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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不觉难过，今日方觉酒入愁肠愁更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疾风迎面而来，程景淮恍然抬眼，就见江书吟面冠如玉，一袭白衣出现在她跟前。
第六章 七日之约
眼前的江书吟穿着就如千年前两人初见时一般，白衣华然，君子谦谦。
程景淮眼底欣喜，摇摇晃晃站起身：“南星，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江书吟一步步朝着她走近：“我需要你的妖丹。”
程景淮听到此话，浑身一震，酒意乍醒：“你要我妖丹作何？”
江书吟没有回答，只冷声道：“你是自己取，还是由我亲自拿？”
程景淮只觉心中闷痛，背后升起彻骨寒意。
她痴痴看着江书吟，眼中含泪：“你可知，妖若是没了妖丹，就如人没了心，将寿数不永？”
江书吟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抬手向程景淮出招而去。
程景淮见他决心要拿自己妖丹，开口：“我乃万年狐妖，你强取我的内丹，没有用，得我心甘情愿献出。”
下一瞬，江书吟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要如何才肯献出妖丹！”
程景淮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眸，一字一句：“我要你在涂山陪着我，做我的夫君，护我，爱我。”
脖子上的力度稍缓，江书吟沉默良久，放开手。
“她等不及！”
程景淮一愣，许久才明白他此言何意。
所以，他要取她妖丹，不过是要救他心爱女子？！
她笑了笑，眼底满是苦涩：“七日如何？”
江书吟不懂她为何如此执着，但想到林婉还是应下此约。
这一日。
程景淮带着江书吟去到长安。
适时长安灯会，热闹非凡。
程景淮给江书吟戴了一张夜神面具，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行。
江书吟走在她身后，就看她一身青衣，墨发翻飞，俏皮灵动的身影和人界人间普通女子并无二致。
此情此景好似在梦中见过一般，他一时晃了神。
程景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面具下的江书吟，明媚笑道：“南星，当初你我便是在这人海之中相遇，你也是这般拉着我的手，问我，小姑娘你可是走散了？”
江书吟闻言，神色莫名：“你怎确定我就是你前世恋人？”
“爱一个人，他眼中有星辰大海，我怎会认不出？”程景淮望着江书吟那双熟悉的眉眼，一字一句道。
江书吟心中微颤，闪过一丝不适。
他望着程景淮耳畔散落的碎发，伸手想帮她理好，却又忽然顿住，收回了手。
程景淮见到他细微得动作，忽然垫脚，吻上他的唇。
江书吟眸色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飞快离开，吻得不着痕迹。
不多时，程景淮又牵着他去到洛水河边，这里有不少人在河边放灯许愿。
江书吟抬眼，便看见程景淮已经买了一盏花灯，花灯结愿，而后虔诚祈祷才放入河中。
程景淮一挥手，河中所有灯便绽出绮华，绝美非常。
“你写了什么愿？”江书吟忍不住问她。
程景淮没有回答，浅笑着说：“日后你便知道了。”
一日流光，一瞬既过。
回涂山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半晌不发一言。
程景淮看向江书吟的眼眸，忍不住问他：“都是要历情劫，为何不能是我，非要是她？”
江书吟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波澜不惊。
“因她是人。”
第七章 妖怎能成人
一时之间，程景淮所有的话被堵在喉间。
她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看着江书吟，痴痴道：“若我变成人，你会不会有别的选择？”
江书吟声音冷淡：“妖怎能成人？”
闻言，程景淮再无言以对。
夜色寂寂。
江书吟站在殿外，目光却落在远方。
程景淮缓步朝着他走去，从身后轻轻将他抱住。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这七日，你是我夫君，夫妻是要同榻而眠的。”
江书吟闻言，却拉开了她的手，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妖能活万年，你何必执着这七天。”
程景淮仰头看向江书吟，眼底含泪：“这是我的事，你不是要妖丹吗？”
说着，她攀住江书吟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
这一夜，两人之间似夫妻，又似陌生人。
翌日，天色微亮。
程景淮便醒来准备早点了。
江书吟到正殿时就看餐桌之上摆满了各种佳肴。
“这些都是我亲手所做，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程景淮笑着同他说道。
这一千年来，她闲来无事，便学着人界各种事物。
她想等找到南星，给南星一个惊喜。
江书吟听她这么一说，看着桌上食物，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竟不知狐妖也会同普通女子一样做这些。
程景淮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一会儿吃完早点，我想去城中买些东西，你同我一起吧。”
江书吟没有拒绝：“好。”
太华城中，昌明如旧，虽是冬日，街上也是热闹非凡。
程景淮拉着江书吟的手，直接去到城里的布庄。
布庄老板瞧着两人，不由艳羡：“这位公子可真是有福分，能娶到这天仙一般的娘子！”
江书吟闻言，看向不远处正挑选布匹的程景淮，冬日的阳光熹微，可落在她肩头，却显明媚。
其实，她除了狐妖之外，言行举止与凡人女子也并无不同。
直到程景淮挑好了布匹走到他面前：“长舟，你在看什么？”
江书吟回过神，低头就看程景淮怀里的都是一些男人用的深色布料，他忍不住问：“你买这么多深色布做什么？”
程景淮看着他的眼中明亮异常：“只剩五日了，我想在这几日亲手给你做几件衣裳。”
江书吟心神微动：“那你自己呢？”
程景淮甜甜一笑，眉眼宛如星辰大海。
“我当然也要，不过，我要你亲手送给我。”
说完，程景淮又拉住他去到胭脂铺。
江书吟并不会看这些胭脂水粉，只随意挑了两件，却看程景淮欢喜不已。
“这胭脂不过是人间俗物，你们妖也需要？”
程景淮听罢，摇头：“妖自然不需要，但你的妻子需要，你不是希望我是人吗？”
江书吟一时哑然，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如若她真的是人，其实他倒觉得这情劫可度，只可惜，她是妖。
买完东西后，程景淮跟着江书吟一前一后出了店。
可走了没两步，程景淮抬眼就见林婉跟着她兄长林谢从对面一家医馆中走出，朝这边而来。
林婉也看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

程景淮下意识挽住江书吟的胳膊，唤道：“夫君。”

第八章 人才喜欢欺骗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江书吟剑眉微蹙，就要将程景淮拉开。
程景淮却握紧了他的手，凝神传音给他：“你不想要妖丹了吗？”
江书吟听到此话，只得跟随程景淮离开。
身后，林婉看着两人离去，目光寒凉。
一旁她的兄长林谢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抬脚就要追上去，却又被林婉拉住。
“哥哥，那女子是狐妖，长舟定然是被她迷了心智，我们定要救他。”
林谢脚步一顿：“如何救？”
林婉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只道：“狐狸怕火！”
洞府中弥漫着一股寒意。
江书吟甩开程景淮的手，声音冰冷：“还有五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程景淮手一空，眸中浮漫出一抹苦涩，喃喃道：“我们妖从不食言，只有你们人才喜欺骗。”
江书吟听闻此话，只觉她是在映射自己。
“我从未食言于人，是你自己一直将我当成前世恋人。”
程景淮抬眼看着他那熟悉的眉眼，眼尾发红，只说了一句：“我说过，我没认错。”
随后，便一个人徒步走了出去。
江书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桌上买好的布匹，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涌现。
程景淮出去后，不自觉来到极仙洞。
她看着娘亲留下的冷清洞府，自言自语：“娘，女儿想你了，若当初我与你一道成仙，如今可否不受这情爱之苦？”
空荡的洞府，没有任何回应。
程景淮仿佛早已习惯，走到不远处的酒窖，拿出一坛酒，仰头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醉酒迷茫之间，程景淮看见江书吟一身白袍朝着自己走来。
她眼底一酸，踉跄着起身，抱住江书吟，嘴中喃喃道：“南星，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见南星这名字，江书吟不由皱眉，他低头深深地看着程景淮：“我叫江书吟！”
程景淮却像没有听到，一遍遍唤：“南星……”
江书吟见状一把将其抱起，放入卧榻之上。
晨曦微露，晓色轻寒。
程景淮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江书吟怀中。
忆起昨夜之事，她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他俊朗的眉眼。
见他没有醒，程景淮轻轻地吻过他的额心，而后才起身离开。
等她走后，卧榻上，江书吟缓缓睁开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一切如常。
程景淮准备早点，两人同坐一处吃饭，似平常夫妻一般。
“今日，我们去何处？”江书吟出声问道。
程景淮笑看着他说：“凡间女子都会见夫君的亲人，我也想看看你从小生长的地方。”
江书吟本想拒绝，抬眼对上她明亮的双眼，不知为何还是应了下来。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昆仑山脚下。
程景淮是妖，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眺望。
只见，昆仑山上仙雾弥漫，仙泽鼎盛，气势磅礴。
“不亏是仙家之地。”程景淮喃喃说着，余光看向身边江书吟。
她想长舟在此地修道，确实比和自己在一起好，比前世做人好……
“现在，我放心了。”
江书吟闻言，看向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程景淮望着他眼神灼灼，继续道：“若你来日得道，可还能记得我？”
江书吟没有迟疑：“会。”
程景淮嘴角微扬，伸手抱住江书吟，一字一句：“记住，我叫程景淮，锦绣的锦，大梦的梦。”
锦绣大梦一场空……
日落，两人回去。
行至半路，江书吟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回去。”
程景淮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问，点头答应。
然她并没有走远，隐藏暗处，没多久，她就看到江书吟走至涂山脚下。
而林婉正等在那里。
第九章 她等不及
程景淮一言未发，黯然离开。
江书吟回来的时，天色已沉。
程景淮在灯下缝衣，见他回来，说道：“我笨手笨脚，也不知剩下几日能不能缝制出一件衣服。”
话音刚落，江书吟走上前，声音凉薄：“她等不了七日了。”
程景淮手一颤，针瞬间扎破指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若现在把妖丹交出，我会补偿你。”江书吟又道。
程景淮听罢，缓缓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凄凉：“如何补偿？”
江书吟一怔，一时之间回答不出。
程景淮紧紧攥着手里还未做完的衣服：“林婉可知我万年修行不易，可知拿我妖丹视同窃取？”
“她只想活！”
“我也想！”程景淮一下起身。
江书吟剑眉为促：“你是万年狐妖，没了妖丹，还可保命。”
程景淮望看着他冷峻的面目，眼眶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书吟朝着她走近，低头望着她：“不要逼我！”
程景淮将心底苦涩压下，许久方回。
“你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我便把妖丹给你。”
“何事？”
“你对我说一句，等我，我会回来娶你。”
这句话，是南星死前所说，程景淮一直记得。
江书吟沉默了片刻：“等我，我会回来娶你。”
一滴清泪从程景淮眼里悄然滑落，眼前人，音容不改，但眼中再寻不出当年情意。
罢了，人心易变，强求又能如何？
当年欠他一命，现在权当还他……
程景淮闭目，捻手成诀，眉心一朵妖艳红花显出。
她的身体悬于空中，胸中红光骤起。
一时涂山天色巨变，狂风肆意，山间万灵呜咽哀鸣。
江书吟就看到一颗透红妖丹缓缓从程景淮身体浮现，离体那一瞬，程景淮满头墨发，寸寸成雪。
他心底骤然一痛，就看程景淮狼狈跌落在地，一头白发妖艳异常。
程景淮费力抬手，将妖丹递到江书吟面前：“从此以后，我就不欠你了，拿过妖丹，你就走吧。”
江书吟对上她赤红的双眸，心口莫名一窒。
他强忍心绪，接过妖丹，飞身离去。
见他的背影消失，程景淮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林婉服过妖丹，重焕生机，更有万年法术傍身。
她欣喜异常，一把抱住江书吟。
“长舟，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江书吟身形一僵，不由想起程景淮抱着他笑，口口声声唤他南星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拉开林婉，温声道：“你身体刚好，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婉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愤然，死死握拳，而后施术消失原地。
程景淮失了妖丹，法力全失。
小妖端来一碗药上前：“主子，你何苦这么傻，没了妖丹，往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来欺负咱们。”
程景淮虚弱一笑：“涂山一直与世无争，不必忧心。”
话虽如此，可小妖却红了眼，悄声流泪。
程景淮见此，安慰她道：“我已在妖丹上施了禁术，随时能够取回，别怕，无人能伤你们。”
话音刚落，一只受伤的小狐妖从殿外跑上前急道。
“主子，山下不少人围上涂山，正放火焚山，不少幼狐都被抓了！”
第十章 你终归不是南星
程景淮手中药碗砸碎在地，眼底顿红。
她正欲起身，可刚站起来，身体便虚弱不支，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