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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病房看着不像病房，可这里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医院。
鹿遥不想明早起来就上头条。
还是那种弹窗小广告的。
纪允礼箍着她的腰，深邃的眼眸如一汪无边无际的海，一动不动。
叫人看一眼就要沉溺。
鹿遥微怔。
男人低冷的声音落下。
“听你的。”
诱哄似的，格外的好说话。

只是，那双手还紧紧的扣着鹿遥的后腰。

丝毫没有卸力的打算。
纪允礼刚刚出了车祸，虽然没别的大毛病，但毕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腰下一直收着力，生怕把人哪儿给压坏了。
因为这个动作，她双手不得不撑着纪允礼硬邦邦的胸膛。
不想叠叠乐，鹿遥说，“那你放我下来！”
“好。”
本以为随着这声“好”字落下，今晚应该是消停了。
结果鹿遥错了。
因为……这，仅仅是开始。
至于“听你的”那三个字……纪允礼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
翌日，清晨。
鹿遥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这个病房的主人纪允礼……倒是神清气爽。
“要不要给你请假？”
鹿遥哑声说“不要！”
冬季本就干燥，再加上没有休息好，鹿遥嗓子跟鸭嗓一样。
纪允礼给她递了杯温水。
喝了水，鹿遥舒服多了，只是对纪允礼，没什么好脸色。
纪允礼知道自己昨晚确实有些过分，尤其鹿遥后来都哭了。
那个时候，纪允礼就像着魔了。
他明明不想让她哭，可又想看她哭。
所以，现在鹿遥说什么他都依着。
本以为昨晚的事就此翻篇了，结果鹿遥出门时说，“晚上不要等我，我不回来！”
纪允礼的第一念头，就是鹿遥要跑。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和鹿遥，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儿了。
“去哪儿？”
鹿遥能留宿的地方，除了唐颂家，纪允礼想不到其他。
鹿遥却说，“西子湾。”
默了两秒，纪允礼说，“我也去……”
“纪总不可以哦。”鹿遥指了指纪允礼额头上小块的纱布，意有所指，“你……现在病的很重，无法出门。”
“当然，如果时间早呢，我会来看看你这个‘植物人’的。”
鹿遥带着促狭的笑意，溜了。
纪允礼无奈抿唇，眼睛里漾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
鹿遥几天没来上班，一踏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落在她身上，那些时有时无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按理说，老聂带走何婧，事情差不多了解下就翻篇了。
可这会儿，鹿遥有一种身处在大型宫斗现场的感觉。
在设计部，不……这一层楼没人不知道她和何婧玩的好。
虽然说如今不搞连坐那一出，但要说鹿遥一点都不知情，也不大不可能。
于是大家带着这样一种审判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
竞标方案提交后，何婧的确联系过她。
她一直在道歉，却始终没有透露这么做的原因。
职场上的腌臜手段她见多了，何婧泄露项目内容这点儿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没什么稀奇的。
但纪允礼出车祸了。
就那么巧合地发生在竞标次日。
多种情绪交织，她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如今，她倒是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还要收拾这烂摊子。
鹿遥也懒得为自己正名。
反正关于她的误解海了去了。
她正要回工位，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我们这儿不缺保镖，也不需要门神。”
老聂身上罩着件皮夹克，胡子拉碴，跟个落魄大叔一样。
“聂总这是去打劫了还是去乞讨了？”
“济贫扶弱。”
老聂回了这么一句就对办公室的同事说，“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上，老聂对近期的一些项目进行了复盘，然后又是一番敲打。
“各位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人。”
老聂这句话砸下，众人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我不管你是上有老，还是下有小……如果发现，一切按法律程序处理！”
老聂钉子似的声音扎向在坐的每个人。
谁心里还没有一点小算盘了。
就在这时，老聂突然点到鹿遥。
“你留下。”
听到这句话，会议室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看向鹿遥的眼神又带有对“帮凶”的审视。
尽管他们并没有证据。
老聂大手一挥，“其他人出去工作！”
……
众人离开后，鹿遥和老聂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好像在比谁更能熬一些。
良久。
鹿遥给领导递了个台阶，“聂总是要说何婧的是吗？”
老聂看了眼鹿遥，有些烦躁地翻开文件，从里头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了鹿遥面前。
信封是新的，干干净净。
厚度，也不像是装了现金。
老聂有些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椅子，哐当一声响。
还没有走远的同事纷纷伸长了耳朵。
但后面又没了声音。
相比老聂的躁动，鹿遥淡然多了。
她面无表情的打开信封。
和她猜的一样，里面是何婧的一封手写信。
娟秀的字体落了整整一页。
鹿遥读着信，状似随意问道，“公司怎么处理的？”
“自动离职。”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管是对何婧，还是对信达。
如果不是鹿遥在“如园”看到何婧后，提醒了老聂一句，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
信达丢了项目，何婧也丢了未来的前途。
“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鹿遥合上手写信，轻笑一声，“这声谢谢，我收下了。”
老聂：……
他拧了下眉，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要愿意见何婧，就给她回个消息。”
闻言，鹿遥想到老聂之前说的那句“济贫扶弱”，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聂总跟何婧……是什么关系？”
“……同事。”
鹿遥挑眉，“那聂总可真是个好上司。”
“你嫌疑洗清了？”
“我又不在乎。”
话落，鹿遥率先出了会议室的门。
对上办公室那些八卦又欲言又止的眼神，鹿遥淡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脑海中，掠过的却是何婧信里的内容。

第157章 挣扎
一个从偏远乡镇考到麓大的女孩，在人生即将要大放异彩的时候，母亲被查出患有心脏病。
年幼的弟弟还在读初中，她成为了家庭唯一的顶梁柱。
掉了眼泪，吃了苦……逐渐变的左右逢迎。
她在信里说，在自己开朗大方的皮囊下，包裹着宛如匍匐在泥泞里苟且蝼蚁的躯体。
当时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猛的颤了一下。
她觉得何婧太可怜了。
但此时此刻，鹿遥想到的却是大雨中瘦削清瘦的背影。
纪允礼。
不是所有深陷泥泞的，都会成为蝼蚁。
还有那些逆着疾风而上的劲草。
既然何婧想见她，那就见见。
她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何婧在最后关头守住了本心。
说来也巧。
下午刚上班，何婧就来了。
她还是跟之前一个样子，只是眼神多了几分闪躲。
办公室的人心照不宣。
鹿遥淡笑抿唇，“聊聊？”
何婧垂落的双手攥紧，脸上掠过一丝局促，“好。”
临出门时，鹿遥对坐在门口的同事说，“麻烦你跟老聂说一声，给我两小时的假。”
不等同事答应，鹿遥已经出了办公室的门。
电梯口。
何婧犹豫开口，“我是不是该给同事们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老聂都要将此事翻篇了，你还要造点浪啊。”
何婧不语。
电梯停靠时，恰好市场部的余苒从里头出来了。
“哟，这不是那谁谁吗？怎么还有脸来公司。”
要论阴阳怪气，余苒排第二，没人能夺第一。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
余苒说话的功夫，走廊就探出好几颗脑袋。
“还以为买票回家了呢，真是人穷志短。”
余苒一甩长发，就要扭腰转身。
一直沉默隐忍的何婧突然出声，“你说谁人穷志短？”
余苒轻笑一声。
在何婧面前，她有足够的身高优势，所以垂着视线哂道，“谁急了就说谁。”
她不屑地盯着何婧。
何婧也狠狠地看着她，“你怎么拿的单子心里清楚。”
“怎么，羡慕啊？”余苒的目光从何婧身上挪开，落在了鹿遥的身上，“这一位，，道行可不比我差。”
言外之意，她怎么上位的，鹿遥就是怎么上位的。
无辜被拉下水，而且还是脏水。
鹿遥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步步地向余苒逼近。
余苒和鹿遥没什么交情，但跟季家有来往，鹿遥是怎么把纪允礼从季涟漪的身边夺走，又跟贺家那位教授暧昧不清的，她都清楚。
凭什么鹿遥就要又当又立。
既然都一样，何必装清纯。
她故作淡定地盯着鹿遥。
鹿遥走到她身边，却只是轻飘飘地开口，“是尼罗格的床不好睡，还是如园的菜不好吃，亦或者……结芦的温泉太小了？”
鹿遥每说一个字，余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直至鹿遥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余小姐的香味……还挺特别。”
闻言，余苒猛的瞪大眸子。
随后一把推开鹿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挑事的都走了一个，继续看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些八卦的脑袋缩了回去。
何婧本来就对鹿遥心里有愧，这一下实在有些绷不住了。
“鹿遥，对不起……”
“别，打住，憋回去！”鹿遥最怕人掉眼泪，既不知道如何安慰又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当初南迟那小子就是用了这一招“掉眼泪大法”，不然这个弟弟……她也没打算认。
何婧本来挺难过的，但看鹿遥一脸嫌弃地说“憋回去”，瞬间就僵住了。
鹿遥像以前何婧碰她胳膊一样，碰了碰她，“走吧。”
楼下咖啡厅。
何婧推给鹿遥一个牛皮纸袋。
看形状……就知道是钱。
鹿遥缺钱，但也不缺这十万块。
“阿姨出院了？”
何婧摇头，“我把家里的老房子买了。”
鹿遥没应。
何婧自顾自道，“本来打算把那房子留着，等哪天拆迁了那点钱，给我弟弟买房子的。”
鹿遥自幼在蜜罐子了长大，确实没有经历过贫穷的苦。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
九岁那年，鹿振南曾经带着鹿遥和遥澜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在那里他们遇见了谢北钊。
十岁的谢北钊。
几度的天气里，他脚上穿着一双破洞的球鞋，松松垮垮的裤子一看就是捡的，唯一合身的羽绒服，羽绒正在迎风往外面漏。
手里还拎着一只破铁桶。
见鹿遥盯着他看，问，“你要买鱼吗？”
这样的小孩，要是在麓城，鹿遥见了都要绕道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觉得这个小孩没有恶意。
“爸爸——”
鹿振南来了之后，买了谢北钊所有的鱼，还带着他到了他们在当地租的房子，给他洗澡买了新衣服换上。
鹿遥打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渴望交朋友。
却又怕像向鲲一样，最后被送去上学。
所以她拒绝跟谢北钊玩。
没朋友，就不怕失去朋友了。
于是在鹿振南把谢北钊带到麓城的时候，鹿遥哭着喊着“不要一起玩。”
所以，在乡下那段时间，谢北钊都没有来过。
关于谢北钊的凄惨，每天都能在不同人的口中听到。
父亲酒鬼，母亲赌鬼，唯一对孩子好的奶奶，也摔断腿去世了，人人都觉得他惨，却也分身乏术去帮他一把。
直至遇到鹿振南。
想到老爸和谢北钊，鹿遥淡淡说了一声“挺好。”
之前她还执着听一个答案。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了。
“你不问问我……关于瑞达的事吗？”
鹿遥想了想，“其实也不难猜。”
走投无路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与其把伤疤亮出来给人看，不如学着如何去保护自己，然后变的强大。”
闻言，何婧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当时觉得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何婧颤抖着，“……根本没办法拒绝。”
听到这句话，鹿遥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和纪允礼的隐婚。
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
就在她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张照片。
某人正端着咖啡坐在她西子湾的懒人沙发上。
瞬间，鹿遥悬空的心就跌落了回去。
她看向红着眼的何婧，“你该庆幸……有老聂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