不在去相亲？”
时斐就知道他心眼儿小，还惦记着秦未的事儿，没好气道：“都说了，那是我爸爸的学生，人家来看我爸，总不能落脚就走，你少以己度人，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肚子歪脑筋。”
战凌云靠着椅背，“他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到底谁满肚子歪脑筋。”
“那你放心，我还是有协议精神的，就算相亲也会等一年以后。到时候你眼珠子别掉在我身上就行。”时斐放弃沟通，面无表情地发动车辆，用眼神提醒战凌云赶紧滚蛋，“我要回家了。”
“我不能跟你睡？”战凌云不动。
时斐就知道他要说这句，勾唇道：“那边只有两居室。”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我怕我妈夜里有事儿，睡觉从不关门，她随时可以进来，你要是不介意，也行。”
战凌云：“……”
他系上安全带，把座椅调节到舒服的角度，半死不活道：“把我送去战凌雨那。”
时斐一秒都没犹豫，调转车头往跟家相反的方向看。
在战家，战凌云是不买陈青莲的帐的，于是陈青莲只能把给不了儿子的好的坏的情绪都积压到战凌雨身上。
战凌雨从小被絮叨到大，终于忍无可忍，以要有独立环境考研的理由，求了战奶奶在外头买了个公寓，工作日坚决不回家，周末看脸色回家。
时斐只在她搬进去的那天送过一次乔迁礼，但是记得路。
原以为是把战凌云放下就回来的事儿。
结果到了楼下就开始后悔了。
战凌雨大晚上戴着墨镜口罩，鬼魂一样的在路上游荡，瞧见时斐的车停下来，呜哇一声扑到驾驶室这边的窗户上，“嫂子……我的亲嫂子……你快救救我，我快死了……”

第114章 无辜
时斐还以为是遇到什么事儿，着急忙慌下来查看。
战凌雨扁扁嘴，“我饿。”
时斐：“……”
像是知道时斐在想什么，战凌雨委屈道：“我不吃外卖。也不会做饭。我现在这样，我也不想见人。”她说着，微微把眼镜往下拉了一缝隙。
时斐就着路边的灯光瞧见她里头的眼睛，又红又肿。
时斐看了一眼车里气定神闲的战凌云，暗道这真是亲兄妹俩，一样的难伺候。
她认命地停好车，上去伺候俩大爷。
战凌雨不会做饭，但是厨房里什么都有，时斐进了厨房就没出来过，战凌雨被伺候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瘫坐在客厅玩手机。
战凌云拿脚踢她，“去帮忙。”
战凌雨翻了个白眼，挪动屁股坐到另一边，脸上的墨镜还没摘，看不清里头的嫌弃，“你咋不去？”
战凌云挑眉，“是我要吃饭？”
战凌雨：“那也不是我老婆 ，你心疼你去。”
战凌云冷哼，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甩给她，“还你。”
战凌雨接过来一看，哦，这不是昨天她给江明月冲的那张卡吗？
“你狗不狗？这玩意儿又不能取出来，你给我张卡有什么用？我又用不着！”战凌雨气呼呼的，满脸都写着“还钱”。
战凌云道：“你自己跟江明月说这是你嫂子给的，那就等于是你嫂子借你的，跟我有关系？”
战凌雨：“……”
卡是她给的，却是还到了战凌云这里，还让她管时斐要钱。
一通关系在脑子里乱转，她反应过来，“哦……嫂子因为这跟你生气呢吧？”
战凌云唇瓣紧抿，没吭声。
战凌雨趁机谈条件，“那我之前看上的那个项链……”
“买。”
“那我之前看上你办公室那盆花儿……”
战凌云咬牙，“给你。别得寸进尺， 不然我把你手术完的照片发群里。”
战凌雨见好就收，一拍手，起身去了厨房，摘了墨镜凑到水池边洗菜的时斐跟前，“嫂子，给你看我刚割的双眼皮。”
时斐看了一眼，“技术不错。”
确实不错。
战家一家在相貌这一项上，绝对是顶级基因。
战凌雨原本就是内双，不割也好看，割了可能也更好看，只是眼下肿成这样，她说不出昧良心的话。
战凌雨重新把墨镜戴上，“那可不，昨天让我哥陪我去梦美做的呢！等了三个小时，花了十多万，要是做不好我能把他们家招牌砸咯。”
重点是，昨天战凌云跟战凌雨在一块。
时斐把菜从水池里捞上来，“你哥让你来跟我说的？”
战凌雨被戳穿，一点也不尴尬，“昂。说我害他被你误会，让我自己收拾场子。”顿了顿，又道：“虽然是他让我来说的，但是他确实是陪我去的，我上上礼拜就让 他给我留时间呢，不信你查他聊天记录。”
锅里的粥咕噜咕噜在响，她拿了防烫手套，把砂锅的锅盖挪开一点，身形忙碌，“不用。”
她没有不信。
战凌雨闻着香气，馋得直咽口水，但是牢记自己的任务，道：“嫂子，我们昨天还遇到江明月了。我以你的名义，给了她二十万。她当时收了的，事后又还回来，估摸着又想找主意给你俩添堵呢。你别往心里去，她这人吧，从小就这样，表面好好儿的，背地里捅刀子。”
前半句是替战凌云脱罪，半真半假，后半句却是战凌雨的心里话。
她道：“我哥其实也蛮可怜的。”
“早几年江明月刚来的时候，特别能作，别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始终觉得，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害了人家哥哥去坐牢，她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所以只能自己认了。还有就是，你不知道江家多少烂账，多少奇葩亲戚。”
“他们听说江明月被战家养着了，变着法子来要人。其实他们哪里是要人，不过呢，也有好的。有一回我妈妈背着我哥把人给出去了，我哥那会十六七岁，一个人去村里接人，江明月说人家对她不好，把那个舅妈气的犯病。我哥就留在那边掏钱给人看病，还被哪家人打。江明月就是死不松口，说人家虐待她。”
后来两人被赶回来。
事情虽然被查明了，但是江明月又哭又要自杀，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我哥哥因为这个事儿，右腿其实落下一点毛病，阴天就会疼。他本来……他本来是很喜欢打球的，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打过。”
“一开始也没有男女朋友这样的说法，江明月身边那群人老是造这样的谣，我哥从来没辩解过，时间长了就说的跟真的一样。说句难听的，就江浩救我哥那些人情，咱家给他们家那么多钱也该还清了，她自己贪心，在战家过惯了好日子，不肯回乡下，抓着那么一件事儿把人绑在这。”
“她吧，就是自以为聪明，以为只有自己心眼多。也不想想，我哥但凡真的不想管她，怎么着也丢了。他就是看着薄情，其实心软的很。但你放心，他绝对拎得清，不然这么多年，江明月早就是我嫂子了。”
时斐攥着刀的指节有些泛白，心里隐隐有种难言的酸涩感。
有没有感情另说。
一心浇灌的花儿，却被转身背刺，是个人都该难受吧。
战凌雨也不能真的找时斐要卡钱，但是战凌雨从厨房出来没多久，就收到了时斐的转账，不由跟战凌云感慨，“忽然觉得，你找谁都未必有她好。”
战凌云瞄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钱还你了啊，那项链就没了。”
战凌雨：“……”
……
时斐给战家兄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却没留下来吃的意思，解开围裙，拿了车钥匙就准备走。
战凌云起身，“我送你。”
时斐一脸抗拒：“回头我再送你回来？”
啥时候是个头。
战凌雨一边吃饭一边道：“你去别的地方住去啊，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公寓里进来个男人，邻居看见怎么想啊？我还找不找对象了！”
战凌云接过时斐手里的钥匙，“走吧。”

第115章 老时家的女婿
把时斐送到家，战凌云也下了车，提着行李箱跟着上楼。
这边是老小区，多层洋房，时斐家住三楼。
她慢吞吞地往上走，到了门口，闷不吭声接过战凌云手里的行李箱，拿出钥匙开门，刚准备提步进去，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摁住时斐已经拉开的门板，“咔哒”一声，又把门推了回去。
战凌云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躯笼罩住了楼梯灯投下来的一片光亮，在时斐身上形成一片阴影。
她在这方寸之间，连呼吸都是他身上清冽的体香，不难闻，有点像是太阳暴晒下松针的味道。
但她却觉得空气逼仄，呼吸困难，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我到了，你回去吧？”
战凌云没头没尾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时斐抬头看他，神色平静道：“哦，谢谢你送我回来。”
话说完，男人忽然俯身下来，直接咬住了她的嘴唇，带着点惩戒的力道。
她明知道，他要的可不是这句。
这里可不是翠山别苑，对面还住着人，时母也不知道回没回来。
时斐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压低声音呵斥他，“战凌云，你干吗？！”
战凌云笑，胸腔因为他的声音微微震动，玩味道：“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让大家都知道现在你被谁亲了。”
时斐提了一口气， 没脾气道：“你到底要干嘛？”
“想问问你，这一晚上听到的事，能证明我是清白身吗？”战凌云道。
时斐就知道他是故意带着自己去战凌雨那的。
他不是那种会把事情和责任都往女人身上推的人，关于江明月的事，战凌雨来说更合适。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战凌云跟江明月除了恩情牵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过去四年，她挡枪的那些绯闻，也都不是真的。
时斐觉得事情有点儿失控，皱眉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战凌云睨了她一眼，道：“怎么没关系，这事关我明天能不能正大光明的约你。”
时斐：“？？？”
约？
她没听错吧？
战凌云把她眼底的惊恐收入眼底，温声道：“后天就要去湘城了，你只有明天一天练球的时间了。”
“看你这样，去翠山别苑估计不太可能，约你去体育馆，行不行？”
又是约。
时斐狐疑，垫着脚尖盯着他看，“我知道的太多，你想杀人灭口？”
战凌云垂眸看她，黢黑的眼仁儿里倒映着不算明亮的楼道灯光，不笑也不怒。
时斐知道不好笑，讪讪问：“那你想干嘛？”
战凌云声音带着点意味深长道：“我想干吗，你真看不出来？”
他声音太低了，像是有共振，振的时斐心口一阵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肉出来，脱口道：“怕输球丢人吧？”
战凌云气笑了，“对，怕输球丢人。去不去？”
时斐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搭错了线，忽然想起战凌雨说起战凌云被江明月背刺时心疼的眼神，心里骤然一软，答应了，“去。输球丢的又不仅仅是你的人。”
战凌云道：“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时斐垂下眼，“嗯”了一声。
战凌云松开摁着门板的手。
楼梯灯像是得了某种照应，忽然熄灭。
视线里顿时一片黑暗，时斐被一只手强势地搂住，意识湮灭在黑暗里，起初是悄无声息，渐渐的，就有点上不来气，楼道口都是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忽地，楼下传来“哼！”一声，伴随着一声跺脚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回来了，正在唤醒老旧的声控灯。
时斐头顶这一盏也跟着亮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推开面前的男人，不是往下推，是往上推，“说不定是我妈回来了！你你你，你往上！”
战凌云抵着她不肯松手，“我的私产？”
时斐两眼一抹黑，“我管！”
战凌云没再逗她，松手。
时斐开了门，拖着行李箱，也依旧灵活地闪身进门，又干脆利落地甩上门。
战凌云靠在楼梯扶手上，抬起拇指擦过唇角，看着指尖一抹口红的残红，轻笑了声。
上来的不是时母。
是住对面的大爷。
大概是刚打牌回来，拿着茶杯慢悠悠往上走，冷不丁瞧见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战凌云，眼底瞬间涌起防备，“你谁啊？站我们家门口干什么？”
战凌云用手指了指时斐家的房门，“给岳父岳母送点东西，刚出来。”
时斐一家虽然刚在这里落脚不久，但是邻里关系还算不错。
大爷在搬家那天见过时斐，知道她是嫁到这来的，还把父母也带了过来，面容不由松了松，“是老时家的女婿啊。”
“嗯。”战凌云拿出烟，递了一根给大爷。
男人之间的友好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因为一杯酒。
因为一根烟。
大爷接了烟，战凌云又顺势给他点上，两人就站在楼梯口低声说话，“老时家的丫头真不错啊，你小子有福。”
战凌云：“嗯。就是脾气大了点儿。”
大爷瞥了一眼房门，忽然心照不宣的一笑，“你不是来送东西的吧？是出去鬼混到这个点，丫头不让进门吧？”
战凌云捏着烟，忽然笑了，这一笑，本就英俊不凡的脸上多了几分春意，让人移不开眼睛，“您是过来人啊？”
“那可不！”大爷道：“我这把年纪，这个点回来，老婆子也不说我。我跟你说，你要卖可怜，让她心疼，自然旁的就瞧不上了。我给你表演一边，你看好了啊。”
他把烟掐了，抬手敲自己家的门。
里头很快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开了门，果然是个一脸凶巴巴的大妈，只是还没开口，就见原本站的笔挺的大爷身体一歪，哼唧道：“哎呦，淑芬啊，你快看看，我这腿啊，是不是刚才上楼磕到了。”
大妈脸色骤变，赶紧先把人扶进去。
大爷一边关门一边冲战凌云挤眉弄眼。
战凌云看着好笑，抬手去敲时斐家的房门。
他知道，时斐就在门口听着呢。
这扇门，他敲不开。
就靠在门缝跟前道：“晚安。我走了。”
他也不流连，说走就走。
里头的时斐背靠着门板，听见他脚步渐行渐远，心跳依旧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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