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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

第29章 胡思乱想
池一一意识到什么，双手握住他的胳膊，抬眼看向他时，烟花恰好在她幽深的眼眸绽放。
江辞弯腰低头，甘愿跌进深渊，地上的影子鼻尖重叠，他一手搂着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唇像红酒里久煮的苹果，芬芳软糯，酒气化作银鱼入口，肆意畅游。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腾空，影子明明灭灭，池一一大脑一片空白。
春晚说再见，小火炉烛光轻轻熄灭，红酒咕嘟着甜腻的泡泡，暗室暖香四溢，连呼吸都带着暧昧的味道。
烟火终于停了，踮起的脚尖回落，弯下的腰却不肯直起。
“姐姐，我……”
“我知道，我知道。”
太紧张，连影子都有了心跳。
上一次他睡着了，才有那意外之吻，这一次，两人都很清醒。
该怎么解释这个荒唐的行为？
池一一双手抵在他胸口，嘴唇微张、肩头耸动，“你想她了。”
“姐姐，我……”
“没关系！”
池一一隐约能够感觉到什么，可是又很害怕，在害怕什么？她不清楚，思想仿佛刚刚遭遇过一场特大地震。
姐姐、弟弟、爱人，一片凌乱。
当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时候，逃避似乎成了绝佳方案。
“只是喝多了，你把我当成了她，对不对？”池一一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逃避问题。
江辞想要否认，一鼓作气，可是她紧攥的手分明是在乞求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还不能接受弟弟变男友。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池一一明显松了口气，“我们都忘了吧。”
大年初一她穿着新衣、笑靥如花，道着新年好，昨夜说忘了，今天就真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扶他下床洗漱，推他下楼散步，跟他闲聊说笑，路过花店带一束新鲜的杂花回ᵂᵂᶻᴸ家，要是看到卖气球和糖葫芦的，她也会跑过去买给他。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固化他们之间的姐弟关系。
工作上演了那么多戏，此刻却装不下去，她越是淡定如前，他越是萎靡难振。
拆了石膏以后，江辞又开始三天两头不着家，池一一的怀疑也因为他的出现时隐时现，逐渐淡化。
四月清明，姐弟三人去给池爸扫墓，池一一的堂哥堂弟在大伯、叔叔们的带领下祭拜磕头还没结束，池一一只能远远看着。
“清河这边的臭规矩真多。”江语抱着花靠着树，十分不满，“什么年代了，还把儿子看得那么重！”
江辞一屁股把江语撅开，伸手将池一一脑袋扣到自己肩上，搂着她的肩。
清河老家的规矩，凌渡平辈夫妻是不能祭拜老池的，池一一外姓之人也不能。
江语义愤填膺，池一一已经习惯了。
毕竟更恶劣的事情，她早就经历过了。
老池过世在腊月，当年那些族中家长，硬是不让池一一进灵堂，凌渡因伤心数度昏厥，无暇其他。
治丧三天，池一一就一个人坐在小区小竹林里，待了三天，那时候整个小区都在传言说池一一是捡来的、凌渡年纪轻轻肯定不会要她这个拖油瓶。
江辞那年才九岁，找到池一一的时候，她白着一张脸，眼眶通红，他只喊了一声姐姐，她的眼泪刷地滚下去。
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池一一哭。
风声很大，江辞用衣服裹着她的脑袋，小心替她守着最后的尊严。
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叔伯们祭拜完还会特意过来跟她打招呼，说话很客气，跟当年拎着她、把她扔出去判若两人。
等他们走后，江语冲他们背影呸了一口：“虚情假意！”
从老池这边离开，江语说要去山里踏青，江辞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
池一一看着扬长而去的越野小红车，觉得总有一天这个人跟这辆车一样，会载着别人远去。
人不会生而孤独，是池一一生而孤独。
好像从除夕之后，自己就变得格外敏感、多思，池一一不懂这是为什么？
从山顶下来，江语拉着池一一去撸串喝酒。
山下不远处有个小镇，主街人很多，有家密室主题的酒吧，为了揽客跑到大路上来吓人，街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江语打小是个混世女魔头，可偏偏有个不符合大佬气质的弱点：
怕鬼！
不管是真鬼假鬼，江语都会被吓得吱哇乱叫。
看着穿白袍的人过来，江语直接跳到池一一身上，树袋熊一样死死抱着池一一，池一一抱着她毫不费力前行，旁边尖叫声更多了，骂自己男朋友的也更多了。
沿河那一条街的小馆各有特色，她俩挑了一家静吧，点了烧烤，就坐在门口吹风喝酒。
“从小到大我最羡慕你的胆子！”江语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喝了两口酒，随口问道：“我怎么觉得你都没有害怕的东西？”
“有啊。”池一一喝了口酒，淡淡道：“怕被抛弃。”
江语好奇：“如果那时候凌妈真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荔南，你怎么办？”
荔南和云北相距一千多公里，那时候池一一别说是钱，她连身份证都没办。
池一一摇摇头，“不知道。”
“你会想不开吗？”
“不是还有你跟小狐狸吗？”
池一一忽然笑出了声，她想到那年冬天很冷，江辞陪着她，到后半夜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回家。
今年春天很暖，水面偶尔有一条游船划过，江语说起她和凌渡在西双版纳旅游时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一家四口能一起出去玩？”
一家四口。
池一一看着悠悠荡荡的破碎水光，莫名想到了除夕夜的烟花，想到那个吻，以及他曾说过的无数遍的「姐姐，我喜欢你」。
奇怪，好好的干嘛想这些？
咬进嘴里的羊肉串已经有了凉意，池一一随口道：“说不定是一家五口。”
“还真被你说着了！”
江语忽然起身，从来往的人群中精准抓到江辞，“小王八蛋，在约会呢？”
第30章 醋意满满
他的女伴推开江语，“哪来的疯女人拉拉扯扯，你谁啊？”
池一一赶忙起身扶住江语，看江辞不想相认，便哄着江语道：“你认错人了！”
“怎么认错人了？”江语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喝了酒被人一推，心里更不乐意了，“化成灰我都认得！谈个恋爱而已，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亲姐也不认？”
他女伴立刻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不怪你！”江语摆手，转头向池一一邀功，“亏得你跟小王八蛋那么好，这都认不出来！还得是我！”
原本坚持要离开的江辞，因为女伴一句话安安稳稳坐下来，江辞随口介绍：“我女朋友，我姐姐。”
“哪有你这么介绍的？连名字也不说！”
女生是个短发姑娘，活泼大方，笑容十分有感染力，“两位姐姐好，我叫阿季，叫我弟妹就可以了，我们上个月才认识的。”
上个月，拆了石膏就找了个新女朋友？
灯光映照的地方，池一一看到水面冒了两个泡泡，隔壁桌的客人走了，又来了两个人，静吧玻璃门内主唱弹着吉他在唱歌。
歌声穿过玻璃，飘过马路，再到耳中，很模糊。
池一一觉得河风微凉，想走，又觉得这样太失礼，可她已经鬼使神差站了起来。
“怎么了？”江语问。
“服务员，麻烦这边烤串热一下，顺便加几个串。”池一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低头，目光从江辞身上瞬间扫到阿季身上，热情道：“弟妹想吃点什么？他们家羊肉还不错，素菜豆角香菇也可以，你要是不想吃串……”
阿季忙道：“可以可以，我什么都吃，都听姐姐的。”
性格很好，听她说话就知道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
江语酒精上头，一个视频电话打给凌渡，“妈妈，你看，小王八蛋给你找儿媳妇了！”
阿季被迫见家长，江语和凌渡不停问他们交往的细节：怎么认识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母女俩不遗余力推销江辞，好像他是仓库里过季的衣服，再不卖出去就要滞销了。
池一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在两个说话人之间来回移动，手里那根羊肉串怎么也吃不完，酒喝得却很快。
“再喝又要醉了。”
江辞伸手按住酒瓶，池一一明明没看他，手收得却很快，像是有预料的防备，又或者余光从未离开。
他要了一瓶牛奶，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江语直接指使放在阿季面前，还打趣江辞。
“从小到大不见他关心过我们这些老姐姐一回，倒是很会心疼女朋友。”
池一一有时候很羡慕江语，亲姐弟之间，怎么做都不会有问题，连吃醋也可以光明正大，可是她不行。
凌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那能一样吗？”
是啊。
那能一样吗？
池一一自嘲一笑，手机来了消息，是沈以庭，找池一一要点资料。
都是手头现成的，池一一直接转发给他。
同学八年，又在同一家医院，两人都是工作狂，话不多，所以很少聊天，这会儿沈以庭好像不忙，池一一也闲，就这么聊开了。
从国外进修说到国内学习，聊着聊着聊到过去，说起之前在学校做实验，又莫名开始畅谈未来规划。
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倒也轻松。
“跟谁聊天这么高兴呢？”江语忽然把脑袋伸过来，“哟？沈美人？那个约定三十岁要娶你的男人呀！你俩旧情复燃了？”
旧情复燃？
江辞握紧了酒杯：全世界都知道池一一跟沈以庭的旧事，怎么就自己不知道呢？
“胡说八道！”
池一一话没落音，手机被江语抢走，“让我看看你俩聊了什么？”
“你把手机还我！”
“怀念从前、畅谈未来，你平时跟我聊天都没发这么多文字！”江语翻得很快，根本来不及细看，“聊这么多！你俩竟然聊这么多！”
“你把手机还我！”
眼看池一一就要拿到手机，江语直接丢给江辞。
池一一弃江语追江辞，却被江语一把抱住，她对着自己手机大喊：“妈妈你看！你乖宝有男朋友了！”
“没有！妈你别听她胡说！语宝，你喝多了，快放开我！”
江语死不松手，嘴上一直念叨：“你变了！你竟然瞒着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江辞毫不客气地翻着聊天记录，还真是从现在聊到过去、从过去聊到将来，还约定等他回来要一起故地重游。
若不是江语打断，他们是不是还要聊一下婚期？定一下宝宝名字？
说什么一年就聊那么两句话，骗子！
不知道现在手滑把手机扔河里，池一一会不会生气？
江辞忍住内心冲动，一口气喝完一大杯水。
“挺好的，沈家是豪门，牙缝里省点都是普通人半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姐姐攀上高枝，以后也不用辛苦工作了。”江辞就差把牙咬碎了，“不过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变成沈夫人，当全职太太，可能从现在开始，就得要少熬点夜，不然成了黄脸婆，会被豪门无情抛弃的。”
年纪不小……黄脸婆……
池一一眼神犀利地白了他一眼。
手机震动，江辞看了眼，凌渡打电话来了，于是把手机还给池一一。
一直以来，凌渡都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门当户对，夫妻恩爱，可她希望女儿嫁得好，却不希望女儿去攀附权贵，更不会允许女儿放弃理想，以色侍人。
江辞正是了解凌渡的想法，所以才故意说什么“豪门”、“攀高枝”、“全职太太”之类的话。
这边太吵，池一一起身去一旁给凌渡解释。
江辞起身带着阿季离开，江语叫来服务员买单，代驾打来电话，江语先去了停车场那边，池一一回来不见人，打了个电话给江语。
“语宝你在……”
这条街的灯还是太暗了，春日里的衣服太薄，刀尖太冷，池一一被刀抵着腰，她也想跑，可前面就有个人靠着电线杆玩刀。

第31章 被迫选择
江语说车已经开过来了，让她在路边等会儿，池一一只能说好。
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池一一侧脸看了眼，这个人的小黄毛太扎眼了，就是刚刚坐在她们隔壁桌的人。
她忽然明白了点什么，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朋友车里那个代驾，是我们的人，你要是不听话……”
“知道了，走吧。”
池一一镇定得不像被绑架。
进了小巷，黑布一遮，池一一被人带上了车。
江辞一坐下他们就过来了，江辞一走，他们又来绑人，这会不会太巧了？
近山的小镇，周遭多得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只几分钟的功夫，车就载着池一一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是个烂尾楼，车灯照亮了架空层。
那个从小弱不禁风，擦破点皮都要姐姐呼呼的小狐狸，正奋不顾身保护着他的心上人。
可是她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节奏，他的阿季还是被人抓走了。
“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女人跟你姐姐，都得死！”
江辞缓缓抬起头，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戏谑道：“交出去就不用死？”
明明刚刚才见面，怎么一转眼就被人打成这样？
池一一眉头微蹙。
“这样吧。”大金链子很大度道：“你把东西留下，带一个人走。”
“当真？”
“我大金牙在道上混的，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江辞看向池一一，沉稳而有力道：“她！”
他手指着阿季，目光也停在了她身上。
“姜少爷果然是个情种，只是为了上个月才认识的女朋友，舍弃自己亲姐，值得吗？”
“值不值得，也得先是亲姐不是？”江辞淡笑着，道：“我跟她毫无血缘关系，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放弃我爱的人吧？”
「不是亲姐」
「没有血缘关系」
「不相干的人」
如果换做自己，也一定会和他做出相同的选择，池一一强迫自己肯定了江辞的决定。
“东西给你们，放了阿季！”
不愧是自己带大的人，江辞此刻目光坚定，浑身充满魅力。
他坚定地选择了阿季，做好了为她去死的准备，再没有多看池一一一眼。
阿季刚脱离那伙人的手，照明的车灯陡然熄灭，周遭忽然暗下来，江辞直接冲上去。
池一一明白这是她第二次被选择。
以及被放弃。
江语来了。
从小配合到大的默契，池一一一声好，她就知道出了问题，她俩的手机定位是互相开放的。
趁着众人不注意，江语一板砖拍在挟持池一一的小黄毛脑袋上。
“我报警了！宝宝！快跑！”
听到报警，几方人马各自逃散，江辞拉着阿季上车，江语拉着池一一回车。
去关灯的是那个勇敢的代驾小哥，他不是犯罪分子的人，从山脚到市区，小哥把自己想象成了X战警、007，一路飙车回来。
江语给代驾转了五千，代驾小哥说人生难得刺激一回，只拿本分。
“咱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勇士！”
“我这是代表人民嘉奖勇士！收下吧，姐姐穷得只剩下钱了！”
听到这话，代驾小哥的心稀碎，差点当场哭出声。
池一一远远看着，刚刚在烂尾楼，江语还惦记着跟自己一起来的小代驾，江辞看都没看这边。
从过年到现在，她一直纠结于自己跟江辞之间的感情，因为那个吻，她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她开始情不自禁的想念，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多了些不该有的幻想。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姐姐，他有喜欢的人，他只是喝醉了。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回家之后，江语骂骂咧咧，恨不得把家里关于江辞的所有东西全部打包丢出去，好像这不是江辞的家。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知道他骨子里不是个好东西，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对……”
“你刚刚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池一一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你别改我的词！”江语继续骂江辞。
过于感性会影响理性的判断，池一一觉得自己好像过于沉浸在个人纠结之中。
他有苦衷，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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