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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池一一处理完全部出血点、做完心脏修复，李凯旋各项生命指针趋于稳定，关胸之后，皮肤缝合交给了一助。
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能够放松下来，那一椅子的重量，也终于在她下手术台时，发挥了功效。
弯腰低头几个小时，池一一现在浑身僵硬，她像个老旧机器哒哒哒缓缓直起身。
“有点晕！”
池一一眼前一花，她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巡回护士眼疾手快扶住池一一。
“低血糖吗？先喝袋葡萄糖吧。”
池一一脱了手套和无菌衣，坐在手术室地上干了一袋葡萄糖，喝完吐槽一句，“真难喝。”然后拍拍屁股走出去。
江辞不在手术室外，庄北说好像回去了。
回去了吗？
池一一先回了手术室，套了件白大褂下楼。
“呐。”
江辞脸上一热，面前多了瓶牛奶，抬头看是池一一。
“偷了一瓶牛奶给你，快点喝。”她满面笑容，却难掩疲倦。
“怎么没换衣服？”江辞顺势握住她的手，“今天还要上班吗？”
热牛奶暖了她的手心，却没让手背跟着热起来。
“去手术室外没看到你，所以下来碰碰运气。”看他怏怏的，池一一指腹轻轻逗弄着江辞的下巴，“手术很成功。”
她没有正面回答，说明今天还要上班。
“一夜没睡，今天不能请一天假吗？”
池一一支支吾吾道：“手术都已经排好了，突然取消，就是把所有人都往后延迟，有些病情紧急，随时可能出意外，延迟会要命的。”
“你能吃得消吗？”
这一刻，江辞真想把她敲晕了扛回去。
“你放心吧，一夜而已，我以前……我可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扛得住，大不了下手术……”
以前更辛苦是吗？
自责、心疼，江辞一把将她抱过来，脸贴在她胸口。
池一一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像摸着狗狗的脑袋，轻声哄着。

第64章 遭遇网暴
“没事的，偶尔一次，死不了。”
“我既救不了你，也照顾不好我的队友……我从小到大，好像都只会给人添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队友，李凯旋就不会受伤，姐姐也就不用带伤上阵，熬了一夜，还要再熬一天。
“你不用救我！遇到危险的是乔乔，需要被救的人也是她，不是我，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救人只是因为他需要人救，而我恰好力能所及，就算他不是你队友，我也会这么做，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就像你是警察，保卫群众是你的使命。”
池一一的脸贴着他的脑袋，“小狐狸，还记得山洪那次吗？我相信你以赴死的心态强渡过河来找我，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亲人，更重要的是，你发现群众有危险，所以你来了，对吗？”
江辞的手臂环得更紧了。
“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对不对？”
“才没有。”
“群众有需要，你可以牺牲，难道他就没有资格为伟大的事业光荣献身？”
“可是他结婚了，有小宝宝了，我不想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池一一听了这话，莫名泪目。
“他的伤就算好了，短期内可能也没办法跟你在一线出生入死了。”
江辞在她怀ᵂᵂᶻᴸ中点点头，“我想过了，给他申请调文职，这样以后他就有更多时间陪他的老婆孩子了。”
池一一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不太对，食指托起他的脸。
江辞红着眼眶，水光潋滟的眸子，如月光洒在粼粼湖面，硬汉的柔情原来叫人如此动容。
“我们家的小狐狸变成小兔子了。”
江辞哼一声，拉她坐下，伸手摸着她的后背，轻轻按揉。
晨光熹微，四下无人。
“爸爸也是受伤以后，才留在派出所的，原本以为基层民警能够顾家，没想到三天两头住在所里。”
池一一坐到他腿上，双手搭着他的肩，与他正面相对，大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拂过他后颈的皮肤，声音如同四月的暖风，“妈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妈妈连热水都不会烧，可是跟了爸爸以后，她简直成了十项全能，工作生活两手抓。”
警嫂很辛苦，因为自己的男人都在外面保护别人。
凌渡当年不仅要忍受生活的艰辛，还要面临家庭的反对。
凌家家境殷实，而老池不仅是个一穷二白的小警察，还比凌渡大了整整十岁，凌家为此几乎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连老池都有退缩之意。
她却顶着压力坚持下来了。
无他，唯爱而已。
凌渡四月十九生日，老池是九月初八，老池说他的生日是她的两倍，于是每年她生日，老池送她一份生日礼物，等到老池生日，会送她两份。
一年三份生日礼物不重样，两次情人节都会去过二人世界，即便是遇到工作耽误，也会延期补上。
家里虽然不富裕，可是花瓶里的鲜花，从来没败过。
十三年如一日，恩爱如初，老池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她当公主去宠。
江辞对池一一能够那般细心和耐心，很大程度也是受老池的影响。
“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像爸爸对妈妈那样，对你好，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嗯~”池一一摇摇头，“我跟你说爸爸妈妈，是想告诉你，妈妈手无缚鸡之力，爸爸从来不觉得她是累赘，他们在一起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风浪，爸爸妈妈从没有想过要放开彼此的手。”
池一一害怕江辞因为担心连累自己，而放开自己。
“哪怕前方是深渊泥潭、是刀山火海，我都会义无反顾跟你一起跳。”
“不会的，姐姐，我不会让你有一丁点危险。”
江辞宁愿自己被大卸八块，也不想池一一受一点伤害。
晓风轻拂，落叶纷飞，池一一伏在江辞胸口，说要小睡一会儿，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他肩头的叶，说了句，“冬天一起去看雪吧。”
「风雪落满头，与君共白首」一定很浪漫。
巡回护士发了一条朋友圈，让整个云北医护圈炸开了锅：
【哪有什么天使下凡，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
配了两张图：一张是池一一在仰头喝葡萄糖，还有一张是她瘫坐在地上。
这是一件好事，朋友圈一经扩散，有人发到网上，偶有一两声不和谐的语调，大部分都在说医务工作者辛苦。
有人认出云北医院的院徽，有人认出心外。
便很快有人认出是池一一，细心的网友发现，她就是那天营救警嫂的正义女神。
傅谨言没等来的人肉，现在来了。
荔南市理科状元、云北大学医学院本硕博连读、博士后、最年轻的女外科主任、最具潜力的心外专家、未来的心外第一刀……
业务水平、学习能力、科研能力样样都强，关键还长得特别好看。
网友们把羡慕打上公屏。
池一一火了。
她成了云北大学和云北医院的招牌。
各路媒体竞相采访，池一一推了一波又一波，路上奇奇怪怪的眼神多了，科里有时候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池一一现在还不是知名专家，门诊量不大，每次门诊结束也就拖半个小时，现在好了，来了一堆闲聊的。
她下逐客令，对方说出了钱。
甚至有人在池一一听诊器听诊的时候，将她的手按住不放。
像池一一这种每天工作量巨大的外科医生，十个有八个是暴脾气，剩下两个是雷管。
下手术那天，在经历跟拍、怼脸、言语骚扰后，池一一没忍住当众把一个男主播摔到地上。
其他跟拍主播四散而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缘故，舆论的风向，一夕改变。

第65章 骚扰电话
之前大家是怎么捧她的，现在就怎么踩她，长相也成了她被攻击的理由。
『正常来讲，三十岁刚刚主治，她是怎么做到主任的？』
『什么主任博士后？怕不是在学校睡教授、在医院睡院长，高升之路，妙啊！』
『这身材这长相，我要是领导，我也喜欢！』
『这好像就是那个绿帽之王吧？』
于是有人开始质疑她的论文注水、研究造假，有人爆料说她当年依托父母关系才进了重点小学、重点中学，成绩也是假的。
双眼皮是割的、脸上打了肉毒素，内眼角是开的、胸是隆的。
什么都是假的。
凌渡被殃及，连死去的老池都挨了骂。
『做手术本来就是医生的本分，就她往网上发』
『就我一个人觉得做手术不应该玩手机吗？』
『也没长得多好看，想红想疯了吧？』
『被她喝掉的葡萄糖，也不知道又算在哪个冤大头脑袋上』
『难怪手术这么贵，原来医生就是这么赚钱的』
……
雪崩的时刻。
庸医、黑心、不要脸的标签一层一层往池一一身上叠，医院让池一一出面澄清，池一一觉得清者自清，理会只会让事件热度越来越高。
她选择沉默。
换句话说，这件事从头到尾，她连个朋友圈的赞都没有贡献过。
“喂，您好，是池一一女士吗？你有一个包裹，麻烦到门口来取一下。”
手机屏幕上大数据提示，对方确实是快递小哥。
但是很奇怪。
池一一最近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而且温莎的快递一向是物业安排送上门，根本不需要业主动手。
常送这边的都很清楚，难不成这个小哥是新来的？
“给门口保安。”
去找门口保安，保安会告诉他该放在哪里。
晚上池一一下班回家，刚拿到快递，就收到一条短信：
『宝贝，你身材那么辣，穿上一定好看！』
不用打开也能知道里头是什么品类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把池一一的手机号给泄露出去了，最近她常接到一些恶心到极致的骚扰短信。
这是第一次拿到实物，她不想看。
对方既然敢送，必然也是隐藏好了自己的信息，池一一撕了物流标签，将快递直接扔进垃圾桶。
特殊礼物，有一就有二。
对方也不再满足于发短信，午夜的骚扰电话越来越多，怎么拉黑都拉不完。
没有实质性伤害，报警也未必有用。
池一一思量再三，决定先把事情告诉江辞，她知道江辞没时间看网上那些评论，所以只单说了电话骚扰的事情。
江辞当晚回来，带着专业设备。
电话接通，是个男人，用了变声器，听着就很变态。
“宝贝，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你是谁？”
对方不答反问：“我送你的东西收到了吗？震动的频率还喜欢吗？衣服应该很合身吧？”
“你到底想干嘛？”
“干/你/啊。”
江辞忍着内心的恶心，同时听着，只希望追踪的速度更快一点。
“宝贝，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对方的收音设备很好，不仅气息无差别传送，连拍击的声音也在，很明显是在打飞机。
“不知道。”池一一需要拖延时间。
“宝贝，说话呀，叫我名字——”
池一一的手握成拳，“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话，用巅峰期的声调道：“宝贝，你好/软/啊，好想听/你/叫，好像全部䠶……”
江辞直接把池一一手机挂掉，然后一把将她抱住。
池一一愣了一下，继而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没事的，我只接过他一回电话，说了半句就给挂了。”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是不是定位不到？”
江辞摇摇头，“找到了，信息已经同步给了警方，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去处理。”
“那就好。”池一一想了想，把江辞拉到杂物间门口，“这些应该都是他寄来的，除了第一次我给扔了，其他都留着，怕你们需要物证。”
盒子都包装好好的，池一一从没有拆过，不该有的好奇心，她没有。
警方连夜找到那个猥琐男，对其进行了行政拘留以及罚款处罚。
隔了两周，江辞回到家，看到门口摆着两个黑白花圈。
花圈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英年早逝】
【不得好死】
抬头小字：赠池一一。
他静静看了片刻，脑子里闪现一百零八种不重样的灭口方法，其中包括加特林突突十分钟，然后像老大爷拎着鸟笼，他拎着花圈，到了物业。
“十分钟，我要看到是谁把这东西放到我家门口的。”
物业经理客客气气给他拿了瓶水，大约是怕江辞借机闹事讹诈，口中不停推卸着责任，于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瓶装水，在江辞手里成了衬手的武器，他面不改色把那茶几给砸了。
一点没费力。
整个物业立刻动起来。
毁掉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造她的H谣。
连证据都不需要。
在等罪魁祸首的时候，江辞顺便翻了一下微博，更恶毒的脏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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