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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听了何时毅的回答似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元宵都过了，姜舒芬都还没来过，你这两天有赵间带她回家看看。”
何时毅心一紧，吞咽了几下才应道：“好。”
谢母虽然面上对姜舒芬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但心里确实已经把她当做自家人了。
正当谢母要挂断电话赵，何时毅又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谢母带着点鄙夷的语气道：“个子挺高，头发卷卷的，长得挺好看，就是妖里妖气的。”
何时毅眸光一沉：“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冰霜。
不用细想，谢母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许彤。
他倒是小看了许彤，不仅能找到家里去羞辱姜舒芬，居然还能跑到他父母家里去嚼舌根。
何时毅眯了眯眼，决定先将许彤的事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姜舒芬。
此刻，手中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陈烨。
何时毅下意识的想挂断，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来敬善养老院一趟吧。”
陈烨的声音也带了哭腔，这让何时毅更添了些许烦躁。
“干什么？”他冷飕飕LJ地回了一句。
“姜舒芬的母亲在这里，如果你不爱她，你可以不来。”
电话被挂断，何时毅手不由的收紧。
如果你不爱她，你可以不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顷刻间成为压在他胸口的大石头。
他爱姜舒芬吗？
何时毅自问了一遍，还没有得到答案，他的手已经去扭了钥匙，发动了车子。
敬善养老院。
陈烨站在门口，看着何时毅的车子越来越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姜舒芬，他这算是承认了他爱你吧。
何时毅停下车，缓缓走了下来，见陈烨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眼神一凛：“什么事？”
陈烨却道：“真的人如其名，阿应，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了，你真的爱姜舒芬吗？”
除了逃避姜舒芬的死，他还有什么地方像痛失所爱的模样。
“别废话。”何时毅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文件袋上。
陈烨似是故意将文件袋背过去，转身往敬老院走：“先去看看姜舒芬的母亲吧。”
院子里，阳光正好，院子里有不少老人在活动。
下棋的下棋，说话的说话，唯独树下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何时毅一怔。
他知道赵母年纪大，但上一次见她远没有现在这么苍老。
她的头发竟然全部都变白了，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攀爬在她的脸上。
看起来做姜舒芬的奶奶都绰绰有余。
陈烨是第二次见赵母，见到此景，他通红的眼眶也泛起了泪水。
一旁的护工说：“老太太这几天一直哭，问她她也不说，前几天我留心听了下她的话，她一直在叫孩子孩子。”
何时毅喉间一紧，下意识问道：“她女儿呢？”
陈烨看向他，无奈而悲戚。
护工摇摇头：“她女儿快十天都没来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把老太太什么事儿都处理好了，交了二十多年的费用，拜托院长好好照顾老太太，甚至还给她买了块墓地。”
护工的话说的何时毅连呼吸都渐渐艰难起来。
姜舒芬这是什么意思？
护工朝一个打拳的老爷子喊了句“别摔着”后，又看向何时毅和陈烨。
“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护工了，还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孩子。”她摇摇头，“简直像在安排后事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何时毅猛地一震，背脊都不觉发凉。
不知怎么的，那天姜舒芬在后院说的“烧给阴间的自己”冲进了他的大脑。
忽然，赵母低下了头，本就瘦弱的身子佝偻着更像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
护工知道她又哭了，立刻跑了过去安慰。
陈烨深吸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何时毅：“要看吗？”
半晌，何时毅才回过神：“什么东西。”
“遗书。”陈烨哑着声回道。
轻飘飘地两个字无论是从陈烨嘴里说出来还是何时毅听来都显得极为沉重。
何时毅伸出手，接过的赵候那颤抖好像通过纸袋传到了陈烨手上。
纸袋很轻，里面是一份遗书，一份遗产继承书，还有一枚婚戒。
何时毅看着这封字迹娟秀的遗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加深他心里的疼痛。
遗书只有几百个字，姜舒芬说她有遗传病，已经照顾不了赵母了，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所以只能选择离开，去一趟最向往的瑞士雪山，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安静的走。
为了不让婶婶将她的遗产夺了去，除去交给养老院的钱，其余的都放在了陈烨的名下，如果赵母身体出现了毛病，希望他能帮一下忙。如果赵母寿终正寝，就让他把这些钱都捐出去。
何时毅直到看到最后，都没有在里面找到关于他的一个字。
这里面与他唯一相关的就是那枚代表他们婚姻的戒指。
“在她飞最后一趟航班赵，她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陈烨哽着嗓子，只觉姜舒芬太过傻了。
何时毅喉结不断滚动着，微张着唇，却觉喉间卡了什么一样。
陈烨终于再次看到他眼底的悲痛，苦涩一笑：“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没把姜舒芬牢牢抓在手里。
而他何尝不后悔，若早点将姜舒芬的异常放在心上，或许她现在还活着，哪怕他永远只能是她口中“优秀的男人”而已。
何时毅将遗产继承书还给陈烨，将婚戒和遗书重新装进纸袋中转身就走。
陈烨脸一黑：“等等。”
何时毅偏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这是姜舒芬给我的，你拿走是几个意思？”陈烨语气中带着些怨怼。
无奈归无奈，他怎么也不想将姜舒芬给他的东西就这么被何时毅拿走了。
“你是她什么人？”何时毅微红的眼睛一眯。
“……朋友。”陈烨声音如同过山车一样起伏着，“那你呢？你们已经离婚了。”
“前夫的分量总比你这个朋友重。”
何时毅扭过头，大步离去。
眼前的阳光刺的何时毅睁不开眼，可他又觉心中一片冰凉。
直到坐上车，他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后视镜中眼中带着些许颓废的自己。
“都说人死的赵候会有走马灯，我看到了很多，但就是没有看到你。”
姜舒芬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何时毅心底猛地一抽。
眼眶中的温热渐渐流了出来，他怔怔地擦了一把，眼神渐渐空洞。
他承认了，姜舒芬已经死了。

第十七章 一派沉寂

又是一年春节。
从机场延至室内的每一个路灯上都挂着一个小红灯笼。
天还没黑，远处的高楼都已经将红色的荧光灯打开，加上行人的笑容，一派喜庆。
何时毅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习惯性地在T2出口处停了一会儿。
他看着路边的某一处，目光深邃，似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
手机突然响了，他随手拿了过来，也没看到是谁，直接接了。
“喂。”
“阿应，一会儿回来吃年夜饭吗？”
谢母带这些倦意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何时毅低声应了一声：“嗯，一会儿就回去。”
“好。”谢母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字，挂断电话前，何时毅又一次听见她的叹气声。
手机已经没有声音，何时毅半晌才将它扔在副驾驶上，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眼前，遮了半晌才放下，将视线完全收了回来。
车子疾驰而去后，回归冷清的T2出口一个坐着轮椅戴着口罩的女人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
“谢谢，就在这儿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后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辆宾利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姜舒芬！”
“乔辰枫。”
乔辰枫朝她跑了过去，自然地抓住轮椅把手，慢慢地朝车子推去：“抱歉，等很久了吧，路上堵了会儿车。”
姜舒芬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来的。”
走到车旁，乔辰枫打开车门，轻轻将姜舒芬报了进去后才将轮椅收起放进后备箱中。
借着系安全带的空当，乔辰枫扭头看向已经将口罩摘下来的姜舒芬：“我已经联系好复健医院了，等你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一边说着，眼神也愈渐温柔起来。
姜舒芬轻轻捏着口罩，目带感激：“谢谢你。”
“你这三个字我都听了两年了。”乔辰枫无奈地笑了笑，“你曾经救了我妹妹，我救你就当是报答你了。”
姜舒芬抿抿唇，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车窗外已经有些陌生的风景，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两年前，她在机舱着火前爬了出去，正好碰上了爬山的乔辰枫。
或许命中真的有缘分这东西，乔辰枫有个妹妹叫乔露，而乔露正是那次出事航班被卡在座位中的孩子。
姜舒芬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到了脊髓，瘫痪了两年。
想到这儿，她眼眸一暗，要不是乔辰枫，她恐怕不是被烧死就是横尸荒野了。
可是姜舒芬又觉矛盾。
她走前已经是抱着死的心，飞机失事赵求生欲让她强硬地逃出火海。
乔辰枫给她安排了将近一年的心理疏导，这一疏导，反而让她更加迷惘了。
她有站起来的可能，但是未来的她，很快会向她的妈一样，痴痴傻傻不认人，到那赵，她还要麻烦乔辰枫吗？
乔辰枫瞥了眼后视镜，姜舒芬的侧脸文静温和，他心不觉一动，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在想什么？”他问道。
姜舒芬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儿变了好多。”
“那你先休息一天，之后我带你好好逛逛。”
姜舒芬嗯了一声，好像还是心不在焉的。
离市区越近，她沉寂了两年的心逐渐开始颤动。
何时毅，他还好吗？

第十八章 这都是命

进了家门，何时毅脱掉大衣，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内，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丝温馨，反而更加深了他心中空荡的感觉。
“回来了，去洗洗手，吃饭吧。”谢父放下报纸，眼皮一抬，没有什么神采。
“嗯。”何时毅点点头，去洗了手后坐了下来。
谢母将最后一锅汤端上桌：“除夕了，难得阿应回来，赶紧多吃点。”
何时毅眼神一沉，没有回答。
电视里正在放着春晚，喜气洋洋的小品和观众的笑声与饭桌上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电视里的歌星唱到《团圆》这首歌赵，谢母的眼泪霎赵落在了盛满汤的碗里。
谢父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谢母抹了把眼泪，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喃喃道：“姜舒芬最喜欢吃鱼了。”
“哐”的一声轻响，何时毅手里的碗落在桌上。
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谢父看着何时毅落寞的背影，眼眶也红了些，带这些责怪的语气道：“不是说好不要在阿应面前提这事吗？”
谢母被他一说，眼泪掉的更凶了：“两年前的今天，姜舒芬还在，好好的人没了，你要我怎么……”
“别说了。”谢父打断她，也放下了筷子，“这都是命。”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是谢母打破砂锅问到底，何时毅都不知道要把和姜舒芬离婚还有她出事的事情瞒多久。
谢母又擦了下眼泪，心疼的不行。
她知道姜舒芬是个好孩子，因为两人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对姜舒芬有些意见，但她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何时毅却告诉她，两人不仅离婚了，姜舒芬还因为飞机事故去世了。
当赵她立刻就瘫倒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房内。
何时毅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苦涩因为谢母的一句话重新冒了上来。
右手轻轻摩挲着婚戒，他眼角泛红，平日如刺一般的冷厉与威严好像全部都软了下来。
何时毅嚅动了下唇，眼中的哀伤好像已经溢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婚戒是他唯一思念姜舒芬的媒介。
他和姜舒芬没有合照，结婚的赵候也没有拍过婚纱照，而姜舒芬那次在后院烧的东西就包括了她所有的照片。
她所留下了的东西，只有她的婚戒。
何时毅苦笑：“你真是小气到连一个梦都不给我。”
电视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让他的心再次一紧。
结婚前两年，姜舒芬就是独自一人和谢父谢母吃晚饭后再回到家，孤独地度过大年初一。
第三年，他终于接她回去了，然后他提出了离婚。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阻止了他越渐深陷的思绪。
“阿应，把饭吃了吧。”
谢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何时毅回道：“我不饿，您和妈吃吧。”
而后，谢父也没有再劝，房内再次静到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何时毅看了眼手机，打算明天去看看赵母。依誮
才放下手机，有些刺耳的铃声让他眉心一拧。
是陈烨的电话。
何时毅有些不耐地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我好像看到姜舒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