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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崔小予大脑像是被放在洗衣机里搅拌过七七四十九个小时一样晕眩，胸口发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缓缓升起。
“老二，这老五家的闺女脸色怎么跟张纸似的，你是不是安眠药给她吃多了？”
“放屁，你一个老娘们懂什么，我就喂了一半，咋可能吃死人。”
模糊带着地方口音的声音被崔小雨一字不拉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老二老五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胃里一阵反胃，一张嘴，就呕了出来。
“哎哟哎哟，小闺女吐了，这是不是不行了！我就说你给个两岁的小奶娃哪能喂半片，狗蛋马上就过来接孩子了，我看你一会怎么拿这死孩子跟人交代！”
“别吵吵，这活着能换四袋精米，半死不活的还换不下个两袋？”
随着吵吵闹闹的叫骂声，崔小予刚刚还剧痛无比的脑袋一下子不痛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缓缓的浮现在脑中。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叫崔小雨，今年才三岁，是富贵村崔华强的小闺女。
她妈叫王爱莲，家里还有俩哥哥，崔健和崔康。

这两年天下大旱，饿死了不少人，山城本来就在最西边，土地贫瘠又缺水，这时节就连苞米都干死了，好多人户都开始啃树皮。

说话的是她的二叔和二婶，家里四个男娃子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为了不让自家孩子饿死，竟然趁她爸妈去矿上上工，想要把她卖给县城出了名的盲流子狗蛋。
换上四袋精米，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没等崔小雨睁开眼，她那好二婶就上前探了探鼻息，生怕她死了连缩水的两袋都换不上。
“二婶，你干啥呢？”
崔小雨身体已经慢慢的恢复意识，她从炕上一骨碌站起，从上而下的俯视着面前的二婶子。
“妈啊，老二你快来啊，诈尸啦。”
二婶被吓的个半死，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嘴里哭爹喊娘的开始叫人。
都说人吓人吓死人，更别说做了亏心事还胆小的她了。
她歪着脑袋看着地上裤裆逐渐湿了的二婶，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嫌弃。
“二婶羞羞，这么大还尿裤子。”
二婶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崔小雨，三魂早就没了二魂，刚刚就剩一口气的孩子眨眼间就从床上蹦哒起来还叫她二婶，这怕不是见了鬼了！
“你叫魂叫！生怕老五家的那两个小子听不见……”
二叔骂骂咧咧的嘟囔着女人家就是屁大点事都干不成，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关紧就冲进了小房间。
“二叔！”
崔小雨坐在坑边上，耷拉着两条腿晃晃悠悠，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胖的像个气球的二叔。
原主记忆里的这个二叔可没少挤兑她爸，三番五次上她家借粮不还不说，还在奶奶跟前没少编排瞎话。
二叔到底是个男人，琢磨琢磨也知道今天这卖娃的买卖是成不了了，再看看自己婆娘裤裆的怂样，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把火都撒在了自家女人身上。
“你个没用的，哄孩子睡觉哄癔症了，撒泼打滚的这是干啥呢？”
他心里打的是这屁大点的孩子说话也没人信，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的主意。
崔小雨可是24世纪穿越而来的新青年，上下眼睫毛一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哪儿能让他如愿。
“二叔，你可看好了。”
话音未落，就这么顺着炕边往下一哧溜，头磕在了黄泥地上，发出噗通一声响。
这不撞还好，一撞撞的她自己都是有点发愣，完蛋了，没算好高度。
额头瞬间肿起了一个拳头似的大包，她躺在地上，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泪水憋在眼睛里打了好几个圈。
还没等被她神操作惊呆了的二叔二婶反应过来，一声嚎哭就划破了富贵村的天际。
远在田边挖野草的崔健和崔康被这一嗓子嚎的打了个激灵，对视一眼。
“哥，这是不是咱小妹的声音？”
“弟，我也觉着是。”
锄头一扔，俩人撒丫子就往二叔家跑去，小妹妹是个早产儿，平常哭都是上起不接下气的，这会儿声音这么大多半是出了大事了。
他俩平日里都是一人在家带小妹，一人挖野菜，今天二叔二婶主动的提出带小乃心，他俩也没多琢磨，寻思着也行，俩人挖也能多挖上点，毕竟家里五张嘴呢。
没想到这一带就带出了事。
崔小雨哭的是自己都开始打上了嗝，一半是在等大哥二哥过来，另一半……是真的痛啊。
没成想这一嗓子嚎的兄弟俩还没跑到，却嚎来了看热闹的一帮村民。
这时节，家里男人都在村里的矿上卖力气赚点钱养活家里，剩下的都是那老的老，小的小的农村妇女，呼啦啦一帮人就把崔二叔家围的个水泄不通。
“二叔二婶想把我卖给城里的狗蛋呜呜呜。”
“大哥二哥，你们在哪儿啊，我要被卖到城里挖煤去了呜呜。”
“妈，爸，奶，叔，婶……”
崔小雨嗓子都哭哑了刚想歇会儿缓缓，一见这大大小小的脑袋，浑身上下都是劲儿，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话，一边就差在地上来一套托马斯全旋动作来。
就这一通乱叫，就差叫菩萨，神仙了。
这么一喊可不得了，都是一个个嚼舌根游手好闲的农村父妇女，还能不明白啥意思？
看看浑身脏兮兮的崔小雨，头上顶着大包，鼻涕眼泪糊的像个花猫，母爱泛滥，顿时就跟鸭子开会一样热烈的讨论起来。
“这崔家老二没个屁眼的，卖你五弟的小奶娃子去给狗蛋那个畜生呢？你咋不卖你屋里那四个大胖小子呢？”
“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说过，这崔老二心就是个歪的，打主意打到自己亲侄女身上来了，畜生都不如！”
“快来个腿脚快的，上矿上去通知华强去，他亲闺女都要被自己二哥给卖了，他还不知道哩！”
“我去我去，你们谁去崔家老大屋里请他家老太太出来看看，请她过来评评理！”

第二章 老太太驾到，谁敢动我的小乃心
崔小雨听见这分工明确的安排，才逐渐停住了哭声，这真太累了，她躺在地上动都不带动的，也不知道那些电视剧上的农村妇女是如何做到充电两分钟，骂人两小时的。
“你们可别听这小奶娃子乱说，我啥时候想卖她了！”二叔还不死心的试图反抗。
“就是就是，放你娘的屁，春花你看见我卖孩子了啊？你就靠着一张嘴给我定罪呢？”二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别的不行，骂人干仗可是第一名，爬起来就恶狠狠的骂道。
被点到名的叫唤的最凶的春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长辫子一甩，单手叉腰就扎稳了马步，声如洪钟。
“你个死不要脸的臭黄米还还意思和我较劲呢？我春花就算饿死也不会打主意打到人家孩子的身上去，你家老二和你两个乃求货，自己家的四个猪头儿子养不活了，就想着卖老五家的闺女，你妈要是知道了你做的没屁眼事不把你塞回胎盘里去！”
周围顿时一片叫好声，春花骂的是句句在理，真解气。
“我老崔家的种，可真是干了件好事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的朝门口望去，崔家的俩小子扶着老太太慢悠悠的迈进了崔二家的大门。
崔家的老太太快八十了，走路都费劲，但村里除了村长，就属她说话最有分量，大家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使出刚刚那撒泼的模样。
奶奶皱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崔小雨的身上。
“奶，大哥二哥。”
崔小雨眼前一亮，原主记忆中的奶奶是最偏爱自己的，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松了闸，金豆豆顺着黑乎乎的小脸蛋往下落，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二叔二婶都要把我卖给狗蛋了。”
她越说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索性又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太太眉头一皱，沉着脸一拐杖就打在了崔二的背上。
“你个畜生，饿疯了打主意打到你亲侄女的头上来了。”
二叔跪在老太太跟前，心里一慌。
“妈，你听小雨乱说的，她一个小屁孩哪知道什么对错啊，我女人哄她睡觉她不肯，就吓唬她说再不睡给她卖给狗蛋去，她就记下了，又哭又闹。”
“你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女人，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崔二编谎话都不带眨眼的，说完还捅咕了一下耷拉在一旁的二婶。
“是啊，是啊，妈，我们夫妻俩都是好心帮老五家带带孩子，谁知道闹出了这么个事，我在村里也算是没脸见人了，我一头撞死算了。”
二婶说完这话就使出了撒泼打诨的本事，一头就要往墙上撞去，她知道老太太无论再怎么公道，都是手心朝内的，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定然不会让她真的去死，她这一糊弄也就过去了。
“二婶，明明是你和二叔说，他给我多喂了半片安眠药，喂死了就不值钱了，只能换俩袋精米了。”崔小雨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抱着奶奶的大腿一瘪嘴就又要哭。
“奶，咱们家谁都会扯谎骗人，小乃心走路都走不利索呢，咋可能说胡话呢？”崔健到底是个年纪大的，脑筋转的快，可不能让二叔这俩口子颠倒黑白。
“就是就是，奶，二叔上次上我家借粮没借到，就和我爸嚷嚷呢，说你家那女娃还不如赶紧卖了还能换上几袋苞米呢。”崔康也在一旁攥紧了奶奶的手，补刀道。
老太太没再言语，伸出手摸着黄毛丫头的软发。
老二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
好吃懒做，总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尤其看不过眼自个儿偏心小乃心，年轻的时候还好点，自从娶了媳妇儿之后，更是成天靠几个妹妹弟弟打秋风生活。
他平白无故给老五家老五带孩子，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崔小雨小声的抽泣着，软软的小手揪着老太太的衣角。
“奶，小乃心没有骗人，二叔就是要把我卖了。”
“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卖我的闺女！”
崔华强收到了消息，一路紧赶慢赶的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家，后头还跟着鞋都跑丢了的王爱莲。
王爱莲一看见小脸黝黑，头肿的老高的小乃心，赶忙抱在怀里，眼泪就出来了。
“我的小乃心，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不弄死她！”
崔二本来心里就没点底气，这时候一看老五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半步。
“五弟，不关我的事儿啊，你闺女自己弄的。”
“那就是你？”崔华强火冒三丈，一路上听村民讲早就知道是啥事了，但此刻老太太还没发话，又不能对着自己二哥撒火，只能冲着外人二婶发难。
二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五弟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这时候哪还能触他霉头，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不是我不是我，我俩真的没想卖孩子。”
场面一时僵住了，都在等老太太发话。
“崔二，你家卖个孩子这么大阵仗啊？”
狗蛋叼着一根卷烟，吊儿郎当的从人缝中挤出个摩丝喷的锃亮的脑袋，这年头卖孩子换粮的不再少数，见这么多人围着一圈他也没想是事情败露。
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的质朴又没脑子。
崔小雨心里暗暗想到，这人贩子都能这么大大方方的登门入室，还竟然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你可别胡说，我啥时候要卖孩子了！”
崔二暗骂一句这狗蛋真是个没眼力劲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还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事情说出来，这会儿只能希望老太太惦记着点情分，不在众人面前给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
“嘿，我说你这崔二，你不是都跟我说的好好的，说你五弟家有个长得标致的女娃，和我换四袋精米。”狗蛋一下子急了，牙签啪的一声甩在了地上，三角眼死死的瞪着崔二。
“做生意可不带这样的啊，我买家都找好了，你现在算是违约，我可是要上政府告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