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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晴，身为法官，在案件没有定案之前不可议论当事人，你难道这点法律常识都没有吗？！”
方晴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我不过就事论事。阿州，这件事你怎么看？”
门口，程司屿目光淡然，平静的陈述：“利益面前，人心不一定经得住考量。”
尹安柚僵硬回头看向程司屿：“你也不相信老师？”
“法官是靠证据和物证审判的，我只是在说一个最坏的结果。”
他的声音凉薄至极，不带一点感情。
恶语伤人六月寒，尹安柚顿时脸色发白，心里冷得像结了冰！6
她不再去看两人，投身去调查案件真相。
才知道原来老师会接受那笔资金，是为了凑钱给师母动手术。
可手术还是失败了，师母也在一周前离开了人世……
尹安柚看着调查到的这些真相，心情格外沉重。
青城拘留所。
曾经背影如山的老师，如今却佝偻的不成样子。
“小溪，你来了。”
尹安柚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张青山却并不在意，只是向往常一样，关心着她。
“怎么又瘦了，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还像个孩子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尹安柚默默的听着，拼命压住内心的苦楚。
粗糙又带茧的大手如今被一双金属手铐禁锢着，连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头都做不到。
尹安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老师，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身为法官，所有物证清楚的提醒着她，老师的确犯错了。
可身为学生，即使知道老师是身不由已，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情绪全都堆积在心里，拔不出也吞不下。
张青山明白尹安柚的为难，片刻后，拘留室响起一道和蔼又温柔的声音。
“孩子，别为难自己。”
“回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话落，他便起身，离开了探望室。
尹安柚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拘留所的门就在她眼前被重重的关上。
转眼，庭审的日子到了。
这天天气很好。
可尹安柚凝望着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法官席，如今只觉得压抑得太过沉重。
法庭上，尹安柚看着台下自己的恩师，拿着法槌的手微微发颤。
“被告，你认罪吗？”
她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张青山回望着法官席上的学生，四目相对间，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尹安柚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她颤抖着手，读着案宗上的审判结果。
“经本庭宣判，犯罪嫌疑人张青山受贿情况属实，根据我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条规定，处七年有期徒刑！”
宣判完毕，法槌重重落下。
随着警车声响起，狱警上前押送张青山。
经过尹安柚身旁时，他笑的和蔼又亲切：“小溪，不要有负担，往后要继续做一名好法官。”
一瞬间，热泪滚烫。
蓝天下，尹安柚抬头望向法院正中央那枚法徽，阳光下，闪闪发亮。
翌日，她带着师母最爱的百合花，去了墓园。
墓园里，一片凋零。
尹安柚撑着伞，在师母的墓碑前静静站了两个小时。
最后，她蹲下身，放下手中的百合花。
“师母，对不起……”
她兀自呢喃，终究压不住哽咽。
“您放心，等老师出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路小姐您好，犯人张青山昨晚在狱中自尽，经抢救无效已死亡。”


第9章
轰隆，冰凉的雨水不断砸在尹安柚苍白的脸上，刺骨寒冷！
可她顾不上这些，淋着雨朝青城监狱跑去。
太平间。
尹安柚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揭开白布看一眼，可她没有勇气。
那白布下盖着的是她敬爱的老师，一直把她当女儿疼爱的人。
狱警于心不忍：“张院长是用法徽割破了手腕，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是张院长留给您的信，节哀。”
门，合上了。
死一般的寂静。
尹安柚麻木地翻开这封沾了血的信。
“小溪，老师去陪你师母了，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答应老师，继续做一名公平公正的法官，为苦难人发声！”
“小溪，以后的路，你要坚强的走，老师和你师母，会在远方支持你的。”
这一刻，尹安柚一直强压的情绪，崩溃了。
她双腿跪倒在张青山的遗体前，悲伤欲绝的哭泣响彻室内。
“老师——！”

半个小时后。

程司屿赶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副没了灵魂的尹安柚。
他凝望着张青山的遗体，眸光微颤，随后示意工作人员推走。
可尹安柚却像疯了一般，怎么也不肯松手。
程司屿眉心紧皱：“冷静一点，你难道不想让院长入土为安吗？”
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尹安柚的神经。
她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的看着他：“我想，可我没办法接受！”
那是关心她，引导她的老师，她当做父亲一样尊敬爱戴的人！
闻言，程司屿语气冰冷：“他犯了法，背叛了信仰，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解脱？”
尹安柚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程司屿，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最亲的人，你还能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你们只记得老师犯的错，那他以前那些坚守就都忘了吗？！”
“法官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老师他不该这样离开的！”
程司屿不愿与钻牛角尖的尹安柚争论。
“这是院长自己的选择，你自己冷静冷静吧。”
话落，他大步离开。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绵绵细雨。
张青山没有儿女，尹安柚独自一人处理了老师的后事。
墓园里，两座崭新的墓碑，相连在一起。
曾经德高望重的人，如今却连一个来忌拜的人都没有。
尹安柚只觉得满心的荒凉。
自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疼爱她的亲人了……
她陪着两位老人待了很久，才离开。
她没有回东湖别墅，独自去了一间小宾馆。
手机屏幕背景，还是当初热恋时和程司屿的合照。
两个人头靠在一起，左右手圈在一起比着心。
尹安柚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些年里，他们各自的理念开始生出偏差，然后在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样下去，她和程司屿真的还能一起走下去吗？
迷茫间，手机疯狂的振动起来，打断了尹安柚的思绪。
带着“尹安柚”三字的标题一条又一条的闪过。
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颤着手点开，就看到那条黑字标题——
“正义女法官尹安柚原来是坐台女！”
下面的配图里，15岁的自己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子，衣不蔽体的看着镜头。
照片上的话，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
“清纯高中生叫卖初夜，5000块起拍，价高者得！”


第10章
网上，铺天盖地的议论声像洪水般袭来。
“这不是咱们夏城正义的女法官尹安柚吗？原来是个小姐！”
“哟呵！别说这小妞长得还真不赖，照片不是P的吧！”
“是真的，我就是买主，收钱的是她爸、给我开门带我进去的人是她弟。”
“窝草，楼上劲爆啊，真的假的！”
看着此起彼伏的评论，被尹安柚冰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重现。
酒店，双人床，昏黄的灯光，男人恶寒的狞笑，衣服被扯碎……
她猛地扔掉手机，瑟瑟发抖的缩进角落里。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尹安柚拼命的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喃喃着。
恐惧蔓延在她的神经，慢慢地，流淌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这时，手机铃声又一次急促的响起。
是一串陌生号码。
尹安柚迟疑着接起，就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姐姐，爽吗？”
是路杭宇！
尹安柚喉咙都紧缩：“你怎么会有电话，你没在牢里？”
闻言，路杭宇笑的恶劣：“还得感谢你的好丈夫替我申请了保外就医！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让大家一起欣赏这些美好的照片！”
“尹安柚，你不是想当个人人佩服的好法官吗？那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一个出来卖的婊子！”
扔下这话，路杭宇就挂断了电话。
尹安柚呆坐在地，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路杭宇的话一字一句如雷劈在头顶。
她不敢信程司屿会这么做，冲出宾馆，就朝医院跑去。
保外就医定点医院。
尹安柚从护士口中问到了路杭宇所在的病房，刚到门口，就看到病房内站着的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程司屿，真的是他！
尹安柚承受不住的后退了两步，第一次，在要面对程司屿时，她逃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砸在身上，冰冷彻骨。
尹安柚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不知走了多久。
她抬头，才发现自己回到了东湖别墅。
雨幕中，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此刻却感受不到半点安心。
“安柚！”
突然，一声呼喊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无数人朝她涌来，数不清的摄像机和麦克风怼在她眼前。
路母则是死死的抓着她手臂，一改以往哀声哭喊：“安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
“哪怕你从小就妒忌别人家是独生子女，不停欺负小宇，爸妈虽然心里怨你，却还是把你当做最大的宝贝！”
“可你却利用法官的身份，亲手设计让你弟弟入狱，现在又爆出那样的事，你让爸妈怎么站在你这边啊！”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像极了一个深爱女儿，对失足的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母亲！
可……她不是。
手臂被她攥的生疼，却敌不过心里的疼。3
耳边，记者的质问声声不停：“路小姐，您母亲说的是真的吗？”
“路小姐，您身为法官，做出这样的事不觉得有愧国家吗？”
“路法官，您弟弟之前被判入狱，你在审理期间是不是有违法律，暗藏私心？！”
一句比一句更重的怀疑，如同铁锤，一下一下砸碎了尹安柚的盔甲，砸弯了她的脊梁。
雨还在下，尹安柚浑身湿漉，望着路母的眼里满是绝望和空洞。
尹安柚清晰地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救她了！
她不再看记者，而是收回视线抓住路母攥着自己的手：“爱？那是什么？”
说完，她不顾疼痛，硬生生剥落，就像是彻底割裂掉心中曾对亲情的奢望！
“是我脖子上那十五年的狗链吗？还是那一碗碗丢在地上让我去舔着吃的狗食！”
尹安柚指着自己的脖子，眼中含泪：“这里落下的印记，我活生生用了将近十年才逐渐淡去！”
“我的好妈妈，你们的爱，是让我像个畜生一样活着吗——！”
“我……”面对尹安柚的声声质问，路母慌了神。
她没料到，心高气傲的尹安柚居然敢把这些家丑都捅了出来。
而尹安柚不知道的是，她刚刚的那些话尽数被震惊当场的记者们，直播了出去。
顿时，全网轰然！
这之后，尹安柚不敢出门，不敢开灯，窗帘全部拉上，整个房间像是黑色的囚牢。
而程司屿再没出现过。
直到这天，萧煦来了。
他看着苍白瘦弱的尹安柚，心疼的红了眼。
他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萧煦温暖的怀抱让尹安柚渐渐回神。
她看着男人熟悉的温柔的眼，许久没说话的嗓子沙哑难听：“萧煦，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萧煦闻言心一沉，尹安柚只有在状态最不好的时候才会说这种悲观的话！
“安柚，你别胡思乱想，网上的风向已经在转变了，很多人都站在你这边。”
“你以前不是说想做一个好法官吗？你不能放弃！”
闻言，尹安柚眼睫颤了颤，好像终于找到了点动力。
是啊，她答应过师父的，要坚强的活下去，要做一个好法官！
尹安柚的照片和质问视频全网皆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萧煦只能一个人跑前跑后，寻找证据，证人，和证言。
可真查到尹安柚15岁时经历的那件事后，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宾馆房间内。
萧煦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我找到了当年你被陷害的证据，但是……”
“但是什么？”
萧煦不忍的说出了事实：“当年你被卖的那晚，程司屿看到了。”
说着，将口袋里的照片放到了尹安柚的手里！
照片上，男人神色平淡的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门里拼命求救的自己，无动于衷！
一瞬间，尹安柚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当做黑暗中一束光追逐的程司屿，却是冷漠旁观了整个黑暗过程的人。
尹安柚捏着照片的手不断收紧，整个人都在颤抖。
见状，萧煦心生担忧：“安柚，你别这样，你质问父母的视频让大家都都相信你是无辜的，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
“到时候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起诉他们，我也会找律师帮你！”
尹安柚却只是盯着那张照片，曾经明亮的眼睛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她的手渐渐放下，平静的回：“我想一个人走走。”
萧煦不放心的抓着她的胳膊，尹安柚回望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最终，他还是放了手。
或许，给她一点时间想清楚，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帮她。
尹安柚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停在了海边。
夜色下，海浪阵阵。
尹安柚站在冰凉的海水里，白色的长裙迎风飘扬，那身影孤单，凄冷。
她站了很久，拿出手机想给程司屿打去电话，可却在接通那一刻按下了挂断。
一滴泪砸向海底，倒映出尹安柚苍白又瘦弱的脸。
还质问什么呢，她的童年的确是脏的！洗不干净，摆脱不掉。
“对不起……”
她无力的垂下拿着手机的手，赤着脚朝海中间走去……
另一边。
程司屿这些天都忙着处理案子，如今空下来才发现，尹安柚已经有两天都没有联系自己。
他心里莫名闪过一抹不安，但没当回事。
又熬了一整晚，终于将手里的案子整理好，打算把尹安柚的事重新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疏漏。
每每想到她当时的那些眼神，程司屿都不免心慌。
不料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同城热搜头条上的标题——
“吸血父母，重男轻女，丧尽天良！生而为人，尹安柚做错了什么？！”
程司屿心一颤，点进去就看到那一张张尹安柚幼年被虐待的照片。
下面的评论也从同情变成了对她的心疼与共鸣……
可更触动程司屿的，是正中间那张图片，总觉得有些眼熟。
突然办公室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程司屿，你能联系到安柚吗？”萧煦声音中全是担忧。
程司屿心莫名一坠，强装镇定：“她怎么了？”
“安柚昨天说想出去走走，一夜没归，电话也打不通……”
说着，萧煦看到他手机上的页面，从知道真相后就拼命压制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
他双手撑在桌面：“你还敢看这个？程司屿，当年安柚被害的那晚你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救她？！”
程司屿神色一顿，回忆渐渐涌上脑海。
所以，当年自己不经意看到的那个拼命喊救命的女孩是尹安柚！
程司屿脸色骤然大变：“我……”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却先一步打断了男人的话——
“您好，这里是夏城公安局，我们今晨打捞上一具浮尸，经过DNA比对，确认死者是你们法院的法官尹安柚。”


第11章
“看到您是死者的紧急联系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尽快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
啪！
桌上的案宗掉在地上，在宽大的办公室显得尤为突兀。
程司屿浓眉紧蹙，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这里是法院，你们骗人，也要挑对地方。”
萧煦听得火大，捏着拳头就往程司屿的脸上砸去。
“程司屿，你真是不配得到安柚的爱！”
话音落下，他就急匆匆前往公安局。
程司屿只是愣神了一秒，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重新坐回椅子上。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捡起地上的案宗，继续翻看起来。
三年前，尹安柚不见的那次，他也接到过同样的欺骗电话。
他骤然冷笑，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尹安柚，你怎么可能会死，一定又是诈骗电话。”
“真应该去下个反诈APP。”
可这话并没有让程司屿心安多少，反而让他集中不了精神去看案宗。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头疼。
有多久没见到尹安柚了？
程司屿闭着眼，记忆回到一周前，看见被记者围堵在家门口女人的那天。
纵使厌烦了尹安柚寡淡的性子，可本能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除了他，他不想看到任何人欺负她。
所以，那一刻，他站了出来，将尹安柚护在了身后。
只是在关上大门后，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冲击着他的整个神经。0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女友的照片那样被放在不良网站上！
情绪上头，一气之下，他开始收拾行李搬离了别墅。
这几天，冷静过来后，程司屿也渐渐想明白了。
两人的第一次肌肤之亲，是尹安柚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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