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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雪柔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浅浅的迷惑。
“谢你？”
“没有我，你能进宋慈的门？怎么，采访得很愉快？付记者。”厉司琛终于看了她一眼，瞳孔里却堆满了不言而喻的侵略性。
尤其是付记者三个字，像在黑暗中张开了尖锐牙齿的野兽，要将她吞入腹中。
付雪柔眸子里的迷茫愈发浓重。
“你搞错了，厉司琛先生，”她正色道，“宋慈从不接受任何采访。我是来这儿……”
她话音一顿，眉尖轻扬，“……欲擒故纵的。”
欲擒故纵？
厉司琛险些笑了。
挖苦人这件事情上，她倒也深得厉夫人的真传。
“付雪柔，我奉劝你好好说话。”厉司琛看付雪柔的眼神，愈发幽深。
激怒他的后果，她应该不想承受。
果然，付雪柔果断放弃了装傻，她满脸诚意，“要不，我这个月工资分你一半？”
以作答谢？
咳咳——
前排的魏弘没能忍住，直接呛到。

付小姐是，真勇士。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预感着会看到一个满面怒容戾气的霄爷……
但，出乎意料的是，厉司琛神色平静。
“可以。”他点头，拿出了手机，直接调出二维码，“那先加个微信，方便转账。”
付雪柔……目瞪口呆！
离开御园之后，她就拉黑了厉司琛的所有联系方式。
现在要她加回来？
不可能！
死都不可能！
见她僵在原地，厉司琛语气堪称温和，“或者，付记者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以后也好联系……”
电话号码，自然还是从前那一个。
付雪柔不信厉司琛他没有。
但她也早把他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要是应了他的话，下一步，大概就是会被他问“为什么号码拨不通”了……
厉司琛的阳谋就摆在眼前，但付雪柔偏偏找不到借口推辞。
“怎么了，付记者？”厉司琛仰着头，眸色一寸寸地，变暗，“你刚刚，是在敷衍我？”
“我……发了工资给你现金。”付雪柔一本正经地和他胡扯。
“好，先加个联系方式，”厉司琛目的明确，“免得你以后赖账。”
“我……”
“还是，你本来，就打算赖账？”厉司琛眼中伪装的温和，已经褪得所剩无几。
她要和他装模作样，他也不在乎顺着她的话，和她玩文字游戏。
但厉司琛毕竟耐心有限。
付雪柔不在御园，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始终给他的生活存了太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忍她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付记者！”
两人僵持之际，第三个人插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宋慈的管家竟然过来了，他指着身后开过来的车。
“先生说天太晚了，付记者一个女孩走夜路多少有点不安全，让我送你一段路，你请……”
“付记者是我的朋友。”厉司琛打断了管家，“她会坐我的车回家。”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付雪柔快速闪到了管家的身后，这种下意识寻求他人庇护的姿态，让厉司琛心底压抑的火苗，噌的一下猛然拔高。
他看付雪柔的眼神，同逐渐浓黑的夜色混淆到一起，充斥在虫鸣鸟叫的林中，仿佛即刻就要将她攫取。
“霄爷，”还是管家处变不惊，他笑着挡在了两人之间，“先生他还给了付记者好几本资料，都放在车上，但先生要求付记者在车上翻阅，不得带走。”
这么古怪的要求，很符合宋慈的人设。
但付雪柔知道，这只是管家在替她解围。
她抓住机会，对着管家微微鞠躬，“谢谢宋先生了。”
说完，她转身就上了宋慈派出的车。
厉司琛一直站在车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付雪柔坐着别人的车，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宋慈的管家一路少话，安安静静把付雪柔送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
临到她下车，才叫住她，“付记者，先生还说了，如果你很喜欢这几本资料，可以带回去看。”
老先生心思细腻。
先前说什么不能带走，不过是为了让付雪柔顺利脱身。
付雪柔道了谢，回到家中，连夜赶稿。
到凌晨正打算洗漱入睡，门铃却被响了。
因为上次厉司琛突然出现，付雪柔安装了一个可视化镜头。
她打开手机软件一看，就看到魏宏站在门前，神情局促紧张。
付雪柔警惕，不敢轻易开门，“你来干什么？”
似乎预料到了付雪柔会这样问，魏宏连忙开口，“付小姐，是我一个人来的，我瞒着霄爷过来的。”
“我问，你来干什么？”付雪柔重复问。
“我、我想和你谈谈，”魏宏嗓子都捏紧了，“付小姐，求求你开门，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从付雪柔有记忆开始，魏宏就已经呆在厉司琛身边。
她知道他很忠心，但她也知道魏宏性格相对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她打开门，“说吧。”
如果厉司琛要躲在后面，那她也是防不胜防。
她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出门。
魏宏简直是喜极而泣，“谢谢你，付小姐。”
他说，“霄爷因为今天在外面等了你大半天，工作都耽误了，现在还在集团里处理工作，搞不好要熬通宵。”
付雪柔皱着眉，“所以你过来，就是指责我耽误了他的时间？”
她求着厉司琛等她了吗？
魏宏却没有观察到她的脸色，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
“付小姐，我求求你回去吧，你走了，霄爷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看他吃东西也很少，人都瘦了一圈。集团里那么多事，他还要分心来关注你的动向，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被拖垮的……上次就被你气得胃出血，进了医院……”
“打住打住。”付雪柔几乎要举手投降。
魏宏这种老妈子的气质，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魏特助，你家霄爷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苏阿姨都不管他的吃饭穿衣睡觉，你为什么要管？”
魏宏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当然要管啊，我是生活助理啊！我就管他这些啊！”
好理直气壮……付雪柔为他的敬业点赞。
“好，那你管吧。”付雪柔想关门了。
但魏宏堵在门口。
“付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殷小姐的事和霄爷生气？”
“付小姐，我以人格发誓，霄爷和殷小姐之间什么都没有，都是你的误会。霄爷虽然没有对外承认过你，身边也经常跟着殷小姐，但我们自己人都知道，你才是他的地下女友……”
付雪柔：“……谢谢你魏宏。”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话的。
付雪柔就奇怪了，厉司琛那种事事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患者，是怎么容下魏宏这样做事漏洞百出的下属的？
她要关门。
魏宏依旧不走，他哀求，“付小姐求求你，你回去吧。你和我一样，都是霄爷身边的老人了。霄爷念旧情，你犯那么多错，他也没真和你计较过。别闹小脾气了，如果有一天霄爷真的不要你了……”
付雪柔：“……那我会感谢天感谢地。”
她真要关门了。
魏宏说有很多事要告诉她，结果絮絮叨叨一大堆，像个被渣男辜负的怨妇，全都是废话。
魏宏撑住门，突然大叫，
“付小姐，你知道这些天，霄爷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第52章她的伤痛禁忌，无人在意

付雪柔不想知道。
但魏宏已经大喊大嚷，
“付小姐，你采访那个顶流惹了那么多祸事，如果没有霄爷替你善后，你以为单凭你，能斗得过资本？”
付雪柔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魏宏一股脑吐了出来，
“任泓在网上的那些爆料，都是霄爷找人查了爆出来的。本来他背后的资本还想保他，是霄爷放了话，逼人家放弃了他。还有任泓那些代言，本来可以不用掉，但是霄爷为了给你出口气，一个也没给他留，其中有几个重量级的，还是霄爷亲自打电话去跟进的！”
“最后是殷小姐那边，就算霄爷没查到她参与了这件事，也逼着她来给你道了歉！”
霄爷为付小姐做了那么多，付小姐却对他的好心不屑一顾！
反而成天和那个俞子舜卿卿我我，同进同出。
魏宏都替厉司琛感到寒心！
“付小姐，我求求你知点好歹，”魏宏义愤填膺，“霄爷对你的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有一天真和你们付家那点恩情两两抵消……”
“够了！”付雪柔打断了魏宏。
付家的恩情，是她最最不想提及的话题。
偏偏她的禁忌，无人在意。
这些年，哪怕厉家再护着她，再疼宠她，“挟恩图报”这四个字，总会从有意无意飘到她耳边。
付雪柔不明白。
为什么厉司琛身边，人人都觉得她占尽了便宜，人人都说她命好，说她幸运。
说她只不过死了父母，就可以换来厉家掏心掏肺的好，可以换来厉家少夫人的位置……
明明……当年付出惨重代价，几乎全家覆灭的，是她付家啊！
人死了。
就没份量了。
名声再好，讲起来再动听，也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
更何况，年年岁岁过去，再感人的故事也变得单薄无力。
死去的父母，不过是一个符号，两个数字，于他人的生活不痒不痛。
甚至成为别人挖苦她、轻蔑她的切入口。
殷柔晴是这样，李明姗也是这样，还有厉家的许多下人，厉司琛的秘书助理……
【不过就是依仗了付家的那点恩情……】
【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女孩……】
【她能给厉家什么好处？能给霄爷带来什么？】
【她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已经够意思啦，付小姐已经回本啦……人不能太贪……】
……
时至今日，她终于离开厉家，离开厉司琛。
魏宏，这个也算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熟人，依然拿这样的话来挤兑她。
一个踏实诚恳，没什么坏心眼的老好人，尚且如此。
何况其他人？
“任泓所有的料，我都有，还比厉司琛掌握的更多更全面，”付雪柔本来不想再和魏宏多说，
但他没完没了，又不许她关门，她现在只想打发他走。
“你那些？”连魏宏都跟着厉司琛，学会了挖苦她，“付小姐，不是我说，你就算有那些料，又能把任泓怎么样？你知道他的团队后面给他那些前女友们开了什么价，让她们反咬你吗？如果不是霄爷……”
“如果不是你家霄爷，我早就把任泓捶成死人，没后面那些破事了。”
付雪柔冷冷道。
不是她不肯领厉司琛的情。
而是他确实给她多添了麻烦。
如果不是他插手，整件事就只是属于她和任泓，以及任泓背后殷柔晴的角力。
她会一点点抛出证据，一步步把任泓捶上死路。
说不定，还能把殷柔晴从幕后钓到台前。
从这个角度去看，厉司琛的出手，说不清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袒护殷柔晴。
“付小姐！”魏宏很生气，虽然付雪柔实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或许是她轻视了他的霄爷，还不肯接受他的好？魏宏就像一个被狙了正主的脑残粉，气急败坏。
“要不是霄爷，你早被人肉搜索，什么信息都曝光了！”魏宏指着外面，“你知不知道你被网暴以后，霄爷就派人守在你的小区内外，替你处理各种麻烦。要不然就凭你……”
“那麻烦请你告诉他，这些都没必要。”
付雪柔不和脑残论东西。
她心平气和，“堂堂珅城，全国第一大经济体。法治社会，百姓的人身安全问题，不需要你们来操心，回去好好照顾你的霄爷，啊？”
魏宏一愣。
付雪柔这说话的口气，莫名熟悉……
他就那么一走神。
付雪柔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魏宏后知后觉。
那啥……厉夫人不就爱用这种口气忽悠人吗？
付雪柔居然学厉夫人说话来吓唬他！
魏宏更气了，把门拍得空空直响，“付小姐！付小姐人不能没有良心，外面到处高价收你的照片……你知不知道都是霄爷在给你压着！”
付雪柔已经给物管打了电话。
“有个非业主的外人在我家门外乱敲乱叫，报警还是把人赶走你们看着办。”
一个月五块钱一平米的物管费，不是交来玩的！
……
付厉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厉司琛捏了捏鼻梁，稍稍卸下了一点疲惫。
“霄爷，刚刚厉董打电话过来，嘱咐你也早点下班。”章贺前来传话。
厉家父子都有点工作狂附体。
但很明显厉司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厉董也就熬到九点，就被厉夫人一个电话骂了回去。
但将近十点才回到集团的厉司琛，却有熬夜通宵的趋势。
“嗯。”厉司琛心不在焉地应着，“刚刚会议上提到的评估，整理出来给我过一下目。”
他才结束一个电话会议。
原本会议定在下午。
他去拜访宋慈，没预计到会花那么多时间……
章贺点头领命。
他也不劝。
事不过夜，是厉司琛的信条。
因为，夜长，容易梦多。
章贺只是暗暗叹息。
付小姐从御园搬走之后，霄爷简直就住在了集团里。
“对了，殷小姐刚刚过来了，送了夜宵，就放在外面。”章贺状似无意地提到。
厉司琛不以为意，“嗯，你们加班也辛苦了，拿出去请大家吃了吧。”
“那殷小姐……”
“她还在？”厉司琛拧着眉，眉宇间一片阴戾。
章贺看得到他眼里极度的暴躁和不耐烦。
事实上，今天厉司琛迟迟归来，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章贺就懂得避险，一直捏着嗓眼子做事。
果不其然，刚刚电话会议，有个高层口误说错一个数字，瞬间挑起了厉司琛的怒火。
他骂人的时候，整个会议通讯里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就连章贺后背都闷出了一身冷汗。
“殷小姐刚刚已经走了。”章贺说。
但厉司琛还是黑着脸，“多做事，少点废话。”
……
章贺出了办公室，走到最外面的待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殷柔晴摇了摇头。
“殷小姐，霄爷很忙，没空见人。”
殷柔晴露出哀求的神色，“章特助，求求你帮帮忙，我、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但章贺铁石心肠，“殷小姐，改天吧。”
殷柔晴盯着章贺不说话，眼泪却渐渐沁了出来。
……
厉司琛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把待办事项，一件件的勾选掉。
勾到最后一栏的时候，他的手指，顿住了……
勾完这个，今天就没事可做了。
如果章贺不能及时把评估数据给过来，那他今晚上，还能在这里干什么？
回御园吗？
那个空荡荡的房间，现在看着就让他生厌。
回厉家？
这么晚，厉家人都已经睡下了，要是惊动了爷爷奶奶，他们会问他为什么回去，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回去。
他心里烦闷。
夜色浓稠，时间一滴滴漏走，空旷的办公室里响着他心跳的回音，但厉司琛毫无困意。
突然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厉司琛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来电号码的时候，瞳孔猛然间放大……
他伸出手，掌心快要碰到手机时，又堪堪停悬在了上方。
厉司琛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付雪柔已经拉黑了他的手机号，怎么会在深夜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