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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柠烟独自立于桃花树下，幽暗灯火中，沈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天晚上，为何要那么做？”
江柠烟双瞳若盛秋水，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滑过他的脸庞，又到喉头。
沈川沉着脸，喉头却不由自主一紧，便见她眼底闪烁不定。
明明看着他的脸，却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胸口一股怒火上升，江柠烟的声音幽幽响起：“因为你……跟他太像了。”
那股怒火瞬间烧没了他的理智，下一瞬，沈川便将她抵在树上，狠狠噬住了面前女人的红唇，让那冰冷的唇再也说不出刻薄的话。
唇齿交缠间，江柠烟说不上心中是喜是悲，想推开他，后脑勺却被他扶住吻得更深，如攻城略地一般，让她没有反抗之力。
良久，沈川才松开她。
桃花三两下落，落在两人发间，无端端便多了一种情愫。
“沈川，你这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江柠烟喘了口气，故作不在意的笑了。
沈川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又决然转身离开。
第二日，山庄外的武林各派终于理出了个章程。
由陆重打头，闯入山庄。
“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妖女，将魔教至宝交出来！”
听着叫嚣声，江柠烟了然一笑，原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子虚乌有的魔教至宝。
什么名门正派，也都不过如此罢了。
江柠烟没有一句废话，素手一挥，十数个人便中针倒下。
众人一时哗然，不敢靠近。
“小心！”身后忽然传来沈川一声大喝。
江柠烟回头，便见沈川飞身挡在她跟前，胸口插着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暗器孔雀翎。
熟悉的一幕不断在眼前闪现，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死死拧住，喘息不得。
江柠烟霎时猩红了眼，一把打倒面前之人，不管不顾地带着沈川飞身而出。
山洞中。
江柠烟为帮沈川疗伤已经用尽内力，可沈川还依旧昏睡着。
她颤抖着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语气哽咽：“林易，你不能有事……你别丢下我……”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躺在她怀中，气息一点点微弱。
她向上天哀求，求不知何处的神佛保佑。
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只求他可以活下去。
一滴热泪落在沈川脸上，他的眼睫微颤，睁开了眼。
“你没事……”她死死攥住他的手，明明是笑着，可眼里却有泪光闪过。
沈川看着銥誮眼前之人，一时失神。
只是还没等江柠烟高兴过来，洞口便出现一人影。
正是陆重。
她忙起身挡在沈川跟前：“是我强行带走他的，有什么冲我来。”
林盟主冷眼看着她，却是冷哼一声：“妖女，将宝物交出来！”
江柠烟一愣，想不到他开口便是为了宝物，竟没关心身受重伤的儿子一句！
她心头微恼，想着要给他一个教训。
可还未等她出手，下一刻，后心突然被重重击中，传来灼心般疼痛。
她踉跄着支撑着身体，难以置信地回头。
只见沈川收回了手，那逆着光的面容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无情。

第七章 他死了

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心头传来一阵钝痛，好像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剜着江柠烟的心，最后只剩血肉模糊。
眼前的男人，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为什么此刻那么陌生?
“你……”她眼中噙了泪，下一瞬却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局，而她不过是唯一认了真的局中人。
从她与他再见那一刻，他就在骗她。
江柠烟凄然一笑，眼前黑了过去……
江柠烟好似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回从前，她伸着手要爹爹抱，撒娇不肯吃药。
爹爹抱起了她，接着……接着便是一片血色。
因为过目不忘，魔教杀了她全家，将她掳走。
梦里一切都变得黑白，只有一个明亮的身影，是她的林易。
林易小小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护了她长大，护了她成为魔教圣女。
偌大的魔教，他们相依为命。
再后来，他们许了一生，她握着他的手，从魔教叛逃。
破庙里，他们指天地为媒，成为夫妻。
一路的追杀，却好像是她一生中最明亮的日子。
那些鲜艳的画面倏忽闪过，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们还是被魔教杀手追上了，她被他死死护住，挡下那致命一刀。

梦里的她，哀求着漫天神佛，惨痛与绝望，如此刻骨。

然后场景一变，离尘俯身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出好戏，他说：一命抵一命，你愿意吗？
她愿意，哪怕从此他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仍是不甘，想在死前最后一次拥有他。
梦里的她，听着林易叫着自己妖女，每一声，都像打在心尖上的狠狠一鞭。
然后，是那背后的一掌，蚀骨灼心。
太痛了，心好像在那一瞬痛死过去。
江柠烟闭着眼，眼角却仍有泪水流下来：“林易……不要……”
她梦呓着，神情是掩藏不住的痛苦。
林易——
沈川咀嚼着这个相似而陌生的名字，神情冰冷而阴鹜，突然，他一把掐住了江柠烟的脖子。
江柠烟猛地睁眼。
“林易是谁？江柠烟，林易到底是谁！”沈川眼中戾气丛生，全然没有了那翩翩君子的模样。
江柠烟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楚，她就那么直直看着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掐着她的脖子问她，谁是林易……
谁是林易——
江柠烟微微勾唇，声音沙哑：“他死了。”
从林易被离尘抹去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留下的是武林盟主之子，沈川。
江柠烟那哀戚痛苦的眼神，像一把火，瞬间焚烧了沈川所有的理智。
一股铺天盖地的愤怒心头窜起，他欺身将江柠烟压在地上，霸道地吻上她的唇，不顾她周身的疼痛。
他不知道是在恨这个女人把他当做另一个男人的替身，还是在恨一个死人还能牢牢占据她的心。
他还待继续深入，紧闭的地牢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师兄！你们在做什么？！”陆柔的尖叫声传来。

第八章

林府正堂，气氛无比凝重，陆柔小声啜泣的声音像是受尽了委屈。
陆重端坐在正位上，脸色冷凝：“你是我的儿子殪崋，怎能被那魔教妖女迷惑，挑个日子，你娶柔儿进门！”
沈川像是没听见陆柔的哭声似的，神色冰冷回道：“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陆柔啜泣声一顿，嫉妒和恨意几乎吞噬了她，哭得便更是委屈。
陆重气得怒拍了一下桌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不娶，便是不孝！”
丢下这句话，陆重愤然离开。
地牢之中。
江柠烟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透过那一扇小窗，看着外面来去的飞鸟。
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她缓缓回头。
只见陆柔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走进，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妖女，你手段用尽又如何？到最后，师兄他要娶的人还是我！”陆柔一脸得意。
江柠烟眼中闪过一瞬震惊，但不过转瞬，她便笑道：“你不必跟我炫耀，你很清楚，就算你嫁给他，他也不爱你。”
她只觉陆柔身上的嫁衣红得有些刺眼。
当初她与林易成亲之时，只寻来一块红纱做盖头，便拜了天地。
陆柔被她这句话气得脸色发青，她看着江柠烟绝美的脸，嫉恨得面色扭曲，从袖间摸出一柄匕首就向江柠烟的脸划去。
江柠烟不屑一笑，忽的崩开了绳索，一掌便将陆柔打得身子撞在墙上倒地不起。
未再给她一个眼神，江柠烟伸手推开厚厚的地牢门。
下一刻，她怔在原地。
沈川就在门外，不知待了多久。
“师兄，不要放走这个妖女，东西还没有到手！”陆柔连忙叫道。
隔着牢门，两人相对而视，江柠烟冲他妖媚一笑：“你要娶她？有了我难道还不够吗？”
沈川没有说话，他的回答是拔出了腰间长剑。
剑锋寒光淬冷，江柠烟的心也冷的像是结了冰。
他曾说只为你执剑，护你一生的剑，现在正对着你。
他曾说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人，可他也要娶别的女人了。
江柠烟，你难道就不会后悔吗？
江柠烟的眼神黯淡的就像氤了一层翳，黑沉沉一片印着沈川的身影，里面全是哀伤和绝望。
沈川的心口突然紧缩的疼痛，可随即焦躁和愤怒掩盖过了心痛。
他突然质问：“那个林易到底哪里好？”
江柠烟望着眼前之人，恍若做了一场大梦。
她爱到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但是这个失去了记忆的人真的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她于是痴痴一笑：“他待我如命……我亦如是。”
沈川眼神变得极冷，冷笑一声，语气嘲讽：“可惜，你便是再爱那个人，他也活不过来了！”
他说的太真，也太重。
江柠烟眼中溢满痛楚，：“他便是死了，也总比你好！”
他不再犹豫，一剑向她挥去。
江柠烟闪身一掌，两人霎时交起手来。
沈川招式凌厉，没有半分留手，江柠烟本就伤势未愈，逐渐不敌，肩头被一剑刺中！
鲜血浸透她的衣衫，更痛的却是心口。
沈川旋即擒住她的双手，又将她绑了起来。
颓然的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沈川抱着陆柔离开的背影，江柠烟惨然一笑。
她忽然想起离尘的话：“一命换一命，你死还是他活，结局都一样。”
原来，这一切早就被写好结局。
陆家的儿子沈川活着，江柠烟的林易……死了。

第九章 你想选谁

三日后，林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最终沈川还是答应了娶陆柔。
陆重高坐正堂，难得的一脸笑容，司仪高声唱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沈川屈膝跪拜，可脑海中却闪过两个在破庙拜堂的人影。
“夫妻对拜！”
司仪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沈川脑海中一阵抽痛，直直的站着不肯对拜。
见沈川没有动作，司仪只得又喊：“夫妻对拜！”
沈川拜不下去。
他看着红绸对面一身嫁衣的陆柔，莫名觉得刺眼。
见此，宾客们都窃窃私语起来，陆重沉下脸低喝：“易臣！你在做什么！”
听着周围沸腾的喧闹声，红盖头下的陆柔死死掐住了手。
正此时，外面小厮传来急报：“不好了！盟主，魔教的人来救江柠烟了！”
满堂哗然。
话音刚落，沈川急切地丢下手中红绸，转身赶往地牢。
陆柔见状，掀开盖头就追了上去，新郎新娘相继离开，徒留下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沈川赶到地牢之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看着完好的牢门，心中一丝疑惑闪过。
陆柔却追了上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师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成亲之事！”
沈川恍若未闻，推开陆柔的手，匆匆往外跑：“来人，去把江柠烟抓回来！”
陆柔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师兄，这可是你逼我的！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江柠烟被绑在刑架上，伤痕累累，原来她早就被陆柔偷偷转移。
她抬眼便见一身喜服的陆柔缓缓走进，心中闪过一丝黯淡。
陆柔脸上笑得甜蜜：“江柠烟，我已经和师兄成了亲，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江柠烟眯了眯眼：“一个刚成亲的女人这会儿不该坐在新房等着新郎吗？怎么，你的新郎不见了？”
陆柔脸色霎时铁青，她冷笑一声，拔出剑就向江柠烟心口刺去。
剑锋在离江柠烟心口一寸处戛然停下。
紧接着，陆柔倒在了她跟前，身后露出一个人影。
离尘劈开绑在江柠烟身上的绳子，愉悦道：“你输了。”
江柠烟从刑架上跌下，踉跄两步，口中却是倔强不肯认输：“我没有，他没有跟这个女人成婚！从一开始不过就是你布下的局，但即使是他失忆了，他还是爱上了我。”
离尘轻嗤：“好，那就让你认清真相！”
说完，他一手提起地上昏迷的陆柔，一手搂住江柠烟离去。
另一边，沈川与魔教中人交上了手。
“说，江柠烟在哪里！”他抓住一魔教弟子逼问。
那魔教弟子慌乱摇头，反手洒出一把药粉，逃之夭夭。
沈川猝不及防吸入药粉，脑海中眩晕之感更甚，眼前闪过一瞬江柠烟的脸。
他撑住院中山石，使劲晃了晃头。
“嗖——”一支长箭忽然向他袭来，他闪身反手接住那支箭。
只见箭头一封传书，沈川取下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要救你师妹和江柠烟，速来忘归崖。
忘归崖。
山崖突兀高耸，只有飞鸟在上空盘旋。
离尘看着赶来的沈川，轻轻鼓了鼓掌，似是赞赏他的如约而至。
沈川皱着眉，他已认出，面前此人正是之前曾出现在江柠烟身边的男人。
而江柠烟与陆柔都被绑在崖边，被猛烈山风吹得摇摇欲坠，似乎只差半步便要跌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他眼眸一沉，大步上前。
离尘遥指崖边的两人，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你的新婚妻子与这魔教妖女今日只能活一个，武林盟主之子沈川，你选谁？”

第十章 你就是他

陆柔立时忍不住高声呼救：“师兄，快救我，这些人跟这妖女是一伙的！”
相比陆柔的激动，江柠烟却是颤颤一笑。
她眼里好像只剩下了他的影子，开口只问：“你没有娶她，对不对？”
沈川蹙了眉，却并未开口答她。
江柠烟亦不追问，嘴角的笑愈发苦涩。
山风烈烈，将她的黑发打乱飘散，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她又不死心地问：“这些天，你有没有一刻爱上过我？”
沈川袖中五指攥紧，顷刻间心乱如麻。
他怎会爱上一个妖女？他怎能爱上一个妖女？！
他咬牙冷声答。
“没有。”
一片飞鸟鸣泣声中，江柠烟没有再说话，她甚至失去了笑容。
一旁的离尘见此，抚掌大笑：“有趣，有趣！既是如此，你便去亲手接你选的人离开。”
江柠烟便看见沈川一步步走向陆柔，一眼也未再看她。
看着离尘戏谑的目光，她最终惨然一笑，朝他无声说。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解开陆柔绳索的那一刹，沈川听见江柠烟的声音轻得好似一声叹息：“本想再护你一程，但很可惜只能护你到这儿了。”
那使两人连在一起绳索一解开，便忽然下坠。
沈川愕然转头，就见江柠烟被那绳索拉着跌入悬崖。
他来不及思考，飞身想去拉住江柠烟，可下一瞬却被陆柔抓住了衣袖。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红色的衣摆从他手中生生滑过，就像一只被摧折羽翼的蝴蝶，从高空坠落，便只等粉身碎骨。
擦肩而过那一刻，江柠烟却忽的抬起了头看向他，笑靥灿烂如花。
林易，你曾说，我们要隐居在桃林深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像这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生一对儿女，看他们好好长大。
你还说，待到那时，你会每日为我描眉浴发，而我为你做饭洗衣，这一生，下一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便是那样依赖着你，你说好便是好，你说永远便是永远。
从幼时到如今，这么久的光阴，我们拥有彼此，这便是我的所有了。
可沈川，你不再是我的林易。
我的林易他在奈何桥边等着我，等我们的下一世。
耳边风声呜咽，崖上的一切转瞬不见，她如同一只飞鸟跌入深渊。
“不！”沈川大叫，几欲合身扑出，却被陆柔从身后紧紧抱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袭红衣消失。
这一刻，他的心好似破了个大洞，像是失去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离尘看着这一幕，大笑不已。
刺耳笑声中，沈川忽然头痛欲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林易，林易……”
他痛得跌在地上，死死的捂住了头。
熟悉的画面又出现，那破庙中拜堂的男女，他终于看见了面容。
那女子分明就是江柠烟，而男人的脸——是他，是他沈川。
他的那些摇摇欲坠的记忆落下悬崖，碎成片影。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他明明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沈川。
可他也是江柠烟的夫君，是发誓会一辈子爱她护她的男人，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她受一丁点儿伤的天下第一刺客。
他……他就是林易。
“卿卿——！”
忘归涯上响起一声绝望的嘶吼，那是到了绝路的猛兽失去所爱的悲恸，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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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崖底风寒雾深，深不见底。
人掉下去，绝无一点生机。
沈川踉跄着爬起身，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丝毫犹豫也往下跳。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人死死抓住衣衫。
陆柔在一旁大喊着：“师兄，那不过就是个妖女，死了也是活该！”
沈川回头看了一眼陆柔，眼中一片赤红，脸上是骇人的杀意。
他的语气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放开！不然我杀了你！”
不管做了多久的沈川，他始终还是魔教那个天下第一刺客林易。
他手中沾上的人命何止成百，他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陆柔从未见过沈川这般吓人的眼神，她手上一颤，语气亦软了几分：“师兄，你若是死了，谁来给那个妖……江柠烟报仇？”
闻言，沈川身形一僵，死死攥紧了手中长剑，他握得指节泛白。
他忽然转身，充满杀意的眼神直直射向离尘。
曾今，他便说过，今生今世只为她而执剑，谁若伤她，他便是追到天涯海角都绝不会放过。
可如今，江柠烟掉下悬崖，他就算死，也一定要替她报仇再死！
离尘站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却是露出一个邪魅的笑。
“林易，不，或者本尊该叫你沈川，你可弄清楚了，本尊给过你机会选择，是你自己选择让江柠烟去死，怪不得本尊！”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亏得江柠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也相信世间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结果证明，爱如何，就算是相爱之人，不也会亲手将对方送上一条死路？
沈川忽然眼眶泛了红，脸色变得煞白。
是啊，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又能怨得了谁？
“哐当——”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
沈川恍惚着脚步往悬崖边走，耳边，陆柔哭着叫他别做傻事，他也恍若未闻。
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天在破庙里，他们拜堂成亲的画面。
那破庙很小，门窗破洞，还有寒风灌进来。
江柠烟只盖了一块红盖头，不着红妆，便已经是少有的人间绝色。
她说：“今日大婚我且将就一些，等来日有机会，你可要补给我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不求十里红妆，可也要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将我娶进门，像那些普通人家女子一样！”
沈川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对天起誓，对她信誓旦旦道：“卿卿，你放心，这辈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都给你！”
可是事实呢，是他回到了陆家，恢复了武林盟主之子的身份。
只可惜，他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的却不是她。
沈川想着，踏出最后一脚，嘴中喃喃道：“卿卿，我来陪你了。”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是他辜负了他们的爱，到最后那一刻，他还要狠狠伤她一回，让她心痛地死去。
沈川闭上眼，身体一下失重，直直往下坠去。
耳畔风声作响，他的嘴角却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沈川——”崖边，不知道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他不想睁眼，更不想理会，他只是不愿让她孤单着一个人。
她曾说，她最怕的就是孤单了，他又怎么能舍得抛下她。

第十二章 沉入深渊

房间中氤氲着浓重的药香味，有脚步来来回回在耳边响起。
离尘的声音传入耳畔：“林盟主，您不必太过担忧，令公子没事。”
林盟主这才停下了脚步，沉沉叹了一口气：“这次真要多谢神医相救，不然易臣岂能有命生还！”
离尘看了一眼床上之人，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林盟主还请回避一二，我今日再为令公子行针一次，他便能醒了。”
闻言，林盟主将院中的丫鬟都一个个支走，自己也关上门出去了。
离尘缓步走到床边，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仿佛方才的仁善可亲只是一个错觉。
“既然醒了，何不聊聊？”
床上的沈川这才睁开眼，可却发现浑身都动弹不得。
他只得一脸愤然地看着离尘：“你救我作甚！”
离尘看着他，幽幽一笑：“因为，这是我对你们叛逃本教的惩罚，她死了，我便让你恢复记忆，然后终其一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看世人痛苦，着实是他一大爱好。
他尤其讨厌世人所说的情爱，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爱得死去活来，可是爱情才是世界上最经不住考量的东西。
沈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嘶哑着喉咙怒道：“你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吗！她不会死的！不会！”
看他情绪越是激动，离尘心里便越是痛快。
“若是你觉得她没死，当时为何又要跟着跳下去？林易，你别忘了，就算你回到陆家，你也曾是本教中人，你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应该清楚吧？”
离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又是怜悯又是满意，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痛苦，就像是艺术品一般。
看着世人在泥淖中挣扎，他便越是痛快。
沈川挣扎着想起身，可浑身上下都使不得一点力。
离尘看他如此模样，最终只是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屋子里透进来一阵风，沈川只觉得刺骨冰凉。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滴眼泪默然从眼角掉下来。
……
几日后，忘归崖下。
崖底一条长河蜿蜒而下，河流两边却都是深山密林。
“大师兄，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林子里有不少野兽，若是人掉下来，就算没被摔死那肯定也会被野兽吃得干干净净呐！”一陆家弟子看着一旁的沈川小心翼翼劝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师兄从前一直待他们很好的，可是自从魔教妖女江柠烟死后，他也好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话又道：“对呀师兄，咱们已经在这山崖底下找了三日了，还是一无所获，你这伤还没有好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盟主一定会担心的！”
沈川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脸色苍白，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你们若是想回去便回去吧，我自己找。”
其实，越找不到尸体他心中越是希冀，这样的话他还能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江柠烟真的没有死呢？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微不可见，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最后真的只能找到一点残骸，他也不能让她无家可归。
众人见沈川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一路找下去。
眼看天色一点点渐暗，众人都以为今天又一无所获的时候，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快，这，这里有个人！”
沈川循着声音找过去，便看见崖边长出的树枝之上挂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红衣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是依稀能辩出那是个女子。
沈川的脚步忽然愣在了原地，心脏紧缩着，脚步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一步都抬不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默念着，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可心却一点点沉入了深渊。

第十三章 茫然

“师兄！这个人没死！”其中一人尖叫一声。
那女子被救下来，虽然浑身是伤，衣裳也被刮破了不少，但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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