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我悄悄告诉了老师。
那个时候的班主任还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姐姐，她义愤填膺地告诉我一定会去找校长。
那是我被欺负一个月内睡得最好的一次，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第二天，校长就把我叫到了校长室。
梁小鱼也在，她眼睛通红刚刚哭过。校长对我说：「赵秋秋，你成绩很好，但是老师希望你的心胸也宽广一点。梁小鱼和你是室友，你不要孤立她，有时候她只是开玩笑，你不要把某些事情放大化。」
我刚要继续解释，校长对我说：「学校的奖学金一直是给品学兼优的孩子，赵秋秋，如果你再闹，学校要重新考虑一下奖学金的设置了。而且奖学金是梁小鱼的爸爸捐助的，你拿了一年奖学金，你应该和梁小鱼做朋友啊。」
说到做朋友，梁小鱼猛点头，可爱又天真的样子，让校长都忍不住笑了。
我忘记自己那天是如何走出的校长室。
我只记得，就是从那天开始，就是从我告老师开始，「歼婊行动」正式启动了。
行动目标：打击绿茶婊赵秋秋，清学校学风
行动策划人：梁辰

行动执行人：梁小鱼与其他富二代

梁辰知道了有个穷鬼惹得自己妹妹不快后，他特意去了一趟学校。
那个时候他没有露脸，骑着一辆张扬的摩托车，戴着摩托车头盔到校门口，然后吹了一个口哨。
梁小鱼就像是一条欢快的小鹿一下子跳上摩托车。
她朝着缩在阴暗处的我挥手，然后骄傲又调皮地对我做了口型。
「你完了。」
那个桀骜不驯的英气少年也懂得如何杀人诛心。
他制定了一系列为妹妹报仇的方法，又密又细。
梁辰编织了一个网把我笼罩住。
首先剥夺我的尊严，这一点梁小鱼已经做过了，但是梁辰他更加阴狠。
梁小鱼把我在宿舍里剥光了，我躺在地上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
梁小鱼用手机拍我的照片，用拖鞋扇我的胸，她一边扇一边说：「我一定发过去让哥哥验收一下成果， 看她好像一只狗啊。」
私密而羞耻的侮辱，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梁小鱼说，如何我传出去，就把我的照片发给我的父母。
接下来就是控制我的精神，梁小鱼买了褪黑素强迫我吃，我上课昏昏欲睡，成绩一落千丈。
然后，有一个记者联系了我，说想替我报道出去，让我不受欺负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相信了，我以为那是我的光。
我把攒的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记者，那是我一笔一笔攒下来的，甚至，我做了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我偷了家里一百块钱。
但是当我把钱给那个记者后，梁小鱼却走出来对我大肆嘲笑。
「赵秋秋，你是不是傻啊，怎么会有记者啊。」她捂着肚子笑得弯下了腰。
「赵秋秋，这几百块钱就当你孝敬我了，我哥的计划真不错，看你那个傻样。」
我无法形容那个感觉，我已经不会愤怒了，长期吃药让我变得有些呆滞，我绝望地看着梁小鱼，我恨自己活着。
我的样子取悦了梁小鱼，我的绝望让这场游戏提前结束了。
游戏的结局就是我出局。
学校突击检查宿舍，从我的柜子里搜到了一个巫毒娃娃，上面写了梁小鱼的名字。
字迹和我一模一样，还有一些安眠药。
方霆集团的总裁勃然大怒，一定要把我赶出学校。
学校认为我有精神疾病，把我劝退了。
我走那天雨下得很大，街上人来人往，我爸爸抡着一个胳膊狠狠地当着校长和梁小鱼爸爸面扇我嘴巴子，他一边扇我一边哭。
「给孩子一个机会吧，孩子不懂事，她只是个孩子啊。」
我哭着说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校长说：「你们也别为难我，给孩子转学吧。」
我被领回了那个棚屋，妈妈瘫痪身体不能动，只有一对眼睛在掉眼泪，她也不能擦。
爸爸拿着藤条狠狠地抽我，他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我跪在地上，朝着地上磕头，一下又一下地说着对不起。
雨水敲打着房顶的塑料棚，噼里啪啦。
6.
雨结束后，妈妈就死了。
爸爸也没有让我上学了，我就开始打零工。
打零工了两年后。
我在烧烤店刷盘子的时候听到两个暑假工议论。
本市的理科状元是宴清。
我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又过了一年。
我爸从工地里摔了下来，就再也没睁开眼了。
包工头给了我二十万抚恤金。
那天我拿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骑着共享单车在大街上穿行，我骑得速度很快。
其实那天我是打算去死的，我打算骑到长江大桥，然后跳下去。
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我听到了刺耳的鸣笛声，然后砰的一声，我似乎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我准备去死的那天，我遇到了梁辰。
他开车撞了我。
据梁辰说，那天我的样子，像是一只破烂的断翅的蝴蝶，让人惊艳又心痛。
梁辰送我去医院，在医院里他悉心照顾我。
梁辰会在清晨赶过来，他坐在病床前，用手把我鬓角的乱发撩到耳后，看着我露出光洁的额头。
自从我退学步入社会打工后，我把曾经厚重的头发撩了起来后，我就确定了一个事。
为什么梁小鱼主要欺负我，针对我。
因为我很好看，我有着不输给梁小鱼的长相。
在烧烤店里，也有喝多的客人握着我的手腕问我多少钱一夜。我不知道躲过多少次醉汉的骚扰，以至于我学会了乞怜说：「哥别闹，我还未成年。」
一开始，我并不想多和梁辰说话，梁辰便给我带了很多书。
他也不闹我，就静静地看我，我看书的时候稍微咳嗽一声，他就会立刻端水递给我。
我逐渐被梁辰的温柔体贴打动。
出院后，梁辰带我骑摩托车飙车，他问我：「你怕死吗？」
我环住了他的腰说：「不怕。」
他笑了，声音很大，带着炽热的自信和骄傲，他说：「赵乔，做我女朋友吧。」
世界真小，我从来没想过，给我新生的梁辰会是我的仇人。
梁辰把他的一切都藏得很好。
也许是怕我有心理负担，梁辰只让我知道，他很有钱，却没有告诉我他家具体是干什么的。
我们就稀里糊涂的恋爱，可能是我没有得到过爱，我太想被爱了。
梁辰教我考成人自招，我又自学会计，找了一家小公司上班。
我们约会的时候，梁辰总带我去他曾经的大学校园逛一逛。
我没有上过大学，梁辰就带着我去吃食堂，去逛大学的图书馆。
我们曾在教学楼的天台里一起看星星，夜空寂静如黑绸，我问梁辰：「星星在哪里？」
梁辰指着我笑道：「星星就在我面前啊。」
我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伸出拳头打他，他也不恼，立刻抱住我，给我指天上的星星。
梁辰说：「赵乔，我好喜欢你啊，我现在就攒钱，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买一颗星星，名字叫遇乔。」
他永远也等不到了。
我从回忆中抽离，看着梁辰的脸。
我笑着对梁辰说：「梁辰，你还记得你策划的歼婊计划吗？」
梁辰脸色一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我。
只是过了一分钟后，他就猛然醒悟。
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痛苦，悔恨，像是五脏六腑被掏空，他整个人突然弯下了腰，他捂住了脸，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
梁辰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声。
我咧开了嘴低声笑了一声。
「梁辰，我是赵秋秋呀。」
7.
梁辰疯狂地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我没有回复过他，我在看他的表演。
梁辰消沉了两天后，他就晚上来接我下班。
在闹市的街上，晚上八点，整个街上所有的广告牌都明亮起来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当初所有参与欺负我的人。
她们都举着一个牌子然后对我说。
「秋秋，对不起」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那段视频。
配乐感动激昂，视频里甚至还有梁小鱼，梁小鱼看起来是刚哭过。
最后还有梁辰，他声音低沉沙哑。
「秋秋，对不起。」
整条街上此起彼伏地声音混杂着鸣笛声和人们的吵闹声。
「秋秋是谁啊？这是校园暴力的宣传片？」
「一条街的广告，真够有钱的。」
我突然笑了，曾经受到的伤害，最后以一段视频出来要我和解。
我算什么啊。
我看着半跪在我面前的梁辰，他的手里握着钻戒。
他的脸上是忐忑不安，他失去了曾经有的自信和傲慢。
一个一米八的奔三十的男人哭得满脸泪痕，他几乎半跪在我面前，他一只手还执着地拉着我的衣服。
我冷淡地说：「放手。」
梁辰摇摇头，他深切地感知到他和我的距离此时多么遥远。
他迫不及待想抓住一些，来让自己别那么恐惧。
我失去了耐心，当着路人的面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子。
「你走吗？不走就继续。」我笑着问梁辰。
梁辰咬着嘴唇不说话，啪，梁辰被我第二个巴掌扇得偏过头去。
周围有人甚至都看不下去来了，他们疑惑这个西装革履英俊的男人为什么半跪在我面前挨揍。
其实我不想打他的，只是那段自我感动的视频出来后，我感觉特别的恶心特别的痛苦。
我像是被剥开一样放在众人面前，像是大家都说，啊校园暴力的结局真美好，所有人都得到了悔改。
施暴者或许会真心悔改，可是受害者她永远都活在了过去。
我转身就走，梁辰死死地跟在我的后面。他语气卑微：「乔乔。」
我带着恶作剧的笑容朝着梁辰灿烂一笑。
「梁辰，叫我秋秋啊，哦不，又或者就跟你妹妹一起叫，叫我贱女人。」
说的贱女人的时候，我的声音很轻，因为我不认同我自己贱。
梁辰的脸色顿时一变，是难堪和愤怒混杂的集合体，一辆汽车猛地鸣笛，刺耳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声音，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夜晚昏暗得像是盖了紫色的幕布，没有星星。
8.
梁辰像是突然失语了一番，不过我想，他来找我之前一定想了很多劝我的话。
所以不过三分钟，他就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开始卑微地哀求。
「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以前那么的混蛋，恶心。但是我是真的爱你，我以后会用尽所有来补偿你。」
他连秋秋这个名字都不敢提。
我不为所动，梁辰空虚而恐惧地拉着我的手。
我一句话都不说，梁辰一直摇动我的手，他嗓音沙哑，甚至说到最后他泪流满面。
我低头问他：「梁辰，你哭是因为愧疚吗？」
其实这个答案我们都知道，梁辰他从小到大，弄得人多了，谁阻挡了他的路，他就弄谁。
他从来都不会自责，因为这个事情很正常，这就是弱肉强食。
「我不想你走，乔乔，我不想你走。」
他摇着头呜咽着，在闹市上，他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形象。
我说：「好啊，我不走，那我们重启歼婊计划吧，只是对象换成梁小鱼好吗？」
我笑得恶毒又扭曲，梁辰猛地抬起头，他怔怔地看着我。
一双眸子像是幽深的潭水被拨乱，他的脸上显现一种痛苦的挣扎。
沉默，大概沉默了三分钟，我就静静等待梁辰的答案，他最终张了嘴。声音沙哑却坚定「乔乔，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那就可以。」
看，这就是兄妹深情，每个人都是骨子里的自私。
梁辰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我的保证，他连脸都不要了的追问我。
「这样你真的会回来吗？」
我在这一刻看透了梁辰，我觉得恶心。我说：「你真恶心，梁辰，我永远不会回去。」
我扭头走去，留着梁辰一个人在街上发呆。
在几天前，梁辰曾经抱着我说：「乔乔我二十七岁的生日愿望就是你能答应我的求婚。」
梁辰的生日就在几天到了，我送给梁辰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是当初他授意拍下我的不雅照，被盖章为狗的照片。
找到这些照片还真的不容易呢，我全数给梁辰发了过去。
梁辰当天就开车来到了我家，他带了整整一箱的滚烫咖啡。
然后就当着我的面，一杯一杯往自己头上浇。
大概浇了十杯左右，他的脸被烫的通红，整个都肿大了一圈，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他就这样固执地抬手拿咖啡，然后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最后浇在自己的头上。
我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
浇到十五杯的时候，梁小鱼来了。
9.
我家门没关，梁小鱼哭着闯进我家，她尖叫着，哭着跪在她哥的面前，伸出手去阻挠他哥。
「赵秋秋，你到底要怎么做，我哥都要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哥分手。」
梁辰推开梁小鱼说：「你滚开。」随后，他又拿起咖啡往自己头上浇。
梁小鱼大哭着，仿佛世界都末日了一番，她说：「哥哥，求求你别闹了，哥，都是我的错，我给秋秋道歉，我给她下跪磕头，你不要浇了，你是梁家的顶梁柱啊。」
梁小鱼手忙脚乱地跪在我面前，她精致的发型早就乱了，妆容被眼泪弄得斑驳不堪，她狼狈地给我磕了一个头然后声音卑微求我：「求求你，原谅我们吧。」
三十杯咖啡浇完了，梁辰的头上满是黏稠，头发贴到他的下巴，他精致下颚线也被烫的似乎柔软起来。
梁辰的脸上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眸子带着病态的坚决。
我说：「生日快乐啊，梁辰。」
梁辰的嘴唇烫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艰难地张嘴对我呜咽着。
「对不起，我爱你。」
梁辰被烫伤去医院调理身体，他住着院也没有忘记给我每天发消息。
「乔乔，我买了一颗星星，花了很多的钱。星星的名字叫歉乔」
「乔乔，你抬起头，也许你会看到那颗星。希望你看到星星的时候能稍微原谅我一点点。」
以前看的童话书说，死去的人会化作星星在天空照耀我，我已经有了两颗星星，不需要第三颗了。
爸爸妈妈看到梁辰的星星，一定也会很恶心吧。
我不回复梁辰的消息。
梁辰却依然不厌倦地给我发着信息和他穿着白色西服站在宴会的照片。
「我创建了一个乔辰爱心基金，我会把公司年净利润的 5% 捐赠，用来帮助那些遭遇暴力的孩子。」
「以前的我不懂事，我犯了一个后悔终生的错误，我希望能用一辈子弥补，对不起，我爱你。」
「乔乔，我的样子还有些丑，等我好看了一点再去看你好吗？你可以愤怒，仇恨，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无视我。」
我看到梁辰给我发的最后一个微信消息，我回复了他唯一一条消息。
「我是赵秋秋。」
梁辰看见我回复他了，又发来了很多小作文的话，我都没有再理了。
后来，我刷朋友圈，看到多年没发过朋友圈的梁辰发了一条朋友圈。
「赵秋秋，对不起，我爱你。」
我几乎可以想到，梁总裁的朋友圈里会有多少人点赞和祝福。
我感觉不到幸福，我只想看着梁辰和梁小鱼痛苦。
梁辰没有想到，他唯一的一条朋友圈没有让我原谅，反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10.
清晨的门铃声响起，我打开门，面前站了一个颀长矜贵的男人，白皙如雪，容姿如月。
他声音温柔：「赵秋秋，好久不见，我是宴清。」
我是恨过宴清的，曾经的我谁都恨。我恨梁小鱼，恨校长，恨宴清，也恨我自己。
恨意这种负情绪很影响我的身体，以至于我常常梦魇，到了后面，我就麻木了。
我有多久没听过宴清的名字了，当这个名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
我的内心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我没有邀请他进来，宴清也不动，他就背光而立，站在我的门前静静等待我。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语气冷淡。
「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宴清眼里像有两弘清水，微笑着看着我。
我让他进来，宴清作势要脱掉鞋子，我阻止了他说不用。
宴清走进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