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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里一阵阵阵绞痛，一股血腥气从喉间涌上来。
季云玉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来。
天上圆月高挂。
她看着，终恍悟自己和楚齐渊不过一句‘月圆人不圆’。
季云玉慢慢收回视线，走到桌案前，提笔留下了封信。
“此去一别，各生欢喜，愿君此后青霄直上，与陈冰言子孙满堂，白首不离。”
墨浸纸，终成书。
烛光微微，季云玉细细瞧着，而后将它压在了镇纸下。
拿起画像和白瓷瓶，她出门上了马车。
车轮轧过青石板上的雪，吱吱作响。
季云玉靠着摇晃的马车壁，手里紧紧握着那瓶药。
皇兄让她死，是为了楚齐渊手中锦衣卫的权力。
可她从不想伤害他。
是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指挥府。
于是遣走玉泉后，她便让人在离城十里外的义庄备了口棺材。
那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去处。
季云玉想着，眸间溢上抹苦。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动，牵动了心口好不容易压下的绞痛。
一阵血气上涌，她闷咳出声：“咳！”
血从唇畔涌出，大片的红，季云玉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她忙用帕子将血擦去，随后塞进袖子里，不让人瞧见。
经此一遭，满身的力气渐渐逝去。
季云玉疲累不已，只能合上眼，尽量减少动作保持体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公主，到了。”
季云玉闻声用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强撑着起身下车。
义庄寂静无声，只有随风翻飞的白皤。
孤寂，破败。
季云玉看着不禁自嘲。
又有谁能想到，这会是她的归宿，一生最后的去处！

收回视线，季云玉转身将手中封好的书信和药丸交给驾车的侍卫。
“明日祭祀钟声敲响前，将这两样东西交到我皇兄手里，不准早一刻，也不准晚一刻，记住了吗？”
“是。”侍卫应声，驾车而去。
目送着马车走远，季云玉才转过身，慢慢走进了义庄。
她这辈子最听皇兄的话，皇兄让她嫁给楚齐渊她便嫁，即使明知他不喜欢自己。
如今，既然皇兄想要她的命，那她给便是了。
只是自己已然命不久矣，没必要再让皇兄的手粘上鲜血。
义庄内，香烛袅袅。
中间一口棺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季云玉看着，恍然想起，当时父皇母后也是在这样一口口的棺椁中，离她而去。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和脑海里过往的画面交相翻涌。
她还记得，那时的皇兄还是个背着她到处跑的娃娃。
而楚齐渊也才刚加入锦衣卫，周身清冷，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若一切，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季云玉心中自问着，却也知回不去了。
她不怪皇兄，也不怪楚齐渊。
虽然她不懂，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若说怪，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时间缓缓流淌，月亮爬上正空。
季云玉只觉得越来越累，甚至连站着都难。
又一次栽倒后，她强撑着爬起来，一点点翻进棺中。
躺下的那一刻，季云玉不住的喘着粗气，满身虚汗，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连怀中轻巧的画卷，此刻也像块石头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也再没有力气，去将棺盖合上。
心口阵阵剧痛涌上来，很快就蔓延到全身。
季云玉紧紧环抱着自己，试图去抵挡那疼。
可烛光逐渐变暗，黑暗瞬间吞噬了堂庙，可那痛楚却没有减少分毫！
只有鲜血不停地从唇边涌出，染红了衣襟和怀中的画卷……
翌日，太后忌日，举国哀悼。
楚齐渊回府接季云玉前往皇陵祭拜，才发现卧房里却空无一人。
唯有桌案上的纸，随着吹进来的风不断作响。
他走上前拿起，上面的字映入眼帘，他心蓦然一沉。
楚齐渊捏着纸的手不断收紧，唤来小厮下令。
“来人，去找公主！”
他紧盯着那纸上的字，想到季云玉之前说去往静心庵的事，便让人去询问守城侍卫。
得知她行踪后，立马带人赶了过去。
连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必须亲自护送唐熙丰的职责，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这时的皇陵。
唐熙丰只觉得手中的药沉甸甸的，如同一块大石头他压在心里。
而信纸上，季云玉的字迹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季云玉的绝笔，信中说出了所有原因，以及她早已命不久矣的真相。
唐熙丰看着跪在身前的侍卫，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公主去了何处？”
“义庄！”
而此时义庄，空荡荡的静寂。
楚齐渊站在门外，看着堂正中的那口黑棺，心倏然一空。
而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
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一点点掠过未合的棺盖，最后直直地定在躺在里面的人身上。
无声无息，面色苍白！
季云玉就这样躺在那儿，衣襟上干涸的血映出大片大片的红。
楚齐渊怔怔看着，“娇娇……”却再也无人回应。
风吹来，带动着白皤，纸钱也随之纷飞着。
楚齐渊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可就在触到的那一刻——
‘嗡’的一声，城内丧钟长鸣！

第十二章 飞尘

楚齐渊从没有那么一刻，觉得那丧钟如此刺耳！
指尖传来的那凉意仿佛从心底滋生，席卷了全身。
他轻抚着季云玉冰凉的面容，眼眶一阵发红。
“娇娇……”
楚齐渊轻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得到回应，可那人却再也不会睁开眼！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跟随而来的梁宣瞧见楚齐渊这副模样，心里一阵翻涌。
他跟在楚齐渊身边多年，从不知他对季云玉是如此深情！
“指挥使……”
梁宣走上前，想要安慰几句。
楚齐渊却突然回过神来！
他俯身将季云玉直接抱起，转身就走。
他不信，她会就这么死了！
当时季云玉还想着离开，想着活着去静心庵，怎么会在这义庄了此一生！
他还没和她讲述一切真相！
他还没亲口对她说一句爱她！
楚齐渊心中嘶吼着，脚下步子愈来愈快。
而后上马绝骑而去，留给众人的只有马蹄带起的飞尘。
梁宣站在义庄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画卷。
那是他刚刚在棺中拿出来的，楚齐渊满心满眼只有季云玉，竟未瞧见。
梁宣无声叹了口气，想着等回去后，再把这画还给他，也好有个表思的物事！
而此时，回京的路上。
怀中的身体已经逐渐冰冷，但是楚齐渊的身上却沁满了汗水，将他的衣衫层层浸透。
楚齐渊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心慌过，除了三年前。
那时是宫廷宴会，下了很大的雪，仿佛要将天地给淹没掉。
突然有刺客闯进来，刺杀唐熙丰未果，竟然掳走了季云玉。
他顾不得其他，单枪匹马跑过去，打斗之时那人失手将季云玉甩到山崖下。
这时突然陈冰言闯出来伸手想要拉住季云玉，季云玉因为太过于害怕手不停的往上抓竟然将她拉了下来。
楚齐渊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拼了命地抓住季云玉，用尽全力才勉强将她带回皇宫。
最后，竟昏死在大殿之下。
醒来之后就被唐熙丰赐婚给公主，他甚是高兴。
但是又清楚地知道两人身份的差距。
况且自己满是危险，在没能根除危险之前，万不能耽误了她，更不能让她置于危险之中。
就这样，三年间他拼命办案，一个又一个功绩堆积成了他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
就这样，他费尽心思花了三年布了这么一个大局。
现在终于成功了，但是季云玉却到最后都没能等到他的解释。
刚到城门外。
楚齐渊就被挡住了去路，他定睛发现，来人竟然是唐熙丰。
“带公主回宫。”唐熙丰的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但是眼眶的血红却在将他所有的心情暴露出来。
楚齐渊听后，抱着季云玉的手更紧了。
“请指挥使大人将公主殿下交给臣。”眼前的御林军直直的看着他。
他的手动了动，直接将季云玉护在了胸口。
“楚齐渊，将娇儿给朕！”他嘴唇微动，不怒自威。
楚齐渊闻言，下马跪了下来：“求皇上让臣带娇娇回家。”
“娇儿是公主，理应回皇陵。”
唐熙丰的心中顿时涌现层层苦涩，他的娇儿就这样走了吗？
楚齐渊拼命地摇着头：“娇娇是我妻子，她应当跟我回家。”
唐熙丰挥手让侍卫将季云玉带到马车上，眼中的怒火仿佛瞬间可以将他燃烧殆尽：“你说她是你的妻子，你可有尽到做丈夫的职责？”
“娇儿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去静心庵？又为何会身中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