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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语气莫名熟稔，让季霄白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人离婚之前。
他微微一怔，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起他了？
“柠柠，你……”
“其实我自己可以进去找你们的，不用在这里等，外面很冷的。”凌楚思却打断了他，淡笑着说。
也是在这一刻，季霄白借着路灯看清了她眼中的疏离。
她没想起他，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错觉。
心脏仿佛狠狠坠落，摔了个粉碎。
季霄白喉间一疼，生生咽下：“应该的，我们进去吧。”
凌楚思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中间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证明着两人的陌生。
推开包厢的门，在看到凌楚思的那一瞬间，顾母站起身，眼眶就红了。
“柠柠。”
凌楚思面对顾母突然的情绪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伯母，好久不见。”
顾母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想起唐母和自己说的话，只能咽下。
她揽住凌楚思的肩膀，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什么异样都没有，但陌生是有的，看来她是真的忘记了有关季霄白的所有记忆。

叹了口气，顾母拍了拍的后背：“好孩子，看见你健健康康的，伯母就放心了。”
凌楚思淡淡笑了笑：“伯母和以前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年轻。”
顾母笑起来，眼眶中的红润也消散了一些。
两家人都坐下，凌楚思就坐在季霄白的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吃饭时，顾母拉着凌楚思问：“柠柠，现在你在做些什么呀？”
“在写书，不过就是随便写写梦到的一些梦而已。”凌楚思笑答。
季霄白拿筷子的手却一顿。
她……还记得那些梦？！
那是不是梦里的内容，还是如她之前所说那样，两个人很相爱？
季霄白目光深邃地望向她：“是不是……一个公主和一个侍卫的梦？”
凌楚思顿了顿：“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梦到过。”季霄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期待和紧张。
然而，凌楚思迎着他的双眸轻轻笑了下：“那真的是好巧哦，不过我每次做梦，都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估计就是莫名的灵感吧。”
看不清？
季霄白像是做过山车，刚刚达到最高处，就狠狠滑下。
原来……她连梦里的他都忘了。
心底蔓延着苦涩，季霄白没再说话，收回了视线。
这顿饭季霄白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他看着凌楚思礼貌客气地和顾父顾母交谈，心里反而像刀割一般。
都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吃完晚饭，顾母说：“柠柠，让阿衍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季霄白刚想说好，却听凌楚思说：“不麻烦他了，有人来接我。”
闻言，除了季霄白之外的三个家长全都是一愣。
而季霄白隐隐猜到了那人会是谁。
顾母拉着凌楚思的手：“柠柠，你……你谈恋爱了？”
季霄白的心一颤，有些呼吸不上来。
凌楚思正要回答，一辆车却停在了众人面前。
驾驶座的门打开，沈寻走下来：“叔叔阿姨好，我来接柠柠。”

第二十九章

在顾父顾母有些诧异的注视中，凌楚思解释：“伯母，我还没有恋爱。这是我朋友沈寻，他也是我的房东，就住在我对面，所以顺路来接我。”
“原来是这样。”顾母怔怔点头，但看向沈寻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探寻。
总感觉……这人对凌楚思可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凌楚思和众人挥手：“伯父伯母，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又看向季霄白：“阿衍哥，再见。”
这是今天晚上她第二次主动看向自己。
季霄白怔了怔，忘记了回应，等回过神来时，沈寻早已开了车离开。
顾母有些担忧地看向他：“阿衍，你看柠柠她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们曾经的感情，而且她的身边现在还有……你该死心了吧，难道她一直想不起来，你还等她一辈子吗？”
季霄白望着空阔不见车影的街道，久久没有说话。
一阵凉风吹过，将头顶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他的声音比风还寂寥：“我没有奢望她会回到我身边。”
只要她幸福快乐，就足够了。
而他人生剩下的时光，只有一件事——对她好。
他要把之前亏欠凌楚思的，全部都弥补回去。
另一边，沈寻带着凌楚思回到家。
两人站在两扇门中间，沈寻微微皱着眉：“柠柠，今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凌楚思开门的手一顿：“能发生什么事？不过就是吃一顿饭。”
沈寻扯了扯嘴角：“也是，不过就是吃一顿饭。”
可季霄白始终让他觉得不安。
不过才三个月，这件事就完全暴露，以后季霄白会不再来打扰凌楚思了吗？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
更让他在意的，是凌楚思的态度。
沈寻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柠柠，你对季霄白……”
凌楚思有些疑问地转过头来看他：“不过就是一个领居家的哥哥，怎么好像感觉你很不喜欢他？”
沈寻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片刻，他轻声开口：“早些睡吧，很晚了，柠柠。”
凌楚思轻笑了下点头：“恩，你也早点睡，今天谢谢你来接我。”
沈寻望着她，眼底情绪翻涌：“说什么谢。”
但凌楚思没再说话，打开门走进了屋子。
关门声在走廊里回响了一阵。
沈寻看着点那扇被关紧的门，好久才转身回到自己家。
他站在阳台上，迎着凉风点了支烟。
他担心的并不是季霄白还会不会来纠缠，而是担心凌楚思对他会不会旧情复燃。
有人失去记忆也会爱上同一个人，沈寻怕的，是自己没有机会能够说出爱意。
哪怕这爱意人人皆知，根本不是个秘密。
沈骆听见开门声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沈寻在抽烟不禁愣了愣。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沈寻很少抽烟，几乎不抽。
“哥，怎么了？”
沈寻没有回头，吐出一口袅袅的烟雾。
“小骆，我的心底，总有些不安。”
沈骆有些不解：“不安什么？你不会是担心柠柠姐和那个季霄白还会再发生点什么吧？放心吧，这绝不可能。”
沈寻按灭烟头，眼睛看着楼底下路灯旁站着的男人，眸光微暗。
“你又不是柠柠，更不是季霄白，怎么就能保证？”

第三十章

沈寻走下楼，在几步之远看向男人。
“顾先生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路上确认过很多次，都没看见有人跟。”
季霄白将手里的烟头捻灭在垃圾桶上：“不过就是个住处，想知道很容易，不用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沈寻目光一沉：“那顾先生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路过，抽支烟就走。”说完，季霄白真的就转身要上车。
刚打开车门，身后又传来声音。
“有一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你看上去还爱着她，当初为什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季霄白一半的身体隐在黑暗中，声音都似乎染上了几分寒意：“这是我的事，要解释，也是和她解释，我和她之间，轮不到外人来管。”
沈寻的手骤然收紧。
外人。
片刻后，他却好像笑了下：“现在对于柠柠来说，顾先生好像才是那个外人。”
话音刚落，沈寻就很清晰地看到季霄白的身子微微一颤。
就算拥有二十几年的相识相爱又如何，没了记忆，现在他们的处境没多少区别。
都是爱而不得。
但他的机会，总比季霄白大。
季霄白的身形僵了很久，才缓缓站直，他转过头隔着一片黑暗看向沈寻，路灯竟都不能将他漆黑的双眼照亮。
“谁是外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好过。沈寻，你要么就好好对她，否则我一定不会放手让她在你身边。”
说完，季霄白昂首看向三楼左边那扇还亮着暖黄色光芒的窗，只看了两秒，里面关了灯，只剩下黑。
他不舍地收回目光，坐进车里，引擎声不大不小，扬长而去。
沈寻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双唇抿成条直线。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声音飘散在风里，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然而季霄白上车的那一刻，三楼拉紧的窗帘却突然被掀开一角。
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露出来，落在那辆缓缓远去的车子上，好久才收回，重新合上了窗帘。
凌楚思洗过澡躺在床上，莫名想起季霄白来。
今天晚上一顿饭，她次次抬眸，都能撞见季霄白的眼睛。
那其中的情绪复杂到让她看不清。
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凌楚思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上午，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凌楚思接起，声音还微哑着：“你好，哪位？”
“柠柠啊，我是顾伯母。”
凌楚思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伯母，有什么事吗？”
顾母声音温柔含笑：“家里得了条不错的黄唇鱼，我让家里的厨师做好，让阿衍给你送了些过去，你趁热吃呀。”
“阿衍哥给我送？”凌楚思愣住。
刚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
凌楚思道了谢挂断电话去开门，外面果然站着季霄白，手里还提着红木饭盒。
两人四目相对，季霄白掩唇咳了声，将盒子拎起来：“我妈让我给你送些吃的。”
凌楚思抿了下唇，犹豫后还是点了头：“先进来吧。”
屋内干净整洁，季霄白看着，不由想起了两人曾经的别墅。
曾经她也是这样收拾家里，干干净净没一点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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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字让季霄白的心猛地停了一拍。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一抬眼，却见柜子上的照片。
顿时浑身一僵。

第三十一章

凌楚思洗漱换好衣服走出来，就见季霄白盯着张照片看的出神。
那是她和沈寻沈骆在游乐园前拍的一张照片。
彼时她刚刚出院，心情一落千丈，沈寻和沈骆便带着她出去玩。
季霄白紧紧盯着，眸光一点点暗下去。
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才发觉，他竟都没有带她去过游乐园。
“阿衍哥？”
听见凌楚思声音，季霄白回过神望去。
敛下心底情绪，他扯了扯嘴角：“吃饭吧，等下鱼要冷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说完，季霄白转身走去玄关，手都已经触碰到门把手。
身后传来凌楚思有些犹豫的声音：“你吃了吗？”
季霄白动作顿住：“没有。”
“那……要不要一起？”凌楚思打开盖子，香气四溢，又怕季霄白误会，连忙解释，“毕竟是伯母的心意，这鱼好大，我一个人吃不完。”
这无疑是意外之喜，季霄白抑制不住地心脏都狂跳起来。
“好啊。”
可话音刚落，凌楚思又抬步走来，越过他打开门：“我去叫沈寻和沈骆一起来吃，这鱼足够四个人了。”
季霄白刚飘起来的心又沉落下去。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特殊对待。
但转念一想，凌楚思现在和他不熟悉，自然也不会和他独处一室。
不殪崋过能留下来和她共进一餐饭，总归是好的。
很快，沈寻和沈骆就跟着凌楚思走了进来。
看见季霄白，兄弟俩皆是一怔。
沈骆先诧异地开口：“他怎么在这？！”
季霄白双臂抱在胸前，好以整暇地坐在椅子上看他：“我带来的鱼，我为什么不在？”
凌楚思把鱼放在桌子上，微微蹙眉：“小骆，你也认识他？”
沈寻瞥了眼沈骆，不满他的马虎，侧过眸时已收起了神色解释：“上次在火锅店偶遇，回家后我讲给他的。”
凌楚思点点头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围在一张餐桌上坐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沈骆情绪复杂地看着季霄白，总觉得这顿饭吃下去了，以后就不好骂他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季霄白无视掉他的目光，伸手盛了碗鱼汤放在凌楚思手边，抢在她开口之前说：“你伯母特意叮嘱我让你喝些汤，对皮肤好的。”
长辈的心意，凌楚思自然是无法拒绝，端起来好好地喝了一口。
对面的沈寻却眸光黯淡。
喝了汤，发现沈寻和沈骆还没动筷，凌楚思疑问：“不是你们说饿了要吃饭，怎么不动？”
沈骆在内心腹诽：早知道这顿饭是季霄白坐庄，他宁可饿死也不来。
可想是这样想，鲜嫩滑香的鱼肉放入口中的时候，沈骆还是免不了感叹。
这黄唇鱼配上大厨手艺，根本就抵挡不住。
最后，沈骆吃了三碗饭，把自己的胃都给撑满了才肯停下。
季霄白露出点淡淡笑：“沈摄影师要是喜欢，下次也可以吃多点。”
沈骆一怔。
什么意思？他还想来？那可不行！
抹抹嘴，沈骆义正言辞地撒谎：“也就一般般，吃一回就够了。”
季霄白搁下碗筷：“以后我会常来。”

第三十二章

“你！”
沈骆语噎，想要质问他怎么还敢出现在凌楚思的面前，却瞥见沈寻的目光，顿时从嘴边咽了回去。
他如鲠在喉，恨不得把刚才吃的那些东西全吐出来。
一条鱼就想收买谁？
沈骆撇撇嘴，冷哼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你家，你想来就来？”
季霄白顿了顿，垂下乌黑眼睫，没有再说话。
见他这样，沈骆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沈寻却看他一眼，语气带着点些警告：“小骆。”
接收到哥哥的警告，沈骆明白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不然他口无遮拦很容易说出点什么。
他站起身，有些不情不愿：“柠柠姐，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凌楚思点头，挥了挥手和他说再见。
沈骆离开，客厅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沈寻喝了口水，对季霄白礼貌一笑：“我弟弟岁数还小不懂事，顾先生别介意。”
“他说的都是实话，我能有什么介意的。”季霄白处变不惊，低着头说道。
凌楚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咬了咬筷子。
吃完的时候，季霄白的手机响了。
他走到阳台去接，回来时说：“我也有点事要处理，这饭盒你不用收拾，我等下喊人来取。”
凌楚思却拦住他：“你先等等，我把剩下的鱼留下来然后给你，以后……就不要让伯母多惦记我了，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让他以后不要来。
季霄白听得明白，他无声攥紧手指，喉咙疼得像是干咽下一块石头。
可再疼，还是只能应下。
“……好。”
凌楚思将鱼放进空盘子，然后将红木饭盒递给季霄白：“今天谢谢你跑一趟。”
季霄白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那抹笑容怎么看都苦涩：“应该的。”
不过就是跑一趟，能见她一面，跑再远也不觉得辛苦。
话落，季霄白深深地看了眼凌楚思，才推门离开。
拎着空荡荡的饭盒，他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打开车门，副驾驶上赫然一个红色礼盒。
季霄白稍顿，放下红木饭盒再拿起礼盒，转身再次上楼。
他特地买的礼物，竟忘记了给她。
从电梯出来，却见凌楚思家的门没有关。
是他刚才没关上？
季霄白没多想，走近抬起手，正要敲门的时候，屋里却突然飘出沈寻的声音
“柠柠，你打算这样演到什么时候，你要一直瞒着季霄白吗？”
季霄白浑身一僵，手臂在半空中像是被冻住，落不下。
演？瞒着？什么意思？
还没想出个头绪，紧接着屋里就响起了凌楚思的声音：“至少……他以为我忘了他，没了曾经二十几年的记忆，他也不会再纠缠。”
季霄白手中的礼盒险些就没抓住，掉落在地。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寒气从他的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惹得他一阵战栗，就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冰冷冰冷的。
原来……凌楚思，没有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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