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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长兴笑道，“让二弟看笑话了，只是这女人嫁进我们家十年，也未能替大哥生下一儿半女，我啊，早就有休妻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霍栖云低着头，浑身颤抖起来。
简沉渊轻眯起眼睛，不管简长兴这话是不是若有若无的试探，眼中最后一丝耐性告罄。
他起身将霍栖云拉起来，抬起手掌，落在简长兴瘦削的肩头，沉了声音，漫不经心道，“简长兴，别逼我。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你要是再敢欺辱弱小，我会想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沉着声音，语气不重，可越是这样，越叫人心生畏惧。
简长兴仍旧笑着，眼底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僵硬，然后消失。
他不是不知道当年简沉渊与霍栖云那些情意，存了心用霍栖云刺激他，却没想，简沉渊为了霍栖云竟然敢威胁他。
不过也好，至少他让他明白一件事，简沉渊再厉害，也有霍栖云这么一个软肋。
至于他那即将新娶的夫人嘛。
等进了国公府，有的热闹了。
“二弟说笑了，刚刚是大哥手重了些。”他转过头，看向红着眼的霍栖云，“阿云，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霍栖云抿着唇没说话，这么多年，他总是喜欢当着下人的面糟践她，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可现在，她不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只能用力咬着嘴唇，用无声的沉默来反抗。
见霍栖云不给台阶，简长兴表情难看起来，语气轻慢，“罢了，不过是打了你一巴掌，又不是故意的，等你消气了再来找我。”
说着，毫不留情的起身离开了春山庭。
简长兴一走，厅内便彻底安静下来。
霍栖云倔强的用袖子将眼角泪水抹去，柔柔的对简沉渊露出个毫不在意的笑，“你别担心，我没事。”
简沉渊眉头紧皱，看着她红肿的侧脸，“他一直这么对你？”
霍栖云木然的扯了笑，“其实也还好……”
他也不会天天打她，只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又或是在醉酒之后才会对她动手动脚。
这十年来，她身上处处都是伤，几乎不能上桌吃饭。
作为家里唯一的媳妇，她不但要伺候他，也要伺候程氏，做的事情跟丫鬟差不多，只不过，丫鬟是丫鬟，她还有个好听的夫人名头。
看似风光无限罢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过。
可这些，都是她自己选的，所以她怨不了别人，也不该与别人述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霍栖云笑道，“你的婚期快近了罢？”
简沉渊神色淡漠：“嗯。”
霍栖云紧握着双手，掌心已然冒了汗水。
隔了一会儿，她笑得有几分勉强，“府里最近都在挂红绸，墙上窗上都贴满了红双喜字，热热闹闹的，看着人心情很好。阿渊，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他娶的那个女子在冬猎会上英姿飒爽，连她看了都欢喜，莫说这些男子了。
虽然他曾说对那位二姑娘没有爱。
可他要娶妻了，她心底仍旧有些失落。
简沉渊眉目沉沉的看着她，俊脸冷肃沉寂，突然说了一句，“他若休了你也好。”
霍栖云一愣，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眸，“你说什么……他若休了我……”
霍家不会让她好过的。
简沉渊嘴角讥诮，“怎么，还舍不得大夫人的身份？”

第145章 还是世子狠
霍栖云急忙否认，“没有，不是……”
简沉渊面色冷淡下来，这个女人曾经是对自己很好，但抛弃他的也是她。
“若你被休，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善后。”
这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情分。
霍栖云眸光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心中一酸，倏然又泪雨滂沱的抓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的问，“阿渊，你心里还在乎我的，对不对？”
简沉渊目光嘲讽，大手将她的手指拂开，语气凉凉，“嫂嫂想多了。”
说完，不欲看她可怜的模样，面无表情的抬步出了春山庭。
应付完程氏和简徽夫妻两个，简沉渊一度心情不虞，一脸冷酷。
长腿刚迈入长风阁，怀安便迎了上来。
“爷。”
“怎么？”
看着自家爷满身戾气的模样，怀安欲言又止，“刚刚……”
“说。”
怀安看了看自家爷头上的雪粒，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姑娘身边银珠过来，让属下提醒爷，小侯爷回来了。”
简沉渊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怎么回来了？”
怀安道，“属下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说是从军营里偷跑出来的，一路骑马回来，路上还遭了几个盗匪，身上的细软金银都被抢了，又滚进了雪洞泥潭，九死一生才回了汴京。回来之后，小侯爷径直去了一趟东平伯府，之后不知与二姑娘聊了些什么，灰溜溜的回永安侯府去了。”
简沉渊嘴角沉了沉，想到小姑娘收拾苏桓风的模样，又翘起，“你找几个人，把劫他的盗匪处理了。”
怀安见主子爷笑了，这才悄摸松了口气，“爷放心，属下省得，竟敢欺负小侯爷，小的把他们那几个杂碎碎尸万段去。”
简沉渊没说话，进了屋。
屋里烧着为了迎接女主人刚修好的地龙，温暖如春，可偌大的长风阁还是冷清得很。
母亲突然发疯跳崖自杀以后，贵人们皆以她为不吉。
对她生下的孩子更加不待见，下人们都对长风阁避而远之。
早些年，长风阁几乎已经荒废得没有半点儿人烟，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里面。
后来，是爷爷回京，再专门命人将这院子打扫修理出来，这一去边疆十年，再回院子里，竟是一点儿活生生的人气儿也没有。
不过最近好了许多，因顾纾要嫁进来，他专门派人着手好好将长风阁再次打理了一遍。
如今，长风阁处处挂着大红喜绸，印着喜字的灯笼挂在檐下摇摇晃晃，倒是添了几分暖意。
这院子里除了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没有多余伺候的婢女，亭台楼阁间，就住了简沉渊与怀安两个大老爷们儿。
虽然离开边境时，老国公千叮咛万嘱咐怀安，一定要多找些貌美如花的女子入府伺候，好叫主子爷在万花丛中找到个温柔可心的女人在身边伺候。
但怀安也知道，主子爷一贯不喜女子近身，回汴京后，不敢贸然给爷安排美貌的婢女。
“那，爷，小侯爷那边怎么说？”
总不能放着不管，小侯爷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怕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简沉渊提起桌上的茶壶，兀自倒了一杯冷茶，“他回府多久了？”
怀安道，“有一个时辰了。”
简沉渊眉目深沉，“嗯，那他应该见到他父亲和小叔了。”
怀安啧了一声，狠，还是主子爷狠。
前段时日，自二姑娘应下婚事之后，爷便多方暗示老侯爷和皇后娘娘赶紧给小侯爷订下一门新的婚事。
小侯爷的婚事自然是万众瞩目，宫里帝后也甚为关注。
这不，很快便有了人选。
皇后膝下唯一的女儿，月颜公主。
月颜公主今年十七，即将十八岁，承袭了谢氏一族的美貌，姣若秋月，天质自然，身为东黎唯一的嫡长公主，到现在还没有订下婚约。
谁都知道月颜公主心中爱慕的人是世子，一直在汴京痴痴地等着世子回来，可谁也知道，作为一国公主，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嫁进简家？
成年人的婚姻不是你情我愿的小事，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
而且，小侯爷谁的命令都敢违抗，可与月颜公主的婚事那可是圣上与皇后娘娘亲自拟定的，若违抗圣命，便是将整个谢氏一族置入水火。
“那属下派人去告诉二姑娘一声。”
简沉渊漫不经心道，“嗯，别让她太担心，此事由我来解决。”
怀安不怀好意的笑道，“爷，你好像越来越关心二姑娘了。”
简沉渊刚入一口沁凉的冷茶，被怀安这话说得微怔。
他关心她？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都是他一个大男人该承担的，像她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被护着就好。
一想到她，心底便不自觉软了软，程氏和简徽带来的不悦也消散了许多。
她这个人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能安抚他躁郁的心。
“爷？”怀安眨眨眼，憨厚的摆了摆手，“小侯爷那边，属下亲自走一趟？”
简沉渊拧着眉心回过神来，“不用，我亲自去见他。”
他太了解苏桓风倔强的性子了，这件事需要他亲自去解决。
……
永安侯府。
月夜风高，庭院里丫鬟护卫跪了一地。
“砰”的一声，一件青瓷大花瓶砸在门框上，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苏桓风砸烂的第二十五件瓷器。
他嗓子也骂哑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也都砸了。
可他那怨种爹还不肯软化态度替他去宫里求情，他只是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难道就这么艰难吗！
他根本不喜欢月颜公主！
月颜是他表妹，从小他看着她长大，就连她尿床的样子他都看过，他们让他怎么娶她？！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之心？！
在他眼里，月颜跟一个奶娃娃有什么区别！
“小侯爷，您就消消气罢！”老管家富贵叔苦口婆心的在门外劝了许久，“侯爷所做，都是为你好。”
“为了我好，就能把我喜欢的女人退婚？他是我亲爹吗？别我是他抱回来养的吧！”
“哎呀，这——”
一只大手忽然按住富贵叔的肩头。
富贵叔回头一看，见来人是世子爷，登时喜笑颜开道，“世子，您可算来了，您赶紧替老奴劝劝小侯爷，小侯爷现在正发脾气想不开呢。”
简沉渊眉心微拢，“交给我。”
富贵叔知道世子与自家小侯爷交好，什么话也没多说，挥了挥手，让围观在院子里的下人们都退下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
苏桓风蓦的将大门拉开，看着站在庭院中的玄衣长袍男子，冷笑一声走出来。
“简沉渊，你还敢来见我！”
“怎么不敢来？”
苏桓风冲上前去，怒气冲冲的揪着他的衣领，“你抢了我的顾纾！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么！简世子，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你把顾纾还给我！”
简沉渊：“她并不是你的。”
苏桓风：“可她与我是从小定下来的婚约！”
简沉渊：“但你也曾经想退婚。”
苏桓风一噎，是啊，他曾经也想过不要顾纾……那时他实在太不喜欢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默默无闻的未婚妻。
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在一块儿时，总懊恼娘为什么会给自己订下如此荒唐一个小姑娘。
他无数次扬言要退了顾纾的婚事……
可，那只是他当初并不了解她！
他一脸复杂纠结的松开了手，一想到父亲大张旗鼓的去东平伯府退了顾纾的婚，他便心痛难忍又自责不已。
一个大男人握着双拳站在院中，红着眼，差点儿没哭出来。
寒风如剑，大雪纷扬。
简沉渊立在雪地里轻咳一声，拍了拍苏桓风的肩膀，神色郑重，“桓风，我可以给你夺回她的机会，只要你冲出永安侯府，去圣上面前求他收回成命。”
苏桓风抬起猩红的眼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此话当真？”
简沉渊俊脸沉静，“说到做到。”
他承认自己抢了顾纾不对，所以愿意给苏桓风一个机会，若顾纾愿意接纳他，若他有勇气去争取……
他愿意就此放手，但机会，也只有一次。
若苏桓风不敢争取，那顾纾这辈子便只能是属于他的。
言尽于此，他说完后并未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侯府。
苏桓风愣住了。
他没想到简沉渊会给他一个机会，他欣喜异常的拔腿往父亲院子里跑去。
他要进宫，他要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可父亲站在爷爷的牌位前，沉声喝止了他的冲动行径，然后在他奋力抗争的怒火下，父亲沉默无声的跪在了爷爷牌位前。
爷爷曾经为国捐躯，一腔热血洒在边疆，最后马革裹尸还归了汴梁。
正因为爷爷的功业，永安侯府才有如今的荣光。
苏桓风一腔热血倏然凉了下去，后背脊梁处如针扎一般刺骨生寒。
“父亲，我……”
“桓风，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应该学会为侯府打算，而不应该为了小情小爱，弃家族荣誉于不顾！”
父亲叹口气，老眼凄厉的看他一眼。
永安侯府渐渐式微，现在谢氏一脉就他一人一脉单传，他是苏家未来的希望，他的婚事不容许有一点儿差池。
顾纾那孩子本就是不适合他，早些退婚对两个孩子都好。
他只有娶了月颜公主，才能稳住苏家与皇家稳固的联姻关系。
苏桓风失笑，整个人颓废的跪坐在地上，“所以呢？就要牺牲我的婚事对吗？”
苏宁不解，苦口婆心道，“这怎么能算牺牲呢？不过是个女人，你身为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你要什么女人没有？”
苏桓风据理力争，“可我就是喜欢她！”
苏宁越发愤怒，“喜欢是最廉价的东西！而家族的荣誉高于一切！你是男人，你要为这个家承担起责任！你难道就不怕因为你的自私，让我们整个永安侯府，整个苏氏一族都化成灰烬么！”
苏桓风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倔强的咬了咬牙，父亲不愿助他，那他便自己去！
他今晚便去宫门口跪着，谁敢阻他，他就杀谁！
他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
苏宁见拦不住这孽子，拔出刀架上的长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今晚你敢踏出这个房门，我便自尽于此！我是第一个，苏氏其他族人会紧随其后，你要娶她，可以，那边踏着苏氏族人的尸体去娶她！”
苏桓风强压着情绪，单薄的身形彻底僵住。
……
这夜，漫天满地的雪又开始往下落。
红木雕花窗棂外，白茫茫一片。
顾纾倚在枕上看了会儿书，原本刘氏已死，顾嘉被关，弟弟的腿疾也有了治疗的机会，她应该一身轻松才是。
可不知为何，今夜她心里不踏实，总是睡不着。
屋里一灯如豆，蜡烛幽幽的燃烧着，发出哔啵的声响。
银兰端着温度适宜的热水进来，“姑娘，泡个脚罢，泡脚可以助眠。”
顾纾坐起身，将白嫩的脚丫悬在床边，放进热水里，瞬间感觉心境平和了许多，“银珠还没回来么？”
银兰笑道，“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吧。她轻功还算不错，从咱们伯府去国公府和侯府都不远，更何况，还有怀大人的人在外面接应传递消息，她也不必亲自去侯府打探。”
顾纾定定的点了点头，她其实知道苏桓风应该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苏家若还想继续延续荣耀，最好的法子便是继续与皇家联姻。
苏老侯爷是个清醒的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安然稳定的坐在国舅爷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小侯爷去圣上面前胡闹的。
更何况还有世子爷在，世子爷既已允诺了与她的婚事，便不会再让她与苏桓风扯上关系。
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些上辈子的事儿。
上辈子，小侯爷是不得已才继续维持着和伯府的婚约，又因为祖母从中作梗，才将顾嘉塞进了侯府。
小侯爷为人重情重义，对顾嘉极好，但后来，月颜公主又在皇后的促成下以平妻身份入了永安侯府的大门。
顾嘉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如月颜公主。
可月颜公主与小侯爷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妹，小侯爷对月颜公主并不是男女之情，所以对顾嘉才更上心一些。
这辈子没了顾嘉夹在二人中间，小侯爷与月颜公主应该能成一对和平夫妻罢？

第147章 临近大婚
她这般想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银兰将房门打开，银珠拂了拂身上的雪花，掀开厚重的帘子走进来。
“姑娘，世子爷亲自去了一趟永安侯府。”
顾纾抬起双眸，“世子与你说什么了么？”
银珠道，“世子说，让姑娘不要担心，只管安心待嫁便好，万事有他担着。”
顾纾心弦一松，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些。
只是一想起待嫁一事，又有些惴惴不安，前世江隐给她带来的惨痛让她对成婚充满了畏惧，前段时日，她重心都在复仇上，可如今一松懈下来，她的重心开始转移到即将到来的大婚上，便越发焦躁不安。
她按了按太阳穴，“好……银珠，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罢。”
银珠告退下去，屋里只留银兰一人伺候。
“银兰……”顾纾沉默了一会儿，她脑子里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总能想到上辈子那场不幸的婚姻，想到江隐冷漠凉薄的脸，又想起江隐的那些女人一个一个居高临下的对她指指点点。
自从嫁人以后，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脸色微微发白，“你成婚时，是什么感觉？”
银兰愣了一会儿，嘴角蓦的笑开，如大姐姐一般道，“也如姑娘一般紧张，但是又害怕，可当真的与那人拜完天地洞房时，一颗心又稳稳的落进了心窝里，心里也就再也不害怕什么了。”
说到这儿，银兰顿了顿。
年少时的热情和爱恋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嫁人之后，没过多久便认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被打被骂被羞辱，这些她都能忍受，可那个男人杀了他的亲生骨肉……
她不想再继续，但也明白顾纾此刻的心境，笑容柔和，“姑娘是害怕么？”
“倒也没有……”顾纾知道银兰的遭遇，也不愿让她多说什么，拉了她的手，柔声笑道，“只是不知道嫁给他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有些担忧。”
她不是没有嫁过人，嫁人的滋味她也明白。
怀揣着欣喜和幸福嫁过去，最后却被人冷落和束之高阁。
这种痛苦，她太了解了，所以这一世，她不敢轻易触碰感情。
可简世子和别的男人到底不同些……他是她两辈子第一个男人，说完全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对他，终究有些心绪复杂。
“姑娘不用太担心，不管之后遇到什么，有奴婢们陪着姑娘呢。”
“嗯，也对，我有你们。”
“姑娘睡吧。”
顾纾安了心，上了床。
银兰替她将被子掖好，灭了灯，“姑娘安心睡着，奴婢守在门外，姑娘有事便摇铃铛。”
顾纾道，“银兰，你也去睡吧，不用守了，这些时日你也好好休息。”
银兰顿了顿，“是。”
银兰走后，屋里越发寂静无声，窗外有风犀利的呼啸声，她侧躺在锦衾中，想起祖母说的，这次及笄，不必大办，只家里几个人将及笄礼简简单单的办了，便让她安安心心等着嫁人。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枕下那只嵌珠蝴蝶簪，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汴京什么也没发生，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
她便知道，小侯爷这事儿算是了了。
顾嘉在静室里受了些折磨，顾纾让人故意将刘氏自缢而亡的消息传递进去，听说她在里头整个人都快疯了，心智也越发不正常。
江隐倒是隔三差五的去见她，每回都是黑着脸出来。
顾纾的及笄礼办得很简单，左右几个亲戚过府来祝贺，简姨娘操办了几张席面，大家一起吃个饭看个戏也就过去了。
她得了不少人送的礼物，可翻来覆去，还是那只嵌珠蝴蝶簪最合她心意。
时间过得很快。
年关很快便要来临，汴京城里城外开始越来越热闹，一年到头就这么个喜庆的大节日，家家户户都悬起了大红灯笼，准备着炮仗花灯，贴着春联，期待着除夕。
而东平伯府与镇国公府的婚事也近了。
国公府对世子的婚事极为看重，汴京上上下下都听说，这次大婚的所有事宜皆是世子爷忙里偷闲亲自操持的，程氏想插手，连一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
他对顾家那位二姑娘的重视，可谓前所未有，让坊间津津乐道。
程氏出去与夫人姑娘们宴会，总是笑笑说，“阿渊这是孝顺，不肯让我劳累所以才事必躬亲呢。”
汴京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世子爷这是在给程氏下马威，不过程氏强撑着不愿意承认罢了。
程氏外室出身，是个不入流的身份，好不容易才爬上国公夫人之位，真正的王公贵族，世家夫人们从来看不起她。
若不是给国公府面子，谁也不愿意叫她来。
偏偏程氏是个爱热闹的，恨不得处处参加各种聚会，显摆自己的身份。
自从简世子要成婚以来，程氏总算是消停了些，为了脸面，也不敢到处走动。
按照惯例，成婚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算起来，顾纾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过简沉渊。
她开始安安心心当起自己的新嫁娘，虽不必绣嫁衣这些东西，但娘亲留给她的那些嫁妆，她都是亲自与简姨娘一块儿敲定的。
这期间，秦氏总来伯府陪她，再加上顾宁的双腿渐渐有了起色，她心情也越来越好。
看起风平浪静的伯府，唯有汪氏的院落宁静中透着一丝不寻常。
顾婉最看不惯顾霜巴结顾纾的样子，今日从永寿堂请安回来，瞧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大红绸，气得将手里的汤婆子都扔了。
汪氏在熏笼上围坐，低头绣着手里的肚兜。
顾婉气冲冲的回来，撇下身后的丫头，扑进母亲怀里眼圈儿便红了。
汪氏没好气道，“怎么又哭了？”
顾婉哭道，“娘亲没看到么？现在府里所有人都围着顾纾转，从前她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如今顾霜就似跟屁虫一般二姐姐长二姐姐短的，就连祖母都对她上了心，女儿心里不悦。”
汪氏抚了抚她的后背，“不是说了，让你别急？”

第148章 少见的热闹
顾婉从汪氏怀里直起身子来，一口埋怨，“她倒是藏得好，衣服袖子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露过，我找人潜入暮雪斋去打探，除了银兰银珠和胭脂几个丫头，她从来不肯让别的丫鬟近身。娘亲，她果然有问题，这种大事，她也敢瞒着世子爷去！只怕是祖母也未必知道，我们要告诉祖母么？”
汪氏道，“傻孩子，若告诉了你祖母，只怕你祖母还要想法子替她瞒着。”
顾婉一百个不满，“祖母怎么会这么傻！她一直都不喜欢顾纾，为什么现在要帮着她！”
汪氏真不知自己这女儿脑子是怎么长的，大概是羡慕嫉妒气极了，才没转过弯儿来，“如今顾纾与世子有了婚约，已不是你祖母喜不喜欢她的问题了。”
顾婉失望至极的哭道，“娘亲，那我们到底何时才能叫世子知道顾纾的真面目？”
汪氏笑着安抚女儿道，“她不是明日大婚么。”
顾婉呆呆的望着汪氏，“娘亲的意思是，明日？”
汪氏笑而不语，脑子里开始细细盘算，以她们这样的身份，想单独见世子爷告发顾纾，几乎没有可能。
但明天是最好的机会。
顾婉想到什么，顿时如梦初醒的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明日宾客盈门，世子爷也会亲自前来迎她，若那个时候……”
汪氏笑意更深，女儿看不惯二房的现下的派头，她也不例外。
尤其是简氏那小贱人，不知道何时与顾纾勾兑在一起，刘氏一去，偏让简氏抢了风头。
幸好她早就看出简氏怀了孩子，她也早做打算，让人给简氏送去那么多补品。
听说简氏非常喜欢她送去的东西，每天都在认认真真补身子，眼看她那肚子一点一点大起来。
待几个月后，她腹中子大难产，一尸两命。
这伯府也就是她的天下了。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大婚前夕。
顾纾面上看着平静如水，可心里还是很紧张。
虽不知国公府是如何一番景象，可东平伯府却是一片喜气洋洋，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护卫，每个人身上都系着大红的腰带。
大红的灯笼映照着无数连廊，照亮了整座府邸。
“姑娘，你快起来！”
顾纾还没睡下便被丫鬟们唤醒，顾霜也凑着热闹，坐在她床边，笑得揶揄，“二姐姐，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这般偷懒，世子知道么！”
顾纾睡眼惺忪的红了脸，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现在她还不是他的人，他管不了她去。
就算嫁了他，他也不能管她睡觉。
秦氏这两日甚至都住进了暮雪斋，亲自陪着顾纾，要与她传授男女新婚那些事儿。
顾纾睡得迷迷糊糊的，便被人按在铜镜前，开始描眉画妆。
“姑娘怎么还睡呢？”银兰和银珠声量脆生生的笑话她，“今日可是姑娘的大喜事，姑娘，你快醒醒，过不久，世子爷就要来娶你回府啦。”
顾纾刚起床，嗓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唔……好困。”
她好几日都在沐风斋里照顾顾宁，一直没睡好，这好不容易能睡会儿，怎么就这么快要成婚了呢？
她安安静静的坐了许久，一群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围着她。
简姨娘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一大早便带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过来，笑说要给她撑场子。
自顾纾帮了简姨娘一回，简姨娘便将顾纾当女儿疼。
她心里很清楚，顾纾是二房嫡女，又没有亲娘，无依无靠的。
她女儿顾霜与顾纾走得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顾纾自从落水后便变得不太一样了，如果没有她相助，刘氏也不会这么快被斗垮。
将来等刘氏的风波过去，她成了伯府正室夫人，她的女儿也能正式成为嫡女，日后谈婚论嫁身份也便不一样了，再说，她将来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想巴结她的人不知凡几。
所以，她是真心实意愿意跟顾纾好，好让顾纾也提携提携顾霜。
顾霜一夜没睡，府里难得有这么大一桩喜事，她干脆从晚上开始就待在暮雪斋陪着二姐姐。
早知道二姐姐真会起不来，她就不该拉着二姐姐聊天说话到深夜。
只是今日伯府大喜，国公府大婚，全汴京的王孙贵族和世家大族都要前来参加婚宴，就连圣上也派了宫里德高望重的使者前来。
所以，二姐姐也替她将符家也邀请来了。
想着今日便能见到符迅之，顾霜手指揪着手帕，心情越发激动，“二姐姐……你要打起精神来。”
顾纾无奈的看小丫头一眼，当然知道她在兴奋什么，递给她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然后继续眸光朦胧的闭上眼，仍由丫头们在她头上脸上大做文章。
祖母身边的李妈妈也在这边伺候，一大早就过来了，生怕暮雪斋这一门小户的院子撑不起场面，她过来坐镇，亲自督促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们要细心看好主子们，今日一切，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顾纾安安静静的坐着，思绪虽仍有些迷蒙，可也能听见这满屋子的热闹繁华。
和上辈子自己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嫁给嫁人相比，暮雪斋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上辈子的顾嘉与这辈子的自己，倒叫人心生喟叹。
也不知，今日顾嘉的院子怎么样了？
豆蔻已经被发卖，就剩下一个精气神儿大不如前的周妈妈守在谪雨居。
顾嘉今日的大婚也要进行，昨夜，她人就已经从静室里出来了，被祖母安排在谪雨居。
江隐的院子更是无人问津，只听胭脂说，他也准备了一身喜服。
不管之前怎么样，今日，他仍旧要与顾嘉完婚，成为伯府的入赘女婿。
他们两人成婚的时辰是早上，这个时辰了，伯府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对新人准备好了要拜堂。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赏赐特别多的暮雪斋。
顾纾梳妆打扮完，丫鬟们欢欢喜喜的将她拉起来，要给她换上大红嫁衣。

第149章 狐媚妖术
这嫁衣是她娘亲当年嫁给父亲时穿的。
漂亮大气的正红嫁衣，每一根金丝银线都是绣娘们没日没夜精心绣出来的。
哪怕是十几年前的嫁衣，如今穿在她身上也一点儿也没有过时，反而将她衬得越发容光焕发。
顾纾终于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
“姑娘，你这般模样，真的好美啊。”胭脂长抽一口气，她从没见过自家姑娘这般艳光四射的样子，浓妆艳抹压不住的美貌，美得惊心动魄。
顾纾站在等身高的大铜镜前，四周都围着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纷纷露出惊叹的眸光。
“是啊，二姑娘越来越有当年咱们夫人汴京第一美人的风范了。”
“可惜了世子爷没看到咱们姑娘现在这番模样。”
“你胡说什么呢，世子爷洞房时会看到的，那洞房花烛的风光，岂是你我能看的吗？”
“是啊，还是咱们世子姑爷有福气呢。”
大家边说便热闹揶揄的笑起来。
顾纾抬起双眸，淡淡的往铜镜里看去。
镜中映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柳眉丹唇，明眸皓齿，脸颊两侧被敷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红粉，看起来娇羞漂亮极了。
上辈子她与江隐成婚。
也是如火如荼的大红嫁衣，她亲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可那时候，她和江隐的婚事没有人祝福她，没有人如现在这般守在她身边与她画唇描眉。
她孤孤单单无人问津的在胭脂的伺候下，自己戴上大红盖头，走了出去。
嫁到江隐祖宅，更是没有一点儿喜庆的氛围。
简简单单在江家老宅的堂屋拜了天地，然后一根红绸，江隐便将她牵入了洞房。
洞房花烛，江隐不知为何，醉成一滩烂泥，倒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江母没有在他们床上看见落红的帕子，气得让她这刚入门的新妇一天没吃饭跪在她床前立规矩。
尽管如此，江隐对她，还是没有半句维护。
她深吸一口气，心底泛起一抹微妙的酸涩和悔恨。
回忆太伤人，现实却如此热切。
她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象简沉渊穿上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来迎娶她的模样，一定十分意气风发罢？
他与江隐今日皆是一身喜袍，可江隐又怎能及得上国公府世子爷的半分风采。
这种莫名的期待和欣喜，是她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
纵然她已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可还是忍不住提起小心脏，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喜娘笑容灿烂的走进来，见屋子里挤满了人，哎哟一声，忙赶人道，“大家都出去忙别的活儿去，让咱们府里的夫人陪新娘子说会儿话！快出去！快出去！都出去吃喜糖拿赏钱去！”
顾霜好奇道，“我也不能留下来吗？”
喜娘笑道，“四姑娘，您还小呢！您也得出去！”
“可……”她实在不解，什么神秘的话是她也不能听的，好歹她也是这伯府的主子啊，“我娘亲也在，我也想留下来听！”
喜娘玩笑道，“那不行，等四姑娘将来要成婚的时候，也就能听了，现在可不能。”
年纪稍微大的，热热闹闹笑成一团，拢了顾霜便要将她往外带去。
很快，丫头们都嘻嘻哈哈哈的散了出去。
喜娘将房门一关，秦氏和简氏便一左一右将顾纾按在美人榻上，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顾纾虽成过婚，可这……成婚的步骤是她没经历过的。
如今瞧着简氏和舅母两个，毛骨悚然的怔了怔，“舅母，姨娘，你们这是……要与我说什么？”
简氏也不含糊，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春满庭》递给顾纾。
“这本书你好好拿着，一会儿等我们走了，你仔细翻看翻看。”
顾纾接过，秦氏又拿出一本压箱底的《春宵秘戏图》递到她手中，笑了两声，嘴角合不拢道，“阿纾，你到时候也看看舅母这本，这本可是舅母专门找人替你淘来的，里头内容格外丰富，舅母已经替你看过了，是好东西。”
顾纾只简单翻了一页，立刻又将书合上，脸色猛地涨得通红。
“舅母，姨娘，你们……”
原来，她们两人是专门在新婚前，负责给她传授闺中秘术，教导她如何伺候夫君的……
这种事，她不用教好么！
“你这丫头害羞做什么。”简氏玩味的弯起嘴角，还从袖中取出一盒胭脂膏模样的东西，“还有这个，也是姨娘送你的。你一定要记着用啊。使用方法我已经给你写好了就放在这盒子里底下，这可是姨娘密不外传的好玩意儿，只要你用了这东西，保管世子爷定会对你爱不释手，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去。”
秦氏嫌弃的看那东西一眼，大概明白了是什么男女之间助兴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可别害了我家阿纾，人家是新婚夫妻，跟你们这老夫老妻能一样？”
“秦大娘子怎么这么说话呢。”简姨娘忙道，“这可是我平常惯用的，这东西不管新婚还是旧婚都能用，反正都是对咱们女子好的。要不然伯爷怎么总是留在我房里，是不是？咱们做女人的，就是不能亏待了自己，男人，要靠咱们的手段留下来，能留下来，那也是咱们自己的本事！”
“狐媚妖术。”秦氏斥了一嘴，红了红脸，“阿纾，你是新婚的姑娘家，别听她胡言乱语。”
简氏勾起嘴角，“若不然，一会儿我让人偷偷给秦大娘子也备上几盒？”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秦氏咽了口口水，不再与简氏说话，别过头去继续与顾纾传授一些别的夫妻常识。
简氏一贯会看人眼色，像叶御史那般刚正不阿的男人，只怕在闺房中也是一板一眼的没什么乐趣。
秦氏表面说不喜，实际上，肯定对这东西感兴趣。
这可是她与秦氏巴结的好机会，当即也收敛话题，笑道，“阿纾今晚先莫要急，待拜堂后，你便乖乖巧巧的坐在洞房里等世子，世子要对你做什么，你只管顺从他便好。”
顾纾哭笑不得，“我……”

第150章 他的郑重
简氏继续笑道，“阿纾不用害羞，这都是每一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初时可能会比较疼，你忍一忍，莫要扫了世子的兴致，男人嘛，在床上都是要尊严的，你若不给他面子，他便下不来台。”
这点儿秦氏也赞同，“那世子瞧着不是个会疼人的，你顺从着他，也能让自己少吃点儿苦。”
顾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着她自然知道世子在那方面是什么模样。
她脸颊依旧火烧一般，见两人还要拉着她继续说，生怕她们的话题越加深入，到时候反而叫她一个人害臊，“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谨记舅母和姨娘的教导，今晚，好好服侍世子。”
听到这话，两人才满意的笑开，“这就好，这才懂事。”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记得一定要好好看我们给你的书学着些。”
“好，放心，我一定好好学。”顾纾忙不迭点头，头疼的摆摆手，让她们两赶紧出去。
再不出去，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她们说得羞成什么样。
秦氏与简氏离开后，大家都懂事的给她留了点儿个人时光，守在庭院里的丫鬟们没有主子的吩咐也不敢进来。
房间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透过铜镜，顾纾看见自己的脸敷着一层厚厚的粉还能这么红，可见舅母和姨娘的话杀伤力有多大。
她微微呼了一口气，明明是大冬天，外面细雪淋漓，寒风冷朔，可她却浑身燥热，心绪躁动。
膝上放着两本每个即将出阁的女子都要学习的东西。
她本不需要再看，可小手还是不太听使唤，莫名巧妙的，就又翻开了……
那书里都是两个人缠绵相拥……一开始还好，都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只是越往后，那姿态，那所处环境……那奇形怪状的服饰……都让她脸色爆红。
她也看不下去了，将书赶紧合上，脸上热气腾腾。
又生怕这东西被人发现，尤其是被胭脂看到，那不是教坏小孩儿么。
她原想把书随意放到哪个箱子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当，只得塞进她那只装着娘亲给她留下房契地契的嫁妆箱子里。
藏好了小本本，她这才觉得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反正她今晚大概也用不上。
可一想到今晚就要与简沉渊同住一个屋子，她又不受控制的紧了紧心神。
就这么红着脸坐了一会儿，她抬了抬眸，看见窗外天光熹微，前厅好像开始了顾嘉与江隐的仪式，锣鼓喧天，分外热闹。
她倒是想去看个热闹，只可惜没有机会。
她摇了摇铃，让银兰进来。
银兰最贴心，知道当新娘子的基本上没有时间吃饭，偷藏了两块绿豆糕给她，“姑娘你先吃两口，垫巴垫巴，今天还有的是你累的呢。”
顾纾抚了抚饥饿的小腹，咬了一口糕点，心满意足道，“银兰，你让胭脂去前厅看看顾嘉与江隐的大婚，不管发生什么都回来禀我。”
“今天大姑娘和江公子的大婚没请几个人，现下那边大堂就老夫人与江母几个，听说还来了几个江家的穷亲戚。”
顾纾当然知道顾嘉的婚事会有多冷清，不过嘛，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呢。
“嗯，我知道了，你让胭脂去盯着就是。”
银兰点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顾纾与世子爷的大婚时辰是专门找人算过的，夫妻两个要在申时最末，寅时最初拜堂，才是最吉利的，如此他们两人的婚姻才能连绵永固，一生相伴，白头到老。
顾纾倒不在乎这些，可世子爷却不知为何，很看重这次大婚，时辰一分一毫都不肯错过。
他的郑重，反而让她有些愧疚。
她想了想，既然他用了全部的诚意和真心，那她便也以真心来待这场婚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而外面喧闹的锣鼓声蓦的安静下来，原本正在进行的拜堂仪式却忽然被叫了停。
顾纾身上嫁衣繁复又沉重，仍旧坐在美人榻上。
听到这铿然而止的锣鼓声，蝶翅般浓密的长睫轻动了一下。
她知道，事情大概是成了。
胭脂气喘吁吁的跑回暮雪斋，推开门，嘴里呼出一团白雾，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你猜怎么着！大姑娘身上那件从咱们夫人嫁妆里偷去的金丝玉凤锦嫁衣被冲进伯府的官兵给扒了！官爷说，接到绣娘举证，说大姑娘这身金丝玉凤锦越了规矩，逾了章制！现在还说要拿她回牢里问话呢！”
顾纾唇角微扬，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这金丝玉凤锦乃是当年先帝专门赐给叶家的，只有叶家的女儿能穿，别的人敢用，那便是对皇家不敬。
顾嘉刘氏愚蠢至极，偷用娘亲的东西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去外头找绣娘。
那些手艺精湛的绣娘哪个不是在各家高门大户的府邸间来回走动，见过大世面的？
这种事儿，根本瞒不过去，她们竟还敢妄想用这嫁衣大出风头，简直是自己找死。
只可惜，刘氏看不到顾嘉被下狱的好戏了。
那块压在顾纾心头的巨石终于移开，顾嘉害她一生流落在破庙，现在，她想从牢狱中出来，也是异想天开。
她淡然的牵开嘴角，重生后的复仇之路走到现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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