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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油腻的味道冲进顾云溪的鼻内，她拧着鼻子挥挥手：“谢谢，但我现在不想吃。”
哪有人一大早上就吃烧鸡的。
秦奕脸上的笑少了几分：“新鲜的好吃啊。”
顾云溪还没回答，被二人无视了许久的陆墨渊突然走上前将烧鸡拿了过来。
“未过巳时，她不宜食此油腻之物。”
他的举动引的秦奕一阵不满，但想到他是林思鹤的好友，也只是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
顾云溪最䧇璍后的几分睡意也没陆墨渊给赶跑了。

她看着一身玄袍眉目清冷俊秀的陆墨渊手里拿着烧鸡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又有几分熟悉感。

陆墨渊见顾云溪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虽然她暂时忘记了从前的事，但他二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没有断。
顾云溪颈处伤口突然一疼，打断了她的失神。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碎银带进秦奕手中，边将他往外推搡边说：“谢谢你的烧鸡，药铺里还有一堆活儿呢，你赶紧回去吧。”
“嘭”的一声，顾云溪将门关上。
她松了口气，将视线放在陆墨渊手上的烧鸡上：“你要饿了就把它吃了吧。”
也许陆墨渊那么做只是因为他饿了吧。顾云溪是这么想的。
谁知陆墨渊将烧鸡扔在桌上，一脸嫌弃：“不吃。”
“……”
顾云溪听了这话，她明白陆墨渊的确是饿了，但不会吃这烧鸡。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在他是师父好友的面子上好言道：“你歇会儿吧，我出去买吃的回来。”
“你不会做吗？”
陆墨渊问了一句。
顾云溪厨艺好，但从他们成亲后，他再未吃过一口她做的菜。
想到之前的事，陆墨渊眼眸一暗。
顾云溪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突然生了一丝玩心，她笑道：“你看我背的东西就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吧？我做的东西，你不嫌脏？”
看他衣着精致，身份也必定是非富即贵，与她这个人人都不耻的仵作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
她调侃的语气落在陆墨渊耳朵里却像是对他的讽刺。
几月前，顾云溪为他做的饭菜被他说为“腌臜之物”，尽管口是心非，但他知道那时候的顾云溪一定是被伤了心。
顾云溪见他不言，方才那凌厉的模样竟没了分毫，此刻更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读书公子。
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不过是说笑，你若真饿了，我现在就去做。”
说着，她就往厨房走去。
陆墨渊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迎上顾云溪那迷惑的眼神，他握拳轻咳两声：“我帮你。”

第十八章 可曾后悔

顾云溪看着他把外袍脱下，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准备生火。
看着高大的陆墨渊坐在小板凳上，生火也是带着几丝慌张，顾云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人，连生火都不会。
陆墨渊有些尴尬，却并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此刻与顾云溪平凡的相处来之不易。
顾云溪蹲下身，接过火折子帮忙生火：“你是哪里人？”
“京城。”
“难怪。”顾云溪不觉点点头，“天子脚下的人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吧。”
她并无讽意，且不说陆墨渊是不是京城人，就看他那一身衣服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寻常人家，跑这儿来找她师父，不知是为何。
陆墨渊看她轻而易举的将火生起，便捡起柴往里边儿塞：“你是哪里人？和林思鹤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顾云溪无奈的看着他的动作，将他塞进去的粗柴火一根扯出来重新放进细柴：“你问题还真多。”
她直起身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语气低迷了些许：“我陈州本地人，林思鹤是我师父，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仵作。”
“师父说要去出趟远门，他走了快半月了，应该过两日就回来了。”
顾云溪手脚很利索，几下就将洗完锅的水舀的干干净净，这模样谁能想到她之前是堂堂王妃。
陆墨渊微微偏了下头，看着她衣领比一般衣服要高上几寸，遮住的地方正好是她那日自尽所割的地方。
心疼再次袭了上来，陆墨渊紧握着差点要伸出去将她抱在怀内的手，哑着声音又问：“顾显赟你可认识？”
“嗯？”顾云溪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洗着菜，“没听过。”
陆墨渊虽为七尺男儿，也不由得鼻尖泛了酸。
顾显赟对顾云溪曾是何其重要，那日顾显赟被斩，她惊惧到气血逆流吐血昏倒在地，甚至在那两日的夜晚，他在院外站了多久，就听了顾云溪哭了多久。
可现在，顾云溪听到顾显赟的名字就像听到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但陆墨渊不明白，为何顾云溪不记得他，不记得顾显赟，偏偏记得曾经那个教她验尸的林思鹤。
“其实你说的名字我有些耳熟，但我的确想不起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拿过一旁的刀，看着砧板上的菜愣了，“应该说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陆墨渊抬着头，心仿佛也随着她的语气渐渐低迷下去。
“师父我因失血过多昏迷近两月，等我醒来时，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着伤口处，“师父说我是仵作，刚开始我还不信，你也知道仵作是何等低贱。”
“但跟师父去验尸时，我并未害怕，反而比师父还行云流水。”
顾云溪垂下头，叹了口气：“我可能就是做仵作的命吧。”
身为仵作，她已经不奢望嫁人了，为了做事更方便，她还要女扮男装。
若不是林思鹤说“活人又嘴能伸冤，可那些含冤屈死的人的冤又有谁来诉”，她还真不想做这种人人都议论纷纷的事儿。
她侧过头，原以为会看见陆墨渊同样不耻的眼神，可他只是紧紧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更是多到她分不清。
“你可曾后悔？”

第十九章 知府威胁

顾云溪手中的动作一停，没有回答。
后悔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并不喜欢现在做的事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去做了，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师父那句话而带着怜悯和混口饭吃的心。
向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数已经有了孩子了，而这些却是她望尘莫及的事情。
良久，顾云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后悔。”
说完，她就转过头，而后瞥了眼陆墨渊，似乎在说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么多。
看着她情绪变化之快，陆墨渊也愣了一下。
若要顾云溪恢复记忆应该不是难事，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她了，等林思鹤一回来，他便要问个清楚。
虽说陆墨渊打着帮忙的旗号来着，但是他从始至终也就是坐在一边看看火，其他全然帮不上忙。
顾云溪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已经要把他作为贵客供着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顾云溪帮陆墨渊盛了一碗饭，道：“小家饭菜，别嫌弃。”
陆墨渊摇摇头，加起一口黄芽放在嘴中。
还是曾经那个味道。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吃。”
似乎被这笑容晃了下眼，顾云溪低头吃着饭，只觉耳朵滚烫。
心想这陆墨渊不笑像阎王，笑起来却比那画中人还要好看。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陆墨渊的习惯。
顾云溪也默默的吃着，时不时抬眼看对面进食尽显一副极具教养模样的陆墨渊。
“叩叩叩——”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的顾云溪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她咳了几声，站起了身：“你先吃，我去看看。”
说完她便跑了过去。
门缓缓打开，知府的衙役一脸汗的喘着气：“顾，顾仵作，大人让你去府衙一趟。”
顾云溪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拿上东西马上过去。”
“行。”
看衙役走了，顾云溪关上门立刻就背起工具箱，她见陆墨渊也站了起来，立刻道：“你吃饭吧，吃完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也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陆墨渊答应，她捂着儒巾就开门走了。
陆墨渊放下碗，望着半敞开的门有些不满。
虽说知道顾云溪做仵作并非她本意，但此刻他心里对此事还是有些许介意。
而门槛儿处落下的一本册子引起了陆墨渊的注意。
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翻了几页，是顾云溪这些日子来验尸的笔录和结果。
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去寻她，这下倒好，老天爷都在帮他。
府衙。
待顾云溪赶到殓尸房时，魏林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球了。
他看着顾云溪，眼中还带着几许威胁：“顾仵作，这案子已经传到上头了，若不尽早断案，本官这位难保，你这小仵作也难逃一劫。”
顾云溪闻言，神情一僵。
她心中只骂魏林这种庸官无能，她只是个仵作，只管验尸，抓凶断案这种事不应该是他这个知府的事吗？
灭门案不破，魏林或许被贬又或许被撤职，可在他落马之前，必不会放过她。

第二十章 林思鹤

没有会有魏林，顾云溪只是低头翻着工具箱，却不见她记录验尸的册子。
她咬着下唇，一脸担心，莫不是来的路上掉了？
而后又忍不住害怕起来，此时街上应该是车水马龙，若是被人拾了去可怎么好。
顾云溪倏然起身，脱下罩袍：“大人，小的有东西遗落在家，我现在回去拿，一盏茶的功夫救回来。”
“站住。”魏林呵住才要走开的顾云溪，外头的衙役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堵住门口。
顾云溪心中有气，却也只与魏林说不通道理，她看着魏林，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和：“大人，小人只是回去拿些东西而已。”
魏林心中只觉她想一走了之，招手换来一个衙役：“落下什么，本官派人帮你去取便是。”
见他此举，顾云溪更是义愤填膺。
魏林先是威胁，现在还怕她跑了，若天下的案子都能全交给仵作，那还要他们这些父母官作甚。
但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况此刻她也斗不过眼前这个狗官。
顾云溪看了魏林一眼，目中满满的鄙夷。
她转身重新穿上罩袍，腹诽他这种狗官若真的凭借破了这种大案平步青云，那日后他底下的百姓可就惨了。
见顾云溪也没再说什么，魏林才露出得逞的表情。
“大人。”
一衙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府外有个男子，说这是顾仵作的东西。”
顾云溪一看，真是箱内不见的册子，衙役说的那男子不会是陆墨渊吧？
魏林瞟了一眼，示意衙役将册子给顾云溪。
此刻，陆墨渊站在府衙外一棵树下等待着。
他看着府衙的牌匾，陈州府衙与幽州府衙又几分相似，此刻他竟觉自己还是晋亲王，而府衙里面还是从前那个顾云溪。
“哒——哒——”
肩上忽然一凉，好像有水落在身上，陆墨渊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树上居然多了男子。
那男子松松垮垮穿着件鸦青色长衫，鬓发参白但眉目俊秀，慵懒的靠在树干上，一手执一酒壶，整个风流才子的模样。
陆墨渊微眯了下眼，细看了那人模样后道：“林思鹤？”
树上那人仰头喝了口酒后侧身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陆墨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