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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辞望见他，沉寂的眼眸闪过一抹喜意：“侯念，你来了。”
每月十五，司祁都会照例来看她。
她正欲上前替司祁宽衣，然而下一秒，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本王不日便要迎娶正妃。”
空气一瞬的冷寂，慕辞的手僵在原地。
她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嘴唇轻颤：“那我呢？”
“她只是填房。”司祁声音不耐。
慕辞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声音很轻：“只有正妻亡故，再娶新妇才叫填房。”
司祁听到她这话，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对外早已暴毙多年，不叫填房，该称何？”
霎时间，慕辞如梦初醒。
是啊，她怎么忘了，夏王妃早已暴毙多年。
五年前，两人成亲不久，司祁说，朝堂纷争不断，自己是他的软肋，最好隐藏起来。
为了司祁的安全，成亲不到两月，她便依着他的话，被对外宣布突发恶疾去世。
这一被去世，便是五年！
思及此，慕辞满心苦涩，她抬头深深地看向司祁：“那你要如何安排我？”
司祁对上她空洞的眼眸，心里隐隐浮现出细微的愧疚。
他喉咙微动：“慕辞在世人眼中已死，你若想回我身边，本王可纳你为良妾。”
闻言，慕辞只觉全身血液被冻住，再说不出一个字。
司祁见她脸色苍白，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轻声开口：“你放心，就算是妾，本王也会待你如初。”
他声音温柔，话语却似刀。
慕辞靠在他的怀中，第一次觉得那么冰冷，她轻轻退出他的怀抱。
“李家书香门第，从未有做妾的先例，臣妾不能答应王爷。”
司祁还是第一次见她拒绝自己，当即冷声。
“本王不是和你商量。”
语罢，他摔门离去。
“嘭！”得一声响，似是砸进了慕辞心里。
……
一夜未眠。

天微亮之时，慕辞独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五年前，她的样貌不是如此。
只因司祁说她不能露脸于人前，便请了她的师父为她换了一张陌生的脸。
慕辞白皙的手来到脸旁，喉咙微涩。
她起身走出内屋，看着司祁主院的方向，忍不住朝着那边走去。
司祁说过今生不会负她，就不能食言。
然而她刚踏出院门，便被两个侍卫拦住！
“回去！”
“我要见王爷。”慕辞声音清冷。
侍卫闻言，却拦在她面前纹丝不动：“摄政王有令，活人不得从轩月阁出！”

第二章 换名字

活人不得离开？！
慕辞身体一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轩月阁的大门被侍卫缓缓关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内的，外面天色越渐阴沉，一滴滴雨水落下。
慕辞坐在镜子前，脑中不断地回荡着侍卫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
她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身看去，就见一个老妈子带着几个丫鬟进来。
老妈子看着慕辞笑着道喜：“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摄政王要纳您为良妾，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慕辞闻言，面色苍白，一个字也说不出。
见她神色有异，老妈子讨喜的话不敢多说，嘱咐丫鬟放下成婚所用的东西后便匆忙离去。
她们走后，慕辞看着桌上妾氏入门所穿的桃红嫁妆，喉咙苦涩。
……
夜色渐深。
司祁推门而入，房间内光线很暗。
他轻蹙眉头，来到慕辞的身边：“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慕辞仰头看向他：“王爷，外面侍卫说奉了你的命令活人不得离开轩月阁，是吗？”
司祁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冷色，他温声回：“这是为你安危着想，等你入门，他们便会离开。”
闻言，慕辞眼尾发红。
“我李家书香门第，从未有做妾的先例，既然王爷要娶新王妃，那便放我离开吧。”
她此话一出，司祁不由愣住。
五年来，慕辞规矩地待在轩月阁，从未提过离开。
他声音变得冷硬：“本王已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是倾容，不再是李丞相之女慕辞。”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击向慕辞，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司祁，声音顿哑。
“你说什么？”
司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大掌轻轻地扶着她的脸，一字一句。
“如今，除了夏王府，你已别无去处。”
慕辞怔在原地，许久都回不过神。
司祁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阵寒风吹灭了桌上蜡烛，整个房间内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
翌日。
轩月阁人来人往安排着妾室迎门。
不少丫鬟婆子都恭贺慕辞好命，这么受摄政王宠爱。
慕辞却怎么也感觉不到……
午时。
慕辞忽然听两个丫鬟说：“今天丞相来府与王爷商议婚事，我们可要好好准备。”
屋内，慕辞眼底不由诧异。
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商议什么婚事？
她想着自己已五年没有见过爹娘，眸色暗淡。
今日或许是丞相过来，轩月阁守卫并不森严。
慕辞几经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去见爹一面。
她躲过了守卫，而后一路朝着待客的之地而去。
途径后花园时，慕辞忽然怔住了脚步。
此刻远处李丞相就站在花池边，身形佝偻，头发花白。
慕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远处那个熟悉却陌生的背影。
五年的时间不见，爹爹竟已变得如此苍老？
眼眶逐渐湿润，良久，她声音轻颤的朝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喊了一句：“爹爹……”

第三章 这不是我的脸吗？

李丞相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
在看到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脸时，不觉疑惑：“你是何人？为何唤我爹爹？”
慕辞一愣，想起自己如今相貌大变，忙解释：“爹爹，我是岚英。”
“因为换了一张脸，所以你才……”
她话还没说完，李丞相一甩衣袖，眼神犀利：“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本相之女，来人，将这胆大包天之人立马赶出去！”
后花园的廊下立马跑来两个小厮，生生将慕辞拖回了轩月阁。
轩月阁。
院内空寂凄冷。
慕辞孤坐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
突然发现，换脸之后，她不仅没了王妃的身份，还没了家……
想到几日之后司祁就要成亲，她更觉苦涩、悲凉。
“也罢……”
慕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去把自己的脸换回来……
三更响过，夜深人静时。
慕辞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夏王府。
一刻钟后。
她来到了一处朱色的大门外。
敲门后，不多时，便被迎了进去。
屋内，微弱的烛火跳曳。
给慕辞换脸的师父程子募一袭白衣，温润如玉：“这么晚过来，可有急事？”
“师父，我想把脸换回来。”
话音刚落，房间内骤然寂静下来。
程子募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为何？”
“我想回相府了。”慕辞低声回。
程子募见她面色难看，没有再多问，只说：“如今换不了，你且先回去吧。”
慕辞愣住，久久都难回过神。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程府。
刚走出几步，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慕辞抬头就见司祁骑着马，停在自己面前，神情冷峻。
“谁准你私自离开？”
慕辞身体一僵，望向他：“我为何不能离开？”
司祁见她最近一次次反驳自己的话，不由得捏紧了马背的缰绳。
他看了眼不远处程子募的住处，声音冷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辞不愿他多想，轻声回：“没什么。”
司祁却感觉她在刻意隐瞒什么，他不由想到之前程子募看慕辞的眼神，心底烦闷。
他俯身，一把将慕辞抱起，两人同垮在马上。
“以后未经本王允许，你不得再来这里。”
回到府邸。
司祁将慕辞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明德院，关在一处偏房内。
临走前，他温声说：“本王都是为了你安危着想，你切不可再惹本王生气。”
慕辞听着他温和的嗓音，但无半丝情意，心底不由发凉。
她的侯念何时成了这样？
……
接连几天，司祁都没有回府。
大婚前一天，夏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慕辞听丫鬟们交谈，得知司祁是亲自去城外捕捉活雁去了。
活雁为聘，慕辞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司祁未对她如此用心过……
慕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北风吹得四散凋零的残叶。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想要透透气。
然而刚行至后花园，她的目光怔住，就见司祁携着一女子朝自己走来。
远远看去，那女子身着芽黄闪珠缎裙，一举一动透着青春。
慕辞不愿看这些，转身正要离开。
可下一秒，就听那女子开口：“侯念，她怎么还活着？”
慕辞闻言愣住，转身，正要问她此话何意。
然而在看清女人的脸时，她瞳孔骤然一缩，眼底满是震惊！
这不就是曾经自己的脸吗？！

第四章 都是假的

慕辞一张脸霎时苍白一片。
这时，司祁温声对身边女子道：“元柔，你先回去。”
元柔闻言，俯了府身，轻蔑的看了眼慕辞，转身离开。
慕辞看着女人的背影，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管是穿着、打扮、亦或是走路姿势都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她的眼底一阵刺痛，转头看着面前的司祁，声音发颤：“她是谁？”
司祁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轻抚摸她的脸，柔声道：“不管她是谁，只要本王在，就不会让人伤害你。”
他的声音温柔，然眼中却无半分情意。
慕辞心逐渐凉了下去，她仰头看着司祁忍不住问：“王爷，你心悦我吗？”
听到这话，司祁眉间轻蹙，他缓缓放下手：“你要懂事。”
慕辞眼尾霎时间变红：“你骗我。”
她转身，眼泪落下，背影狼狈。
……
慕辞不知道是怎么走回院子的。
回到内室，她独坐铜镜前，看着里面陌生的一张脸。
又想到后花园里，那个叫元柔的陌生女人。
家里只有自己一女，这世间上怎会有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自己的脸是师父换的，可师父绝不会将自己的脸换给别人……
看来显昭国能够换脸的，不止师父一个。
“吱呀——”
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慕辞扭头，就见不少丫鬟手上拿着托盘，上面摆放各种奇珍异宝，走进来。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司祁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屏退了所有人。
“这些都是给你的，喜欢吗？”他温声问。
慕辞看着桌上放着的各种华贵珠宝，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司祁不是个会讨女人开心的人。
想罢，她仰头看向司祁，苍白的唇微启：“王爷为何要送我这些？”
司祁来到她的面前，嗓音低沉。
“岚英，我需要给元柔一个尊贵的身份。”
慕辞望着他的目光霎时黯淡无光，喉咙干涩不已。
“所以王爷您曾说爱臣妾是假，让臣妾暴毙也是假，只有想换臣妾的脸是真，对吗？”
她一字一句问，声音哽咽。
司祁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尖一颤，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本王欠元柔！”
闻言，慕辞眼眶泛红，她强忍着泪，看向外面凋零的落叶。
似是问他，又似是自言自语。
“那你就不欠臣妾吗？”
司祁见她脆弱的模样，不由烦闷。
“你放心，虽是娶元柔，但她的身份依旧是你！”
慕辞听到这话，才惊觉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夫君。
狂风吹动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响声。
丝丝冷意穿透过了炭火，直达全身，慕辞只觉越发寒凉了。
她缓缓起身，朝着司祁俯身参拜。
“王爷，臣妾不欲为妾，也不会让人冒名顶替我身份。”
司祁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此话何意？”
慕辞空洞的眼眸望着他：“臣妾要将自己的脸换回来。”

第五章 换不了了

屋内，顿时一派寂静。
半响，司祁冰冷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
话落，他“嘭”的一声摔门离去。
……
夜色渐深。
昏暗的烛火在空寂的房间内静静燃烧，直到熄灭。
慕辞呆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窗外天色慢慢变亮，她脑中全是司祁最近所做之事。
望向镜子里自己如今的脸。
她仿佛还能忆起，五年前，司祁对刚经历换脸之痛的自己说。
“你放心，此生，本王都不会负你。”
慕辞喉咙满是苦涩，她抬手缓缓摘下发髻中的银簪，朝着自己的脸而去！
鲜红温热的血液，似水珠缓缓落下。
她想往下划，脑海中不觉浮现出身形佝偻的爹爹，顿时清醒，止住了手。
这张脸还不能毁，她要等师父把自己的脸换回来，而后好在爹娘跟前尽孝。
清晨的光线透进来。
丫鬟推门进来要伺候，就看到这一幕。
吓得忙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丫鬟就要给慕辞止血。
慕辞却偏头躲过，将簪子抵在了喉间，看着她说：“我要你去帮我办两件事。”
丫鬟背上猛然生出一层薄汗，不敢吭声。
“一是去告诉王爷，我要见我师父，如果他不答应，你就对他说第二件事，让他赐我一条白绫。”
丫鬟听着这话，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怕慕辞出事，只能应声去办。
……
未时日中。
程子募果然被请来了府邸。
慕辞看见他，眼眶一热，声音哽咽：“师父，我错了。”
程子募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当初为师便告诉过你，世间情爱皆无常，但你偏偏执迷不悟。”
泪光遮挡住了视线，慕辞强忍着心尖的酸楚。
缓缓出声：“师父，昨日我在另一人身上看到了和我曾经的脸。”
程子募瞳孔猛地一缩。
还没等他说什么，慕辞小心翼翼又说：“师父，求您帮我把脸换回来吧。”
“换不了了。”
程子募一句话让慕辞直坠冰窖！
“为何？”她声音发颤。
“你的脸是我所换，但当初给你换后，却不知被谁做了手脚，将其带走了。”
他们这一行一并不只程子募一个换脸师。
因此是谁所做，他无从得知！
慕辞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天下知道她换脸的，除了师父，就只有司祁。
难怪，那元柔的脸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世间难以刻画出一样的脸，唯有以面换面。
慕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师父，徒儿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