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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雅到时，已有一抹白色身影立于树下。
谢止见她，漆黑双眸一亮：“禄雅，你来了！”
他话中的喜悦禄雅听得分明，只觉腰间那把匕首越发冰冷刺骨。
她走近两步，语气淡漠无奈，终是承认了身份：“谢止，你不该认我。”
谢止温润浅笑：“禄雅，见你无恙，我很高兴。”
他一口一个禄雅，禄雅的心底瞬间涌上酸涩，已经好多年未曾有人这般唤过自己了。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禄雅面色冷漠，声音沙哑：“谢止，沈禄雅已经死了。”
谢止怔了怔，随后眼中划过抹黯淡：“禄雅，雁南灭国一事是我父皇对不住你们，但如今百姓安居，雁南子民亦是北桑百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倒是你，不该进顾府，听我一句，离开吧。”
“离开？”
禄雅眼前浮现了雁南灭国那晚的通天火海，痛苦哀嚎。
她攥紧手，一步步走到谢止身前，双唇抿成一条线：“血海深仇，你让我怎么离开？”
话落，谢止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利刃就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
寒刃刺进胸口，疼痛刹那传遍谢止全身。
他瞳孔放大，眼底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了然：“这便是顾长天……今夜让你来的目的吗？”
禄雅眼眶微热，声音却像是结了冰一般：“谢止，我说了，你不该认我。”
谢止疼得站不住，单膝跪地，胸口因剧痛而不断起伏。
他想伸手再次去拉禄雅的手，却被她躲开。
谢止的眸色暗下些，嗓音越发颤抖不稳：“禄雅，我知你恨我父皇，也知你恨我……我今日来此，便料到或许会死于你手……”
闻言，禄雅怔愣一瞬：“那你还来？”
“我，我只是想……”谢止顿了顿，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想再见你一面。”
“以为你死之后，我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之中，我痛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你……”
话落，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但谢止仍望着禄雅：“禄雅，你不该呆在顾长天身边，他……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禄雅顿了顿，咽下喉间涩痛：“那也是我的事，以后……你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风吹过，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然而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禄雅身形一顿，抬眸看去。
竟是顾长天。
她心一瞬吊起：“将军？”
顾长天未应声，只看着她眼角的泪，缓缓抬手擦去：“你哭了。”
他语气间充满了冷冽的不悦。
禄雅呼吸一滞，慌忙避开他手：“将军，事已办妥，此地不宜久留。”
顾长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禄雅跟在他身后，心慢慢落回原位，只是在走出竹林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回到将军府。
禄雅刚要往北院厢房而去，就见身前顾长天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一双凤眸锐利：“先生好本事，竟敢冒充雁南公主之名，让谢止心甘情愿为你赴死。”
禄雅的心猛地一颤，她和谢止的对话，顾长天都听见了？！
像是被丢进了一潭沼泽，越挣扎沉得便越深。
禄雅望着顾长天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越揪越紧。
见她这副模样，顾长天冷冷一笑，竟什么都没再说，径直转身离去。
禄雅望着他背影，耳边突然回响起谢止的话：“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顾长天手里的。”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禄雅看着，心底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寒意席卷而来。
这日后，京城一片诡异的平静。
皇宫之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冬日落雪，那股白意似乎能掩埋一切。
将军府内，顾长天靠坐在椅子上，手捻着棋子，眼神深邃。
脑海中，那日谢止与禄雅的对话来来回回在耳畔回响，他却怎么都觉得怪异。
沉思半晌，他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来人。”
话落，一身着白衣的亲卫从门外走进：“将军。”
顾长天神色幽深：“今晚酉时一刻你带人假扮刺客，来刺杀我。”
亲卫一愣，但只是一瞬便应了下来：“是。”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顾长天忍不住希望自己的设想都是假的。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下禄雅的命……
月上中天。
禄雅站在浴堂外，抬起的手怎么也没有力气推开那扇门。
“先生，将军唤你过去。”顾长天身边小厮传来的话还回荡耳边。
她手紧了紧，终还是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屋内传出顾长天的声音：“是禄雅吗？进来。”
禄雅脚步一顿：“将军若有事，不如等沐浴后我们再聊？”
顾长天声音听不出喜怒：“事急从权，都是男子，先生有何在意的？”
话说到这儿，禄雅没有办法再拒绝，只能推门走进。
屋内热气缥缈，顾长天的半露的背脊掩在热气中看不真切。
禄雅心里松了口气，上前在两步外的地方停下：“不知将军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她低垂着头，不敢乱看。
顾长天像是看不出她的拘谨，将手中湿润的汗巾扔到她身边：“可否劳烦先生帮我擦背？”
禄雅一顿，只觉得屋内的热气越来越足，烘得人喘不过气来。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
她知道顾长天今日这异样举动定有他意。
但此刻禄雅只能捡起汗巾，走到顾长天身后，为他擦背。
两人挨得极近，顾长天闭目感受着背部的力道，漫不经心开口：“先生觉得，皇宫里为何还无消息传出？”
闻言，禄雅尽可能压下混乱心绪，理智思考：“若太子身死一事传出，京城必会人心大乱，北桑立国不过数年，若我是北桑皇帝，定会将这个消息死死掩住。”
“说起北桑太子，我还未问过先生是如何取得谢止信任，让他认为你就是雁南公主？”
顾长天转过身看向禄雅，随着他动作，水声淅沥。
只见顾长天墨黑长发散乱在脑后，一双凤眸里满是锐利锋芒。
跟在他身边数年，这是禄雅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失语。
就在这时，一阵凌厉风声刺来。
禄雅回神，就见一支漆黑利箭直直朝着顾长天飞来。
与此同时，屋外响起声声叫喊：“来人，抓刺客！”
刺客？
是北桑皇帝派来的？还是其他人？
一时间，禄雅想不到答案，但身体却先脑子一步，护在顾长天身前，并没有看到身后男人复杂的神色。
刹那间，浴堂的门被踹开，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持刀闯入，径直朝着顾长天而去！
而将军府的侍卫也很快反应过来，赶来救援。
打斗间，禄雅本欲带着顾长天离开。
然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黑衣人突然摆脱掉身边的府卫，泛着冷光的刀直奔顾长天而来……
“将军，小心！”
禄雅惊喊着，挡在顾长天身前，躲闪间，手臂被刀划破。
鲜血奔涌，一阵刺痛。
顾长天见这一幕，眉心微微蹙起。
很快，黑衣人尽数被府卫拿下，押解了出去。
浴堂重归寂静。
顾长天看着禄雅手臂上的鲜红，只觉刺眼：“来人，把金疮药拿来。”
说完，他对禄雅说：“衣服脱了，我为你上药。”
闻言禄雅呼吸一顿，忙拒绝：“不必劳烦将军了，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
顾长天沉默了瞬：“那便去东苑的厢房换药吧，我让人送干净衣衫给你，换好药我们再来聊正事。”
禄雅松了口气，点头同意，转身往外走去。
片刻后，换回白衣的亲卫从外走进：“将军，衣衫和药已经给禄雅先生送过去了。”
“嗯。”
顾长天点了点头，独自一人顺着密道，悄然行去。
不久后，他出现在一间空屋内，径直走到墙边，按下了一个机关。
墙壁上无声的露出一小块空隙，透过缝隙看去，里面呈现的赫然是东苑房间的景象。
而其中，禄雅毫无察觉，正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缓缓褪去衣衫。
看着这一幕，顾长天几乎屏息，直至她身上最后一件里衣落地。
他瞳孔一缩，当即愣在原地。 禄雅……果真是女子！
这一刻，顾长天心里说不出什么想法，更多的是迟来的恍然。
怪不得她总是要提醒他，他们二人都是男子。
怪不得她明明跟随自己，却又好像敬而远之。
……
顾长天心里怒气翻涌，一双凤眸沉的像一潭幽深池水！
窗外月色清明。
顾长天站在空寂的房间里，眉眼间具是怒沉。
想起自己曾无数次问过她，给过她机会说实话，但她都敷衍略过。
顾长天神色越来越冷。
禄雅，这是你自找的。
曾经你骗过我的，瞒过我的，设计过我的……我都要你一一还回来！
翌日，皇宫传出消息。
太子谢止被刺杀，如今重伤昏迷不醒，而皇帝忧虑过深，重病不起。
禄雅走进正厅时，就看到顾长天冷沉的面容。
她脚步顿了瞬，才重新抬脚走了进去。
刚迈进门槛，一个茶杯就砸在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顾长天眼神凛冽如刀：“禄雅，你告诉我，为何谢止只是重伤？”
禄雅当即跪下，但却没有解释只言片语。
见她如此，顾长天心中怒火更盛。
他大步上前一把钳住禄雅下颚，声音冰冷狠厉：“你忘了他是你仇人之子吗？！”
望着他眼底的怒意，禄雅攥紧手指：“没忘。”
只是面对曾是玩伴的谢止，她终究还是不能忍下心，手中剑刃故意偏了半寸。
顾长天目光幽冷：“既然没忘，便是你故意饶他一命？”
禄雅眼睫轻颤，没有否认：ᵂᵂᶻᴸ“若摒弃其他，谢止会是个好皇帝。”
他和北桑皇帝虽是父子，可却是两种不同的人。
她虽恨北桑，恨他父，却还是做不到取他的性命。
禄雅抿了抿唇：“如今情形，谢止死与不死都不会影响大局。”
顾长天眸色渐沉：“所以你便心软了？禄雅，我不问是因信你，可你……让本将军很失望。”
禄雅浑身一震，抬眸正欲开口时。
小厮突然跑进：“将军，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李公公随后走进来笑眯眯说：“顾将军，皇上口谕，命您即刻进宫。”
说完，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禄雅，很有眼力的欠身：“奴才在府外等你。”
待李公公离开，禄雅看向顾长天，面色凝重。
太子重伤，皇帝眼下唤他进宫，无疑是鸿门宴。
禄雅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些担忧：“将军，我与你同去。”
顾长天明显愣了下，但很快便压下：“好。”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不知为何，禄雅觉得他的怒火好像消了很多。
马车一路行到宫门口。
禄雅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武将不得带兵器入宫。
禄雅接过顾长天递来的随身匕首，语气中的紧张和担心自己都未察觉：“将军，若是出事，定要发信号。”
“放心。”顾长天为她系了系斗篷的系带。
一瞬间，暖意袭来，禄雅望着他眼中的暖意，心无声动了一下。
怔愣间，顾长天先松开了手，转身跟着已经等候多时的李公公往宫门内走去。
禄雅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手抚上心口，久久没有回神。
此时宫内。
李公公将顾长天带到玄清宫偏殿：“顾将军，圣上在里面等您。”
顾长天应了声，推门而入。
刚走进，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异香。
他忙屏息，却还是晚了一步。
瞬间，体内涌上股燥热，顾长天运气压下，转身欲出门。
殿门却被重重关上，只听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顾长天转头，就见一个身着片缕的女子摇曳身姿走上前，柔荑缓缓抚上他胸膛……
宫门外雪色深重，带着凉冷之意。
禄雅在宫门外等了很久，可眼看一炷香将过，顾长天却还没有出来。
她攥着怀中已经冷透的暖手炉，终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担忧，贿赂了宫门守卫，朝宫内走去。
禄雅一路避人进了北桑皇上所在的玄清宫。
宫内一片死寂的安宁，连平日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一个。
她心里不安更浓，刚欲往正殿而去，却在经过偏殿时，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响。
禄雅心一跳，垂眸扫过门上的门栓，低声喊问：“将军？”
但屋子里没有人回应。
禄雅攥紧了手，抽出藏匿在腰间的短刀，砍掉门栓，闯了进去。
殿内暖烘烘的泛着热气，其中还掺杂着些许异香。
禄雅忙捂住口鼻，但还是晚了。
她瞧着身前桌子不远处倒着的宫装女子，上前试探鼻息。
没死？
那顾长天呢？
禄雅思虑之际，只听内内室传出的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她忙往里走，就看到帘幔双眸泛红，神色异样的顾长天！
“将军？！”
禄雅忙上前将人扶住，肌肤相触的那刻，顾长天身上的热度烫的她心惊。
而与此同时，体内渐渐涌上了些许异样感。
这一刻，禄雅还是有什么不明白！
她晃了晃也开始发昏的脑袋，强撑清明：“将军，我带你出去。”
话落，便搀扶着人要往外走。
可顾长天看着眼前一身男子装束的人，盯着她因为说话不断动作的红唇，只觉得体内本就压不下去的燥热翻涌的更加厉害。
“是你吗？”顾长天喃声问着。
禄雅脚步一顿，不解看向他。
就听顾长天再次开口：“是你吧！”
话落，他直接吻了上来。
唇齿相触，禄雅一时之间晃了神，直到身上衣衫被解开，冷风吹来。
她才倏然回过神：“将军，我是禄雅！”
听到这个名字，顾长天动作停顿了瞬，眼中好像恢复了丝清明。
“禄雅？”
顾长天轻喃着这个名字，低沉的嗓音轰的禄雅脸颊绯红。
禄雅挣扎着想从顾长天怀中退出，换来的却是腰间更紧的桎梏。
顾长天拽着人倒在帘幔上，发丝缠绕，他无视了禄雅眼中的慌张，轻唤了声：“禄雅，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落，他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禄雅狠狠一怔，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向顾长天。
什么叫终于找到她了？
禄雅定定望着眼前闭目的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两人有过交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失神，顾长天覆上她眼。
视觉消失，感官尤为清晰。
禄雅能清楚的听到男人的低音：“禄雅，我心悦你。”
刹那间，她终于明白顾长天对自己的那些异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竟是喜欢上了自己！
禄雅心里百般滋味，复杂难言，最后只化为无声叹息。
太晚了。
他们不该在仇恨中相识，这场盛大棋局她赌上的是自己这条命，她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想到这儿，禄雅眼眶微微发热。
她拿下顾长天的手，望进他充斥着浓郁情绪的眼底，抬起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脖颈……
那就放纵这一次吧……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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