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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尧南隐隐觉得他不能就这样回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得试试。
顾尧南回忆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几乎是小跑着的。
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
顾尧南在路边停住，他微微喘息着，目光仍扫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的面孔。
最后，他又失去了她一次。
机场。
罗马之旅已经结束，安德鲁订了回美国的机票。
候机时，爱丽儿坐在机场大厅里，看着暗橙色的天空，心中思绪杂乱。
那个突然出现的中国男人扰乱了她的心思，她直觉她和那个男人是认识的，不然她的心脏怎么会在她被抓住手臂时突然疼了一下。
据安德鲁说，她在被救起后，整整昏迷了六个月。
她遭受了飞机爆炸，又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许久，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上帝保佑，失去记忆真的不是多大的事了。
可是她没有记忆，就像一张空白的纸一样，这世界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康复期间，安德鲁一直陪着她，还自掏腰包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安德鲁是她的恩人。
如果可以恢复记忆，那么她也能想办法报答安德鲁。
尽管安德鲁多次说过不需要她的报恩。
爱丽儿偷偷查过三年前的飞机失事，死亡名单上仅有六人，其中包括尸骨未存的机长孟清歌。
报道上说，是机长孟清歌用自己的生命将飞机驶离跳伞地点，才保住几百人的性命，不然死亡名单上不会仅仅只有六人。
既然她被安德鲁救起来，自然也是算入了死亡人员。
六个人，除去机长孟清歌，她要找到自己的身份不算太难。
爱丽儿看向安德鲁，眼神坚定地说道：“安德鲁，我想去中国。”
安德鲁不可思议地挑眉，“为什么，爱丽儿，你要抛弃我了么？”
爱丽儿轻轻摇头，“我不会抛弃你的，安德鲁，我只是太想知道我是谁了。”
中国，唐家。

顾尧南坐在餐桌前，唐父给他倒了一杯水。

自从得知女儿死讯之后，唐父的白发越来越多，一夜之间就老了许多。
唐父坐到顾尧南对面，“听说你现在负责ZJ751的飞行任务了。”
顾尧南点头。
唐父自顾自的点点头，低声道：“好，也挺好。”
顾尧南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爸，我在罗马，看见了一个和柒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什么？”唐父一下子就站起身，激动地都有些站不稳。
顾尧南连忙去扶，扶着唐父坐下之后，他才道：“但她不认识我，她看着我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这样啊。”唐父的情绪一下子又落到谷底。
其实唐父一直不相信女儿已经死了，没有找到尸体，就总觉得还有希望。
没有哪一个父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先自己一步离开，他日日对着妻子的照片悔恨，说自己没有看好女儿。
顾尧南有些后悔，他不该跟唐父说这些，有些痛苦没必要所有人都承受。
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第十三章 离职

顾尧南回到了自己和孟清歌的家。
他很久没回来了，房子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也是在孟清歌离开之后，顾尧南才感觉到一个人呆在这房子里的感受。、
从前那些他不在的日子里，孟清歌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她经历过的那些时日，如今都一点一点的还给了顾尧南。
顾尧南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在罗马见到的那个女人。
明媚的，灿烂的，热情的，像一道光。
顾尧南从来没在孟清歌的脸上看过这样的笑容，她似乎总是平淡的，而在飞机失事前的那段日子，她经常红着眼眶，满眼失望。
不，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顾尧南回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孟清歌还是经常笑的，她带着小女孩的活泼天真，偶尔也会羞涩地看向顾尧南。
但顾尧南忽略了这一切。
是什么让孟清歌失去了笑容？
是他顾尧南的漠不关心，和冷眼相待。
顾尧南记得，在这张床上，孟清歌蜷缩着身体问他爱不爱她。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他们是夫妻。
顾尧南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没有谈过恋爱，他从生下来开始就在为能继承家业而做准备。
他的人生里，除了学习就是工作。
孟清歌的出现也没让他觉得生活应该有些什么改变，他努力工作，而她做好他的妻子就可以了。
可直到孟清歌葬身大海之后，顾尧南才明白，自己的心里为何会传来一次又一次的痛楚。
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都来源于他对孟清歌深刻而不自知的爱。
人啊，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后悔没有珍惜。
如今他彻底失去了孟清歌，他现在遭受的一切，或许都是他曾经忽视孟清歌的报应。
凌晨四点，顾尧南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是有空姐和两个外国乘客起了争执。
到了机场，看见几个机组人员，都是一副欲言又止，见了鬼似的样子。
顾尧南没多在意，直接去了办公室。
进去才发现闹事儿的空姐是苏瑶，看见顾尧南，苏瑶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顾尧南紧锁眉头，眼中尽是厌烦。
两个乘客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顾尧南转过头看去，却瞬间愣在原地。
这两个人，是他在罗马遇见的外国男人，和他口中的爱丽儿。
安德鲁和爱丽儿看见顾尧南，也是一愣，安德鲁本来是怒气冲冲的，现在却是惊讶，他一挑眉，“你，中国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再次见到顾尧南，心里竟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尧南迟疑地点头，“是我。”
爱丽儿也是在意料之外，原来这世界这么小。
顾尧南看向助理，“怎么回事？”
助理吞吞吐吐地回道：“封总，苏瑶……把这位小姐当作了唐机长。”
剩下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孟清歌是顾尧南的太太，而苏瑶缠着顾尧南多年，为何起冲突显而易见。
唐机长。
这个称呼在爱丽儿心里激起一丝波澜，而安德鲁不会中文，自然是听不懂的。
顾尧南心烦不已，他对苏瑶已经没有更多的耐心了，他语气严厉：“苏瑶，我明确地跟你说过不要闹事。”
“怎么，你空姐当腻了？”
苏瑶吓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的，封总……”
看见苏瑶的眼泪，爱丽儿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厌恶。
“给两位乘客道歉，然后你直接离职吧。”顾尧南毫不留情道。
“封总！”苏瑶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尧南，见顾尧南神情认真，便知道他是真的要辞退自己。

第十四章 机会

“封总，我还有孩子要照顾，你知道的呀……”苏瑶捂着脸开始抽泣。
孩子，顾尧南眸色一深。
他想起他在家里找到的孟清歌的孕检报告，孟清歌是带着他们的孩子去拯救整个航班的乘客的。
如果不是因为苏瑶，他和孟清歌之间也不会误会那么深，最后连好好说次话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他和孟清歌的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直接殒身大海。
顾尧南看苏瑶越发的烦躁，“我能留你在云泰，已经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了。”
闻言，苏瑶哭得更厉害了。
“那个……”爱丽儿轻声开口。
顾尧南的目光刹那间落到爱丽儿身上。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的声音都和孟清歌的一模一样！
“我想，也不用她一定离职，道歉就行了。不过还请贵公司多教教自己的员工，什么是职业素养。”爱丽儿道。
显然苏瑶也被爱丽儿的声音吓到了，她呆呆地看着爱丽儿，连哭都忘了。
安德鲁还以为苏瑶是被爱丽儿的善良感动了，他双手摊开，满脸无所谓，“既然我女朋友这样说，我也没什么意见。”
女朋友。
顾尧南心里闪过一瞬刺痛。
他收回视线，沉声道：“苏瑶，道歉。”
苏瑶终于回过神，她连忙对着安德鲁和爱丽儿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过这女人是不是孟清歌，目前都没有她的工作重要。
安德鲁满意地点点头，“那没有别的事，我就和我的女朋友先走了。”说完，他握住爱丽儿的手臂就要离开。
“等等。”顾尧南本能地开口阻拦。
安德鲁看向他，眼底带着隐隐的敌意，“还有什么事？”
“请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公司会给两位补偿的。”顾尧南道。
“不用了。”安德鲁拒绝了。
没再给顾尧南说话的机会，安德鲁带着爱丽儿离开了。
安德鲁和爱丽儿刚走，顾尧南看向助理，言简意明，“查。”
他不给顾尧南就不知道？那这个云泰副总岂不是白做。
助理点点头，小跑出去办事了。
苏瑶还在办公室里，大气都不敢出。
顾尧南看都没看她一眼，“出去吧，再有下回，我不会留你。”
“晏哥，你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小景了。”苏瑶语气中带着讨好。
小景是苏瑶和顾尧南表弟的孩子，三岁了，正是活泼的时候。
想到讨人喜欢的小景，顾尧南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一点，“有空我会去看小景的。”
苏瑶表面乖巧地点点头，内心却是暗喜，果然顾尧南对小景不会完全不理的，只要有小景在，她就还能依靠顾尧南。
至于那个和孟清歌长得一样的女人爱丽儿，见到苏瑶时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就连苏瑶骂她，她也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苏瑶。
刚刚在面对顾尧南的时候，爱丽儿也是一副茫然，如果她是孟清歌，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或许真的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孟清歌已经死了，封太太的位置空着一天，她苏瑶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第十五章 如果

安德鲁抓着爱丽儿的手臂一路离开机场，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握着爱丽儿的手越攥越紧，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直到爱丽儿用力拉了安德鲁一把，迫使安德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安德鲁才发现自己已经把爱丽儿的手臂握红了。
“对不起，爱丽儿，我……”安德鲁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股烦躁来自什么。
或许来自这个陌生的国家，或许是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他感觉他快要失去爱丽儿了。
神色奇怪的中国男人，莫名其妙刁难他们的空姐，这都表明着，爱丽儿的身份近在眼前了。
爱丽儿对安德鲁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她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安德鲁，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一个人的爱丽儿。”
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她是萍水相逢，偶然救下了她，却愿意照顾她这么久，她对他真的是心存感激。
她也知道安德鲁是喜欢她的，她对安德鲁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三年陪伴，不是太长，却也不短。
但她真的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了。
“我们先在中国多玩几天好么，不要想那么多了，安德鲁。”爱丽儿道。
安德鲁点点头，但他心里知道，他不会在中国待太久，美国还有工作等着他处理。
如果那时候爱丽儿不愿意跟着他回去，所有事情就都不在他能管控的范围内了。
顾尧南很快就拿到了爱丽儿的手机号。
但他看着纸上的一串数字，第一次觉得束手无措。
顾尧南再次想起爱丽儿。
她的样貌、声音和孟清歌一模一样，就连面对苏瑶时的那种临危不惧都很相似。
可她看着顾尧南的眼神里空无一物，不像孟清歌，时而欣喜，时而悲伤，还有失望。
更何况，三年前飞机在海面上爆炸的声音，顾尧南在塔台听得清楚，直到最后一刻孟清歌都没有离开飞机。
顾尧南蹙眉，心乱如麻。
她到底是不是孟清歌，如果她是，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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