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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准本就嘶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带着些类似磨砂般的感觉。
孟浅凝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就好像顾清准站在她面前一样。
厉风辰笑了一声：“也不尽然。”
顾清准瞥了眼门外想进来却又不敢进来的吴辉，冷着脸看着厉风辰。
他对才做厉氏不过半年的厉风辰了解不多，甚至也没想到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只是现在看来，他好像轻敌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厉风辰走到他的办公桌面前，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我只是想问问沈总裁是要她还是要你的权势，或者说你现在岌岌可危的权势。”
顾清准眸光一怔，硬生生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你。”
一个“你”字重的像倾注了他所有的愤恨。

“两个都是你在乎的，我很好奇你该怎么选。”厉风辰慢条斯理道。

顾清准站起身，二人相视，视线相交犹如两道闪电互击一般。
“只是为了这个？”顾清准冷嗤笑问。
厉风辰眯了眯眼：“我现在做的不都是你当年做过的吗？”
顾清准怔住，赤红的眼睛让他的眼神更为阴狠。
“当年有多少公司被你和你爸逼的无路可走，其中也包括你的岳父江志恒。”
车内的孟浅凝在听到她爸的名字时身子颤了颤。
心中的一道未愈合的口子好像正在被重新撕开。
顾清准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厉风辰似是知道了什么。
厉风辰嘴角的轻笑消失，目光中带着丝恨意：“刘雪病重想见女儿，你却迟迟没有告诉孟浅凝，而在刘雪病逝后半个月才告诉孟浅凝她去世的消息。江志恒想卖掉所有房子还款，你却暗中使手段拦下了所有要买房的人，又让人怂恿江氏的人去逼他还钱，最后致使他崩溃跳楼，害故意让孟浅凝去找他，让她亲眼看见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这些事不都是你做的吗？”
空气都随着厉风辰最后一句话都凝固了一样。
顾清准身形一颤，瞳孔几近缩紧到了极限。
厉风辰的话好像打开了他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当年他是怎么表面安慰孟浅凝背地里用最狠的手段去整垮江氏，是怎么心狠手辣的让她家破人亡，又是怎么折磨从来都无辜的她。
连门外的吴辉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也没想到这老板居然是这种人，商场竞争是常事，但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把自己妻子家害成那样。
厉风辰觉得他手里的刀没有捅到顾清准的心窝子，他又道：“还有孟浅凝的心脏，你知道是那顾心妍自愿捐赠后，不仅没有丝毫愧意，还对她只字不提。顾清准，你这种人我真的是从来都没见过。”
顾清准紧紧抓着桌沿才勉强站住了。
不知何时，他胸膛起伏地像个差点溺水的人，整个办公室都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厉风辰，干裂的下唇颤动着，却一字也无法反驳。
厉风辰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错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去辩解。
心脏在一瞬间收缩起来，被针刺穿疼痛感让顾清准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绝望

和办公室一样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的地方只有厉风辰的车内。
孟浅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车前窗，眼泪从她通红的眼睛中流了下来，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厉风辰的话字字都像巨山一样砸在她的心上，而让她那已经快要僵硬麻木的心更觉一股刺骨痛意的是顾清准没有反驳。
或许他根本就反驳不了。
想起他对她的狠心，这些事也是他能做出来的。
仅存的一点残念也灰飞烟灭了。
孟浅凝挂掉电话，仰起头含着泪笑了出来，笑到没有力气后又嚎啕大哭。
她看着车窗反光出她疯癫无状的模样，枯瘦的手指穿过头发，紧紧地揪着，抽噎到身子不断颤抖。
她的确是个疯子，还是个没用的疯子。
被顾清准耍的团团转，哪怕他害死了她父亲，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出来第一念头还是想找他……
一声雷鸣，将顾清准的意识惊了回来。
他看着厉风辰，尾音微微发颤：“孟浅凝呢？”
厉风辰见他大受打击的模样嗤之以鼻：“你觉得她还会想见你？”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皱了下眉后抬头笑道：“看来我应该是知道答案了，沈总裁，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殪崋离开了。
本来想叫顾清准开会的吴辉被厉风辰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
厉风辰瞥了眼身后的办公室门，又看向这个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地秘书，道：“五天后，告诉他下午三点去机场。”
吴辉一愣，厉风辰眼神一冷：“记住，五天后。”
一句话里满含威胁之意，吴辉立刻点点头。
厉风辰这才满意的走了。
吴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喊，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总裁……”
“滚——”
一声嘶哑的怒吼让吴辉马上退了出去，此刻的顾清准真的是不敢惹。
身子陡然瘫坐回椅子上，顾清准呼吸急促地看着桌沿处因他的力道而浅浅凹下去的痕迹。
直到此刻，他才从心中刻骨的痛楚中找到点清醒的意识。
厉风辰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江家的事情知道就算了，连顾心妍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他黑眸中渐渐蒙上一层寒冰，孟浅凝不知道这些，能告诉他顾心妍的事情的人只有失踪的杨娅一个。
难怪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原来是被厉风辰藏了起来。
然而想到孟浅凝的事情后，他再次陷入了头痛欲裂的痛苦中。
他双手撑着头，眼中再次覆上阴郁。
如果厉风辰把这些事情告诉孟浅凝，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更加恨他，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想到这些，顾清准自嘲一笑。
他居然还幻想孟浅凝会原谅他，真的是痴人说梦。
说孟浅凝有罪，可他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
公司楼外，厉风辰看着天空飘起了细雨，微微蹙了下眉。
当坐进车内，系上安全带时，他才转头去看副驾驶上的孟浅凝。
孟浅凝靠着椅背，红肿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车窗，目光像冬日里被雪掩盖的老树根，没有生气，甚至漂浮着丝绝望。
“怎么把电话挂了？”厉风辰沉声说着，“万一他要解释呢？”
“他解释了吗？”

第三十八章 醉酒

厉风辰回过头，发动车子：“没有。”
他没有替顾清准辩解，也没有理由替他辩解。
车子慢慢往家里开去，直到在红路灯路口处停了下来，孟浅凝才开口问：“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厉风辰轻笑：“你的问题还真多。”
孟浅凝看着前方那红灯，干涩的眼睛有些刺痛。
等绿灯亮起了，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厉风辰才回道：“因为你父母曾经帮过我，我帮你也算是报答你父母的救命之恩，至于为什么要让你知道这些……”
他停了几秒，又继续道：“我想，哪怕你再想寻死，也该死的明明白白。”
孟浅凝无神眼神挪到他身上，带着几丝诧异。
知道她想死甚至千方百计寻死的人都会劝她想开点，无论是对她极其关心的叶晨，还是从前恨她入骨的顾清准，都阻止她死。
然而厉风辰非但不劝她，反而说要死的明明白白。
“是生是死是你自己的权利。”厉风辰声音很轻，但很稳重。
孟浅凝眼眶一热，头一次心底有了些许暖意：“谢谢……”
厉风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他知道他这些话不过是孟浅凝心中黑夜中转瞬即逝的光芒，抑郁症加上种种打击，她身心俱疲，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活着对她来说只是煎熬，没有谁能劝住她。
因为厉风辰的话，顾清准的心理防线都好像已经崩溃了，整个人都比之前更加萎靡不振。
本来要回国外分公司的沈父只能重新接手总部公司，收拾烂摊子。
心里一直悬挂着的顾清准的沈依蓉跑到别墅来找他。
只是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就从虚掩的大门中传了出来。
沈依蓉皱着眉头屏住了一会儿呼吸，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一进去，整个客厅都像是泡在酒里一样，连闻一会儿她都觉得有些醉意。
沈依蓉一眼就看见赤脚坐在地板上，被空酒瓶还有未开瓶的酒包围着的顾清准。
“昀节！？”
她惊叫一声，震惊地看着满脸通红，半垂着眼帘，头发散乱下巴满是青渣的顾清准。
顾清准像是没听到一样仰头喝着酒。
沈依蓉急忙上前把酒瓶抢了过来，扫了一眼周遭空了的酒瓶，大骂：“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喝会死人的！”
她又气又心疼，之前孟浅凝跳海自杀，他都还没今天这么颓废。
她都快忘了从前的顾清准是什么样的了。
顾清准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后，见是沈依蓉，突然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孩找到了母亲一样扑进她的怀里。
“姐，姐……你，你帮我去找，找孟浅凝……好不好？”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沈依蓉一怔。
此刻的顾清准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他受了委屈的模样。
“昀节……”
沈依蓉红了眼，摸了摸她凌乱的黑发，也不禁落了泪。
她到哪儿去找孟浅凝。
顾清准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你，帮我去，去找她……”
他会向她道歉，任她打骂，哪怕拿刀在他身上划上几十刀几百刀，他都不会有一句抱怨。

第三十九章 他才是缺心的人

沈依蓉听后，也哭出声来，想到孟浅凝这些年的委屈，她攥着顾清准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推出去。
“找她？去哪儿找她？她已经死了！”沈依蓉用带着些控诉的语气哭道，“顾清准，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你哪一次听进去了？现在人死了，你让我去哪儿给你把她找回来？”
说完后，她的眼泪更为凶猛。
不只是为孟浅凝，还有她的自责，其实顾清准和孟浅凝走到今天这步，她和沈父何尝没有过错。
顾清准眉头忽然一皱，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凌厉：“她没死，她没死！”
只是他找不到她，而她肯定也不愿意见他。
沈依蓉不知实情，只当他是喝醉了说胡话：“昀节，无论你清醒还是醉了，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顾清准泛红的眼睛瞪着沈依蓉，良久后猛地拿起一瓶酒不要命地往嘴里灌。
“昀节！”沈依蓉又去阻止，却只抢回来一个空瓶。
顾清准魔怔了一样又拿起一瓶酒：“滚开！既然她……死了，我就去找她……黄泉路上，我跪铱驊着去，我跪着去找她……”
沈依蓉被推到在地，看着不断灌着酒的顾清准，心如刀绞，终是忍不住了，头埋进手肘处大哭了起来。
直到顾清准吐了血，沈依蓉才手忙脚乱地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急救过后，医生说是饮酒过度造成的胃出血，没什么大事，只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沈依蓉这才放下了心。
天渐渐黑了下来，厉风辰敲了敲孟浅凝的房门后推门进去。
见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抱膝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外边，之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红润又消失了，甚至更加干瘦了。
厉风辰叹了口气，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干涉她的生死，但对江父江母的女儿还是狠不下心，毕竟他也不是顾清准那种人。
“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我送你出国。”他缓缓道。
孟浅凝沉默，目光依旧看着某个方向。
无论去哪儿，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厉风辰双手插进裤兜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沈氏企业大楼方向。
他眉头一蹙：“还在想他？”
“或许他才是缺一颗心的人。”孟浅凝难得说这么多话，“杨娅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吗？”
厉风辰回道：“没有。”
他早就把杨娅打发了，不知道孟浅凝怎么会问这个，难不成她还是在乎顾清准的吗？
“哦。”孟浅凝轻轻应了一声。
她只不过是确定她的怀疑而已，只是再次证明了顾清准的心狠。
孟浅凝捂着几天跳动着比平时快的心脏，呢喃着：“顾心妍的心脏在想他。”
厉风辰抿抿唇，也没有插嘴。
只是不知道那秘书还记不记得他叮嘱他要转告给顾清准的话。
直到次日下午两点，昏睡的顾清准才悠悠转醒，视线还没清晰，头却先感受到了快要炸开的疼痛。
他揉着头，茫然地看着一片白的病房。
他怎么会在这儿？
“嘭”的一声，病房门忽然被推开，气喘吁吁的吴辉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沈依蓉。
“总，总裁，那个厉总经理，说让您今天，下午三点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