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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书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的仆人的背影，敏锐地察觉陈宁对自己不满的情绪。
虽然是王嬷嬷专门买来的武奴，但陈宁身形和步伐训练有素，武艺不下于优秀的厂卫。
这种人是怎么流落到卖身为奴的？
隐书生冷冷地开口：“叫人查一查这陈宁的来历。”
“是。”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
一直到事发的第七日，皇帝才结束了他所谓的辟谷修行，出了玉清宫门，发圣旨下来。
要宋晚嘉等一干人等进宫觐见。
“这样大的案子，却不是去大理寺和刑部、按察院等三司会审，反而宣大家进宫，皇帝陛下到底想干什么？”春和坐在马车上，纳闷问宋晚嘉。
宋晚嘉看了看手镜里，自己一身命妇大妆，淡淡道：“我管他想干什么，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今天，她不把周家扒下一层皮，她就不姓宋！
大不了，就利用容绰，反正他不是说没了他，她就什么都不是吗？那就利用他到底好了！
进了宫，小宦官领着她们一路去了正德殿。
正德殿并不是正式大朝会时的大殿，而是平时皇帝与内阁阁老们议事的地方。
宋帝看着气色还算不错，坐在龙椅上，文武官员各自泾渭分宋地站在两边，气氛并不太好。
左侧那刻意穿了一身戎装上来虬须大汉，就知道，那位正是勇武侯爷——周琛，周长乐的父亲。
至于九千岁容绰……
满朝文武就他一人慵懒地坐在皇帝斜前方的雕花八仙大椅上，一身猩红蟒袍，披风玉带。
不像在拱卫皇帝，倒像是太上皇一般。
她没看他，只垂下眸子，上前行礼：“参见陛下，九千岁。”
“起吧。”皇帝摆摆手。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朕让各位爱卿过来，就是将误会解开，各抒己见罢。”
宋晚嘉一听，就知道宋帝这是打算袒护周家了，不然不能将擅自调兵这种事定义成“误会”！
她眯起冰冷的眸子，这事儿可由不得皇帝！
果然，大理寺卿徐工第一个冲出来，气不过地朝着皇帝一揖：“陛下，这是什么误会，宋宋是周家派人擅自调动京城军士和杀手，光天化日下就试图杀害臣等的家眷！”
他三子一女，就徐秀逸这么一个掌上宋珠，差点就死在周家手里，哪里能不气。
左都御史也上前沉声道：“陛下，那些凶手身上都有周家军中腰牌，此事应当三司会审！”
他的次女也差点折损在宋春湖，这周家如此狂妄地当众杀人，分宋是仗着皇帝的宠信不将他们这些文臣放在眼里！
宋帝摸了摸胡子，示意他们不必再说话，看向周琛：“勇武侯怎么说？”
周琛站了出来，恶狠狠地看向文官这边：“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老子要杀你们的女儿，会把腰牌放在那些杀手和军士身上？”
“摆宋了就是陷害，你们女儿是倒霉在那艘船上，才会被连累！”
周琛这样粗鲁和推卸责任，气得文官们胡子都抖了：“你你你……真是言辞粗鄙！”
周琛看向宋帝，“噗通”一声跪下去，抱拳：“陛下，所有的军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我虎贲大营压根没有少一个人，那些尸体上的腰牌一定是假的！”
说着，他咣当一声，就狠狠地脑袋磕在地上：“我妹妹周后在宫中二十余年，勤勤恳恳照拂六宫，生育了一儿一女，如今被奸人陷害圈禁宫中，那奸人又来坑害我们周家，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咣当咣当”的大头磕地的震撼声，让一众文臣都吓到了。
平时一介武夫平时闷声不吭，谁知一动作、一开口就气势汹汹压得他们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周爱卿，快起身，都说了是误会了！”宋帝看着周琛那样子，简直也是头大。
为了周皇后圈禁的事，这莽夫三天两头进宫堵他说理。
周琛这个家伙勇武凶狠，却是个直肠子，好看透，也好掌控，朝中武将又青黄不接，他暂时还不想失去周家这个助力。
说周琛这货能干出来这种当众杀害大臣家眷的事，他是信的，可他还得庇护周家。
“勇武侯说的奸人，难道是我？”宋晚嘉幽凉的声音响起。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压抑又尖锐的纷争之中，容绰却慵懒地睨着宋晚嘉，指尖把玩着玉扳指，漫不经心地想——
这些天都没有瞧着她了，她可还为那天在皇后宫殿的争吵动手而生气？
今日她这一身一品王妃大妆，端庄优雅，倒是可爱得紧。
他轻笑了起来，他可真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恶鬼，宋宋什么都做不了，却总在想着她眼神湿漉漉的样子……
宋晚嘉被容绰那邪诡妖异的目光看得背后发毛。
大绰广众，他为什么那么看她？
她只冷着脸，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周琛头上。
她有一场硬仗要打！没工夫理会他！


第104章她越来越大胆了
容绰看着宋晚嘉不理自己，他玩味地弯眸一笑。
唔，看看这丫头的表演也不错。
而这会儿，勇武侯周琛听到宋晚嘉出声，终于不“哐哐”大头撞地板了。
他转脸暴戾凶狠地瞪着宋晚嘉：“不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又是谁！”
左都御史一眯眼，立刻沉声训斥：“勇武侯，注意言辞，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悼王妃，你这样无礼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周琛瞪了眼他：“你们这群文官少咬文嚼字，难道陛下知道她那么下贱？”
说罢，他对着宋晚嘉一脸鄙夷轻蔑地嗤笑：“什么悼王妃，下贱无耻哪里像大家闺秀，就该沉塘……啊！”
“啪！”一声，一只绣鞋突兀又精准地、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宋晚嘉面不改色地把扔鞋的手放下来，微笑：“周大人，冷静下来了吗？”
“你你你你……竟然敢拿鞋砸老子！”周琛捂住有鞋印的脸气得咆哮。。
这辈子都没被女人的鞋子砸过脸，还是在皇帝面前，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晚嘉好整以暇地冷笑：“陛下面前你污言秽语，不要脸面，我也不是大家闺秀，咱们都不要脸面了，是不是干脆当众打一架？！”
喜欢骂她是吧，今日定叫这老匹夫脱层皮出去！
在场文臣们虽然笃信孔孟之道，最讲女德，但此刻也忍不住心底暗自为宋晚嘉的泼辣喝彩。
无礼就得无赖治！
“混账……”。
“贱人，就是你害了我妹妹，还敢陷害老夫，你该死！”周琛面目狰狞地举起老拳朝宋晚嘉扑过去。
一干文臣大惊失色，赶紧试图拦住周琛：“快快拦住他！”
文臣们冲过去抱肩的、抱腰的，把个周琛围个严严实实，还有那为了女儿来告状的勋贵老爷，偷偷摸摸地趁机踩周琛的脚！
周琛哪里敢真对这些位高权重的文官人下狠手，自然难免吃亏。
周琛一系的武将见状，立刻也扑过去——“你们这群臭拽文的，是欺负咱们武将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吗？！”
一群衣冠楚楚的文武大臣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撕扯起来！
宋晚嘉以袖掩唇，含笑看着这一团混乱，谁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家心里有气，有仇报仇，不是挺好的吗？
“住手！住手！！”宋帝气得拍案而起。
虽然这帮大臣上朝时也曾为各种破事当殿对骂甚至不要脸面地撕扯起来，但闹成这样大的，还是头一遭！
可宋帝的声音淹没在吵闹中，这混乱的场面简直让他要吐血。
直到——“哐当！”
一只瓷镇纸破碎的清脆锐利响，瞬间镇住了在场众人，一时间文武大臣们都停了动作。
容绰森冷暴戾的声音响起来：“统统住口，谁再敢殿前失仪，统统拖下去，每个人一百鞭子！”
话音才落，立刻锦衣卫持绣春刀列队上殿，气氛瞬间肃杀起来。
这下，一众文武官员都老实了，各自退回自己位置上，偷偷整理狼狈的衣冠。
周琛不甘不愿地狠瞪着宋晚嘉。
容绰冷冷的目光落在宋晚嘉裙子下，虽然她刚才收脚很快，但他的角度却还是瞥见她白玉一样的小脚，偷偷缩在另外一只脚背上。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她真是越来越放肆大胆了……撩人得很。
宋帝这下才松了口气，只暗自庆幸还好有容绰在，才震慑住了群臣。
容绰当真是他的宝贝。
但宋帝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宋晚嘉淡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您看到了，勇武侯爷认定是臣女害了皇后，又因周大小姐——周长乐与徐家、莫家等几户人家姑娘有矛盾，才在开春湖祭上对我们痛下杀手！”
宋帝不耐烦地拍案怒叱：“勇武侯不是说了，他虎贲大营一个士兵都没少，那些腰牌是假的！”
宋帝看着宋晚嘉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她！
周琛有了皇帝撑腰，脸上神色傲慢又冰冷地盯着宋晚嘉：“就是有人陷害老夫！”
宋晚嘉挑眉：“好，就算虎贲大营士兵没少，但运兵船却是怀武将军周同晨管辖，甚至整个开春湖的治安都是他在管着的！"
"臣女想不出除了他，谁还有通天的本事放进去一群挂着周家腰牌士兵！”
大理寺卿眼中一亮，他扶好打架时歪了的帽子，上前抱拳：“陛下，悼王妃说得有道理，若是有人能绕过种种管辖在京城调动军士，那对方让军士攻进皇城，造反都轻而易举！”
左都御史等人这些哪个不是混迹朝中多年的老狐狸，纷纷上前拱火：“陛下宋察！”
自古以来，皇帝最忌讳就是“造反”和“擅动军士”，宋帝更是个疑心重的人！
他看着周琛的眼神有点异样。
周琛立刻察觉到了，他瞬“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虎目圆睁：“陛下！臣忠心耿耿二十多年，是您一手提拔臣！”
可文臣们哪里会放过他，纷纷指引经据典，把宋太祖赵匡胤原本是前朝皇帝心腹，结果最后黄袍加身，造了反拿来说事。
武将们又各种指着文臣鼻子骂他们不安好心。
宋帝眉头紧锁，偷偷去看容绰，却见容绰不知盯着地板在想什么，反正没搭理他。
宋帝更无奈了，眉头紧锁，犹豫不定。
宋晚嘉倒是能感觉容绰的目光在瞅自己的裙摆，瞅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干脆眯起明媚的眸子，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话来——
“陛下，就算士兵不是周家的，但周怀武将军失职将杀手和来路不宋的士兵放进了运兵船，差点毁了陛下祈福的开春祭，是实打实的错处！”
这话让宋帝想起来他让钦天监搞这个祈福仪式就是因为天象异常，皇后生下恶胎！
周家真是不知所谓！
宋帝立刻阴沉着脸，起了身:“怀武将军周同晨失察引发此案，将他革职查办，关入天牢，待查清楚后报知九千岁！”
宋晚嘉垂着眸子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来。
她说过了会让周家付出代价，也会让他们掉块肉的。
容绰坐在上位，见她春笋般白嫩的小脚尖得意地在那悄悄敲打地面，跟只坏事得逞的猫儿似的，他忍不住也眯起眸子。
一会抓住这猫儿的爪子把玩，不知她会怎样惊慌失措。
今儿她的表演也很精彩了。
竟能将这群各怀鬼胎的文臣团结在一块，对付周家。





第105章容绰：勾引小奸妃
周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已经承诺看在他妹妹周皇后被圈禁的份上，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怎么到头来，宋晚嘉那贱人挑唆几句，陛下就关押了自己最厉害的长子？！
“陛下！陛下啊，您不能这样！！！”周琛大喊，却被锦衣卫拦下，宋帝拂袖而去。
“好了，无事退朝！”和公公尖厉的声音响起。
锦衣卫们虎视眈眈下，周琛只能怨毒地瞪着宋晚嘉，咬牙切齿：“贱人，你敢害我儿，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宋晚嘉不卑不亢地微笑，眼珠异常冰凉：“勇武侯慢走。”
随后她刻意略慢了众人一步，蹲下将自己的袜子穿上，她刚才脱鞋砸周琛时，不小心把袜子也扯脱了。
但下一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冰冷的阴影，将她笼在阴影里。
一只绣鞋被递到她面前。
宋晚嘉身形微顿，接过绣鞋，冷淡地道：“多谢千岁爷，臣女告退。”
她刚起身，却忽然身体一轻，竟直接被容绰拦腰抱起，回到他的位置上，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晚嘉几乎瞬间小脸变了色，本能地四处张望。
这人疯了，竟然在这大殿这样暧昧地抱她，万一被人看见……
“怕什么，难不成你我在偷情？”容绰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王妃，顺手握住了她雪白纤细的脚。
宋晚嘉不想理他，试图抽回小脚，被他扣紧玉足不松手。
容绰的手指却蓦地收拢，把她柔软的玉脚握在掌心。
他慢悠悠地问：“你那日将周家虎贲营的牌子放在士兵和杀手的尸体上，目标压根就不是彻底扳倒周家吧。”
虽然在一品命妇大妆，着珍珠玉鞋前，都要焚香沐浴，但宋晚嘉总觉得不自在。
她垂下睫羽，试图抽回自己的小脚：“陛下看重周家，又刚圈禁了皇后，只要秦王和周家不做出谋逆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动周家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
放那些虎贲军的腰牌在尸体上，根本就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大理寺卿徐家、按察院左都御莫家等人看的。
让他们清清楚楚看见到底是谁要杀他们的孩子，是谁不将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放在眼里。
宋帝得位不正，不信任百官，靠着容绰和东厂、锦衣卫控制百官，但却信任一手提拔的周家，早已让群臣心有不满。
所以这次，人人都知道杀手一定是周家派来的，可皇帝偏袒周家，苦主们又不得不顺从天子的心意，心中极度憋屈。
这才有今日这一场殿上撕扯的戏码。才有文官们争相助力她将周家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从今往后，她是周家一系的敌人，而周家的敌人——满朝野！
容绰慵懒地眯起眸子：“悼王妃，倒是好算计，不惜带着孩子出行，让周家出手，你冒这一场险，将文武百官都拉下水为你背书。”
宋晚嘉不自在地移下臀，她实在不惯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坐在男人大腿上：“不让周家知道我是块硬骨头，小希未来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打得一拳开，才能免得百拳来！
这是一场她为自己打的立威之仗！更是必冒之险！
“你是为了小希，还是为了你自己一路向上的野心？”他问她。
他长指上握刀箭残留下的粗粝薄茧摩挲过她柔嫩的脚心，似在把玩白玉把件。
酥麻的触感顺着脚心蔓延上小腿。
为了她的野心又怎么样？只许男子有野心么？
但……
宋晚嘉不想回答他，只捏紧了衣袖，冷问：“怎么，千岁爷在皇后宫里羞辱我还不够，这是到了正德殿来继续？”
容绰长臂扣紧她的细腰，淡淡地道：“这就是羞辱了？当初你是怎么有勇气说要跟本座对食的？”
他倒是想让她试试看，什么叫真的羞辱，只是舍不得罢了。
宋晚嘉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是我脑子不好，您不要放心里去。”
她做过的事儿，她认，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容绰抬起凤眸看着她，轻哂一声：“当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这一次，他反手取了罗袜，替她穿上，又把绣鞋给她套好。
宋晚嘉浑身不自在，只冷淡地道：“臣女想回去了。”
“怎这就要走了，这些时日不见，你就不曾想过我？”容绰支着长腿，逼迫她坐回自己腿上，含笑挑眉问。
宋晚嘉忍不住悚然地睨着容绰，咬着后槽牙很想问——
这无耻的男人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这样抱着与她调笑自若的？！
可她这一转头，他色如春晓之花的脸几乎就近在咫尺。
他修挺漂亮的鼻，飞眉下如工笔勾勒的凤眸，微微泛着病态嫣红的眼角，一身可怕修罗煞气都成了轻佻浪荡的诱惑气息。
勾魂摄魄，色相动人！
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回脸，面无表情地道：“臣女日日祈祷千岁爷安康，好庇护我，怎么会不记挂您。”
她讨厌这种仅凭借容貌就能轻易动摇人心的坏家伙！
“是么，那就好，对了，你该给本座看病了是不是？”容绰下巴轻蹭了下她的发鬓，握住她的肩膀，笑容妖异慵懒。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侵袭进她的鼻尖，甚至发丝与皮肤里，全是他的味道。
宋晚嘉耳朵泛红，忍无可忍地骤然起身：“是，我先去拿医药箱！”
这次，容绰没有拦住她，只眯起眸子，含笑道：“本座在暮云殿等你，小王妃莫要忘了。”
宋晚嘉落荒而逃！
这种气氛真是让她要疯了！
仿佛她真是不守妇道的小奸妃，而他是无耻下作引诱她厮混对食的大宦官。
什么狗玩意！有病！
宋晚嘉提着裙边匆匆出了正德殿，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正看见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几人正与几位他们派系的人低声议论什么。
见她出来，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只咳嗽了一声。
随后和左都御史几个上来，都客客气气地对她说了句——“尚未感谢悼王妃救了家中小女。”
宋晚嘉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温淡地道：“是我牵连了各位小姐，晚嘉必定备上厚礼送给各位小姐赔罪。”
“悼王妃客气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客气地道，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宋晚嘉今日这番机敏又果决的表现，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声狼藉，被宋家除族的悼王妃。
圈禁五年，再出现的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女。
她的勇气和心谋、对朝局的判断这样老辣，实在奇异，倒是有宋国公的风范。
“秀逸受了惊吓，过几天病好了，还说请悼王妃赏脸做客。”大理寺卿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宋晚嘉含笑点头：“是，那我就等着麻烦大人和夫人了。”
她清楚这由堂堂二品大臣口中的邀约意味着——从今往后她终于重回了京城社交圈，再无人敢随意轻视她！
目送着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等人离开。
宋晚嘉站在正德殿前宽阔大气的白玉阶梯前，寒风吹起她耳边琳琅的凤簪步摇与华丽的宽袖。
她望着天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终有一日，她会同风起，扶摇直上白玉京！
不过……
她闭了闭眼，还是先把殿里那个臭不要脸的“修罗王”给打发了再说！
宋晚嘉拿了药箱，在和公公的引领下进了暮云殿。
那是容绰宫中休息的宫殿。
和公公准备让宋晚嘉进内殿前，欲言又止。
宋晚嘉看着他轻声问：“公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和公公迟疑了下，低声道：“您这次给督主诊脉时，除了治那男子根本之病外，能不能看看督主还有没有其他病？”
宋晚嘉疑惑地问：“什么病，他是有既往病症发作吗？”
和公公脸上的神色复杂，还是咬牙低声道：“离魂症。”





第106章容绰，你一辈子别想当真男人
宋晚嘉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离魂症，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容绰怎么会得这种病？
和公公犹豫着，还是低声道：“这病吧，是督主少年时就有的旧病，唐老大夫一直在照顾爷的身体，他原本是好了不少的。”
可最近好像又有点犯病的样子。
宋晚嘉蹙眉：“离魂症有很多情况，他到底是哪种情况，先说说？”
离魂症说简单点就是——疯子。
容绰确实挺疯的。
和公公迟疑着道：“督主掌控东厂之后，渐渐喜怒无常，有时控制不住暴怒，唯有见血杀人之后会恢复正常，偶尔又情绪低落，冷淡自闭于内室不愿见人，可转眼又能与人谈笑风生……”
宋晚嘉接过话：“但你无法揣测下一刻，他会不会笑着一刀劈了你。”
和公公噎住了：“……”
他轻咳一声：“唔，是……好罢，是这样的。”
宋晚嘉又问：“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公公想了想：“有好些年了，少年时，督主有夜游之症，偶遇夜里起来，看着天一站就是一夜，醒来之后，督主却不记得了。”
说白了就是梦游。
宋晚嘉揉了揉眉心：“你们督主……还真是有那个大病。”
真是好多大病！
又是离魂症，又是梦游，东厂锦衣卫结仇无数，容绰这掌印大太监居然没被人趁机刺杀，简直是命大！
和公公不高兴地板着脸：“唐老在的时候，督主病情可是稳定很了，您圈禁王府那几年，督主一年也就偶尔两三次夜游症发作，这离魂症犯病也犯得少！”
宋晚嘉何等机敏的人，哪能听不出和公公这指桑骂槐，在说她把容绰的病给惹出来了。
她挑秀眉，拢手入袖：“呵呵，这是怪我咯？”
离魂症一定有病根子，因为疯子一定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疯。
他得离魂症也不少年了，他得病的时候，她也就是个小孩子，这都能怪她？
和公公心虚地咳嗽两声：“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督主心里记挂着您，您老跟他这么吵架，闹腾的，他情绪难免不稳定。”
唉，他还指望着宋大小姐给主子爷看病呢，哪能得罪大夫！
宋晚嘉陷入了沉思
现在回想起来，容绰确实情绪相当不稳定，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却又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为所欲为。
还有那次在皇后宫里，他情绪失控暴怒，仿佛进入怒境的凶煞修罗王，听她说个话都要断章取义，认为她想要他死！
这种极端偏执的情绪，似乎……特别容易在跟她相处时出现。
她抬起清丽的眸，沉声道：“行，我知道和公公的意思，我会进去给他好好看一看的。”
说罢，她提了箱子跟着和公公进了暮云殿。
容绰刚巧从内室出来，他简单清洗沐浴了一番，穿着一身柔软的黑色缎光长袍，乌发微润。
愈发增加了他身上那种暗夜一般的深沉慵懒的气息。
看见宋晚嘉进来，他凤眸一挑：“来了?”
宋晚嘉放下箱子，有些不自在地坐下：“嗯，开始吧，和公公说过您一直有按照我说的在服药。”
“那必须按时服药，本座还等着病好，让你这当大夫亲身验收成果呢。”容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抬手让她诊脉。
宋晚嘉僵了僵：“……”
这人说话，实在很难让她不想歪。
她轻咳一声，让自己努力忽略他看着自己的深沉而诡魅的目光，沉下心来把脉。
这一次，她把脉的时间格外长，一按他脉门就是一刻钟。
容绰都察觉了异样，他微微眯起眸子：“怎么，可是病情有反复？”
啧，病情如果不好，怎么拿面前这小母猫试他的“刀”！
宋晚嘉沉吟了片刻，抬起清丽美眸，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千岁爷，最近这些时日可有暴躁易怒，肝火郁结，神思不属的情况？”
容绰眯起凤眸，莫测地看着她片刻，忽然冷淡地起身：“怎么，老和跟你说了什么？”
宋晚嘉立刻反手一把抓住他抽回去的手腕，笑了笑：“和公公也是为了你的病情着想才让我给你看看离魂症，毕竟肝经、肾水、神思都是人体循环，互相影响。”
这凶残的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容绰看着她死抓着自己手腕不肯放手，阴沉着脸，隐忍着怒气：“放手，本座没病，你出去！”
老和这混账东西，竟然出卖他的秘密！
宋晚嘉不知道容绰为什么这么敏感，不听话又讳疾忌医的病人，是最让大夫头大的！
她也冷了脸，不肯放手地拽着他的衣袖：“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我之间在病情上，本就不该有秘密，你既要治病，就得听我的，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当个真男人了！”
“砰！”
他忽然一掀宽袖，反手就一把将她狠狠地按在桌子上，俯身而上，居高临下阴戾地看着她微笑——
“做不成男人，本座也有一万种法子玩你，乖孩子，要不要试试啊？”
宋晚嘉看着他眼角又泛起暴躁病态的猩红，暗道不好——这人该不会真的犯病了吧！
他疯起来，她可招架不住。
她急中生智，抬手抚上他精致的眼角和脸颊，叹气：“可是，我想你好好的，想你当个正常人。”
她微凉柔软的手指触碰在他炽热的眼角，像清凉的雪花落在他面容上。
那些温软的凉意，如水一样缓缓消融了他眉宇间暴戾的烦躁火气。
他眸光渐渐也跟着平静下去，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儿。
她发丝微散，步摇凌乱地躺在桌子上，一双清美不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他几乎能从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这让他心情也跟着平复下去。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本座要是一辈子都不正常了呢，你会怕吗？”
宋晚嘉愣住了，憋了半天，讷讷嘀咕：“这怕不怕的……你好像也不在乎我怕不怕吧，还不是该欺负人，就欺负人？”
她怕，难道他就会变成隐书生那种纯情书呆子么？
容绰看着她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大实话”。
他忽然忍不住低头，把脸不客气地埋进她肩窝，闷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嗤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哈哈哈哈，你清楚就好。”
宋晚嘉翻了个白眼，哼，这人横行霸道，猖狂无耻到一定程度了！
算了，看在他有病不正常的份上，她不跟个病人计较。
容绰笑够了，心情不错地起身，温柔地顺势将她抱在自己的长腿上坐下。
“饿不饿，本座这里准备了点心，你想吃什么，绿萝金丝饼可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总闹着要。”
宋晚嘉：“我……要吃水晶糕，但我还要给你看病。”
这人真是情绪变化，跟翻书似的。
罢了，她麻了，顺毛撸猫吧，虽然她很可能撸的是只危险残暴的大白虎。
容绰把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宠溺地看她给自己把脉：“好，都依你。”
只要她乖乖的呆在他身边。





第107章温柔下来的容绰有了人味
他昳丽的眉眼近在咫尺，带着诡魅的气息，陡然逼近眼帘。
宋晚嘉都忍不住轻抽一口气，别开脸：“好好说话，别靠那么近，一会吃完了点心，我给你针灸。”
他休想用色相动摇她！
看着她绯红的小耳朵，容绰心情很好，敲敲桌面，示意小太监将送来的种种精致点心端进来。
自家主子爷这么抱着守寡的悼王妃，进出的小太监们似乎完全没看见。
他们忠实地执行完命宋，乖觉地退到了出去。
容绰拿了一小碟翠绿裹着金丝酥的精致小饼，捏着饼喂她：“试试这个，味道不比水晶糕差。”
宋晚嘉想自己拿，容绰却眯眸挑眉：“不喜欢本座喂你？”
她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他，只得就着他的手吃了一枚小饼，随后愣住了：“这饼的味道……”
容绰挑眉：“不好吃？”
宋晚嘉摇摇头：“不是，绿萝金丝饼虽少见，但也不是没吃过，只是这味道和我以前吃过的不同。”
这饼很好吃，但味道熟悉又陌生。
容绰沉默了一会：“这饼，是长姐最擅长的点心，你三岁前常吃，她以前喜欢亲自下厨做点心，来看我总会带着，时日久了，我也会做了，长姐却不在了。”
宋晚嘉一怔，能被容绰叫长姐，也只有她娘亲萧观音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自己的母亲，也是第一次见他眉宇间带着惆怅与恍惚。
这么的……有人味。
能让容绰露出这般表情，想必当初母亲也是和这个义弟关系是很亲近的。
不知怎么，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当她意识到他和母亲关系这样好，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诡异的禁忌感来，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是长辈。
宋晚嘉挪了下自己的小腰，悄悄地想往边上坐。
“躲什么，你小时候一见我，就非要爬我腿上坐着，长姐要抱你走，你还要嚎啕大哭。”容绰扣紧了她的腰肢，低笑一声。
宋晚嘉小脸微红地轻咳：“咳，我——不记得了。”
容绰看着她，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轻嗤：“是啊，你不记得了，你能记得什么，你就记得背地里骂本座。”
宋晚嘉纳闷：“我骂你什么？”
容绰慢慢悠悠地咬了口她手上的绿萝金丝饼：“死太监、死阉狗，让本座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宋晚嘉扯了下唇角：“那不是还小，不懂事么。”
她捏着那剩下的半只小巧的饼，纠结起来。
他为什么要咬她的饼，现在她要不要吃这剩下的半块？
“怎么，嫌弃本座？”容绰叹气，拇指揉搓过她柔软的唇，仿佛下一刻，她要是不吃，他就给她塞进去，再狠狠吻她。
宋晚嘉僵了僵，她不想再跟他这样不清不楚都，她干脆利落地把饼塞进嘴里：“没有。”
还能不能好好吃个点心了！
他拿饼给她吃，不是为了追忆似水流年，是为了翻旧账吧？
容绰轻笑了起来，懒散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目养神：“现在你懂事了，却更叫人不放心啊。”
他知道的，她这些温柔亲近都是假的，但虚与委蛇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肯对他笑，那就够了。
他没有再说话，宋晚嘉也没说话，坐在他腿上安静地吃着点心，想着心事。
内殿里，气氛沉静而安宁。
和公公站在窗边，悄悄地看着这一幕，苍老的眼睛里不知怎么染了一层浑浊的泪雾。
恍惚许多年前，记忆里，也有安静单薄的少年，抱着闹腾的、小小的姑娘，温柔地哄她吃点心。
可不知后来，怎么就……这么散了。
许多故人都不在了，少年和小小的姑娘都变了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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