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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伯宇的态度把方颖没说完的话封的彻底。
她眼神呆滞了瞬：“你说什么？”
薛伯宇站在原地，坚决的眼神无声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不爱方颖，所以从不给她任何希望，却架不住对方的过分“痴情”。
方颖忍着浑身的疼痛，攥着手一字字说：“你到底还是喜欢上云颂然了，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和自己亲生母亲闹翻。”
薛伯宇神色微变，却没有否认。
气氛逐渐僵凝，整个病房安静到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方颖终于挪开目光：“但是你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这话像根次突然刺入薛伯宇心口，莫名的慌乱一闪而过。
“她手术很成功，况且经过心肺移植手术后存活二十年以上的患者也有不少。”他淡声道。
方颖却露出抹讽刺的笑容：“我说的是你，你欠云颂然一条命，不，应该是两条才对。”

荒唐又诡异的话让薛伯宇脸色一沉。

正当他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时，才出去没一会儿季母突然推开门进来。
“寒夜，妈今天就在这儿陪小颖，你去买点吃的回来。”
她语速比平时快了些，眼神也带着几分闪躲。
薛伯宇想着云颂然还一个人在家里，也只能把方颖那话先压在心里。
天黑后，雪也越下越大。
云颂然被冷醒后摸黑去开了灯，她坐在椅子上，望着雏菊发呆。
以前这个时候，她可能是在家里饿着肚子洗碗，又或者在奶奶这里吃一顿朴素的饭菜，趴在奶奶膝上听她讲关于苏母的事。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秦霄宇。
云颂然定了定神才按下接听键：“秦律师。”
电话那端传来秦霄宇特有的慵懒声线：“怎么，我劳心劳力那一个多月还换不来你一声‘霄宇’？”
云颂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霄宇轻笑一声：“跟你开玩笑呢，你吃饭了吗？身体怎么样？”
云颂然看着只放着雏菊花盆的桌子：“刚吃完，李姐刚帮我换了药。”
“薛伯宇呢？”秦霄宇语气多了丝不屑。
云颂然目光渐黯：“小叔他……回去了，事务所有事。”
“他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
“没，是我让他走的。”
她摩挲着衣角，心绪复杂。
秦霄宇沉默了一会儿，话锋忽然一转：“过完年我会回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云颂然一怔，想起那天他在病床边说的话。
“你这小丫头，能让我记得快十年，我是不是早就喜欢上你了？”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睡着了，其实她一直都是醒着的。
“云颂然？”
听见耳畔试探性的呼唤，云颂然回过神后回答：“抱歉，我……想留在这里。”
她要陪着奶奶和妈妈，走过余生最后的时间。
秦霄宇再次陷入沉默，很久后才开口：“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
云颂然起身走出去，望着漫天飞雪：“明信片，哪里的都可以。”
“明信片？”
“嗯。”
因为可能没机会去别的地方了……

第六十二章

挂了电话后，云颂然从衣柜的衣服里翻出几张旧零钱，迎着雪朝超市走去。
她买了包挂面和几包咸菜，付了钱后又往家走。
可就在快到家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脚步一顿。
“小叔？”
不远处，薛伯宇提着一个保温盒站在门口，他看了眼上锁的门，低头拿出了手机。
云颂然一慌，连忙躲在转角，将手机调成静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听着耳畔机械的女声，薛伯宇眉目一拧。
他挂断后再次拨通，依旧是无人接听。
担忧爬上心头，让薛伯宇再次感觉到惶恐不安。
云颂然看着手机中一条条来自薛伯宇的短信，被冻的通红的手微微颤抖。
——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我给你带了晚饭，快点回家。——
——你到底去哪儿了？——
……
一条接着一条，像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
云颂然背靠着墙，只觉眼眶的酸涩涌进了心底。
直到听见脚步声过来，她立刻背过身，将自己融进暗处。
薛伯宇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小区外走去。
望着那匆忙的背影，云颂然再次红了眼。
好半天，她才整理心绪回了家，草草做了一顿简陋的晚餐便睡下了。
又下了一夜雪，气温也跟着降了许多。
天亮后，云颂然换了件衣服准备去墓园。
刚打开大门，门口的身影让她瞳孔一紧：“小叔？”
薛伯宇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他额前的碎发夹着冰，一团乌青的下眼睑上是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问了一句，声音沙哑的像个沧桑的老人。
云颂然无言，可当看见薛伯宇冻的发紫的手还拿着保温盒时，心底狠狠一抽。
她深吸了口气，强作出一副冷漠的模样：“不想接。”
说完，云颂然走出去关上门。
见担心了一晚上的人视而不见地绕开了自己，薛伯宇的心像是被狠狠捏住了是的痛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一把攥住云颂然的手：“等等。”
云颂然错愕地转过头，却撞上薛伯宇深邃的墨眸。
那双眼睛，带着她从没看到过得挣扎和无措。
“云颂然……”薛伯宇喉结滚动，嘴里的话好像被束缚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云颂然眼睫颤了颤，用尽力气风轻云淡地抽出手：“谢谢你那些天的照顾，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她转身快速迈开腿。
可泪水也在这瞬间跟着淌过脸颊。
云颂然很害怕。
害怕薛伯宇会追上来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更害怕他看到后，自己也会不争气地遵从感情扑进他怀里哭……
为了省钱，云颂然一路走着去墓园，但口袋里的钱还是不够给苏奶奶买一束花。
她也只能在路边捡了几片形状完好的枫叶小心的拿在手里。
可路过一家酒吧时，却撞上从前那群纨绔子弟。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拦住云颂然，揶揄道：“呦！这不是云颂然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话落，嘲讽的笑声像针刺进云颂然的耳膜。
她低头绕开，并未像从前那样理会。
谁知道黄毛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脸上扬起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都碰上了，一起快活快活？”

第六十三章

即便是白天，酒吧内也像午夜一样声色犬马。
劲爆的音乐敲打着云颂然的耳膜，晃眼的彩灯刺的她视线一片模糊。
“放开我！”
她挣扎着，却因为才出院又满身伤没有一点力气。
黄毛推开一包间的门，扯开嗓子喊了声：“兄弟我又带回来一个，虽然模样差了点，但不耽误喝酒。”
说着，他把云颂然扔向酒桌。
云颂然重心不稳，一下跌坐了下去，整个胸腔也像被狠狠砸了下痛了起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一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啧声道：“可惜了，这张脸要是没疤能值不少钱。”
黄毛拿起瓶酒，语气中满是嘲弄：“你们可别小看她，她可杀过人的，野得很！”
这话一出，所有人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来了更大的兴趣。
云颂然喘着气，泛红而带着憎恶的双眼瞪了眼黄毛后起身要离开。
可她刚迈开腿，便有人伸出脚。
云颂然被一绊，再次摔倒在地，狼狈的模样激起他们的哄笑。
“坐了几天牢把骨头坐软了？起来再跟我们打一架啊！”
“哎，你怎么不找你的季大律师来啊？”
“说什么呢？人家季大律师可不会管一个杀人犯！”
一句句带着刀刃的讽刺扎进云颂然的心口，加上病的折磨，痛的她攥紧了拳。
她也想像以前那样，放肆的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争一口气。
可现在，她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不够。
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一身黑色紧身裙的苏雪妖娆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了会儿车。”
她声音甜腻，自然而然地贴到了黄毛的身边。
黄毛朝她腰上掐了一把，指了指愣住的云颂然：“来铱驊，哥儿几个把你姐姐带来了。”
听到这话，苏雪一怔，低头看去，坐在地上的云颂然长发凌乱，脸色也很苍白。
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雪眸中掠过丝算计，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朝卫生间走去：“我去帮她化个妆，你们看起来也顺眼些吧。”
云颂然踉跄着跟上她的步伐，一同进了卫生间。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雪质问了句，视线却落在她的衣服口袋。
云颂然压着胸口的疼痛，声音低哑：“那你不应该在学校准备期末考吗？”
听到这话，苏雪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但她还是扬起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缓慢开口：“你知道那些人有多混，如果想快点离开这儿，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
闻言，云颂然眉头微蹙，静静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你得把奶奶那里的两百万分我一笔，至少五十万。”
说这话时，苏雪眼中流露的贪婪与陈慧以及苏父一模一样。
云颂然却已经精疲力尽，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奶奶那里有钱。
“在你眼里，一个锒铛入狱，连取保候审的钱都拿不出的人会有两百万吗？”
面对云颂然带着自嘲的反问，苏雪目光一狞：“你别跟我装蒜，难道你打官司和做手术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云颂然不想跟她纠缠，抬腿就要出去。
可下一秒，苏雪的话如同朝她心底扔了颗炸弹。
“要是奶奶当初不像你这么小气，你妈也不会因为延误治疗去世。”

第六十四章

云颂然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想到十五年前因病离世的母亲，她心底对苏父的恨就更加深。
当初苏母肾衰竭急需手术，可苏父却不肯出钱。
在苏母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把陈慧和小她五岁的苏雪领进了家门。
往事如荆棘，每一次的回想都给云颂然带来无法言说的痛苦。
苏雪看着脸色煞白的她，嘴角噙着抹笑：“难道我这句话你还不明白吗？当年能救你妈的除了爸，还有奶奶，但是她没有，因为她的小气，导致你妈死在医院里。”
“你胡说！”云颂然红着眼，大声否决。
奶奶不可能袖手旁观，她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失去母亲。
绝对不可能！
“胡说？”苏雪冷哼一声，“这是我从爸妈那儿亲耳听见的，可以说，是奶奶害死了你妈。”
云颂然心狠狠一抽，痛的险些没站稳。
她攥紧的手颤抖着，血丝瞬间爬上双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苏雪说的话。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云颂然呢喃了两句，推开苏雪就冲了出去。
苏雪没防备，又高跟鞋，整个人扑在了洗手台上：“云颂然！”
云颂然一路跑出酒吧，不知道撞了多少人。
直到跑到公园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散步的人的交谈声，却也放大了她身体和精神每一处的疼痛。
云颂然一手紧攥着衣服，一手从口袋里拿出药塞进嘴里。
苦涩啥时在整个口腔蔓延，她下意识地想拿薛伯宇给的糖，却想起那几颗糖早在昨晚被痛醒时吃掉了。
云颂然仰头望着天，空气灌进心肺，冷的她鼻头酸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活着，也是种错吗……”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是薛伯宇。
她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云颂然没有说话，那边也是同样的沉默。
良久，电话那端传来薛伯宇喘气和奔跑的声音，似乎他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她眼眶一热：“小叔……”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却饱含了她这一生的彷徨和无助。
“云颂然！”
薛伯宇的声音同时从电话和身后传来，惊的云颂然一怔。
她僵硬地转过身，他竟然就站在十几米外。
当看见那张爱了十五年的脸时，云颂然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嘴角颤抖：“你带糖了吗？”
满是眼泪的苍白模样像把利剑刺痛薛伯宇的心，他几步跨上前讲摇摇欲坠的人抱进怀里。
“带了。”
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尾音却微微发颤。
薛伯宇从口袋里拿出颗糖，撕开包装袋后送进云颂然嘴里。
甜味一丝丝沁入心底，又像给了云颂然情绪的宣泄口，让她靠着薛伯宇的胸口抽泣起来。
薛伯宇抱着她，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别哭，我陪着你。”
好一会儿，云颂然才缓过来，她抬起通红的双眼：“陪我去看看奶奶吧。”
她担心。
担心自己还没走到墓园就倒下。
有薛伯宇在，至少她有顾忌可以支撑着。
面对此刻的云颂然，薛伯宇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好。”
然而两人到了墓园后，却被告知苏奶奶的墓已经空了，连骨灰都已经被领走。

第六十五章

听到这个消息，云颂然面色一白，急切之下猛地攥住工作人员的手：“谁领的？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工作人员面露不悦，但还是耐心解释：“昨天下午一个自称老人儿子的男人过来，说要把老人带回老家下葬，我们查过信息证实过身份才同意。”
几句话像是响雷在云颂然脑子里炸开。
是苏父。
他连奶奶的骨灰都要抢走，他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她……
多年被虐待的憎恨和此刻的怒火交织在一起，不断撕扯着云颂然最后一丝理智。
薛伯宇正想说让自己去找苏父，云颂然突然跑了出去。
“云颂然！”
他心一紧，连忙追了过去。
可出去时，云颂然已经上了出租车。
不祥的预感顿时在薛伯宇胸口弥漫，想起苏父的心狠手辣，他一秒也不敢耽误，上车后直往苏家开去。
出租车停在苏家门口，云颂然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扔给司机后大步跑进去。
“砰砰砰！”
“开门！开门！”
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苏父的“势力范围”中这么硬气。
没一会儿，门开了。
苏父连人都没看清就开始骂骂咧咧：“敲什么敲，找死啊！”
“把奶奶还给我。”云颂然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着情绪
见是她，苏父愣了瞬后嘲讽了句：“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把奶奶还给我！”
被云颂然这一吼，他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兔崽子，让你喊！”
然而这次云颂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她躬下身子躲过苏父的巴掌后狠狠撞了过去。
苏父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不想后脑磕在地上，一下昏死了过去。
云颂然冲进去，视线快速扫荡着客厅。
当看见沙发旁坐在轮椅上的陈慧的脚下时，眼眸一震。
陈慧用来当垫脚的，正是苏奶奶的骨灰盒！
“你！”
云颂然气的浑身发抖，委屈愤恨的泪水漫过猩红的眼角。
过去被殴打时的血腥冲动再也控制不住，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嘶声怒吼：“畜生！”
才出院没多久的陈慧吓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苏！救命啊！”
门外，急匆匆下车的薛伯宇听见里面传来陈慧惊惧的求救，立刻跑了进去。
没想到看见云颂然把陈慧按在地上，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拿着水果刀，似乎下一秒就要捅进陈慧的胸口。
“云颂然，住手！”
然而云颂然却像没听见一样，目眦欲裂地瞪着陈慧：“畜生……我要杀了你！”
话落，她手中的刀子猛地朝陈慧心脏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薛伯宇扑过去，硬生生抱住被恨冲昏了头的云颂然。
混乱间，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薛伯宇丝毫不在意，努力抱紧怀里的人：“云颂然，你冷静点。”
陈慧也来不及松口气，连滚带爬地远离暴怒的云颂然。
“放开我！”
云颂然用力推开薛伯宇，握着刀的手不断颤抖。
望着她几乎充血的双眼，薛伯宇心如刀绞：“我知道你有恨有委屈，但你绝对不能拿余生的自由去报复。”
云颂然喘着气，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看着薛伯宇，倔强将她的眼泪一点点逼了回去。
“大不了，再被你送进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