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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唯念扑了过去，想要抱起沈父，却又不敢去触碰，生怕再伤到他。
颤抖的手抚上那逐渐苍白的脸，她哽声叫着：“爸！爸！你醒醒啊！”
沈父的脸冷过她的手，凉意自指尖直刺入她的心。
像是听到了顾唯念声嘶力竭的呼唤，沈父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淌血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爸！你坚持住！”顾唯念含着泪，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然而包的拉链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怎么也拉不开。
她心底一慌，几近崩溃。
突然，淋在身上的雨消失了，顾唯念抬起头，一个妇女打着伞站在她身边。
“姑娘别慌，已经帮你打了120了。”妇女轻声安慰道。
其他人都纷纷将伞靠了过去，以免让顾唯念和沈父被雨淋。
经过的一辆车子也停了下来，司机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反光路障放在人群外。
一瞬间，丝丝暖意流入顾唯念冰冷的心，她噙着泪，不断的对着一个又一个的好心人说着谢谢。
手腕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松松攥住，顾唯念一愣，低头看着沈父。
“……爸？”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沈父努力地抬起另一只紧握的手，耷拉在她的手心上。
顾唯念蓦的一怔，手里多了一个被血染红的白贝壳。
“生，生日……快乐……”
沈父的声音就向从远处传来一般虚无缥缈，但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顾唯念的声音打着颤。
沈父半睁着眼，用力地弯了弯嘴角：“念念。”
一声细小如蚊的“念念”让顾唯念的眼泪彻底崩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父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双眼却开始慢慢合上，只剩下唇角弯起的弧度。
“爸？爸——！”顾唯念的大脑亮白一片，悲恸的声音听得人心酸。
救护车的鸣笛如同刀刃划破夜晚这块不见尽头的黑布。
直到急救室门口，顾唯念才用尽力气放开沈父那已经冰凉的手。
“咔”的一声，门关上，将奄奄一息的沈父和她阻隔。
顾唯念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满是血的手穿在是湿漉漉的发间撕扯着。
不过一会儿，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顾唯念慌乱地跑过去抓住他：“医生，我爸他怎么样了？”
医生面露难色：“伤者之前就伤到过大脑，现在情况不太好……”
顾唯念身形一怔，而在听到医生说手术费要十五万甚至加上后续治疗费可能高达三十万时，她彻底懵了。
在和席莫庭结婚前，他们就签过协议，不碰各自财产。
她虽然是电台主持人，可她所有的钱几乎都花在了给沈父治病和请护工上。
这三十万，她根本承担不起。
顾唯念心中满是慌乱和无助，直到席莫庭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
寻梦湾。
暴雨中，才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顾唯念正好看见席莫庭面无表情的从里面出来。
“深知！”顾唯念沙哑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眼看着席莫庭已经上了车，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挡在了车子的面前。
司机一惊，慌忙踩了刹车。
顾唯念疾步走到后窗，她浑身都打着颤，却紧扒着玻璃不放：“我爸出车祸了，需要动手术，能……能借三十万给我吗？”
如此狼狈的她让席莫庭一怔，然而接着他便偏过头，声音冷淡：“凭什么？”
顾唯念呼吸一滞：“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条件你提。”
闻言，席莫庭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骤冷：“把老太爷给你的顾氏股份，转让给郑琳。”

第八章 如果我知道

顾唯念眼眸猛地震住，却也顾不得许多，她重重地点点头：“好。”
席莫庭冷哼一声，理了理袖口：“好，一会儿我会让人把钱送过去。”
说完，司机像是接受到了命令一样踩了油门。
“不！不！”顾唯念紧紧抓着车门，被拖着前行，“我爸现在就躺在手术台上！你能现在给我吗？”
车子猛地再次停下，顾唯念也被带着差点卷入车轮。
席莫庭见此心里突生怒气：“难不成等那么几分钟，他就会死了不成？”
顾唯念闻言，心底猛地一抽：“求求你……”
倾盆大雨，这一声极尽卑微的哀求让席莫庭心中烦躁不已。
他生硬地挪开眼，让司机拿出一张卡：“先给你一半，明天下午两天，我会带着股份转让书在碧琳餐厅等着你。”
顾唯念的心似是被这冰冷的雨淋了个透彻，满是悲凉，又甚为可笑。
这就是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吝啬到一丝信任都不给她，就连救命钱也怀疑她在说谎。
顾唯念用力地吞下所有，哽咽着：“我答应。”
一声溅开积水的轻响，银行卡被扔在了地上。
顾唯念忙弯下腰将它捡起紧紧攥着手里，再抬起头来时，车子已经远去了。
她红着眼，正准备赶回医院，包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找了个地方躲雨，顾唯念匆忙地拿出手机，当看到是医院来电时，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接，她怕听到那个坏消息。
然而最后她还是强迫自己按下了接听键，急迫的先开口说道：“喂，医生，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才渐渐传出：“很抱歉，您父亲他抢救失败了……”
“轰隆”一声，天空的雷鸣伴随着脑子里的轰响，将顾唯念的意识几乎全部都夺了去。
她放大的瞳孔颤抖着，呼吸都仿佛被医生的话凝固了，眼前的一切都慢慢的变黑，最后消失不见。
……
顾唯念一个人处理了沈父的后事。
从进殡仪馆，她的手机就不断地在响，响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三天，手机关机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别墅，却见席莫庭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席莫庭转头看去，阴鹜的眼神猛地滞住。
顾唯念还穿着几天前的衣服，西装裤上还带着泥渍和血渍，苍白的脸上像是失去了表情，眼神黯淡的没有了一丝光亮。
他喉间发紧，想好的话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唯念像是没看见席莫庭，直接往楼上走。
席莫庭眉头紧皱，眼神渐渐复杂：“难道你不想要另一半的钱了吗？”
“我爸死了。”
沙哑不堪的声音如一声惊雷，让席莫庭一愣。
她这几天消失不见，就是为了处理她爸的后事吗？
顾唯念说完这句话，又往前走。
席莫庭看着她木木的背影，点燃一根香烟，夹着烟的两指微微发颤，他却浑然不知。

几分钟后，顾唯念下了楼，手中只提着一个小行李包。

席莫庭眼神怔住，吸进去的烟好像全部郁结在了心头和喉咙。
顾唯念看了眼桌上的股份转让书，径直走过去拿起了签字笔。
那每一笔都带着颤抖的字迹让席莫庭心头更觉沉闷。
顾唯念看着转让书上“郑琳”的名字，木讷开口：“她很好吗？”
她眼中多了些许迷惘，为什么席莫庭会喜欢郑琳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半晌，席莫庭紧绷的薄唇才缓缓张合：“八年前，她救了我。”
顾唯念闻言，眼睫一颤，记忆忽然闪回了八年前。
十六岁的她和沈父在海边捡贝壳，救了误落海中的席莫庭。
那时的席莫庭还在昏迷，是老太爷赶来把他接走了，但她不明白，席莫庭怎么会认为是郑琳救了她。
难道就是因为救了他，所以才对她有好感，才会爱上她吗？
顾唯念抬眸望着席莫庭，真的很想问一句“如果是我救了你，你会爱上我吗”，但仔细一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疲惫地站起身，从包里拿出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
“如果我知道你一开始爱上的是她，我死都不会答应老太爷嫁给你。”

第九章 看一路花开花败

顾唯念满含悔恨和悲戚的话似乎戳进了席莫庭的心里，让他夹着烟的手一颤。
而顾唯念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如同剪刀，剪断了席莫庭紧绷在脑子里的一根弦。
望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他顿觉心脏莫名多了一股致命的抽离感。
席莫庭紧握着一拳，猛吸了一口烟，竟觉又辣又呛。
他烦躁地将烟掐灭，倚靠着沙发背陷入了沉默。
……
电台，主任办公室。
“抱歉主任，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想四处走走。”顾唯念强提着精神，闷声道，“如果公司觉得不行，我……可以辞职。”
主任拍了拍她的肩，叹气道：“你父亲的事我们都感到很难过，也希望你保重身体，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半个月的假。”
顾唯念闻言，干涩的眼睛竟湿润了。
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她看着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说完，她直起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打算去哪儿？”
顾唯念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哑声回道：“西藏。”
那个美丽神圣的地方，是沈父曾经向往的地方。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没有伤到脑子的时候，曾把她抱在怀里，指着电视里的布达拉宫说“这是爸爸最向往的地方，等念念长大了，爸爸就带念念去”。
虽然她没等到沈父带她去，但她可以带着他去了……
临行前，顾唯念看着手机中席莫庭的号码，僵了几分钟的手指终于按下了删除键。
舟车劳顿过后，顾唯念到达了西藏。
她望着远处的唐古拉山，握着贝壳的手颤了颤：“爸，你看到了吗？我们到西藏了……”
带着沈父最后留下的贝壳，顾唯念徒步走上了布达拉宫。
在大昭寺，丝丝檀香入鼻，阵阵梵音入耳，顾唯念只觉整颗心都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替沈父点燃一盏迟到的酥油灯后，她才走了出去。
顾唯念站在台阶上，抬着头望着似乎伸手便能触及到的白云，眼神渐渐迷惘起来。
茫茫人间，已经再没有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爱她的，她爱的，都已经离她而去。
她含着泪垂下头，一个黑暗的念头在她心中撕开了道口子。
“这儿的风景是否很美？”
顾唯念一愣，转头看去，一个喇嘛站在几步外。
她有些无措地擦掉眼泪后点点头：“很美。”
喇嘛笑了笑：“人的一生，来的具是风景，去的终成回忆，与其早早放弃，不若安享这个过程，看一路花开花败。”
闻言，顾唯念眼神一滞，心思百转千回，竟生了丝羞愧感。
父母给了她生命，她也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她怎么可以轻易的舍弃父母给她最珍贵的东西。
哪怕父母已经不在了，她也该带着对他们的思念活下去，看尽她这一生的花开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