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现在沈佳不主动了，两人之间经常会出现信号不好似的的冷场。
就在沈佳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正要把蓝牙耳机切了时。
贺家庆突然开口：“你在哪儿？”
沈佳看着漆黑的车窗外，随口道：“外面。”
贺家庆逼问：“哪里？”
沈佳叹了口气：“我去趟于家。”
这次沉默要更久一些，男人幽幽地语气问：“见谁？”
沈佳：“……”
她简直被贺家庆的小心眼给气笑了，不冷不热的语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跟他没关系？显然贺家庆不这么认为：“去见于鸿霄？”
“于鸿霄今天不在，满意了吧？”
男人语气比刚才稍微满意了些：“早点回来。”
沈佳狠狠地挂了电话，扔到副驾驶，气未消地骂了句：“神经病！”
电话里贺家庆的态度倒不逼不咄，可偏偏深沉压抑得叫人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话里的深意尤为明显，仿佛沈佳背着他去于家偷情似的。
——
到了于家门口，沈佳将车停在院子外面，下车时，见到孔樊东站在院子外面抽烟。
他的行事做派是典型贺家人的样子，即使抽烟也笔直地挺着背，一只手插着口袋，颇有些漫不经心地站着。
其实派他来保护沈昌明，是一种比其他手段更煎熬的惩罚。
原本孔樊东是贺家庆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出入各种场合身边都会有他的影子。
他在贺家待了二十年，从老爷子掌权就开始做助理，一直做到贺家庆当家，成为特助。
身份地位，甚至比沈艾高出一大截，除了贺家庆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在贺家，贺家庆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对这些特助来说，即使在贺家庆身边端茶倒水，也比在外面看似清闲地当保镖好。
这种惩罚，直接将孔樊东从贺家权力中心剥离，变成一个无人问津的保镖。
其中差距，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他因受过特殊训练，感官敏锐。
沈佳从门外路过时，孔樊东便听出她的脚步声。
转身掐了手里的烟：“沈佳小姐。”
这个人男人再次见到沈佳时，没有毕恭毕敬的俯首巴结，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慢态度。
他用一种对贺家庆的同样的态度对待沈佳，不卑不亢，但恪尽职守。
沈佳点点头，从他身边错开，进院子。孔樊东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沈佳走了几步停下：“你有事吗？”
孔樊东那张粗犷的脸笑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老板最近怎么样。”
孔樊东今年四十比贺家庆大十二岁，自贺家庆年幼时便跟随。
他看见沈佳想的并不是请她开口，求情将他调回贺家，而是询问贺家庆最近怎么样。
说实话，沈佳很意外。
惊讶归惊讶，沈佳还是回答他：“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出差。”
孔樊东似乎也没指望能在沈佳这里听到什么，他俩之前的过节，连孔樊东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过多开口。
沈佳看他这副稍有些失落的神态，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自己久不放在心上，久不关心的一个人，突然被别人这么殷切地提起时，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像是一面被蒙上灰层的玻璃镜子，被遗落在角落里，连照出来的人心也是灰蒙蒙的额，没有丝毫往日的鲜红。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前段时间……他睡眠不太好。”
“就这个，别的我不知道了。”
孔樊东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这是沈佳在贺家这么多年，听到的最真诚的一句谢谢。
没再多说，她进屋后，见沈昌明正在和于父下象棋。
沈昌明和于父年龄相仿，都喜欢钓鱼和下象棋，自从沈昌明来于家，两人居然隔三差五的约出来，凑在一起喝杯小酒。
沈佳进来后，沈昌明连声招呼都没打，头也不抬地继续研究他的象棋。
沈佳哭笑不得，装作吃醋的样子，生气道：“爸爸，你爱闺女还是爱象棋？”
沈昌明头也不抬：“最喜欢我闺女。”
旁边的于父戳戳他，“嘿老伙计，你闺女在旁边站着呢，可不在象棋上。”
沈昌明这才回神，看到沈佳后满脸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佳：“”
“人家于叔叔好歹还抬头看了晓晓一眼，我进门你连头都不抬。”
旁边于晓晓立刻拆他爸爸的台：“才不是，我爸是输急眼了，想要你转移一下沈叔叔的注意力。”
两个老头被自己闺女挖苦了一顿，互相望望，皆爽朗地大笑起来。
大门突然被推开，于鸿霄一进门便听到爽朗的笑声，不禁跟着勾起唇边：“笑什么呢？”
沈佳听到他的声音，笑容顿在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
于晓晓连忙脱罪，小声解释：“我真不知道我哥今晚回来，明明上午打电话时候他还在隔壁省抓犯人。”
沈佳瞪了她一眼，她肯定是故意的。
做出一副要揍她的手势：“你给我等着，敢骗我。”
于晓晓哀嚎一声，连忙往她哥那边躲：“哥哥救我，沈佳要揍我。”

她跑的实在快，沈佳本想揪着她的辫子，没想到揪了空，碰到了于鸿霄的后背。

男人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欢迎我？”
沈佳也笑，笑的很大方：“这是你家，谁不欢迎你就把她赶出去。”
于鸿霄笑笑习惯性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
沈佳咳嗽了一声，装作要去找于晓晓的样子，躲了过去。
于鸿霄的大手落在空中，看着沈佳的背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沈昌明和于父钓了不少鱼，所以今晚是个全鱼宴。
杀鱼是个技术活，本来于鸿霄说要上手，被孔樊东直接揽过去。
孔樊东人狠话不多，拿着一条五六斤重的鲤鱼，刮鳞，剖肚，去内脏，一气呵成。
那手法利落，不像是个普通人。
于鸿霄意味深长地看着孔樊东的手法。
说实话他这动作太过于干净利落，那刀子使的，甚至比他们这些奋斗在一线的刑警还要干脆利落。
杀了一桶的鱼，连眼睛也不眨。
叫人瞠目。
于鸿霄吸着烟，不声不响地看着，突然问：“你以前干什么工作的？”
孔樊东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怎么，调查我？”
于鸿霄笑笑：“你这手法不简单。”
孔樊东嘴边叼着于鸿霄递过来的烟：“杀个鱼有什么不简单。”
“又不是杀人。”
于鸿霄的眼睛眯了眯，不置一词。
沈佳在厨房帮于母做饭，于母持家勤俭，于父在省厅任职十余年，于家未曾请过任何帮佣保姆。
于母为人谦逊温和，平易近人，沈佳很喜欢跟她在一起聊天。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于晓晓双眼激动，挥舞着手足跑进来：“啊啊啊！外面那个大叔杀鱼好帅！”
“大叔？”沈佳偏头望去，哪有大叔？
片刻才想起于晓晓说的大叔是谁，她笑着说：“那不是大叔，孔樊东比你哥大十岁，比我俩大十四岁。”
于晓晓想了想大叔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似乎是不信：“他这么年轻吗？”
沈佳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一天到晚乱想什么呢？”
于晓晓望了望窗外：“大叔杀鱼的姿势比杀生丸还要帅。”
这句话沈佳回味了半会儿，才发觉这是个冷笑话！
晚上七点，夜幕落下，于家准时开饭。
沈佳在桌上盛汤时，孔樊东推门进来，径直走过来。
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佳脸色瞬间变得极差。
她放下勺子，甚至连身上的围裙都没解开，“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说完便推门出去。
桌上几个人面面相觑，于鸿霄随即跟着起身，他拿上沈佳的外套：“我出去看看。”
于晓晓感觉有些不对，她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
沈昌明沉着脸出声：“都别去，让她自己解决。”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座的都知道外面来的是谁。
沈昌明极其了解沈佳，她一句话没说就出去，甚至都没说明门外来的是谁。
说明她根本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沈佳敏感又极具害怕给于家添麻烦，沈昌明以这样的方式护着她些，“你们都别去。”
“不要让她难堪。”
所有人坐在桌上不说话，于鸿霄的脸色尤为紧绷。
于家住的院子是片老小区，巷子口窄，车进不来。
沈佳怒气冲冲地出去，踏着不甚皎洁的月光，从巷子里出去。
贺家庆的车停在巷子外面，黑色的迈巴赫，无声无息，冷的像把夜行者的冰刃。
沈佳后面跟着孔樊东，他先一步到车门处。打开后，示意沈佳进去。
沈佳站着没动，她站在外面，视线落在车里的人。
顺着望进去，只见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车内，轮廓被黑夜剪裁的禁欲又拒人千里，黑色西装包裹着高大的身体，像被禁锢着一样神明，在黑暗里犹自强大。
沈佳静静地站着，纹丝不动。
几秒后，一双修长，结骨分明的手从车内伸出来：“上来。”
沈佳无视那双好看到令人发指的手，站在车外，抱着手臂冷道：“你给我下来。”
两人僵持一分多钟，旁边的孔樊东甚至都开始捏汗。
最后，以贺家庆的长腿从车内迈出，宣告沈佳胜利。
月光不是很明亮，路尽头的灯光像是没有用处的摆设，黑夜将每个人装饰的看似无比强大。
沈佳一字一句地问：“你在搞什么鬼？”
她没问贺家庆来这里是为什么，而是问他来这里要搞什么鬼。
从心底里认定他意图不轨。
他今晚刚从国外回来，即使西装革履，但掩饰不住身体的疲惫。
沈佳质问时，他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睛却亮的吓人。
沈佳用尽最后一丝耐心：“贺家庆，需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我不希望你来于家。”
“不希望你打扰于家还有我爸爸的生活。”
“我也不希望你成天对我问东问西，三步就要查次岗，你明白吗？”
他当然不明白，沈佳说的这些，甚至他都不觉得是不能做的事情。
他自幼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一句话约束过。
以前，贺家有个传家宝，是个现世仅存，价值连城的唐三彩。
多年前，价值便不可估量。
贺家将它供奉在老宅的书房里，自从贺家庆记事，家里每个人都会告诉他——唐三彩很珍贵，不能碰，碎了就再也没有了。
贺家庆六岁那年，独自在书房玩时，将唐三彩打碎。贺家上下如临大敌，他若不是贺家小少爷，估计已经被抡着打。
晚上老爷子回来，看见地上碎一地的瓷器，铁着脸问：“谁干的。”
贺家庆站出来，一点都不怕：“我打碎的。”
贺老爷子气的拿起板子就要打他，贺家庆躲都不躲。
他仰头问：“他们都说唐三彩价值连城，那在贺家到底是它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老爷子愣了片刻，他没想到贺家庆胆子有这么大，但还是一板子打下去。
“爷爷告诉你，唐三彩没有你重要，但是你把它打碎了，就应该挨罚。”
那时他才六岁，就已然知道每个人的底线是可以试探的，唐三彩很重要，结果他把唐三彩砸了却只挨了两下打。

相关Tags: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