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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阮娮娮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阮娮娮，语气较往常低沉许多：“再有两次渡毒，傅莳珩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阮娮娮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傅莳珩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阮娮娮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傅莳珩少年时的那句：“夙歌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阮娮娮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阮娮娮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阮娮娮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阮娮娮抬眼看去，正对上傅莳珩冰冷的目光。
傅莳珩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阮娮娮。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
傅莳珩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脸色越发冰寒。
他厌恶开口：“怎么，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歇两天？”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阮娮娮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傅莳珩锋利眉眼没说话。
傅莳珩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阮娮娮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傅莳珩听来却异常刺耳。
傅莳珩神色陡然一厉，却听阮娮娮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


第6章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傅莳珩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阮娮娮，她那平静的神色让傅莳珩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阮娮娮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阮娮娮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阮娮娮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傅莳珩！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擎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阮娮娮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傅莳珩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傅莳珩，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阮娮娮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傅莳珩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阮娮娮！
傅莳珩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阮娮娮。
四目相对，可阮娮娮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许。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傅莳珩跟在阮娮娮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阮娮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傅莳珩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阮娮娮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傅莳珩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阮娮娮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阮娮娮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傅莳珩。
傅莳珩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阮娮娮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傅莳珩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丁敏，还能有谁？
阮娮娮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傅莳珩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丁敏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阮娮娮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傅莳珩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阮娮娮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傅莳珩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