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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冬，来让爹抱抱，爹还没抱过你！”
李保国对身边的小儿子伸出大手，双目再次发红，这一辈子欠两个孩子太多，他该如何才能弥补。
麦冬抬手摸上与冰冷的墓碑上一样的面孔，热热的。
从未感受过父亲为何的人，鼻子发酸，下手狠狠地掐在那张脸上。
谁能想到一个从师职退下来的老男人，会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对一双儿女歉疚了一辈子，最终郁郁寡欢而终。
“爹！”
麦冬顺势靠进这个男人怀中，这是他上辈子又怨又想的怀抱。
“哎……哎……麦冬啊！
爹对不起你们姐弟俩，对不起！”

李保国抱着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一面的小儿子，哽咽得无以复加。

“爹，你对不起的人是姐姐，是她把我养大，教我识字做人。”
麦冬的话像剜心一样，落在李保国心上，想想八年来的流血付出。
一双儿女却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他是该自私一回，舍出一张老脸多为孩子们打算。
“爹都知道，该你们的一点儿都不会少。”
“爹，你哭起来好难看！”
麦冬抬头望天，他才不会为这个男人而感动。
本就是欠他和姐姐两辈子的，不管拿什么来还都不为过。
“呵呵，那爹不哭了，以后都不哭！”
李保国不好意思地抬袖抹去脸上的泪，被第一次见面的小儿子嫌弃，也是没谁了。
砌墙的木通见老爹没事了，才敢屁颠颠地跑过来，蹲在两人面前。
“麦冬，我是哥哥！”
“你是木通，别想让我叫你哥，是你抛下我和姐姐不管的。”
麦冬抱胸撇嘴，想让他叫哥，下辈子痛改前非再来吧！
“好吧！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哪天觉得哥哥改好了再叫吧！”木通焉焉地道。
被弟弟妹妹同时嫌弃，都怪他当时蠢，怎么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桔梗有些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木通肩头。
“哥，你除了笨点儿，脑子不会转弯外，其他的还是不错的。
给麦冬一点儿时间，他很可爱又暖心！”
“哥哥确实很笨，以后多跟你们学习。”
木通老实地点头认同，若不是他笨，又怎么会被人骗。
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起，桔梗此时才知道爹改名字了，对爹那个没见过面的师父也有些不喜。
李保国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三个孩子都健康的留在身边，这辈子已无所求。
他看一眼杂乱的地面，挽起袖子道。
“闺女，你这房子想怎么修，说来听听！
有爹和你大哥在，这些活都不用你们动手，在一边看着就好。”
李保国拿起铲刀和砖，熟练地垒上去，那流畅的一敲一抹，根本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人该做的。
“砌个灶、杂物间、洗澡间，再弄个厕所，那间屋子还要弄个炕。”
李保国一听屋子里没炕，立马放下手中工具，大步向隔壁屋走去。
简陋的屋内，墙面上的沙浆一眼便知是新抹的，李保国那颗心又是一酸。
“这屋子保暖性太差，要大改。
这些事儿都交给爹来做，你和麦冬只管上学就成，不用操心家里。”
想到要添加的材料，李保国掏空身上所有的兜，摸出一把小钞。
“闺女你等着，爹去打电话借点钱来。”
“爹，我有钱！干嘛去找别人借。”
桔梗不希望爹一个大男人去张口借钱，家家都不怎么富裕，谁会有多少钱可以外借。
“你有钱是你的，爹这几年就没领过津贴，先跟战友借点来用着，等回去后再还他们。”
桔梗上前拉着往外走且不听话的爹，小脸一垮不高兴地道。
“爹就这么信不过我，我肯定比你有钱，别忘了家里种的一园子石斛是怎么来的。”
桔梗拉着不听话的爹往屋里走，借着装衣服的筐子拿出一大卷钱。
“爹，拿着随便用，我还有！”
李保国看一眼骄傲的闺女，粗略地数一下至少有五十万。
“闺女，你咋这么能干，比你爹当年厉害多了。
哎呀，我闺女可真好，都给爹拿钱花了。
长得好看还聪明能干，十个木通都赶不上。”夸闺女的李保国，还不忘踩大儿子一脚。
“以后爹的钱也给你管着，咱家你当家！”
李保国一句话决定了桔梗将来的地位，在他看来一个家管钱的，就是地位最高的，谁也别想欺负自己闺女。
“嘿嘿，爹！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桔梗顺口应下，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她才好搞事嘛！
…
有着家中大小三个男人宠的桔梗，什么事都插不上手，只能拿着水杯给他们倒水。
最终连麦冬也被挤到一边，只有干看着的份儿，眼见天色不早，干脆挽袖子去做晚饭。
难得一家人团聚，桔梗自是不吝啬地猪、鸡肉齐上。
具有川菜特色的红烧肉、凉拌鸡块，吃得李保国和李木通连连赞叹。
他们虽有官职，却也很少有大口吃肉的时候，打仗的时候生活更是艰苦。
两孩子做饭熟悉的动作，更让李保国酸楚，虽说农家的孩子做家务事是再普通不过的。
但在李保国看来，两孩子是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而他却连饭都没为两孩子做过一顿。
他看一眼桌下啃骨头正香的大黑狗，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撵路来的。
真是难为两孩子了，天远地远的还要带着一只狗。
李保国心下黯然，狗尚且能念恩情，而有些人却猪狗不如。
夜里，李保国给闺女床前拉上布帘子，父子三人铺上木板，盖着厚厚的棉被在地上凑和一夜。
被迫睡在木板上的麦冬，好一阵呕气。
【爹回来，果然是专业抢姐姐的。】
…
有爹和大哥在的姐弟俩，安安心心地去上学，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
三天后，小院真正焕然一新，连电灯都给亮上了。
望板、炕、炕柜、木桌、椅子等，北方寒冷冬季一个家该有的都配备上了。
新修的屋子，灶连通隔壁的炕，烧火时既不被烟熏还暖和。
小黑也在灶边有个新窝，剩余的木头拼成的浅筐，里面铺着干草和旧衣服。
它那肥大的身躯再也不用踡在背篓里了，小黑对此很是喜欢，也不再警惕地盯着，家里出现的两张新面孔不放。

第60章 焕然一新
李保国满意地看着几天来的劳动成果，本想再给闺女装个壁炉的，但房间实在是太小，只能等他安顿下来再弄。
“闺女，这个炕现在还不能用，你先将就睡床。
我已经试过了，不会窝火也不窜烟。
麦冬睡边上那个小床，中间拉一道布帘子挡一下。
炕中间立着的木格子，既可以放东西，拉上布帘也能遮挡一下。
外面的大布帘子，记得睡觉的时候要拉上，还能挡挡风。
麦冬已长大了，不许跟你姐一块儿睡。”
不管在外闯荡多少年，李保国仍保持着老家的习俗，孩子们大了要分房屋。
特别是家里有三个老爷们，只这么一个闺女，更得注意细节。
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大冬天的一家人睡在一个炕上的。
唯一的闺女，只有他自己来疼。
“嘿，这个好！”
桔梗对屋内的布置很满意，而麦冬却不停地撅嘴。
【果然爹一回来准没好事儿！】
“有爹和大哥在真好！”桔梗由衷地道。
这话却让三个男人再次红了眼，三人都知道表面坚强的桔梗，太缺爱和安全感。
“等爹安顿好了，给你弄个更好的屋子。”李保国再次保证道。
他能为闺女做的，也只能在物质上尽量满足她。
自认能给闺女优渥生活的李保国，却不知桔梗才是全家最富有的。
短短的三天时间，便让桔梗感受到了父兄的宠爱，笑颜如花浑身洋溢着喜悦之色。
秀美的脸泛着莹莹光泽，她却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每天快乐得像一只小鸟的桔梗，放学就往家里跑，晚一步回家的麦冬，远远就能听到姐姐愉快的笑声。
麦冬见姐姐这么开心，彻底放下心中的结，只要姐姐快乐，父兄也不是不能接受。
…
李保国不舍地看一眼两孩子，终是说出分别的话。
“闺女、麦冬，爹和木通明天回部队，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回来找你们的。”
“爹，你真打算转业啊！
一身的伤才换来现在的位置，不再考虑考虑！”
桔梗觉得老爹现在退下来，真挺不值的，那可是八年奋战才换来的位置。
“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穿上这身衣服就不是我说了算。
国重要，家更重要，家若是没了就是爬到再高的位置，都没意义。”
李保国感慨地看着三个儿女，他很清楚身不由己的感觉。
麦冬鼻子发酸，原来爹心里一直都有他们，是他想当然了。
前世的爹可是做到师职才退下来的，这世因为提前回来，完全改变了将来的轨迹。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只要爹和姐姐开心，比什么都值得。
“爹，我留在部队上，会努力向上的，不能弱了爹的名声。”木通握拳发誓道。
妹妹和弟弟都那么优秀，他再不努力就成了最落后的那个了。
本就地位不保，以后还怎么在弟妹面前立足。
“你的事，我不干涉。
但要想在部队长久地待下去，以你那点文化水平是不行的，回去后多学习。”
李保国重重地拍在木通肩上，老大虽有时是个笨的，但凭自己的努力做到连长位置，已很不错了。
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以后还得好好鞭策才能前进，不能弱了两个小的名声。
“爹，监督学习我在行啊！
这事就交给我了，保证让大哥脱胎换骨。”
桔梗跃跃欲试，只要下得去手，就没有学不成的。
“呵呵！”
麦冬看着不明原由的木通，不厚道地笑出声，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不知这家伙承受得了，姐姐几次毒打。
敏锐的木通，无端地感觉到脊背发凉，看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的麦冬，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劳妹妹了，我一定好好学！”
李保国又细细地跟两孩子交待注意事项，想到短短的几天相聚又要分开，是真舍不得两孩子。
“闺女，咱们以学习为主。
你还小，有很多事不懂，不能被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有什么事，记得让爹给你把把关！”
李保国面对长大的闺女，一些问题又没法给她挑明，只能隐晦地多提几次。
“爹，你说的事情我懂。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要赖着爹好多年，把以前的都补回来。
不准嫌弃我！”
带着一群小弟混山头的桔梗，说这话时是毫不避讳，更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羞涩。
她有时见班上的女同学，跟男同学说话都羞得脸蛋红红的，真不明白她们在害羞什么。
“好，赖爹一辈子都没问题！”李保国笑呵呵地应下，又转头看向自家老大。
“木通，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
以后，你们两兄弟成了家，都分出去单过。
爹深受老思想毒害，不会把着你们不放，也不需要你们添补家里。
至于你妹妹，就一直留在家里，以后也不怕别人欺负。”
深感再次被抛弃的木通，气馁地看着有妹妹就不要两儿子的爹。
“爹，我和麦冬是你捡来的吧！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你要分我出去，那我就不成家。”
“你懂个屁，只看到表面。
家里女人多了，必起口角，想让你妹妹受气不成。
老子第一个踹你出去，不成家就一直住部队上别回来。”
李保国不由分说地一脚踹向木通，真是欠调教的小子，还敢威胁他。
“爹，你说就说，怎么能动脚呢！”
见势不妙的木通跳开，还不忘嘀咕一句。
“停停停，你们都别吵了！
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有什么好争的。
大不了，以后将房子买在一块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儿。”
麦冬看一眼阻止的姐姐，他才不会听老头子的话，想将他和姐姐隔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老头子挑人的眼光，他还信不过呢！
一家人虽吵吵嚷嚷的，气氛却很融洽，而木通始终是那个被打压的人。
为了活跃分别的低气压，木通知道爹舍不得刚见面的妹妹和麦冬，只能尽量地扮演逗笑的角色。
翌日。
站在校门口的桔梗，看着血脉相连的三个男人分道离开。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落在身上的朝阳衬出一圈金光。
这一次的分别，于她而言没有悲伤，反而很期待与父兄的下一次相聚。
那时，才是一家人真正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