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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禹温和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乔希柠，心像被尖刀绞碎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要摊牌？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祁禹，他倏地明白，乔希柠要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是要彻底地和他划清界限。
“柠柠，你怎么……”
“是，我根本就没失忆，我都是骗你的。”乔希柠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原本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远离我，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不但没有离开我的生活，反而插手更多，祁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祁禹浑身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乔希柠猜的一点不差，他说不出来。
她有些讥诮地笑了下：“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
“因为你在我死后知道我得了抑郁症，知道我和你离婚后过的并不好，所以你对我的死感觉到愧疚，想要弥补我。但是祁禹，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们早就结束了，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亏欠我，不需要弥补我，我也不会纠缠你。”
乔希柠知道祁禹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听见了吗，祁禹，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断就该断干净，不管是二十几年的相识，还是八年的婚姻。
唐围那么安静，却让祁禹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
祁禹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动的地方了。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是觉得愧疚。”

“你是。”乔希柠很笃定。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他们曾经的婚姻就像是一片荒原，只有乔希柠在努力灌溉，靠着偶尔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
可荒原就是荒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那种日渐惨败的感觉，真的太不妙，太无奈了。
乔希柠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祁禹一眼，接起电话，人也跟着转身离开：“沈寻，怎么了？”
“我有点事现在不在酒店……”她边讲电话便离开，没再回头。
只是眼眶莫名有些酸涩，乔希柠眨眨眼，视线还是清晰的。
祁禹看着她一点点走远，没有上前挽留，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屋子里没开灯，他一直站在黑暗里。
要是乔希柠再往前一步，一定能看清他眼下乌黑的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祁禹才关上门。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他像是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乔希柠刚才说了什么？
“祁禹，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胸口彻底空了，严重的坠落感，有什么沉到了底。
祁禹喉咙滚动，皱起眉，半晌才喘出一口气。
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学校的事晚归，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后发现乔希柠守在自己身边，他的头在她的腿上。
乔希柠摸摸他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等下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祁禹脸上一片凉意，他伸手去摸，全是眼泪。
原来……他真的失去了一切。

第三十九章

祁禹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被顾母叫回了家中。
进门时父母在吃午饭，他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顾母搁下筷子问：“阿衍，你这几天……还好吗？”
祁禹刚要开口，顾父看了顾母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
“我挺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顾母眼中的担心怎么都遮不住。
怕她再说什么，顾父让她上了楼，然后喝了口茶慢慢说：“阿衍，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你妈一直为你忧心，你这么大了，不是不懂事。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祁禹垂着眼，好久没回话。
他盯着桌上那盘虾仁滑蛋，想起那是乔希柠最喜欢吃的菜，她做的也很好，每次都不会让鸡蛋烧焦。
“我只想把亏欠柠柠的弥补给她，用什么方式都行。”
顾父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柠柠那孩子，不一定会接受，你还能硬给吗？”
祁禹仿佛被卡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
是啊，她不接受，他还能强迫她收下吗？
沉默半晌，顾父叹了口气：“和柠柠好好淡淡，别再让你妈担心，至于……哎，你自己看着办。”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父子俩清楚的很。
祁禹起身拉开椅子，朝顾父点了下头：“我知道，爸。您放心，多照顾好我妈。”
离开老宅，站在门口，祁禹却觉得迷茫。
好好谈谈？他和乔希柠……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谈了吗？
另一边，乔希柠从剧组走出来，坐上停在路边的车。
沈寻转头看她，微微凝着眉：“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乔希柠淡声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是他安排的，我宁愿不拍这个电影。”
昨天在回家之后，她就告诉了沈寻和沈骆，她和祁禹摊牌的事情。
听完，沈骆就激动地欢呼：“太好了柠柠姐，我就说你刚开始就该这样做，还给了祁禹纠缠你这么久的机会，太不值得了。”
今天乔希柠就去和吴茜还有导演说清楚，这个剧本不拍了。
不是靠自己拿到的东西，她不要。
沈寻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安慰：“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晚上沈骆生日，你开心点。”
乔希柠点了点头，没说话。
晚上到餐厅，沈骆在小蛋糕被送上来后就真诚地看向乔希柠：“柠柠姐，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可以拥有一个自由的，充满爱的新生活！”
“那个渣男背叛了你不要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说着，他看了沈寻一眼，“是吧哥？”
沈寻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没有下一个生日。”
一顿晚饭吃完，沈骆喝多了。
他觉得乔希柠和祁禹彻底摊牌之后，那最有机会的人就是沈寻了。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三人打了辆车回家，沈骆烂泥似的挂在沈寻身上。
乔希柠低头在包里找钥匙，一抬头，看见有个人站在楼底下。
是祁禹。

第四十章

乔希柠也喝了点酒，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祁禹又来干什么。
正迷茫着，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喊：“祁禹！”
耳边刮过一阵风，沈骆从她身旁蹿了过去，一把揪住祁禹的衣领就把人按在了树上。
乔希柠还没来得及制止，有一道身影上了前，是沈寻。
沈骆被沈寻拉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挥舞拳头：“你又来干什么？柠柠姐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懂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啊？”
祁禹却没理他，连衣领都没整理，穿过沈骆的肩膀看向乔希柠，喉结动了动。
“柠柠。”
这一声却让沈骆再次大喊：“你不许喊她！你走！你不许打扰她！”
乔希柠终于回过神，上前拦在祁禹面前，对沈寻说：“带小骆走，他喝多了。”
沈寻面色凝重，没有回应，而是看了眼祁禹。
乔希柠明白他的担忧，轻声说：“没事，我和他说两句就回去。”
沈骆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柠柠姐，你还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忘了你被抑郁症困扰的每天有多么难熬了吗？”
“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你当初为什么就临阵脱逃，不真的忘了他？！”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难过的那些日子，他却在跟那个小三在一起！你得到什么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就能买你十几年的青春吗？”
沈骆说到最后喘粗气，沈寻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但是沈寻的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排斥祁禹，厌恶他做过的一切。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下来，乔希柠没回头看祁禹的表情。
他不爱䧇璍你。
这句话被沈骆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她竟觉得解脱。
乔希柠把钥匙递给沈寻：“带他先回去吧，我很快。”
沈寻没再坚持，点了头弯腰把沈骆扛在肩上，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乔希柠有些疲惫地看过去：“你又来干什么？”
祁禹微怔着，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骆的话好像还在回响，关于那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比如她因为抑郁症失眠，比如她在想忘记他时临时改了主意。
当这些闻所未闻的真相一股脑冲破时间摆在眼前，祁禹唯一想到的是，他太失败了。
他曾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乔希柠好，结果竟找不出一个是真的为她好的决定。
“我……”声音哑得不能听，祁禹咽了咽嗓子，才勉强继续说道，“我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乔希柠别开眼，不想去看他。
她已经决定抽离，就不会再为这个人生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有点难过，自己竟然真的能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光。
而她曾经对祁禹那样滚烫坚韧的爱情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赠，她似乎也永久地失去了这样爱一个人的能力。
乔希柠失去了从前的自己。
所以说爱是一场大病，得不到治愈，就注定要用惨痛的代价来结束。
“柠柠。”祁禹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色，“我不知道你……”
“都过去了。”乔希柠淡淡打断他，“我们，放过彼此吧。”

第四十一章

说完，乔希柠转身就要走。
祁禹却很快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等一下。”
“等什么？”乔希柠回过头，没挣扎，但那眼神却已经是决绝地将两人隔离在千百里之外，“祁禹，我和你没话说，一句都没有。”
她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上楼，沈寻家的门没关。
沈骆正躺在沈寻的腿上，嘴里嘟囔：“渣男，还敢来找柠柠姐……他怎么那么厚脸皮？”
乔希柠走进去：“小骆没事吧？”
沈寻摇摇头：“没事，就是喝多了。”
听见声音，沈骆怔怔地睁开眼，鼻子有点红：“柠柠姐，我刚才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乔希柠喉间一梗，“你说的没错。”
“那就好。”沈骆闭上眼，睡了过去。
乔希柠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会儿，沈寻把沈骆送回房间，走出来看向她：“他以后还会来。”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乔希柠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露不出一点笑。
“来就来吧，反正我的态度很坚定。”
沈寻目光熠熠：“如果你不喜欢，或许离开这里会更好。”
乔希柠这次笑了，笑得很苦涩：“我能去哪里呢？”
说完，她转身走出门，回了自己的家。
沈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乔希柠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羡慕祁禹，至少祁禹得到过她的爱，而他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夜，没有人是快乐的。
乔希柠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但这一个晚上，她又失眠了。
那种寒气蔓延到每一处骨头缝的感觉真的会要了人的命。
她死里求生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好多次，她痛的不惜伤害自己，如果不是沈寻和沈骆的陪伴，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被救回来的那天，乔希柠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她开始配合沈寻的治疗，每一次的药都按时按量的吃。
她挺过来了，也是重生。
乔希柠看着夜空中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月亮，拢了拢被子。
夏天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了？
隔天上午，乔希柠接到了吴茜的电话，一定要见面和她谈谈。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刚下楼就被吓了一跳——祁禹还站在那棵树下。
他的衣领还留着被沈骆攥住后的褶皱，眼眶下一小片青黑，头发也是乱的。
很明显，他站了一夜，根本没走。
昨晚沈骆朝祁禹破口大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乔希柠有些头疼，两秒钟做好决定，假装没看到转身就走。
祁禹毫不意外的追上来，伸手拉出她的手腕。
乔希柠被他冰冷的手冻的颤了下。
“松手。”她挣扎了下，没挣脱，淡淡地看向祁禹。
祁禹怔了片刻，把手松开了。
乔希柠抬腿又要走，祁禹却叫住她，声音低哑：“柠柠。”
她回过头，皱着眉。
祁禹眼中写满了受伤，那样子谁看了都要心疼。
“柠柠，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第四十二章

祁禹垂着眼，看着乔希柠的手，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别这样？什么样？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乔希柠敛着眉，很奇怪地看着他，“难道要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和你做朋友？”
“不是。”祁禹下意识否认，可又再说不出什么。
等半天等不出句话，乔希柠收回目光：“既然不是，就是陌生人。祁禹，话说了太多遍是会累的。麻烦你不要再来了，再见。”
她说完就走，态度疏离毫不留恋。
祁禹第一次发现原来“麻烦你”、“再见”这些礼节性的词也这么刺耳，尤其是从乔希柠的嘴里说出来时。
犹豫了下，他抬步跟上乔希柠。
乔希柠知道祁禹在身后，脚下步伐不禁加快。
出了小区有一家早餐店，这个时间刚好是客流量爆满的时候，里面人坐不下，有人端着面汤碗挤出来。
乔希柠心不在焉，没注意到眼前的状况，和那人撞了上去。
那人哎呀一声，手一歪，整碗滚烫的面倒下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但眨眼间，一只手迅速从乔希柠身后伸过来，将她整个人往后拉。
滚烫的面汤最后只溅了几滴在她的衣服上，她一低头，祁禹的手一瞬间烫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
祁禹垂眼看着正抽了纸巾给他擦手的乔希柠，摇了摇头：“没事，是我们没注意。”
乔希柠默不作声地把纸巾扔进纸篓，才抬眸：“去医院看一下。”
尽管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至少是关心。
就像刚才她擦完之后用自己稍凉一些的手背贴了下他的手，很习惯的动作，让祁禹的心底涌上些暖意。
沉默了会儿，乔希柠还是坚持：“我陪你去医院，上点药。”
毕竟他是为了她当下来的，就算是个陌生人，也得感谢。
祁禹这次没拒绝，似乎有些乖巧地应下：“好。”
打了电话给吴茜说了声之后，乔希柠和祁禹去了医院。
路上，祁禹侧眸看向乔希柠，她抿着唇，表情透着点淡漠不耐。
但到了医院，从挂号到拿药，她没让他多跑一步，都是自己去。
护士上药的时候，乔希柠转身走了，祁禹转头张望，想起身去追，被护士拦下。
没一会儿，他心里的不安成了真。
乔希柠给他发了条短信，很简洁：“费用我交了。”
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连面对面的道别都不给祁禹。
祁禹的心又沉沉落下，好像在海面上漂泊无处去的小窗，孤苦飘零。
乔希柠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没有再回来消息的屏幕，慢慢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到了咖啡厅，吴茜一杯咖啡已经见了底。
乔希柠刚坐下，就听她说：“柠柠，你真的觉得不拍了？不过就是投资人的问题，你这么放弃，多可惜啊。”
送到口中的咖啡莫名苦涩，乔希柠抿了口：“不可惜，我不想要别人施舍给我的东西，尤其是他。”
吴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她态度很坚定，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迟早会有人发现你的才能的。”
乔希柠笑笑，搁下杯子的时候，手机却一震。
屏幕上跳出来条消息：“你在哪儿，我能去接你吗？”

第四十三章

和吴茜告别之后，乔希柠又去了唐母家一趟。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间滑到屏幕上，点开了信息框。
是和祁禹的信息框。
最后一句是她发的：“不用。”
之后祁禹就没再发消息来。
乔希柠是真的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睡到半夜，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把乔希柠给吵醒了。
她皱着眉去看，屏幕上赫然祁禹的名字。
乔希柠没犹豫直接按断，但没过几秒，又打来。
重复了两三次，她终于还是接起，语气很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
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祁禹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是酒吧的酒保，你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一下？”
乔希柠眉心更紧：“我不是他妻子。”
酒保很诧异地啊了一声：“可是……这位先生给您备注的，就是妻子呀？女士，我们要打烊了，还是麻烦您来一下吧。”
说完，没再等她说话，酒保就挂断了电话。
乔希柠的头顿时就疼了起来。
深更半夜，她也不可能去打扰顾父顾母去接祁禹。
纠结了半天，乔希柠还是起身收拾了下出门。
到了酒吧，就看见喝得烂醉的祁禹趴在沙发上。
乔希柠走过去晃了晃他：“祁禹，醒醒！”
祁禹觉得喉咙痛，手背痛，手腕痛，心口更痛，听见乔希柠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幻觉。
她怎么会来，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可是一抬头，眼前真的出现了乔希柠的脸。
顾不上分辨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祁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醉醺醺地低声呢喃：“柠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乔希柠浑身一僵，被他握住的皮肤好像被烫到，她想抽回手，可祁禹握得太紧。
没办法，只能拜托两个酒保帮着把他扶上出租车。
坐在后座上，祁禹的头沉沉地靠在乔希柠的肩膀上，他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喝醉了也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
乔希柠偏开头，可怎么样都不能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想她？想她什么？
他还嫌没让她更痛苦？
到了别墅，祁禹稍微清醒了点，至少可以扶着乔希柠走路了。
将人送到门口，乔希柠不动了：“自己开门进去。”
祁禹却不肯。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你去哪儿？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柠柠，你要去哪儿？”
乔希柠最后的一点耐心消耗光了。
她重重挣开他的手，语气更重：“祁禹，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祁禹没了依附，身子晃晃悠悠地就往一边倒。
乔希柠也不管，就那样看着他靠着门瘫坐在地。
他颓废地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柠柠，这是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你，里面好空旷，好冷……”
乔希柠心脏狠狠一跳，她攥紧手心，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喝多了，他说的都是醉话。
僵持了片刻，她压下心底的异样，弯下腰去拉他：“祁禹，你站起来，我要走了。”
可祁禹手腕一转，却是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往下一拉。
乔希柠没防备，跌在他怀中。
他另一只手熟稔地覆上她的后脑，两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在脸颊上暧昧地萦绕。
还没来得及反应，乔希柠的唇便被祁禹吻住——

第四十四章

乔希柠被祁禹的手臂紧紧箍在怀中，一点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在她的腰侧徘徊抚弄，她下意识掐紧他肩膀，指尖微微发红，
呼吸被剥夺，乔希柠脸色酡红，胸口微微起伏。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意识倏地清醒，乔希柠贝齿咬下口中不属于自己的舌头。
祁禹吃痛，终于松开了她。
乔希柠连连后退，两人身体分开，中间一大块空处。
突然消失的温软让祁禹怔了怔，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才发现此时似乎不是他的梦。
唐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人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乔希柠在片刻中整理好乱掉的情绪，站起身抬步就要走。
祁禹愣愣地看着她，踉跄地爬起去拉她：“柠柠……”
他只记得自己在酒吧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但现在看来，是她去接了自己。
乔希柠把他的手拨开，面无表情：“喝醉了？我看你清醒的很，演技不错，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祁禹心慌起来：“不是，我真的喝醉了，我刚才以为……”那是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接近你。
但乔希柠却漠然地打断了他：“祁禹，你在期待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话，说你想我，我就会信吧？”
“我真的不想提起，但我得提醒你，当初是你要和苏雅在一起的。现在分开几个月，你倒是说得出口你想我。”
“我都放过你，让你去找自己的幸福了，你现在搞这些是干什么？”
祁禹蹙着眉，神情受伤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柠柠，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乔希柠的目光停在他脸上许久，突然觉得很好笑：“算了。”
她说完就走，听见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停下，声音好像是用力克制过后才发出来的：“你别过来。”
祁禹真的停下，很担忧地看着她：“柠柠？”
他感觉正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般的绝望，从黑暗中朝自己蔓延，像潮水。
只听乔希柠嗓音轻微发抖：“我宁愿你和苏雅在一起。”
她宁愿眼看着祁禹和别人相爱结婚，宁愿这辈子都不和他再有联系，也不想在今晚，在刚才，知道祁禹还备注她为妻子，听他喝醉了说他好想她，家里好冷。
怎么会有人在那样决绝地提出离婚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想我，你只是愧疚。”
祁禹僵直地站在原地，像是挨了一巴掌，面色苍白：“不是你想的这样，当初我是有原因的。”
乔希柠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冷声道：“别找理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再不想见到你。”
“祁禹，别让我恨你。”
没再停留，乔希柠大步走出去，像是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无法挣脱。
祁禹没再追上去，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喊她一句。
直到再看不见乔希柠的身影，他颓废地瘫坐在地，双手捂面，嗓子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他只明白，迟来的表白是利刃。
除了伤人，一无是处。

第四十五章

乔希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她又一次梦见曾经的梦。
火光冲天，将错彩缕金、雍容华贵的皇宫变成了地狱。
那个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一把推开公主：“柠柠，父皇不能再护着你了，快走！”
两国之争，成王败寇，他一介帝王输得起。
可他能输了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丧命。
柠柠跌入身后阿衍的怀中，发出悲痛的一声：“不，父皇！”
皇帝紧紧盯着阿衍：“柠柠就交给你了，你要护好她。”
阿衍重重点头，一把打横抱起柠柠，不顾她的挣扎和喊叫，将她带离了即将被敌军冲破的宫殿。
一路逃出皇宫，阿衍将柠柠带到了宫外隐蔽的密林中，眼前倏地出现辆马车。
他把她扶上去，自己却不动，语速极快地交代：“公主，这些都是皇上让我为你准备的，里面有足够的盘缠，你一路向北，到了沧州，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柠柠抓住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你不走？”
阿衍一怔，缓缓垂下眼眸：“是，我不走。”
“为何？我父皇方才还叫你护好我！”柠柠浑身一颤，眼眶顿时就红起。
不等他答，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柠柠愣住：“樱儿？你怎么在这？”
樱儿走近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奴婢参见公主。”
而随即，阿衍竟也跪下俯首：“公主，我与樱儿两情相悦，如今南国已亡，你我二人婚约也可作废，还请公主成全。”
柠柠瞠目结舌，满眼惊愕，原本含着的眼泪再也掉不下来。
她的国灭了，她的父皇死于敌军刀下，如今她身边只有他，他竟也要离她而去？
望着面前两人至死不渝的模样，柠柠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今日，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
阿衍僵住，却是再次叩首：“公主，您必须要启程了。”
柠柠眼睫轻颤，看着他的目光中只剩最后一丝希冀。
“我只问你一句，阿衍，你可曾……爱过我？”
树叶沙沙作响，寂静中，阿衍声音淡漠。
“不曾。”
——
乔希柠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脸上满是冰凉的泪痕。
她抬手抹去，心口处的疼痛感好久才缓缓消散。
分明只是个梦，但那种真实的感觉仿佛身临其境。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语气，就连他不爱她都一模一样。
乔希柠洗完脸对着镜子照，除了眼睛有点肿，其他都还好。
刚洗漱好，门被敲响，沈寻做好了早饭让她去吃。
坐在餐桌前，乔希柠刚拿起勺子，沈骆从房间中走出来看了她一眼。
“柠柠姐，你没睡好啊？”
她手顿了下，将粥送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沈寻看到她眼下的乌青，没说什么，把刚煎好的鸡蛋放在她手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吴茜把我的小说放到网上去了，说不用我管，直接写下一本就行。”乔希柠吹了吹粥。
“也不错。”沈寻点点头。
吃完早饭，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顾母的备注，乔希柠莫名心里有些不安。
接起，顾母疲惫的声音传来。
“柠柠，阿衍住院了。”

第四十六章

乔希柠攥着电话的手机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顾母叹了口气：“他……他最近过得很不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低血糖加上胃痛，直接就倒下了。”
过得很不好？
乔希柠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她去找他对峙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就已经很不好。
但当时天色太暗，她在气头上，没去确认。
沉默了片刻，乔希柠淡声说：“既然这样，伯母就让他好好治疗，多听医生的话，也别让他乱喝酒了。”
顾母很明显地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柠柠，你不能来看看他吗？”
乔希柠掐住手心，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伯母，我还有事……而且我也不是医生，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顾母久久说不出话来。
乔希柠不确定祁禹有没有把所有事情都给她讲，但毕竟自己也欺骗了顾母，心里总归是有些愧疚。
她怕再说下去，会碍于顾母的面子而去医院看祁禹。
便匆匆说了句：“伯母我要去忙了，改天去看望您。”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边，医院。
顾母将手机轻轻搁在桌上，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祁禹：“都听到了？”
祁禹双眼失神地沉默了好久，才沙哑着说：“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就搞成这样的呢？”顾母眉心深皱不解，“柠柠那孩子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现在竟然连看看你都不肯。”
祁禹敛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在吊水的安眠效用下，祁禹渐渐睡去。
他梦见了上次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公主手拉缰绳坐于马上，神色在听到那句“不曾”之后如同结了冰霜。
她深吸口气，别开眼：“我明了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阿衍起身，送上一把匕首：“公主，保护好自己，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柠柠拿起匕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一言不发，驾马离去。
直到在看不见她的背影，婢女樱儿才从地上起身：“驸马这是何必？您该和公主一同离开。”
阿衍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
“我不能走。”
敌军攻城，必要斩草除根，寻不到公主的身影他们定会追来。
耳边传来远处马蹄踩地的声音，空气一瞬剑拔弩张。
铛的一声，阿衍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眼前闪过：“樱儿，你逃吧，不要白白丧命于此。”
而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便足够了。
护她，本就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再也无法护她一世了。
……
看着侍卫倒在血泊之中，祁禹以为这个梦就该这样结束了。
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只见柠柠驾马离开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拿出那把匕首，神色逐渐痛苦。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祁禹浑身一震：“不……”

第四十七章

祁禹浑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本能地做起深呼吸。
他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一幕。
为什么……她会选择死？
而又是为什么，那么巧，她死在了二十八岁？
乔希柠从前就做过这个梦，是不是她也梦见了自己死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很多断断续续的东西好似可以连成一条线，但是还不明显。
祁禹揉了揉发痛的头，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有些事情想再多也想不出答案，不如不想。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乔希柠。
从前只是听人说，说思念是一种病，能蚀人骨肉，祁禹不信。
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比蚀人骨肉更痛苦。
……
祁禹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出院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
上海有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他倏地响起有一年，乔希柠趴在别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有些不满的抱怨：“阿衍，冬天都要过去了，看来今年也不会下雪了。”
彼时的祁禹正在看资料，闻言抬起头，笑容温柔：“你要是想看雪，我带你去北京看。”
乔希柠坐起身：“还是算了，你学校那么多事要忙，只要等到上海下雪，你陪我出去玩就可以了。”
祁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
思绪拉回到现实，祁禹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看着雪出神，才发觉离那天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物是人非。
另一边，乔希柠正在极力劝导沈寻和沈骆回家过年。
她父母离异，现在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回哪边去都是打扰，索性就留在公寓里。
可没想到沈家两兄弟知道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自己留下。
沈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态度很明确：“柠柠姐，要么你跟我们回去过年，要么我们留下陪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乔希柠有点头疼。
她无家可归，可不想让他们也跟着不在家里过年。
但她跟着他们俩回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沈寻看出乔希柠的纠结，放轻了声音：“柠柠，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过完大年初一就回来。”
“不可以。”乔希柠想都没想就拒绝，“你们现在就回去，我不跟你们走。”
“柠柠……”
“柠柠姐！”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乔希柠的电话。
是祁禹。
乔希柠走去阳台上接起，一低头，却看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车。
而祁禹就倚在车门前，嘴里衔着支烟。
白色的烟雾混着白色的雪花，让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明显。
他似乎是没想到乔希柠会突然出现在阳台上，要去拿烟的手停在半空，直到香烟烧尽了才回过神。
乔希柠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背对着他接起电话。
这时，沈骆走进阳台：“柠柠姐……”
剩下的话都在看到祁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来干什么？！”
乔希柠挂断通话，越过他走进屋中。
“我晚上去顾家过年。”

第四十八章

闻言，沈寻和沈骆皆是一怔。
沈骆先激动起来：“柠柠姐，你怎么还能去他家？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乔希柠淡淡地看过去：“我去顾家不是因为祁禹，从小到大顾伯母和顾伯父都把我当成亲女儿对待，我没有理由拒绝。”
一句话浇灭了沈骆心中的火。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可以断了和某个人的联系，但两个家庭不可能隔断。
而且她和祁禹之间的事，不会影响她对顾家夫妇的态度。
沈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沈寻没表露什么情绪，但他眸光微微暗了些。
没一会儿，沈寻和沈骆拖着行李离开。
“柠柠姐，你什么时候走啊？”
乔希柠顿了下：“我还没收拾好，等会儿。”
门关上，乔希柠回到自己屋，松了口气。
其实是顾母让祁禹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过年的，但她没答应，撒谎说今晚会和唐母一起过，转过身来又骗了沈寻和沈骆。
除夕夜对于她来说和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而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
夜色降临，沈寻给乔希柠发了条消息说他们到了。
她回复了条好，从阳台上往下看，不见祁禹的身影，穿件外套就出了门。
虽然她哪里都不想去，但总归是新年，该吃点饺子。
出电梯的时候，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同时，乔希柠看见了倚在楼梯口处抽烟的祁禹。
四目相对了一秒，她淡定地往外走。
对于他的出现，她已经不意外了。
乔希柠往前走，祁禹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觉得累，也觉得茫然，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为什么他还来。
“新年快乐。”祁禹突然开口，声音不知怎地有点哑，“上海……终于下雪了。”
这一句就把乔希柠的记忆突然拉扯回过去的某一天。
她曾经很期待上海的这一场雪，但现在真的等到，却早就物是人非。
乔希柠停住脚步，没回头，语气比刮来的寒风还冷：“你不出现我最快乐。”
祁禹浑身一僵，嘴唇抿紧，生生咽下涌上来的疼。
他假装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句：“你说今天会去找唐伯母，但你没有。”
“突然不想去了。”
说完，乔希柠突然发现，自己竟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但这不重要。
她再次抬步：“你走吧。”
然而祁禹却忽然说：“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乔希柠脚下停住，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你梦见的？”
“我梦见的。”祁禹吞了下喉咙，“而在之前，我也死了。”
他抬起眼看她，果然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的情绪。
和他猜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乔希柠只梦见了关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要解释吗？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是不是前世无人知晓。
乔希柠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梦见又怎么样？”
祁禹攥紧手指：“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二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乔希柠唯一没说出口的秘密，就算是对沈寻，她也没说过。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以后更不会说。
可现在，祁禹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乔希柠看向他，扯出抹笑：“一个梦而已，你也当真，你几岁小孩？”
说完，她大步走回楼里。
被祁禹折腾完这一番，她彻底没了吃水饺的心思。
回到家刚好十一点五十九分，乔希柠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数，窗外绽放出来大片的烟花。
好漂亮，好繁华。
但没有一朵属于她。
坐了很久，乔希柠起身走向阳台，往窗外看，发现祁禹还站在那里。
那年他们承诺过的雪夜，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乔希柠拉上窗帘，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她想，要是再早一点，在去年两人没离婚的时候，上海下这场雪，就好了。
可惜，就这样错过。
沈寻和沈骆到底是没在家多待两天，大年初二就回来了。
回来时却撞上乔希柠在收拾行李。
“柠柠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乔希柠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脸上却淡淡笑着。
“去巴黎。”
除夕夜那天晚上她就想好了，等到今天才走，就是为了当面和沈寻沈骆说一声。
她必须重新开始，必须去追求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没有祁禹的，彻底脱离过去的人生。
机场的播报声和嘈杂的人声涌入耳中，沈寻和沈骆的叮嘱声持续不断，但乔希柠的目光却落在远处。
祁禹站在那里，和她隔着很多个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是谁告诉他自己要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之前的二十多年，加上那八年的婚姻，全将在这一天之后，翻篇了，结束了。
结束代表着，以后或许不会再见面，记忆里相处的细节将会一点点模糊，余下的人生里都不会再拥有这个人，各自过上崭新的生活。
也许会在某一天想起旧年往事，也像是深秋树上枯黄的树叶无声落下，飘到地上没有重量，却让人切实感到一种悲寂和孤凉。
就是这样了。
短暂的相视而过，乔希柠转身，和沈寻沈骆告别，迈动脚步。
祁禹没上前，更没勇气去和她说一声再见。
他看着乔希柠的身影彻底消失，看着沈寻和沈骆并肩走出大厅，他又看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么。
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有人离开，有人回来。
他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过去多久，祁禹离开机场。
半路上，他看见一架白色客机呼啸着划过长空，在路边停车走下，抬头去望。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乔希柠乘坐的航班，但他直觉那是。
很快，轰鸣声渐小，祁禹连飞机的影子都再也瞧不清。
他的心突然刺痛起来，逼得他不得不蹲下身，大口地深呼吸起来。
这一刻祁禹才终于接受事实——他将无限期地失去乔希柠。
新年分明刚刚开始，他却感觉好像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第五十章

两年后。
六月，正是上海热的时候。
乔希柠从人群中挤出来，就看到远处直蹦高的沈骆在激动地挥着双手。
而在他身边，沈寻安安静静站着，但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走近了，兄弟俩一人拿过一个行李箱，不让乔希柠拿一点重物。
“两年了，唐大编剧终于舍得回来了。”沈骆笑嘻嘻地说，被沈寻打了下后脑。
乔希柠看着他俩，忽然好像就回到了两年前。
一切都仿佛没变似的。
在离开上海的这两年，乔希柠写的小说一本本爆火，接二连三地被拍成影视剧。
但她还是不肯回来，所有事都交给吴茜负责。
沈寻问过一次原因，乔希柠回答：“写完就回去。”
刚开始他以为她是想写完手上的那一本，后来才知道，她是想彻底放下心里的执念。
两年，九本小说，每一本都是乔希柠曾经做过的梦。
那九生九世的梦。
她写书的速度真的很快，像是在赶进度，每一天除了写文什么都不做了一样。
连吴茜都没事劝她慢点，真的没那么急。
但沈寻明白，她是想快点写完，拜脱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心结。
被打了后脑勺，沈骆也不介意，随便揉了两下去问乔希柠：“柠柠姐，晚上想吃什么？”
乔希柠露出淡淡一抹笑：“什么都想吃。”
这话不是客套，是真情实意。
国外的东西到底是吃不惯的，待的时间长了，乔希柠格外想念国内的美食。
走出机场，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她深吸了口气，轻声低喃。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晚上三个人去吃了火锅，还是和当初与祁禹重逢的那一家。
沈骆有些犹豫想换，但乔希柠云淡风轻地走进去，脸上没露出一点异样。
吃到一半，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送进来一个蛋糕。
乔希柠有些不明所以，沈骆一边插蜡烛一边说：“柠柠姐，今天我哥生日啊，忘了？”
她怔了怔，看向沈寻的目光中带着点歉意：“生日快乐……我没有礼物给你。”
沈寻温柔地摇摇头：“没事，你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两年过去，他的感情似乎一点都没变。
乔希柠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蜡烛插好，沈骆嚷嚷着要给沈寻带生日帽，被他一记警告的眼神给打消想法。
沈寻双手合十，默默许好愿望，睁眼吹灭蜡烛。
结果沈骆好像自己过生日一样，比他还激动，两只手啪啪地拍：“恭喜恭喜，我哥现在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就差爱情美满了！”
他话中明里暗里的深意，乔希柠不是听不懂。
但她现在只能装作没听懂。
沈寻不冷不热地看过去：“你比我还着急，怎么，追到女朋友了？”
沈骆一下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哥，你怎么专往人家痛处上戳啊。”
前两个月他认识了个姑娘，比他大三岁，他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一见钟情，大肆追求，结果被人家给残忍拒绝。
乔希柠拍沈骆肩膀安慰他的时候，沈寻手机一震。
他看了眼，站起身：“我去上个洗手间。”
可出了包厢，沈寻却是直接往店外走去。
刚走出店，路灯旁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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