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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鱼这么可爱，怎么能杀鱼鱼呢？」我小声糯糯地说。
话音落地，我妈手起刀落，一刀破开鱼腹。
掏肠刮鳞一气呵成，剩我原地吓得大哭。
这个叼着烟的老 baby，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满意地瞅着我没出息的样子。
这就是我十岁时对妈妈最深的印象。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在菜市场杀鱼。
大概率一个人带娃不容易，我妈向来凶得就像个母夜叉。
我一直觉得我妈是叛逆老女孩，而我是她捡来的。
因为我和她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她杀鱼，我放生。
我扶人过马路，她骂人老 B 登。
她点华子，我掐烟。
收摊哈雷蹬得直冒烟儿。
我俩总是水火不相容，但我在她嘴里也不是一无是处。
每当我说理想是做警察的时候，妈妈总是给我爱吃的大嘴巴子。
再加一顿言语嘲讽。
「你那个包子样，你做警察准备气死谁？」
妈妈的闺蜜李姨总是说我和爸爸的性格很像，但我问起爸爸是谁的时候，她又闭口不言。
我妈说他是骗子，李姨说他是负心汉。
成嘛，夫妻俩没一个正常人。
如我妈所说，我是个包子。
但有我妈在，我还真的始终没有吃过亏。
就是有点社死。
2.
周五放学的校门口总是人流攒动的，来回穿梭的人群中，我捧着一本物理书不住拜读。
不是搞学霸人设，而是这样挡住自己，好歹只丢半张脸。
大门口，其他接到孩子的父母都是嘘寒问暖。
只有一个系着围裙，叼着华子的女士，靠在闪着五彩光芒的哈雷旁，左顾右盼。
音响里还传来炸裂的音乐。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紫电，这玄真火焰九天悬剑惊天变。」
我不知道宋女士的音乐审美为何如此歪门邪道。
我只看见周围的目光，肉眼可见地透着鄙夷。
在我老妈发现我的前一秒，我捧着书整个人一头扎进了灌木丛。
脚趾好累，我好憔悴。
我的社恐也不是无迹可寻的，我妈占了一大半功劳。
看着学生逐渐散去，正当我准备收拾收拾起身的时候，抬头与几个蹲在角落的太妹几目相对。
她们嘴里叼着烟，目光轻蔑地审视着我。
带头的女生我可太熟了，我在班里的死对头，蓝梦舒。
仗着自己家境优越，收了一堆小弟，自称校园一姐。
经常不是欺负这个，就是霸凌那个。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学霸吗！你也来一根？」蓝梦舒朝我伸出手。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我只弱弱地摇摇头。
没想到蓝梦舒居然上前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
「那你是打算告发我们？该不是上次在老师那告发我们的也是你吧！死贱货！」
我紧紧护着被推疼的胳膊，弱弱告诉她：「求求你们别这样，等会我妈看见了，你们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发誓，我没有威胁她们。
因为比起她们，我更怕发疯的老妈。
小的时候，我在公园被同龄小男孩掀了裙子，男孩妈妈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言辞凿凿。
「小孩之间闹着玩嘛，不就掀个裙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见我妈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这阿姨完了。
我妈双手袖子一撸，上前就把阿姨的白裙子给掀到脑门上。
公园的人都惊了。
我妈也是一脸无所谓。「大人之间闹着玩嘛，不就掀个裙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姨放下，我妈掀起来。
阿姨放下，我妈又掀起来。
更炸裂的是，男孩爸爸气势汹汹来为老婆讨回公道。
愣是被我妈扯着苦叉子追了三条街，满公园都能听见她的叫骂声。
「来呀！不就是不要脸嘛，来给大家都看看，别那么小气嘛！」
最后警察局调解出来，那家人就差打个飞的，逃离我妈的攻击范围。
而此刻，蓝梦舒手里还拽着我的头发威胁道：「你妈算个什么东西，我照样像个蚂蚁一样捏死。」
透过蓝梦舒那伙人的身影，我看见我妈站在花园外，深吸了一口气。
完了，这群人要糟了。
3.
「你们这群小犊子放学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我妈几个大步就走进了花园。
蓝梦舒回头上下审视了我妈一眼。
橡胶皮筒靴，沾了些鱼鳞的围裙，一头染得通红的卷发。
蓝梦舒笑了。「杨红星，我还以为你多体面呢，原来你妈就是个卖鱼的啊！真穷酸！」
「学习好有什么用，没钱不还是靠卖鱼赚两个子。」
周围几个也是发出哄堂大笑，嘴巴还没张多久，就被我妈冲上去，一人给一个我最常吃的大嘴巴子。
「把手从我女儿头发上拿开！」我妈气势冲天。
蓝梦舒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妈，脸上霎时红了一块。
「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大概被我妈的气势吓到，蓝梦舒手指着我妈的脑门，嘴里念叨着。
「你完了，你完了！」
说完利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狗哥，我遇到茬子了，学校门口来，多带几个人，今天非得给她点教训。」
说真的，我有点害怕，蓝梦舒一个电话摇来了十几个人，把学校门口小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特别是为首的小混混满胳膊花臂，肚皮上还文了个哆啦 A 梦。
一看精神就挺不正常的。
看着救星来了，蓝梦舒也是愈渐嚣张。「杨红星，你瞧着吧！今天非得弄死你！」
那混混双手插兜，满脸不可一世。
只轻蔑抬头看了我妈一眼。
就扑通一声跪在我妈面前。
我满脸问号？？？
那小混混却搓了搓手，殷勤地笑：「干妈，你怎么在这？」
干妈？
我妈怎么又背着我认儿子？
这干儿子是批发的吗？
我的干哥哥们用货车都快装不下了。
我妈努了努嘴唇，小混混的眼神立马懂事地转向了蓝梦舒。
「你说你惹谁不好！你惹我干妈？不想活了是吧！」
蓝梦舒瞬间被气得够呛。「狗哥，说好我给你保护费，你替我收拾人，你怎么出尔反尔？！」
「说帮你收拾人，也没说要帮你收拾我祖宗啊！」
蓝梦舒不服，抬手要往我脸上还，狗哥眼疾手快，一掌将蓝梦舒推得老远，整个人磕在台阶上。
这下可把蓝梦舒彻底惹恼了，抬手又拨通了灭绝师太班主任的电话。
「老师，我被人打了，你快来学校门口救我啊！」
蓝梦舒手指着我们一群，嘴里愤愤着。

「你们完了，这次你们彻底完了！」

灭绝师太所到之地，寸草不生，蓝梦舒敢向她告状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千。
直到班主任拎着教棍气势汹汹出现在校门口时，她扬起教棍。
亲切跟我打了个招呼。
「嗨，我的干女儿，你怎么在这里，谁欺负你呀！」
只剩蓝梦舒风中凌乱。
我妈不止爱认儿子，还爱给我认干妈。
一个年级认一个。
宠不完，根本宠不完。
4.
要说事情原委，还得追溯到前几个月的月考。
蓝梦舒和她的小跟班把我堵在墙角，威胁我给她们传答案。
我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说：「放心吧，我会给你传纸条的。」
考场如战场，所有人奋笔疾书。
接近尾声，焦急等答案的蓝梦舒捅了我后背好几下。
我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将纸条递了过去。
蓝梦舒满脸得意，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打开。
只见上面寥寥几个大字：【中午吃啥啊？】
作弊是不可能作弊的，我的高尚品德是不允许我作弊的。
我说了传纸条，可没说传答案。
结果这一操作把蓝梦舒气得当场把我拎了起来，我俩差点动手。
她脸憋得通红，和我一起被光荣叫了家长。
我妈来之前，班主任脸黑得像皮蛋。
没几分钟，两个人天南聊到海北。
再看进去，班主任已经和我妈勾肩搭背。
我妈走之后，我怯懦认怂，喊了声：「班主任……」
班主任却拍了下我的肩膀。
「喊什么班主任，你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亲闺女，来，叫干妈！」
摇我干哥干妈来教训我，蓝梦舒是懂摇人的。
蓝梦舒爱惹祸的体质班主任不是不知道，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对着蓝梦舒就是一顿教育。
「不说你偷偷抽烟，光说你和校外混混扯到一起……」
小混混扬了扬手。「自己人，自己人，以后我都听干妈的，不闹事。」
班主任噢了一声，改正道：「光说你对红星暴力霸凌，我就能让你妈给你领回家好好反思。」
蓝梦舒彻底怒了。「你们这是勾结！欺负我一个人是吧！」
她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妈，我同学，还有混混，还有我班主任都欺负我！你快来救我啊！」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摇人。
蓝梦舒收了电话，已是胜券在握。
「知道我妈什么身份吗？大富豪，跟校董都认识。」
「你们完了！你们这次真的完了！」
我完没完不知道，倒是蓝梦舒有点没完没了的。
蓝梦舒的妈妈确实不在一个段位，她先是给班主任打了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做班主任怎么能帮着学生霸凌我女儿呢？我要去教育局告你！」
「告诉你，等我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每个人都得付出代价！」
「我女儿千金小姐，娇贵身躯，岂容你们这样羞辱？！」
直到一辆迈巴赫停在学校门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身穿旗袍的贵妇人。
妇人眉眼皆是高傲，气势不容小觑，踩着高跟鞋。
在看到我妈的一瞬间，双眼微眯，对着我妈就是喊了句。
「姐姐？！」
蓝梦舒又凌乱了。
同时凌乱的还有我。
5.
蓝梦舒妈妈的目光顺着挪到我身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是杨沐的女儿？」
我妈点点头。
马雅婷瞬间就眼含热泪了，喃喃道：「长得真像。」
我捅了捅我妈的胳膊。「这谁？」
我妈摊了摊手。「你妈的情敌，马雅婷。」
复杂了，更复杂了。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马雅婷，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也不再是那副高傲的面孔。
蓝梦舒还不依不饶。「凭我妈的实力，弄死你轻轻松松，杨红星，我看你还敢不敢猖狂！」
而马雅婷只淡漠说道：「今天是看在杨沐的份上，我给你们三分薄面。」
就在我们都疑惑三分薄面到底有多薄时。
马雅婷拎起蓝梦舒的胳膊，照着屁股就是一脚。
蓝梦舒本以为妈妈会为自己撑腰，如今却被追着满场跑，嘴里号着喊妈。
全场震惊。
有一说一，其实这阿姨还蛮厚道的。
只有蓝梦舒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可我看着站在一旁偷乐的妈妈，若有所思。
她是怎么好意思笑别人的。
我向来知道妈妈的人生比她的精神状态还乱，却没想到居然这么乱。
如何评价，出发点是好的，但我建议她先别出发。
6.
我妈连养孩子都是现学的。
两岁时，我吃她做的辅食食物中毒，去医院躺了七天，差点原地升天。
没关系，又活了七天，已经很厉害了。
幼儿园接我放学，脸盲症老妈兴高采烈地把别人女儿接走了。
剩学生家长和我，一个找不到女儿，一个找不到妈。
最后还是警察在大排档把一对非亲生母女当场抓获，我这才重归家庭。
李姨对我妈育儿的评价就是，不会养就放生吧，也是功德一件。
我妈总是不服气，拒绝他人的定义。
儿童节，学校邀请家长表演节目，别的妈妈不是唱儿歌，就是跳可爱舞蹈。
轮到我妈上台的时候，双手耍菜刀，吓得小朋友们吱哇乱叫，满场窜。
小学举行汉服节，别人都穿齐胸襦裙，仙气飘飘，我妈身穿白色交领大褂，上面大大的一个「囚」字。
我捂着眼睛，一整天不愿承认她是我妈。
最后她凭借自己社牛的属性，愣是得了第一名。
上台领奖的时候，我的脚下抠出了一座魔仙堡。
初中我次次联考第一，我妈作为优秀学生家长上台接受采访。
校长问她作为母亲的经验是什么？
我妈大手一挥。「抽烟，喝酒，烫头。」
全场震惊。
最后她是被我的班主任干妈捂着嘴拖下去的。
是谁总把自己孩子当傻子玩，噢，是我的老妈！
初三我代表学校去省会参加数学竞赛。
我妈一边说着资金支持我，一边砸碎了我的存钱小猪。
美其名曰：说了资金支持，也没说拿谁的资金啊！
一路上用我的压岁钱风卷残云，她吃肉，我喝汤，她放屁，我闻香。
在宾馆落脚，半夜打雷了还要钻进我的被窝，让我给她哄睡觉唱儿歌。
我熬了一晚上，最后数学竞赛还得了第一名，拿了三千块奖金。
她嚷嚷着要平分。
她一张，我一张，她一张，我一张。
数到最后，我面前一百块钱，她那里堆满了。
我无语地提醒她。「妈，我已经长大了。」
我妈才恍然大悟地噢一声。「哦莫，忘了，忘了，还把你当小时候那样骗呢。」
此类离谱事件，比比皆是。
可这样的妈妈，好像也并没有哪里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逐渐露出愁容的妈妈，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什么事触动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