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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慎听着乐了，“我这七皇子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便是高兴杀谁就杀谁。你想死是吧，江远，那就利索点吧。”
江远眸子一下锐利，当下举起手中弯刀。
陆初霓再看那何夫人，竟躺平在坟头上，一点没有要躲的意思。她又急又慌，手上有没趁手的，随后扯了一把石榴花朝齐慎砸了过去。
绯色的石榴花瓣不会伤人，但会迷了眼睛。
齐慎不防被攻击，透过花瓣见一窈窕的身影逃走，当即起身一跃，扯住那女子，结果不小心将她衣袖给扯下来了。
撕拉一声。
陆初霓不敢回头看，见陆远安急匆匆赶来，腿比脑子动的更快，一下扑到他怀里，先将脸给埋住了。
“子玉，他轻薄我！”
她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同时手指向后面，还带着哭腔。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他就想……就想辱我，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齐慎脸黑成锅底，奈何手上还拿着那女子的袖子，扔了心虚，不扔又是人赃并获的。
陆远安先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用宽袖挡住了陆初霓的头和身子，再看向齐慎：“七殿下，这是下官的……外室。”
陆初霓身子僵了一僵，倒是没想到陆远安会这么说，但眼下这情况也实属无奈。
齐慎冷哼，“你这外室好大的胆子，竟敢加害本殿下！”
“加害？”陆远安不解，“她用什么加害您的？”
齐慎脸更黑了，总不能说石榴花瓣吧！
“哼！”
“殿下花名在外，我这外室虽生的貌美，但她已是有主的人。”
“你他娘的……”
“还请殿下自重！”
陆初霓暗里偷笑，这齐慎是真有理说不清了。为了配合陆长安，陆初霓继续哭，哭得凄凄惨惨，好似真受了欺辱一般。
齐慎眯了眯眼睛，继而勾唇一笑：“刚本殿下摸了一把，这女人玉骨冰肌，确实是极品，不若陆世子将人送给本殿下，本殿下念你还算识相。”
陆初霓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就是这么把自己名声糟蹋坏的。所以当他亲口说只碰过她一个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长安神色一肃，“本官惯来不懂奉迎，让七殿下失望了。”
齐慎眸子深了深，仍旧笑着：“送来的没有抢来的香，陆世子，往后看好你这外室，别让本殿下逮到。”
说完，齐慎回去，继续监工去了。
陆长安低头看陆初霓，“你没事吧？”
陆初霓摇头，“何夫人呢？”
“已经被我们的官差带走了。”
陆初霓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
“我不能让他看到。”
陆长安抿了一下嘴，“刚才失礼了。”
“没，我应该谢谢你。”
陆初霓不敢再逗留，忙低着头走了。
齐慎总感觉刚才那背影有些熟，下意识再看，却被繁盛的石榴花遮住了眼睛。他又坐了回去，催着江远让他赶紧把棺材挖出来。
陆长安皱了皱眉头，上前询问齐慎：“殿下，您这是何意？”
齐慎随口道：“大理寺查案。”
“这何子越的案子已经查清了，殿下想要查看案宗的话，可以跟下官回府衙看，实在没必要再将何大人的尸骨挖出来。”
“你查清了？”齐慎抬头看向陆长安，眼神又冷又锋利。
“是。”
“这话可是你说的。”
陆长安皱了一下眉头，“确实是下官说的，案子已经查清，再无疑点。”
齐慎扯了一下嘴角，“行啊，那再要查出什么来，便是你心怀不轨，意图掩盖真相。”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棺材挖了出来，棺材盖被掀开，腐臭之气蔓延。
齐慎用石榴花掩住唇鼻，让大理寺的仵作再次验尸。
很快仵作有了结论，“殿下，这人是中毒而亡。”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怎么会，明明是刀入要害而致命的……”陆长安话都说不利索了。
齐慎冷嗤，“陆世子，看来本殿下也得好好查查你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成了陆长安的外室
陆初霓回到灵云粮铺，赶忙让曲墨染和谨烟收拾东西，并且嘱咐掌柜的一定不要暴露她来过这里的消息。
“姑娘，咱们去哪儿？”谨烟问。
陆初霓一咬牙，“我们先出城，离开岳州，再做盘算。”
反正不能让他看到她，知道砚儿的存在。
“咱们就这么带走砚儿，那世子怎么办？”
陆初霓皱紧眉头，砚儿是陆长安养大的，视如亲子，她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带走了，确实太不厚道了，可她也是没有办法。
“是我对不住他了。”
说走就要走，可子衿带着行意和砚儿去街上玩了。
“你们先收拾，我去找他们。”
陆初霓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找到他们，她跑过去，一把抱起砚儿，让子衿抱着行意，赶紧往回走。
可刚走到路口，却见齐慎一行人进城了。
他们只好躲到拐角处，等着他们过去。
“娘，放我下来。”砚儿挣扎道。
“怎么了？”陆初霓问。
“我要捡地上的小石头。”
陆初霓将砚儿放下后，歪头盯着这一长队人马。
齐慎走在最前面，马给江远牵着，他背手缓步走着，与旁边的陆长安不时说一句话。他兴致很高，但陆长安一直咳嗽，有些体力不济。
五月飞絮漫天飘，犹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她看着他，不由想到雁归城的冬天，下雪的日子里，他们在暖和的屋里，她做针线，他看书。
这一别，此生再不复相见了。
她这边感慨良多，然一眼没看住，砚儿竟扭动着小身子跑过去了。
“爹爹！爹爹！”

显然，他是看到陆长安。

陆初霓看到这一幕，却一下怔住。
而这边齐慎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肉墩墩，头发稀疏，长得极其可爱的小家伙朝他跑来，嘴里还喊着爹爹。
待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抓住爹爹了，咯咯。”
小家伙乐得不行，仰头看到齐慎，又一下傻了。
陆长安回过神儿，赶忙抱起砚儿，“爹爹在这儿。”
砚儿看看陆长安，再看看齐慎，而后小脸一红，埋进陆长安怀里。
齐慎挑眉，“陆世子，这是你儿子？”
陆长安干咳一声，“是。”
“哦，倒是听过一些传言，陆世子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不过据说你那外室在生产的时候死了？”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没礼貌。
陆长安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她命薄。”
“娘在那儿！”砚儿这时指了指胡同里面。
齐慎往里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怎么还有娘？”
“呃……”
“哦，想起来了，陆世子还有一个外室，脑子有问题的那个。”
用石榴花偷袭他，可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齐慎给这关系安排的明明白白，倒是省得陆长安编谎话了，毕竟他也不擅长。
“你这儿子连爹都能认错，不太聪明啊。”
“……”
“呵，倒是跟陆世子很像，一个案子这么久也查不明白，可不不怎么聪明。”
揶揄了陆长安一句，齐慎得意的继续走。
陆长安嘴角抽了抽，也不知谁不聪明。
眼看陆长安把砚儿抱走了，陆初霓真是又气又无奈，暗暗骂了齐慎几句，又一路跟着，确定他们进驿馆了。
不多久陆长安的小厮丹青来传信，说是齐慎的人监视着他，他没法把砚儿带出来给她。
“齐慎监视陆世子做什么？”
丹青叹了口气，“何子越是中毒身亡的，那七皇子就认定我家主子意图包庇真凶，这不就给圈禁起来了。”
“何子越是中毒而亡？”
“是，可谁能想到呢，胸口好几刀刀伤，还有一刀命中要害的，便没人往中毒那方向想。而且何子越中的这毒也是怪哉，尸身上一点痕迹没有，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陆初霓呼出一口气，齐慎明显是故意为难陆长安，就算有失误的地方，也不能咬定他包庇真凶吧
“你能把我带进么？”
留砚儿在那儿，她怎么可能放心。而且只要她进去了，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带砚儿出来。
丹青点头，“您以世子外室的身份进去，应该没人会阻拦的。”
陆初霓用面纱捂住脸，让丹青带她进了驿馆。
来到院里，但见海棠树下，陆长安正捧着一本书念，声音玉润，字字清晰。而砚儿拿着一个铲子，正四处挖洞。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个意思就是说自我品行端正了，即使不发布命令，百姓也会去实行；自我品行不端，即便发布命令，百姓也不会服从。这句话不仅仅是警醒我们当官的，也要告诉我们一个做人的道理，只有做人做事端正，才能让别人信服。”
陆长安谆谆善诱，奈何砚儿只关心哪个坑里的蚂蚁多。
陆初霓走进去，道：“其身正，奈何奸佞横行。”
陆长安见陆初霓过来，笑着站起身，“不怕，这世道总还是分得清黑白的。”
“你是京兆府少尹，他随口给你定个罪名，说监禁就监禁了？”陆初霓不由有些气愤。
“确实是我办案不利。”陆长安长出一出口气，“那何子越竟是中毒而亡。”
“这么说凶手不是盈盈和李世，而是另有其人。”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这时砚儿乐颠颠跑过来，先抱着陆初霓喊了一声娘，又冲陆长安喊了一声爹爹。
陆初霓眉头皱了皱，“看来需得纠正他了。”
陆长安心下一痛，“当时为了不让人怀疑，我才对外说砚儿是我儿子，我知道这样不合适。”
“抱歉。”
齐家是肃平王带人抄斩的，他与齐慎有血海深仇。而陆长安是肃平王的儿子，砚儿是齐慎的儿子，她再如何觉得愧对陆长安也不能让砚儿叫他爹爹。
陆长安满目哀伤，但在陆初霓看过来时，还是遮掩了起来。
“慢慢来吧，孩子小，别伤到他。”
陆初霓点头，“我打算带他走。”
“去哪儿？”陆长安忙问。
“很远很远的地方，许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一辈子啊。”
陆初霓还想说什么，丹青跑过来，说是齐慎过来了。
陆初霓只得赶紧躲进屋里，透过窗子，不多一下，见他走了进来。
“陆世子，听闻你的小厮带什么人进来了？”他眯着眼问。
陆长安往西屋看了一眼，道：“我的外室，不行吗？”
齐慎轻嗤一声，“行，看来世子与你这外室还真是亲密的很，片刻都不能分开。”
陆初霓以为齐慎问清楚就会走，结果他在石桌旁坐下，非要跟陆长安下棋。这一下下到天黑，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还赖着不走。
“你这外室见不得人，怎么也不露个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这外室委实胆大
陆初霓站在屋门口，这话说得气人，谁见不得人了！
但她确实不敢出去，只能掐着嗓子，娇媚的喊道：“夫君，奴家才不要与外人同桌吃饭，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真让人恶心！”
齐慎刚执起筷子，这话要是让脸皮薄的人听到，估计都想钻地缝了，但他呲牙一笑，夹起一筷子菜就开始吃。
“陆世子，快坐吧，别客气啊。”
陆长安干咳一声，“我先给她端一碗饭进去。”
“还是饿着吧。”
“这……”
“她不恶心么。”
齐慎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女人过不去，见陆长安端了一碗饭进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旁边小孩儿踢了他一脚，似乎在给他娘报仇，等他看过去，他却咧嘴一笑。
“哥哥，吃，吃肉肉。”
齐慎挑眉，“叫叔叔。”
“哥哥好看。”
齐慎笑，“嘴挺甜啊。”
作为奖励，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到小家伙嘴里。
小家伙苦着脸嚼着：“哥哥好坏。”
“劝你叫叔叔，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给你爹提辈分儿。”
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傻子。”齐慎轻嗤。
砚儿嘴一扁，“你才是傻子，呃，全家都是。”
“嘿，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出去喂狗？”
“哇哇！”
砚儿哇哇哭了起来。
陆初霓听到儿子哭，赶紧让陆长安出去看看。
什么人啊，小孩子也欺负！
晚饭吃完，陆长安把砚儿抱进里屋，交给陆初霓。
“他还不走？”陆初霓问。
陆长安摇头，“还要下棋。”
“有病吧。”
“你们先睡，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嗯。”
陆初霓哄着砚儿，不多一会儿就把他哄睡着了，这时齐慎的声音传来进来：“陆世子，你输了。”
陆长安声音温润，但透着疲惫，“下官认输，殿下也累了吧，还是……”
“不累啊，接着下。”
接下来几盘，陆长安一直输，齐慎的越来越得意。
“听闻陆世子棋艺了得，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吹的神乎其神，也不过如此。”
“下官技不如殿下。”
“你是带着脑子下的吗？”
“下官有些累了。”
“别为自己的愚笨找借口。”
“是，下官愚笨。
“那就再下几盘吧。”
陆长安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白棋推掉，“七殿下，敢问下官哪里得罪您了？”
齐慎垂眸冷笑，手里把玩着黑色的棋子。
“本殿下只是想与世子切磋棋艺，世子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夜已深。”
“有何不妥？”
屋里，砚儿醒了，伸开双手喊陆初霓：“娘，我要尿尿。”
陆初霓抱起砚儿，可齐慎就在外面，她不能露面。
“娘，尿尿。”
小家伙一副着急的样子。
陆初霓冲外面喊道：“夫君，奴家等着你呢，快进屋睡吧。”
这话里赶人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但凡有点脸皮的都该走了。
结果齐慎却道：“世子进屋吧，本殿下就在这外间给二位守夜，不过二位动静还是不要太大，若不然本殿下万一想进去观摩观摩就不好了。”
这是人话吗？
“人要脸树要皮，怎么真有那些没脸没皮的。”
齐慎脸一黑，这个外室委实胆大，竟敢明着骂他！
又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砚儿可等不及了，自陆初霓怀里出溜下来，赶紧往外跑。他也是睡迷糊了，跑到外间，也没看清地方就尿。
而齐慎正踱步走到屋当间，感觉脚上一热，再低头一看，那小家伙正对着他尿。
陆初霓自门帘缝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齐慎脸黑沉黑沉的，“陆世子，本殿下若以侮辱朝廷本官之罪抓了你的外室，倒也不为过。”
陆初霓嚷道：“哟，奴家好怕啊，七殿下有本事亲自进屋来抓，反正奴家已经脱了衣服，您还真有眼福了！”
齐慎还没被谁这么气过，当下就往外走，“真真一个泼妇！”
经这么一遭，齐慎总算走了，只是门口的守卫又加了一层。
陆长安皱紧眉头，“他似乎在防着我。”
陆初霓哄着砚儿睡下，走到外面，与陆长安一起站在屋檐下，肯定道：“他在防着你。”
齐慎没这么无聊，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的。陆长安已经在他手上了，他还要亲自监视，只能说明今晚必定有极其重要的事，决不能走漏风声。
风大了一些，陆长安不经意抬头，看到东边有光亮。
“城东失火了！”
陆初霓望过去，但见东边的天都被照亮了，“而且火很大。”
这时院外脚步声也乱了起来，陆初霓躲到门后，晃到齐慎的身影自院门前一晃而过。
他披着披风，脸色沉冷。
“查到是谁通风报信的，老子剐了他！”
陆长安迟疑了一下，转头对陆初霓道：“你先睡吧，我跟去看看。”
陆初霓想拦着陆长安，齐慎此时就像一条发了疯的狗，这时候凑上去，只有被咬的份儿，但不等她开口，陆长安已经跑出去了。
她惴惴不安的回屋里，一直到天亮都没怎么睡着。
翌日，丹青回来了，陆初霓问他怎么回事。
“方太师府着火了，那火烧得大，前后三进的宅子都烧塌了。”
方太师？
陆初霓细想了一下，此间被封为太师的只有一人，曾授业当今圣上，从翰林侍讲一路高升至文学博士，后四方游学，在各地书院教书，桃李满天下，被天下学子尊为师，在告老还乡后又被封为太师。
方子孺！
只是齐慎和这方太师有什么交集，这场火也委实烧得离奇。
“你家世子呢？”
“太师被救出来了，但守在那废墟前不肯走，说是书房有很多藏书，那些书烧了，等于要了他的命。世子心疼他老人家，正带人挖那些残垣断壁，看能不能找到一两本没烧的，好安慰一下老太师。”
“那么大的火，没死人？”
“哎哟，死了不少呢，尸体一具一具往外抬。”
陆初霓冷嗤，这位太师不为死去的人伤心，为那么几本破书？
反正她是没法理解的！
丹青左右看看，又小声对陆初霓道：“夫人，七殿下的人都去救火了，趁着时候守卫不严，世子让我带您和砚哥儿赶紧离开这儿。”
陆初霓忙点头，“那你等一下。”
回到屋里，砚哥儿正好醒了。陆初霓先给他穿好衣服，自己又换了一身，然后跟着丹青出了院门。
哪知刚走下游廊，正撞上从外面进来的齐慎。
他一眼看到她，眸光深冷，带着几分打量。


第一百九十四章回去照照镜子吧
陆初霓对上齐慎的目光，下意识的躲开，继而咽了一口口水。
他应该认不出她！
她脸上带着面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特意在里面穿了一身棉袄，再套上宽松的外裳，整个人胖了一大圈。
除非他有火眼金睛，不然不可能认出她来。
果然打量了几眼，他就错开身往另一条游廊上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冲身后江远吩咐了一声。
“传令下去，加强守卫，什么老鼠苍蝇臭虫的，一个也别放出去。”
江远应了一声，同时看向陆初霓他们，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陆初霓脸一黑，抱着砚儿气冲冲的回去了。
齐慎这厮，从来不让人失望，一直心毒嘴贱。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没有认出她来，这样至少不用总躲在屋里了。
陆初霓带砚哥儿吃过早饭，然后在院子里玩。
院西边有一个葡萄架，上面挂满了一串串青色未成熟的葡萄，砚儿想要吃。陆初霓举起他，让他只摘一颗。
这时她听到嗖嗖的声音，下意识往西边看，这才发现墙上有个拳头大的洞。
陆初霓让砚哥儿摘了一颗，将他放到地上后，趴到洞口往隔壁院里看。但见齐慎穿着白色的中衣，正在舞剑，那剑势十分凌厉，带着凛凛的杀气。
再看他脸上的神情，肃冷沉着，仿佛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要用手中的剑劈开一条路，尽管随时可能丧命，尽管已经遍体鳞伤。
这样的齐慎，她仍旧心疼。
“娘，好酸。”
因这一声，齐慎好似听到了，剑势一顿，吓得陆初霓赶紧蹲下身子，拉着砚儿躲到墙角。
砚儿不解的看着陆初霓，想要开口问一句。
“嘘，我们在给跟隔壁的叔叔玩躲猫猫。”
砚儿一听在玩游戏，眼睛立马亮了，赶紧躲进陆初霓怀里。
“娘，我不说话。”
“嗯。”
这多少有些幼稚，蹲了一会儿，她觉得齐慎应该已经走了，便想拉着砚儿往葡萄架外面走，但砚儿不肯。
“叔叔还没找到我们。”
“……”
于是一整个上午，她和砚儿就蹲在这儿，蹲到后来脚都麻了。
“娘，我们赢了吗？”
出来的时候，砚儿还不忘问。
“呃，赢了吧。”
用过午饭，陆初霓哄着砚儿睡着后，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来到院门外，见陆长安扶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朝后院这边走来。
陆初霓迎上去，陆长安看到她一下愣住。陆初霓侧过身，偷偷摘下面纱，冲他吐了吐舌头。
陆长安这才认出她来，不由笑了笑，而后跟她介绍：“这位是方太师。”
陆初霓冲方太师行了个礼，“先生好。”
方太师上下打量了陆初霓一眼，“这位是？”
“她是……”陆长安顿住，还真不知该怎么介绍陆初霓。
陆初霓笑着接过话：“我叫珠珠，世子的外室。”
方太师看向陆长安，见他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概想不通陆长安怎么会看上她。
“果真是珠圆玉润。”他勉强道。
陆初霓捂嘴笑，“世子就喜欢长相富态的，说是他的福气。”
“哎哟，你们烦不烦啊，一直说不停的，我想洗澡，全身脏死了！”
方太师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娇媚，身材姣好，凹凸有致。
她身上衣服沾着灰烬，脸上也落了一层灰，但美人仍是美人。
她要洗澡，陆长安一个大男人却不好安排。
陆初霓笑道：“我带孙小姐去吧。”
这话一出，方太师脸黑了，陆长安尴尬至极，美人气得撅起嘴巴。
“哪里不对吗？”她不由问道。
这时有人大笑起来，陆初霓歪头看去，见齐慎正靠着西边的垂花门笑得前仰后合的，笑得那凤眼眼尾都红了，徒增一抹艳丽。
他趴着墙，一边笑一边好心解释：“哪是什么孙女，这是方太师的小妾！”
陆初霓脸腾的一热，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我眼神不好……”
方太师老脸搁不住，冷哼一声，推开陆长安，大步走了。
那美人扁了扁嘴，冲陆初霓道：“我叫虞娇娇。”
“虞……虞夫人。”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我去洗澡啊！”
她本是帮忙的，但这人似乎当她是丫鬟。
真没礼貌！
“虞夫人，请直着往前走，走到廊子那儿，再往西拐，走几步就有温泉池。”
虞娇娇哼了一声，“那你给我备好香胰，珍珠粉，桂花油，需得是上好的，还有准备一身衣服，里衣要绵软细滑的杭绸，外衣要华丽的南锦。”
虞娇娇走了几步，回头又嘱咐了一句：“你长这么胖，怎么还有脸出门。”
陆初霓瞪大眼睛，长得人模人样居然不会说人话。
算了，懒得跟这种人生气。
陆初霓正要回院里，见齐慎还靠着那边院门，正眯眼看着她。
她心虚的低下头，怕他认出来。
“那边没有温泉池只有一个鱼塘。”他道。
陆初霓抿了抿嘴，“哦，我大概记错了。”
“真的只是记错了？”
他追根刨底的，有意思吗？
“我故意的，行了吧？”
她说完，许久没听到齐慎再开口，不由抬头望过去，见他正盯着她看，眸色很深。
“你为什么戴着面纱？”
这话问的不着东西，但陆初霓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他不会开始怀疑了吧。
她思量片刻，矫揉造作道：“哎，还不是因为奴家美若天仙，又有一些色中饿鬼想占奴家便宜，奴家也是无奈。”
齐慎眯眼，这胖女人口中的色鬼明显说的是他。
“美若天仙？”齐慎呵了一声，“天仙都像你这么胖的话，飞不起来吧？”
“你！”
齐慎站直身子，“回去照照镜子吧！”
安置好方太师，陆长安才回来。
“这七皇子办案委实太随心所欲了，因何子越遇害前一日和方太师喝过酒，他便怀疑方太师毒害何子越，证据都没有找全就要搜老太师的宅邸，也不知怎的就着了火。如今更是将老太师监禁于驿馆，不许他离开半步。”
陆初霓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齐慎一来岳州就挖何子越的坟，似乎是断定他不是被盈盈和李世用刀捅死的，而是被毒害的。
他又没见过何子越的尸体，怎么断定的？
又或者……何子越根本没有中毒。
他随口编了个谎，为的是以此为由搜方太师家，他在调查另一桩案子！
陆初霓想到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方子孺可是帝师，天下文人之首。
他也太张狂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抢人家妾室这事也干得出来
当晚，齐慎设宴为方子孺压惊，陆长安作陪。
管弦乐声传到这院，陆初霓带着砚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等哄着他睡着后，她透过西墙的那个洞望过去。
西院石榴树下，齐慎坐在羊绒毯上，正歪着身子欣赏舞姬跳舞，嘴角尤带一抹不正经的笑。
方太师坐在下首，脸色却是阴沉的很。再看他旁边的陆长安，一直低着头，似乎有意躲避什么。
随着舞姬进入视线，陆初霓看到前面领舞的竟是方太师那个小妾，她身姿曼妙，只着一件轻纱，春色若隐若现，而随着乐声，她摆臀扭腰，极尽妩媚。
她又一跃起，摘下一朵石榴花，奉到齐慎面前。
齐慎笑意加深，接过那石榴花，同时一把将那虞娇娇扯到身边。
隐忍许久，方子孺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
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的小妾，明目张胆的给他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七皇子，承您盛情，老夫畅饮了几杯，已有些不胜酒力，这便回去休息了。”说着，方子孺行了个礼，而后冲虞娇娇呵了一声：“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过来扶着老夫。”
虞娇娇咬着下唇，委屈的看着齐慎，不舍得离开。
齐慎勾唇一笑，伸手钳住虞娇娇下巴，“如此一朵娇花，那头老牛牙都快掉光了，真嚼得动？”
方子孺青筋爆出，“七皇子可知他人之妻不可夺？可知礼义廉耻？可知……”
“本殿下是心疼太师你，走路都一步三喘的，床上这点事，不如就让本殿下代劳吧。”齐慎眉眼上挑道。
“你……你无耻！”
“放肆！”他说这两字，依旧带着笑。
他这态度气得方子孺浑身发抖，“圣上还要尊老夫三分，七皇子莫要太张狂，若告到圣上那儿……”
“太师与本殿下为一个舞姬闹到圣上面前，本殿下名声一向不好，倒也不怕什么，只太师您为人师表的，不大好听吧？”
方子孺被齐慎气得眼前发黑，往后踉跄了几步。
“先生！”陆长安忙扶住了方子孺，继而看向齐慎，想说教几句，但还没开口便被齐慎堵住了。
“陆世子，你那小妾自称美若天仙，本殿下挺想一睹真容的，不若今夜就送过来？”
陆长安简直跟烫了手脚似的，当下赶紧扶着方子孺离开了。
齐慎假模假样的送方子孺往外走，而陆初霓看到虞娇娇趁这个时候拿出一个小药瓶，往酒里面洒了一下药粉。
陆初霓皱眉，正想着要不要提醒齐慎，却见那虞娇娇仰头自己喝了。
这什么操作？
这时齐慎回来，那虞娇娇便跟着他进屋了，院子一下安静下来，又过不久，屋里传来一些暧昧的动静。
还不等陆初霓细想什么，齐慎已经出来了，还一脸嫌恶的样子。
“她也不照照镜子，居然想占老子便宜。”
陆初霓扑哧笑了一声，她大概猜到虞娇娇往酒里放的是什么了，一种媚药，大概是为了取悦方子孺，而方子孺年老体衰的，她只能喝那种药配合。现在为了拿下齐慎，她也喝了那种药，但她没想到齐慎对她根本没有兴趣。
他留下她另有目的！
齐慎坐到屋前石阶上，拿过酒坛狠狠灌了一口气，还有些生气。
“这世上，老子只让她一人占便宜。”
陆初霓心下一动，这个‘她’，是小金妃？又或者……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动摇。
这时陆长安回来了，陆初霓从葡萄架下出来，朝他走过去。
“你也喝了不少吧？”
看他脸红红的，应该是喝了不少。
陆长安看着她，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
“世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长安沉了口气，“他不值得。”
“啊？”
“他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爱。”
陆初霓缓了一下才明白陆长安的意思，摇头道：“不，他值得。”
“你……”
“只是我与他缘分浅而已。”
上一世阴阳相隔，这一世半路走散，她能守住的只有她的那份爱，因为他值得，所以这份爱也变得弥足珍贵。
陆初霓笑，“你不会知道他的好，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只有我知道。”
陆初霓冲陆长安微微颔首，转身回屋里去了。
接下来几日，她看到虞娇娇常背着齐慎去找方子孺，有一次她还看到二人竟然在假山后面做那些事，实在辣眼睛。
这位可是方子孺，堂堂太师，天下学子的表率，居然也有这么轻狂的时候，如那那些人知道，必定惊掉下巴。
这一日，陆初霓带着砚儿玩捉迷藏，说好了不能出这个院子的，可她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那个小家伙，只能去外面找。
找到西院，正见虞娇娇给齐慎倒茶，一脸媚态，痴痴看着齐慎。
“殿下，您答应娇娇了，可一定要说话算话。”
齐慎喝了一口茶，“要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那老东西嘴紧的很，不过娇娇会使出浑身解数的，殿下您可不要对娇娇失望哦。”
“行了，别在本殿下跟前了，去找那东西。”
“殿下……”
“快滚！”
虞娇娇乖巧的行了礼，又痴望了齐慎一眼，这才离开。
走到门口看到陆初霓，她撇了一下嘴。
“真不知道那陆长安看上你哪儿了，口味可真重。”
这话听来却有几分妒意，陆初霓只是笑笑，没有跟她浪费口舌。
等虞娇娇走了，陆初霓本想去别处找，但见小家伙自石榴树后露出头来。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齐慎看到她，闲闲的睨了一眼，继续喝他的茶。
她上前行了个礼，接着朝石榴树下走去，“我好像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哦。”
听到她的声音，砚儿兴奋的咯咯笑起来。
“我要抓住这只小兔子喽。”
她往前一扑，小家伙尖叫一声跑出来，然后也没看清前面，一头栽到了齐慎怀里。他还兴奋的不行，一直往齐慎怀里爬。
“呵，正好我这只大野狼饿了，一口吃掉你这只小兔子。”
齐慎张开嘴，故作凶狠，本来想吓唬砚儿，结果小家伙更激动了，搂着他脖子，小脸蹭着他的脸。
齐慎表情僵了一下，继而将砚儿从身上拔下来，还给陆初霓。
“一股子奶味儿，难闻死了。”
陆初霓撇嘴，“殿下不喜欢小孩子吧？”
“本殿下不喜欢别人家的，只喜欢自家的。”
陆初霓心思一转，“殿下有孩子了？”
“本殿下有女儿，白白嫩嫩的跟个包子似的，比这泥猴子可爱多了。”
包子？小姑娘家，你夸人家像包子？
还有什么泥猴子，他要是猴子，你也是。
陆初霓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想到什么，忍不住道：“殿下利用虞娇娇对您的爱慕之情，让她牺牲色相去陪方子孺，套取什么情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齐慎神色一冷，抬头看向陆初霓，隐隐透出杀气，“你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陆初霓当即懊悔自己多嘴，他该不会想杀她吧，这样想着，她忙往后退。


第一百九十六章慈济院坍塌
退了几步，陆初霓顿住。
因为这厮杀气一敛，恢复了之前不正经的样子。
“你不怕我！”他道。
“殿下一个鼻子两只眼，我怕你做甚。”
说完，陆初霓抱着砚儿赶紧走了。
齐慎又抿了一口茶，细细咂摸了好长时间，喃喃道：“真想揭开她的面纱。”
这种感觉，说不清，好像就是有点手痒痒。
之后几日一直下雨，陆长安的旧疾犯了，一直咳嗽不停。驿馆给找了大夫，可吃了几副药，却仍不见好。
这日一早，天终于放晴了。
陆初霓想着去求一求齐慎，可否让她出门一趟，找曲墨染给陆长安配几副药。刚走出院门，见他从西边那院匆匆出来了，脸色十分凝重，而江远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下命令。
“所有人马上集合赶往西郊！”
他这一声招呼，驿馆里的守卫齐刷刷的往外走，顷刻间院里就空了。
又过一会儿，江远过来，要陆长安跟他们一起去西郊。
“他还病着。”陆初霓道。
“只要没死，只要还能动，爬也要爬过去！”江远喝道。
陆初霓皱眉，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
丹青不服，“我们世子身份尊贵，真要出什么事，你们殿下也不好交代吧？”
“交代个屁！”
“你！”
陆初霓拉住丹青，跟江远这种兵痞子硬碰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平心静气的问：“这位官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远睨了陆初霓一眼，大抵是不想为难女人，于是冷声道：“西郊慈济院地面坍塌了，房屋全陷进了坑里，而慈济院还有三十多个孩子，今日只要是个男人就必须跟着我们去挖。挖一铁锹土也算尽心尽力了，别在这装什么娇贵，谁他娘的命也是命！”
陆初霓瞪大眼睛，慈济院是收养孤儿的地方，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