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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静。
秦奶奶手在发颤：“你胡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就再说不下去。
慕烟寒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切真相都不言而喻。
秦奶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
隔着一道病房门，秦奶奶站在走廊里，脑海里满满都是慕烟寒说自己得了喉癌时的画面。
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啪！”
秦奶奶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又一巴掌，一声一声……
泪随着巴掌响往下落，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像被抽干了力气。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都不敢上前。
许久，秦奶奶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走进了病房。
祖孙两个，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坐了一会儿，秦奶奶就离开了。
窗前，慕烟寒望着慢慢朝着医院门口走着的老人，慢慢垂下了眼眸。
……
冬天的帝都连带着空气都是冷的。
慕烟寒躺在床上，耳边是镇痛针剂的滴答声。
不知何时，只听一阵铃声乍响。
她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宿雪的名字。
慕烟寒愣了会儿，才接起：“喂，怎么了？”
宿雪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忙劝说：“网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马上就联系宋嘉煦，商量出解决办法，这两天你不要发任何微博。”
慕烟寒从她急切的语气里听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应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却点开了微博。
打开的一瞬间，手机一阵急促的嗡动提醒声。
紧接着蹦入眼帘的是满屏的辱骂：“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粉上你真让我恶心！”
“幸好退圈了，这种插足别人恋情的人也配活着？”
“第三者该死！亏我以前还嗑过你和宋嘉煦的CP，呸！”
……
这样的私信比比皆是。
慕烟寒一条条看过去，意识到了什么，直至最后一条：“爆：知名配音演员慕烟寒第三者插足，明知宋嘉煦有女友还深夜发送求爱短信！”
这条微博下附着的是从前慕烟寒和宋嘉煦还身处暧昧期时她发送的那些消息。
而宋嘉煦的回复都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字，看上去，确实是慕烟寒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慕烟寒呼吸微微急促，手不自觉的收紧。
手背上的针头因为用力错位，血液逆流回了输液管。
疼痛袭来，慕烟寒却不觉，她只是看着那些张截图。
这些东西来自于哪儿似乎不用深思。
但为什么？
她明明都退出了，明明都成全他们了！
慕烟寒颤抖着手给宋嘉煦打去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熟悉到倒背如流，提醒着慕烟寒她根本从未放下。
而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机械女声也提醒着她，宋嘉煦早已抽身。
夜色冷寂，拉着人往绝望里坠。
微博上一片倒的骂声更像无数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拖着慕烟寒下地狱！
疼，后知后觉的涌上来，从心到身。
慕烟寒怔怔望着那串无人接听的号码，发出了条短信：“你为什么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
最终，这条短信也没有回应。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护士站在门口：“过两天要准备安排手术了，你记得缴下费。”
慕烟寒怔怔望着窗外，没有声音。
护士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也没多说什么，关上门离开。
而在她离开不久后，慕烟寒换下了病号服，离开了医院。
出租车上。
慕烟寒头靠着车窗，静静的看着飘落的雪花。
好像……快过新年了。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色福字映在眼睛里，有些刺眼。
更刺眼的是街上手挽手漫步的情侣。
曾几何时，她和宋嘉煦也有这样甜蜜的时刻。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的比仇人更冷漠。
甚至现在她都要死了，宋嘉煦都不肯让她安心的离开！
出神间，车停了下来。
慕烟寒下了车，看着眼前朱红的木门，轻声走了进去。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家，一个亲人，却又对她不喜。
多可笑，又可怜。
慕烟寒自嘲想着，朝秦奶奶的房间走去。
外面天色刚刚亮起，屋里还有些黑。
慕烟寒以为这个时间秦奶奶还在睡，没想到刚走到她房间前，就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喃问：“儿子，妈是不是错了？”
慕烟寒脚步一顿，透过半掩的房门看去。
只见屋内，奶奶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的是慕烟寒父母的遗像！
第十章 等候死亡

慕烟寒父母出事前，秦家曾拍过一张全家福。
那时候人们满心欢喜，却没想到这张全家福竟然是最后一张。
而秦奶奶手中慕烟寒父母的遗像，就是从那张全家福上截下来的。
房间内，秦奶奶的声音沙哑：“妈不是不喜欢阿锦，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怎么可能不爱？”
“只是你们都走了，就剩我这个老太婆，我就总想着，我又不能陪她一辈子，要是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我想让她自立，能有个好未来，这样将来没了我，她也能好好活着。可怎么就……”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哽了下，“我的阿锦还那么小，她怎么就得了癌症呢？”
泪滴落在相框玻璃上，晕花了上面人的面容。
秦奶奶紧紧抱着相框，泪成行滑落。
房间外。
慕烟寒听着这些话，这一刻，她终于懂了奶奶这些年的口是心非。
也终于明白，原来奶奶是爱自己的！
眼眶泪意翻涌，慕烟寒不敢露出半点哭声，生怕惊到老人。
她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冷风夹带着雪吹在脸上，泪痕顷刻干涸，转瞬又被新泪覆盖。
慕烟寒就这么走着，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风雪里。
早上九点，帝都银行。
慕烟寒坐在柜台前，掌心里紧握着的是她本打算交给奶奶的银行卡。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所有的积蓄都在这张卡里。
往后，是她照顾不了奶奶了。
想到这儿，慕烟寒眨了眨干涩的眼：“麻烦，将这张卡里的五十万每月按时转到这个账户上。”
工作人员接过银行卡：“要分期多少年？”
慕烟寒顿了顿：“五年。”
五年时间，即使奶奶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应该也能接受了。
……
办理好业务，慕烟寒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话筒里的嘟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
秦奶奶声音沙哑：“谁啊？”
闻声的一瞬间，慕烟寒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种种，鼻间酸涩。
她怕奶奶发觉出异样，连忙压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般冷着语气说：“我是慕烟寒，我朋友找到了能治疗我病的医生，但是是在国外，我今天就要飞过去。”
“您放心，您这么讨厌我，为了不成为您的累赘我一定会活下去，让您如愿。”
说完，慕烟寒没有等秦奶奶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之后，她回到了曾经和宋嘉煦的家。
虽然是租的房子，却充斥了他们两人三年所有的回忆。
可惜这回忆在宋嘉煦离开时消失了一半，如今在自己离开后，也将彻底不见。
之后这栋房子会住进来别的租客，取代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儿，慕烟寒心口有些憋闷。
她强压下情绪，收拾好自己要用的日常衣物，剩下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扔掉这些年对宋嘉煦的感情般。
最后，慕烟寒联系房东退租，拎着行李重新租了个小房间，打算度过余下的岁月。
转眼，两个月过去。
慕烟寒的病也越来越严重。
这天，慕烟寒正迷迷糊糊睡着，这几天她总觉得疲累，睡过去了就不愿醒。
喉咙里的疼也转到了全身，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电话突然响起，她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彻底愣住！

第十一章 无声落幕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宿雪”两字，慕烟寒接起了电话。
“喂。”
闻声，宿雪愣了下：“你嗓子怎么了？这么哑？”
“没什么，有些……感冒。”慕烟寒谎说着。
宿雪也没怀疑，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其实更多的是宿雪在说，慕烟寒在听。
许久，电话那头有人来叫宿雪，她才挂断电话。
慕烟寒手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再也压不住喉咙的痒意，一口血咳了出来。
一声一声，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估计要到尽头了。
她不想给别人的房子添麻烦，于是换了件干净衣服，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车程很快，一个小时，却又很慢，慢到几乎走到了她一生的尽头。
从下车的那一刻开始，慕烟寒的眼前都是昏花的。
她强撑这清明，一步步朝医院大门走去。
就在迈进去的那一刻，慕烟寒再无力气，整个人重重的朝着地上栽倒而去——
阳春三月，雪化花开。
秦奶奶正在家里擦拭着全家福相片，一旁电话突然响起。
她走过接起，就听到听筒里陌生的男声：“请问您是慕烟寒的奶奶吗？”
秦奶奶愣了下：“是，您是？”
“我是帝都医院的医生，打电话来是通知您，处理一下秦小姐的后事。”
刹那，秦奶奶陡然失了力，电话从掌心滑落掉在桌子上。
后……事！
秦奶奶眼前一阵阵发黑，慕烟寒不是去国外治疗了吗？明明昨天还收到她汇来的钱！
会不会是弄错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奶奶匆忙赶去了医院。
“我孙女……在哪儿？”
医生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慢慢往旁边退了一步，露出身后蒙着白布的推车。
推车上，慕烟寒苍白着脸沉静的躺在那儿，毫无声息！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乍响，春雨骤然砸了下来。
淅淅沥沥，湮灭了一切痕迹。
当宋嘉煦按着宿雪给的地址找到秦奶奶家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混着泥腥味，让人无端烦躁。
本来在收到地址时，他就想找她的。
但却被别的事绊住了手脚，现在才有时间。
不过应该也不晚，毕竟以前也是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找，慕烟寒一直都会在。
边想着，宋嘉煦抬手敲响了门。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开门。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要给宿雪打电话时。
只见远处走来一个老人。
是慕烟寒的奶奶，当年和慕烟寒刚在一起时，他们曾见过一面。
只是才过三年，老人怎么好像老了特别多。
宋嘉煦没多想，走上前：“奶奶。”
秦奶奶脚步一顿，缓缓抬头看他，眼中满是茫然。
宋嘉煦以为是老人将自己忘了：“奶奶，我是宋嘉煦，来找慕烟寒的，她在吗？”
听到慕烟寒的名字，秦奶奶眼神慢慢清明。
“阿锦？”
秦奶奶垂眸看着手中紧抱的骨灰盒，每一个字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很重，又很轻。
“我的阿锦……没了。”
宋嘉煦怔了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怀中的木盒，脑海中轰然一声。
刹那间，世界默然无声！

第十二章

慕烟寒……死了？
不是说只是感冒么？
宋嘉煦垂在身侧的手狠狠颤动了一下，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分明不久前还见到的人，如今只剩下这小小的黑匣子。
他艰难的挤开牙关：“怎么会？”
“医生说是喉癌。”秦奶奶眼神木然，“她咳得那么严重，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生病了呢？”
泪水迅速的充盈在老人浑浊的眼眶里。
她可怜的孩子，在离世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
“她该有多痛啊……”
秦奶奶收紧了拢着木盒的胳膊，眼泪如雨砸在上面。
宋嘉煦心像钻进了一根刺，搅得他鲜血淋漓的疼。
他吸了一口气，掩下这痛楚哑声安慰：“您节哀。”
说完，宋嘉煦深深看了眼木盒一眼，转身抬脚离开。
掏出手机，他给宿雪回了个电话：“慕烟寒因为喉癌去世了。”
一时间，电话那头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没了声响。
静默了几秒之后，沉沉的叹息飘扬而至。
听着这声叹息，宋嘉煦心里五味杂陈，心痛与遗憾还有怜悯，说不出哪个占得头比。
“可怜。”宿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低声自言自语起来，“死前还被网暴，世态凉薄。”
“什么网暴？”宋嘉煦眉头一蹙。
冰冷的声音惊醒了宿雪，她含糊的遮掩了过去，匆促的挂断了电话。
宋嘉煦握着手机，眉头越皱越深，点进了那个大眼睛软件。
输入慕烟寒的名字后，下面紧跟着的词条便是#慕烟寒小三#。
看着里面的聊天记录，他瞳孔紧缩了一瞬，这不是他上传的。
怒意渐渐席卷上了他的眼眸，宋嘉煦摁灭了屏幕，上车踩下油门飞速的驶进了车道里。
小型公寓里，一个女人窝在阳台敲着笔电。
对面的房门猛地被推开，她刚扬起笑容想要开口，一只手机便被扔进了她的怀里。
苏倩低头，绿色背景的聊天映入眼帘。
她笑容略凝，随即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宋嘉煦竭力克制着愤怒，“我的解锁密码只有你知道。”
冰锋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吞吐，刺得苏倩血液凝固。
紧接着她眼里蓄上了泪水，楚楚可怜：“我只是不想让她缠着你，我没想到会这样……”
“够了。”宋嘉煦打断了她的辩解。
燥郁萦绕在他心头，让他说不出的恼怒与厌烦。
宋嘉煦身侧的拳紧攥着，半晌他松开了手：“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苏倩不可置信的失声叫道，“就因为慕烟寒？你不是厌她入骨么……”
宋嘉煦冰冷的眼神，就像风刃斩断了女人的话语。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黑夜降临，宋嘉煦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身边散落着酒瓶。
耳边回响着苏倩话语“你不是厌她入骨么！”。
是啊，明明那么厌恶她，可为什么却像被掏走了心脏似的，胸口空了个窟窿。
风在其间穿过，冻得他四肢百骸刺骨的疼。
朝阳升起，破开笼罩整座城市的浓雾。
金黄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蛮横的打在床上人的脸上，随即室内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该起床了。”
慕烟寒从被窝里挣扎着伸出胳膊来，嘟囔了一声：“易PanPan川几点了？”
回应她的，只有那道机械重复的“该起床了。”
这时慕烟寒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和宋嘉煦分手了。
慕烟寒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进黑暗。
不过三秒，她又蓦然坐起，慕烟寒捂着自己的喉咙惊恐的看着对面墙壁。
不对啊，她不应该死了吗？！

第十三章

床头柜上，手机里宋嘉煦的声音还在孜孜不倦的叫早。
慕烟寒拿过手机，摁掉了起床铃。
目光接触了手机上的时间时，她浑身一震，眼睛不可置信的缓缓瞪大。
2018年5月24日，早7：50。
她又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是那间狭小的出租屋。
床头贴着由宋嘉煦配音的虚拟偶像的海报，旁边书桌上是宋嘉煦的动漫小人立牌。
望着这熟悉的房间，慕烟寒不仅汗毛耸立。
她这是回到了四年前！刚进声优行业的第二年，对宋嘉煦疯狂痴迷，死缠烂打的第三年！
她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慕烟寒捧着手机，尚不能从这种不符合科学以及物理概念的诡异事件中回过神来。
手心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来电人显示宿雪。
“你在哪？”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不耐，“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赶不到就别来了。”
这时慕烟寒才看见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八点过十分，而今天是周一，VOI有例会。
“我马上到。”慕烟寒慌忙挂了电话，匆匆朝公司赶去。
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工作不能丢。
慕烟寒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会议室的门：“对不起，我迟到了。”
宿雪瞥了她一眼：“下不为例，坐吧。”
她尴尬的合上门，余光中一只手朝她招呼着，她望去，是同事小可。
而和她隔着一个空位的，是沉着脸的宋嘉煦。
再见到他，慕烟寒的心还是下意识的停滞了一瞬。
缓缓走到她身边，小可低声以一种也邀功的口吻：“我给你占了位。”
我可真是谢谢你。慕烟寒扯开嘴角干笑了一声。
坐到位置上，慕烟寒始终没有心思听会议内容。
她的余光可以看到宋嘉煦骨节分明的手，还有凌厉的下颌线，以及淡漠的眉眼。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他的模样和四年后相差无几。
“阿锦。”忽然，身旁的小可用胳膊肘捅了慕烟寒一把。
她恍然回神：“嗯？怎么了？”
接着她看见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慕烟寒。”宿雪眉梢蹙着，指节敲在桌面上强调，“你在外面怎么追星都不重要，但是在公司里，请你认清现在的位置和职责！”
人群中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可人家进VOI就是为了宋嘉煦啊。”
闻言，众人看来的眼神情绪各异。
有戏谑，有鄙夷，有淡漠。慕烟寒一一扫过，心里蓦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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