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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鸢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墨尧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墨尧，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云清鸢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墨尧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云清鸢！
墨尧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云清鸢。
四目相对，可云清鸢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姜。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墨尧跟在云清鸢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云清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墨尧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姜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云清鸢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墨尧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云清鸢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云清鸢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墨尧。
墨尧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云清鸢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墨尧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云筝，还能有谁？
云清鸢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墨尧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云筝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云清鸢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墨尧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云清鸢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墨尧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云清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云筝声音不平：“尧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墨尧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云清鸢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墨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第7章
云清鸢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墨尧骤冷的眼神凝在云清鸢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墨尧，接旨！”
马蹄声踢踏。
云清鸢策马走到墨尧身前，缓缓道：“墨将军，继续出发吧。”
墨尧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云清鸢一眼。
云清鸢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墨尧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云清鸢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墨尧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墨尧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云清鸢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
在此之前，她从未骑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墨尧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云清鸢还未回神，便听墨尧冷冷道：“今日不过是第一日行军，公主素来养尊处优，既承受不住，还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宫绝不会拖累将士们。”云清鸢竭力站稳，语气坚定。
墨尧心中莫名烦闷，接着便松了手。
“那便请公主早点歇息。”
营帐中。
云清鸢坐在桌前，从随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块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却因为经常被人抚摸而泛着光泽。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墨尧会守护云清鸢一生一世。
云清鸢静静凝视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后，先帝没有再娶，后宫中也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诞下的公主云清鸢和太子姜明稷。
云清鸢在先帝的万千宠爱下长大，身为公主，却和太子一样，在御书房上课，甚至有自己伴读。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历朝公主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意外发生了，先帝突然离世。
太子年幼，外敌虎视眈眈，朝野内忧外患。
云清鸢跪在先帝灵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时，是墨家守住了这个国家。
墨老将军披甲上阵，墨家长子墨扶苍镇守朝廷，连当时年幼的墨尧都护在她和太子身边。
云清鸢还记得墨尧当时送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公主，有我在，有墨家在，你别怕。”
那之后的几年，墨扶苍战死，墨老将军战死，墨家军十不存一。
墨家为这个国家，为姜家，已经付出了太多。
云清鸢无以为报，如今，只能拼死护住这墨家最后的血脉。
正出神，帐外传来侍卫李风的声音：“启禀公主，第一批粮草已经到达营外，请您指示。”
回过神来，云清鸢收起木牌。
她掀开帐帘，思索片刻道：“随我去请示将军。”
李风是云清鸢从宫中带来之人，闻言不解开口：“您是公主，又是督军，为何还要去请示驸马？”
云清鸢眉一皱，郑重看向李风：“你记住，这是在军中，将军的命令才是重要的。”
“……是。”李风张了张嘴，点头应是。
走到主将营帐，云清鸢让李风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开营帐门帘。
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墨尧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云清鸢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第8章
这一瞬，难以抑制地酸苦在心口翻涌，云清鸢几乎无法呼吸。
再过三月吗？
她沉默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原来连这三月都是她的苛求……
退后一步，她止住李风即将出口的询问，缓缓走回自己的营帐。
夜凉如水，云清鸢孤零零坐在灯下，一边咳嗽一边整理军队后勤安排。
此次出征，朝廷几乎派出八成兵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她主动来督军，因为有她知道，有自己压阵，朝中决不可能在粮草军械上拖后腿。
正沉思着，帐外突然传来号角长鸣：“敌袭！”
“敌袭！”
云清鸢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却见帐外火光闪动，混战不已。

突然，一只羽箭朝她呼啸而来。
“公主！”李风被敌军缠住，惊骇大喊。
云清鸢瞳孔骤缩！
下一刻，她被人猛地拉开，墨尧挡在她身前利落击落羽箭。
身前的身影与多年前说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
云清鸢陡然出神。
墨尧见她怔愣，眉头紧皱：“你可有受伤？”
云清鸢还未开口，不远处却传来云筝的惊叫：“尧哥哥，救我！”
下一刻，墨尧毫不犹豫松开了她的手，朝云筝而去。
……3
待尘埃落定，墨尧才得知云清鸢被箭矢射中了手臂。
心一紧，墨尧已经抬腿朝云清鸢营帐走去。
刚撩开帘子，他就看见云清鸢坐在桌前，上面摆着两个酒杯。
墨尧一顿，随即跪下：“臣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云清鸢语气平静：“情况紧急，本宫能理解将军救人之心。”
她大度的话落在墨尧耳中，胸口却被搅动一阵心烦。
云清鸢看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驸马，今天，能不能陪本宫喝一杯？”
墨尧一怔，嗓音泛冷：“军中禁酒，请恕臣不能应。”
他说完，见云清鸢半响没说话，又道：“若公主无事，臣告退。”
他干脆起身离去，等脚步声渐渐远去，云清鸢才缓缓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两人见面，她没等到墨尧关心自己一句话。
说起来，成亲那天，他连交杯酒都没喝过……
也姜，从始至终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
云清鸢脸色惨白一片，仰头将酒饮尽，感受着那份刺喉的灼烫，她慢慢闭上了眼。
无人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猝然砸落。
三日后，大军终于赶到了庆州城。
边境十三城，如今就只剩这座城还在死守。
城门缓缓打开，街道两侧百姓相迎，云清鸢却发现，这其中没有青壮，都是老弱妇孺。
她先是疑惑，随即想到什么，心口沉沉往下坠。
——没有青壮，自是因为北境大军压阵，只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战场。
大军入驻庆州府衙。
暂时安定下来，云清鸢叫来医官处理手臂伤口。
谁知，来的竟是云筝。
云筝一脸内疚：“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臣女无用，尧哥哥定会护住公主不让公主受伤。”
云清鸢听着，难以掩饰自己的厌烦，淡淡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我面前找死？”
此话一出，云筝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筝没犹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刚踏进门的墨尧顿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云清鸢：“这是怎么了？”
云筝神色凄然：“尧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墨尧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云筝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云清鸢也有些诧异。
墨尧下一句说的却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现于公主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盯着云清鸢：“这样处置，公主以为如何？”
这是处置？这分明是在护着云筝不靠近自己。
云清鸢嘴里发苦，却只涩声道：“依将军之言。”
墨尧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去扶云筝，动作轻柔至极。
云清鸢只觉得眼中刺痛，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时，她的声音响起：“今日是十五，驸马该来我房里了。”第9章
门口两人具是一愣。
云筝脸色瞬间苍白，墨尧回头，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掩：“公主，慎言。”
云清鸢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驸马不要忘了。”
墨尧半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扶着云筝径直离开。
等他们走后，云清鸢抚上心口，感受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
入夜，云清鸢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红烛。
但等到烛火燃尽，她也没等来墨尧。
这是第一次，墨尧没有赴她的约。
大约是因为这是军营，他认为不用再听她的命令。
叹息一声，云清鸢缓缓起身。
……
墨尧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云清鸢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云清鸢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墨尧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云筝那样做些实事！”
云清鸢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墨尧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云清鸢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6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云清鸢上前一步，轻轻靠进墨尧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墨尧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墨尧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云清鸢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云清鸢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云清鸢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墨尧穿戴整齐时，云清鸢突然叫住他：“墨尧。”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云清鸢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墨尧眉心拧起，不知道云清鸢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云清鸢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墨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云清鸢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墨尧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云清鸢才猛然趴向床头，吐出一口血来！
再醒来时。
云清鸢睁眼便瞧见玄清坐在床边。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云清鸢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云清鸢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云清鸢，你快死了。”
云清鸢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云清鸢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墨尧正式率军出击。
云清鸢留守庆城，临行前。
云清鸢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墨尧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云清鸢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墨尧接过。
大战在即，云清鸢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云清鸢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墨尧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云清鸢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云清鸢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云清鸢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云清鸢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云清鸢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云清鸢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墨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云清鸢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0
……
前线，墨尧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墨尧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云筝拉住他：“尧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墨家报仇吗？”
墨尧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云筝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云清鸢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云清鸢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云清鸢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云清鸢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云清鸢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云清鸢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云清鸢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云清鸢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云清鸢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云清鸢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云清鸢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云清鸢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墨尧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墨尧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墨尧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并未。”
墨尧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墨尧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墨尧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云清鸢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第11章
墨尧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墨尧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云清鸢，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墨尧：“将军，……节哀。”
墨尧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墨尧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墨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墨尧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墨尧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6
墨尧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姜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云清鸢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云清鸢……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墨尧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墨尧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墨尧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云筝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云筝纵然带着对云清鸢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云清鸢，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云筝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墨尧的沉默。
云筝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云清鸢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墨尧青梅竹马，若不是云清鸢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云筝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墨尧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筝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墨尧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
可随即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朝云筝道：“你就待在这里。”
下一刻，云筝惊骇的看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庆州城冲去！第12章
此刻的庆州城楼上，玄清满脸淡然看着北疆首领：“多谢施主。”
粗狂狡诈的北疆首领眯起双眼，言语上却恭敬不已：“佛子言重了。”
他看向被拉上来，安详至极的女人，沉声道：“佛子可知，她哪怕死了，对北疆与中原的战事，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助力。”
玄清捏着佛珠，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北疆若要一统天下，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若要靠着一具尸体才能达成所愿，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北疆首领心底涌起怒气，却碍于眼前的人身份不好发作。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玄清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清表面越是平静，心里的杀意就越重。
他抱起云清鸢，无惧北疆首领的凶狠目光，朝城楼下走去。
北疆首领身边一个人开口：“王上，难道就任由这和尚带走中原的长公主？什么佛子，肉体凡胎，杀了……”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耳边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耳，却只摸到满手鲜血和空荡！5
北疆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属下，厉声道：“既然耳目这么不灵通，便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答应他？你以为玄清只是区区一介佛子？我告诉你，杀了他，北疆必亡！”
下属被震的连痛的忘了喊，这是第一次，他在首领眼中看见隐隐的恐惧。
北疆首领开口：“派一队人看着城楼，攻下庆州大功一件，让儿郎们好好休息。”
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墨尧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墨尧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墨尧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墨尧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墨尧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云清鸢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墨尧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墨尧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墨尧却觉得浑身冷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