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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破瓦残砖，断壁残垣。
林子瑜和同事连行李都来不及整理，便开始救援工作。
伤员众多，还有很多人被压在废墟之下，他们必须刻不容缓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一阵地动山摇，救援帐篷摇摇欲坠。
“余震来了，大家注意安全！”护士长嘶声大喊。
林子瑜连忙扶住自己照料的伤员，一同躲在桌子底下。
轰隆隆。
摇晃结束，大地恢复压抑的宁静。
林子瑜和一众医护人员沉着冷静地起了身，安抚好伤员的情绪，继续帮他们处理伤口。
忙碌到半夜，才有片刻的喘息机会。
短短10个小时，他们经历了三次余震。
夜晚，更为凶险的时刻。
林子瑜看着瘫坐在地上休息的同事，大家身上原本洁白无暇的白大褂，已被灰尘和血渍染得看不出颜色，唯有右臂上的救援肩章依旧艳丽。
“各位。”护士长突然出声，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余震不断，伤员增多，我们面临的是史无前例的救援工作。”
“身为美好逆行者，我们要有强硬心理准备……大家各自在纸上给家人留一段心里话，以防万一。”
护士长哽声着，拿出几张白纸，分发给所有人。
委婉点说是心里话，现实点是交代遗言，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同事们神色如常地接过白纸，低头落笔。
林子瑜看着手中的纸张，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早逝，母亲在地震中丧生，她唯一的家人是霍时川。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不写吗？”护士长收其他人折叠好的纸张，走向林子瑜。

她愣了愣，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忘’字，然后折好给到护士长。
比不爱更可怕的是遗忘，她不想忘了霍时川，也不想被他忘记。
可此刻，若她会和母亲一样沉睡在废墟之下，她希望霍时川能忘了她。
……
另一边，在乡下义诊的霍时川也看到了梧桐县地震的消息。
他点开内部文件，随手翻看了一下志愿医生名单。
当看到林子瑜的名字后，他瞳孔骤然紧缩。
她一个药剂科的护士，去那种地方能帮上什么忙！
霍时川起身去了领导房间，说明自己要去地震前线的请求。
“这次过去的志愿者都是无牵无挂无家室的医护人员，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着已婚，并且你身为医院的主刀一把手，各种疑难杂症都需要你，你要慎重考虑。”科室主任郑重说道。
霍时川沉声道：“我妻子在志愿队伍中。”
科室主任一愣，一时间没法再劝他，只得联系赈灾救援队。
霍时川收拾好行李，正要往外走时，白欣妍追了过来。
“那边余震不断，你真要过去？”
霍时川看了看手腕的时间，拧眉等着接送车辆过来。
“她在。”
白欣妍愣了愣，神情耐人寻味：“你果然是个好丈夫。”
临时调不到直升机前往灾区，霍时川只能乘车去梧桐县。
一路上，霍时川不停给林子瑜拨打电话，却都显示无法接通。
心，莫名紧揪了起来。
行驶了四个小时，曲折的山路被滚落的石块彻底堵死。
“前面通不了车了。”司机说道。
霍时川看着外面的路况，蹙眉问道：“距离救援队所在的位置还有多远？”
司机思索了一番说道：“五公里左右，但现在这情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时川已经推开车门走下去，大步翻过废石往里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北海医院救援队的旗帜和临时搭建的帐篷。
他顾不得脚踝边被岩石刮破的伤口，迈着长腿匆匆走去。
“顾医生，你怎么来了？”正在指挥的护士长见是霍时川，一脸惊讶。
霍时川薄唇抿了抿，扫视了一眼忙碌的医护同僚，没有看到自己寻找的身影。
“同批次过来的医生护士，都还好吧？”霍时川问道。
他话音刚落，一旁两个志愿者抬着担架过来，神色慌张。
“快！有人被砸伤了！”
霍时川闻声望去，担架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血迹斑驳的白大褂上，俨然挂着林子瑜的工作牌！



    第六章 灾区相遇

霍时川呼吸一滞，一个箭步走到担架前。
担架上是个小女孩，头部受伤，血流了半张脸。
“她头部需要做创伤清理，再检查有无淤血……”林子瑜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霍时川一顿，紧揪的心暗暗放松下来。
他转头，看向林子瑜。
蓬头垢面，从手指到手臂全是各种刮伤蹭伤的痕迹。
“……霍时川？”林子瑜看向霍时川，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即刻变得清明，
霍时川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收回了视线。
“我是脑科医生，她的伤我来处理。”
他说着，指挥志愿者将担架抬到救援帐篷内。
林子瑜看着霍时川忙碌的身影，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他不是在北海下乡义诊吗？怎么会来灾区？
一个小时后，霍时川从帐篷走了出来。
林子瑜踌躇了一下，拿起碘伏消毒水和纱布，朝他走了过去。
“你的腿上有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霍时川看着她蹲下的瘦小身影，眼底有暗潮涌动。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问道。
林子瑜认真给他涂着碘伏，垂着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救死扶伤，每个人都有份。”
霍时川眉头拧紧了几分：“医院有明文规定，有地震心里创伤的医护工作者，不允许参与救灾工作。”
林子瑜手一僵，心脏不可遏制的沉闷了几分。
“这几天的救援，我没出任何差错。”
霍时川拿走她手中的棉签和碘伏，自己上药。
“明天离开，这里不需要你。”他说道。
林子瑜愣住，脸色有些苍白。
“这次救援是我们护士长陆洋领队，你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霍时川扫了她一眼：“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们已经离婚，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负责。”
林子瑜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翻看自己和霍时川的聊天记录，却发现自己在拉黑他前，那张照片没有发送成功。
她正要重新发送照片，又想起现在的情况特殊，不适合处理私事。
“顾医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继续救治伤员了。”
她说完，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背影坚定。
晚上，护士长因为霍时川的到来重新安顿住所安排。
“子希，你的药剂帐篷还能安排一个睡袋，霍时川跟你睡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林子瑜不假思索要拒绝，霍时川却率先开了口：“好。”
林子瑜呼吸一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药剂帐篷，林子瑜看着地上的两个并排放着的睡袋，一时间心底五味陈杂。
“别在这时候矫情。”霍时川说着，褪了衣衫躺了进去。
林子瑜心底挣扎一番，默默躺下。
她们分居多年，竟然在离婚后睡到一起，真是荒唐。
黑夜很静，静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子瑜辗转反侧，紧绷的神经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突然，她的太阳穴却一阵阵刺痛，仿若有根细针在搅拌着脑髓。
“呲……”林子瑜双手捂头，一脸痛苦模样。
从早忙到晚，她好像忘了服药。
忍住痛意，她借着帐篷外昏暗的夜灯摩挲着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翻找药瓶。
视线一点点变得混沌，林子瑜死死咬着下唇想稳住神智的清醒。
好不容易拿到药瓶，她却因手抖的太厉害，刚倒到掌心的几粒白色药片尽数洒落。
其中一粒，滚到了霍时川的睡袋边。
林子瑜有些慌张地去捡，霍时川却猝不及防攥住了她的手腕，犀利深邃的视线在昏暗的黑夜格外清晰。
“你生病了？”



    第七章 留下

林子瑜闪烁着要躲开：“胃药而已。”
说完，她将掌心的药丸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霍时川看着她，沉默着起身在一侧桌上拿起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林子瑜轻声回应。
帐篷内一片沉默，霍时川没有躺下，而是起身穿上外套去了帐篷外。
林子瑜看着他隐入夜幕的背影，侧身躺下，眸底一片苦涩。
她蜷缩在睡袋内，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巴掌大的记事本拿出来，一笔一划写字。
“和顾先生离婚的第一天，他差点发现了我的秘密，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二天，两人和医护同事继续开展救援工作。
半个月时间，梧桐县的震后救灾初步救援结束，后续救援工作，交由其他医疗团队。
临走前，县城医院的刘院长给他们准备了简陋的饯行宴，感谢北海医院的医护同仁救援帮助。
霍时川正在进行一个网络连线会议，没有参与这次聚餐。
餐桌上，林子瑜看着县城医院的五六个人，不禁问道：“咱们县城，就这些医护人员吗？”
刘院长叹气了口气：“梧桐县医疗条件落后，大部分医护人员都通过进修留在了大城市。”
林子瑜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晚上，林子瑜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心中做了决定。
她敲响了护士长的门：“我想留在这里。”
护士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刚才刘院长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里医疗落后，你留下做什么？”
“正是这样，我更应该留下。”林子瑜道。
那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存在，但在这里，有太多让她放不下。
护士长一脸凝重：“你想清楚了。”
林子瑜没有犹豫，轻轻点头：“我会把北海医院的医德与医责在这里发扬光大。”
第二天。
护士长带领众人上车离开，半个多月时间，每个人几乎都黑瘦了一大圈。
尽管人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憔悴，但一双眼睛却都依旧炯炯有神。
霍时川环顾了一下车厢内的众人，没有看见林子瑜。
“林子瑜呢？”他问向护士长。
护士长沙哑回道：“县城医院人手太少，她主动申请留下。”
霍时川蹭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她胡闹什么！”说着，他就要下车去寻人。
护士长诧异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这时，一个男医生叫住了霍时川：“顾医生，院里来电话，有个老年痴呆引发的脑血栓患者，情况危急，需要你尽快回去主刀手术。”
霍时川身子一僵，停顿了几秒后重新坐下。
“知道了。”他沉声应道，手指蜷紧。
……
另一边，林子瑜和刘院长一番沟通后，正式成为了县城医院的一员。
她每天都按时吃乙酰胆碱酯酶抑制药，控制病发，延缓病情的加重。
接连几天，她的工作和生活都过得平静而安稳。
这天，林子瑜如常在门诊大厅导诊台值班。
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医院。
“小梧桐，爸爸去挂号，你在这里等着。”
中年男人说完，站在人群后排队挂号。
小梧桐安静的站在角落，苍白的脸色带着病态。
突然，她仰着头，鲜红的鼻血顺着鼻翼不停往下流。
小梧桐用手捂住鼻子，还是血流不止。
林子瑜见状，连忙拿起纸巾走过去。
小梧桐看到她，被鼻血染得狼狈的小脸颊涌上一丝慌乱。
“护士阿姨，我不会把地板弄脏，别赶我走。”她怯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