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沈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傅云深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脑海中都是傅云深那句：“你确实配不上。”
沈渺停住脚，抬头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那光耀眼，却冷的人发抖。
就像傅云深一样。
她想着，良久才抬起僵硬的腿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沈渺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沈奶奶抬起头见是沈渺，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于归，你这是怎么了？”
沈渺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将一切都瞒了下来，只是说：“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
沈奶奶拉着她坐下来，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于归瘦了。”
她没问什么，可就这一句话，便让沈渺红了眼眶。
连忙转头，将情绪都压下。
她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不觉出神，喃喃问：“奶奶，两个人在一起，配不配的上真的很重要吗？”
沈奶奶闻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头发：“你喜欢小费，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是能让人变得开心的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沈渺靠在奶奶怀里，闭上了酸涩的眼，点了点头。
她在这儿待了许久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报刊亭旁，一本傅云深为封面的访谈杂志吸引了沈渺的视线。
她将其买下小心翻看着，当看到其中择偶标准时，那个答案立刻抓住了她的心。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沈渺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
晚上，律所。
傅云深忙碌了一天，刚要下班回家，却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沈渺一身白裙，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小叔，我来接你下班。”
她一头红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长发，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傅云深看着，眼底惊艳一闪而过，语气依旧冷淡：“我说过，不准你再来。”
沈渺眼底的光寂灭了瞬，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装扮还有哪儿不对。
她抓住欲走的傅云深：“小叔，这样的我不会给你丢人了！”
可傅云深只是将她的手掰开，看着她纠缠的模样冷声说：“本性难改。”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沈渺脸上的笑一下僵住。
眼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傅云深！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沈渺的喊声，惹来四周人的目光。

可她不在意，压下心底的话一朝吐出，她只觉得轻松。
傅云深眼底一片冰寒，他快步折返，拉着沈渺快步走向停车场，上了车。
他嗓中是压抑着的怒：“你疯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
而没有防备被丢上车的沈渺，突然觉得鼻腔一股凉意涌出。
她抬手去擦，一手鲜红，刺得她双目胀痛，她知道自己的病发作了。
傅云深惊愕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沈渺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那些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就剩半年了，小叔，你陪我谈场恋爱吧，只要半年。”沈渺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傅云深嗤笑一声：“下次撒谎说自己有病，记得装像一点。”
他的话中满是讥讽，没有半点信任。
沈渺长睫颤抖，只觉得心脏疼的更加厉害。
车停在沈家门口。
傅云深看向沈渺：“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
沈渺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看着眼里充斥着厌烦的傅云深，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人永远都不会长大该多好，至少那时候，你不会这样看着我……”
傅云深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下车！”
沈渺再没脸面纠缠，刚下车，傅云深的车子就疾驰而去。
她看着，忍不住想要追上去。
可还没迈开步子，身后就出现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拿着木棍，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你个死丫头，天天往外跑，看我不打死你！”
“嘭！”巨大关门声，车上的傅云深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公路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出来……

第四章 出事

沈家内。
棍棒一下一下挥下来，砸在身上，痛的沈渺连痛都喊不出。
她躺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默默承受着。
沈父的谩骂萦绕在耳边，而她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这时，“咔哒”一声，大门突然开了。
沈渺强忍着痛抬眼，眼底闪着丝丝的希冀：会是傅云深吗？
可她猜错了。
进来的是慌乱不已的陈慧，白色的衣服上还带着点点血迹：“老，老沈……老太婆出事了……”
“怎么回事？”沈父收了棍子，不耐烦的问道。
而听到‘老太婆’三个字霎时清醒的沈渺，却趁此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踉跄的冲了出去。
“死丫头！给我站住！”
沈父在后面喊着，可沈渺只是不回头的跑着。
肩膀阵阵的剧痛，心脏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可自己不能倒下，她硬撑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着。
“奶奶……”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让奶奶出事，决不能！
可当赶到时，沈渺愣住了。
早上还安慰她的奶奶此时躺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那一刻，沈渺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那满目的鲜红。
她红了眼扑上去：“奶奶——”
邻居听到沈渺的呼喊，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沈渺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手术室的灯亮起，沈渺靠着墙滑坐在地，脸上一片泪水冰凉。
陈慧打她，她认了，可是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整整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伤及肝脏，又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几天。”
看着昏迷中的老人被推进ICU，沈渺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眼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恨意，双拳缓缓紧握起来。
第二天傍晚。
正在为沈渺没再去公司打扰自己感到轻松的傅云深刚回到家，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沈渺。
他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训斥，却在瞧见她满脸青紫时，收了音。
傅云深皱眉打量着，许久才问：“我说过，不想再见你。”
沈渺眼眸一黯，抬头看着高大的男人，慢慢站起身：“小叔，帮我个忙好不好？帮我打个官司。”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傅云深。
他是桐城有名的律师，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可男人闻言后冷漠的样子，让沈渺突然不敢确认了。
“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傅云深的话里充满了讥嘲与不屑。
沈渺眼眸一震：“不是……”
“再说我凭什么帮你？我的律师费你出的起？”
傅云深的话堪比沈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她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气氛沉寂了下来。
沈渺看着一脸冷峻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想问：“是不是哪怕我真的可能会坐牢，你也不会替我辩护？”
傅云深淡淡的看着她，压下心里莫名的烦闷：“是，你不值得。”

第五章 不值

风吹过，冷的人不由打着寒殪崋颤。
‘不值得’三个字犹如大石压在了沈渺心中，让她甚至站不稳。
她看着眼前的傅云深，许久自嘲一笑：“我明白了。”
说着，沈渺紧掐着掌心，稳住颤抖的声线，强装镇定扯出抹笑：“小叔，屋子我收拾好了，我先走了。”
话毕，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忙。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背影，傅云深心里阵阵烦躁。
他阴沉着脸扯开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沈渺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她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傅云深坐在沙发上，想要歇一会儿，脑子里却尽是沈渺离开的背影。
眼不见心不烦。
傅云深猛地拉开抽屉，将茶几上那些药扫进去。
他用力的捏了捏眉心，不明白沈渺为什么不肯死心。
客厅的时针滴答滴答走着，傅云深看着那被合起的抽屉怔怔出神。
而另一边。
面对巨额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沈渺毫无办法。
她身无分文，就算找工作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凑到这两笔钱。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去高级会所卖酒。
整整一周。
沈渺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被一个又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灌着酒。
她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的麻木。
又一天。
沈渺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喝了多少酒，醉意朦胧间听到客人喊：“小沈，来给大律师敬酒！”
她慢悠悠起身，端着酒杯任由他们将她推过去：“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可看着站在眼前阴沉着脸的男人，沈渺有一瞬间的清明。
“小，小叔？”
傅云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色紧身裙，披着黑色波浪卷发，目光迷茫的女人，恨不得上手打醒她。
他一向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今天为了公事不得不踏入。
却没想到，会看见这样子的沈渺。
傅云深看着摇摇晃晃站不稳身子，脸色酡红的她，怒气上涌，直接人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要不要脸？”
傅云深怒视着她，他知道沈渺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卖酒女。
“脸？”
沈渺瞪着醉眼，重复着傅云深的问话，突然笑了出来。
可那笑，不知为何让人心酸。
她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脸有什么用？我只想要钱，要我和奶奶的命。”
沈渺说着，那心里的痛越过了醉酒的麻木，疼她鼻尖发酸。
她的话拜金至极，傅云深听着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沈渺一眼。
而沈渺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南城，南城……不要走，别丢下我……”
傅云深身体一僵。
沈渺从没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唤让他一时间忘了挣脱。
这时，许久不见两人回来的同行人找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打趣：“怪不得费律师一直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话里的揶揄让傅云深一下子回神，他掰开沈渺的手，一把将人推开。
“嘭！”
沈渺摔在地上，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两天后。
面容憔悴的沈渺，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傅云深的律师事务所。
她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

第六章 如果她不在了

可看了沈渺提供的资料，陈律师表示没有目击证人，受害人也还在昏迷。
除非沈奶奶醒过来亲自指证她，否则控告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纵使如此，沈渺还是和陈律师签了合同，由他受理此事。
傅云深家门外。
沈渺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的掀开门口的地毯。
看着地上那把明晃晃的钥匙，她松了口气。
还好，傅云深没有把它拿走。
晚上六点半。
一身疲惫的傅云深回到家，去没想到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香。
然后就看到沈渺端着冒着热气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见到傅云深，沈渺眼睛一亮：“小叔你回来啦，菜都好了，快趁热吃。”
傅云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和平常大不相同的沈渺。
她黑发松松绑在脑后，一身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温婉贤淑。
瞥了眼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几上的胃药，傅云深神情复杂：“我说过不准你再过来。”
沈渺当没听到一样，越过他将菜端上桌：“我没答应过。”
看着她的背影，傅云深皱了皱眉，径直走向了卧室。
换好衣服出来，他端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书，丝毫没有吃饭的意思。
“小叔，吃饭了。”
沈渺小声说着，可男人没有一点动作，忽视的彻底。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渺的心就像桌上的菜慢慢凉透。
她忍着心里酸涩，食不知味的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然后就开始收拾起来。
原本安静的房子里飘着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
心不在焉的傅云深不由得随着声音看向厨房。
那里面透出来的身影，一下子将他带回了十多年前。
初见沈渺时，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她眼中的胆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见着谁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哐铛”一声。
远处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丢下书，脚步匆匆跨向厨房，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傅云深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瓷片碰撞的声音，不冷不热问：“你在干吗？”
没人回答。
不一会儿，沈渺背着手，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走了出来。
“对不起小叔，我手滑了。”
傅云深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明白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阳台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只是紧皱的眉心再未舒展过。
厨房叮叮当当收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许久才重新安静下来。
收拾好一切的沈渺走出来拿起包，看着男人的背影，不舍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么？”
傅云深头也没抬：“不会。”
沈渺早猜到这样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噙着满眼的泪水默默离开。
房子回归寂静。
傅云深看着空荡的饭桌又出了神。
会不会想沈渺，其实他不知道。
从来能言善道的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傅云深也没有见过沈渺。
但每天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表明她每天都会过来的事实。
直到一个暴风雨天，傅云深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他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起身找些药吃。
却在坐起身的那刻，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人无力的朝前栽倒。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小叔！”

第七章 再见

沈渺匆忙跑上前接住傅云深，触手一片滚烫。
见他发烧了，她忙将人放好在床上，用被子裹好，又打湿了毛巾轻轻贴放在他额头。
沈渺一遍遍换着毛巾，直到傅云深额头温度降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云深，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他的轮廓。
描至他眉心的川字时，沈渺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傅云深笑了。
“小叔。”
沈渺跪坐在床边地上，目光点点描摹着傅云深面部的轮廓，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生病了。”
“你好久没笑了，等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又会笑了？像小时候那样？”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
时间点滴过去，泪水风干。
沈渺轻轻探身过去，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傅云深紧绷的唇边。
一吻后，她退回原位。
她定定看着沉睡的男人，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一早。
傅云深醒来时脑袋还有些发晕，他撑着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米香味勾的人食欲大振。
他看着餐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眉心微皱。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沈渺的声音，是她来照顾自己了吗？
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来。
傅云深走过去，坐在桌旁，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眸色复杂……
直到晚上，傅云深接了个工作电话，不得不穿好衣服出门。
会所门口。
傅云深看着眼熟的牌子就想起上次在这儿见到沈渺的场景。
他皱了皱眉，下车走了进去。
却没想到刚过一个拐角，就被人撞了下。
“不好意思。”那女人忙道歉。
可听着她声音的傅云深却是瞬间冷下了脸：“沈渺！”
闻言，沈渺惊的连心跳都好似停了，抬头看着眼前盛怒的傅云深，避之不及。
他不是该在家养病么？怎么会来这儿？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傅云深的问话：“你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
他说话时，好似连齿缝间都夹着愤恨。
沈渺很想否认，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她不在这里工作，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挣取到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可她此时的沉默却被傅云深误解：“你真让我恶心！”
霎时，沈渺怔住了，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眼中的嫌恶刺得人生疼。
紧接着，傅云深转身离开，背影比从前更为冷漠决绝。
沈渺想去抓住他，却扑了个空，只能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往后几日，傅云深烦躁到连工作都开始走神。
他一把推开眼前的文件，冷着脸捏着眉心，平复心情。
这时，一个同事走过来，将一份资料放在了他办公桌上：“费律师，帮我接个案子吧。”
傅云深瞥了一眼，语气不太好：“原告被告？”
“被告，不过原告胜算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