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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地到处都是埋伏，想来与那车夫也逃不了干系。
蒋城聿迅速割开连接马与车的带子，一把揽过沈棠跳上马背。
“驾！”蒋城聿用力夹了夹马腹，飞来的箭矢被他拔剑打落，马嘶鸣一声，驮着二人一路疾行。
夜色昏沉。
马倒地不起喘着粗气，这毕竟是唯一的马了，沈棠想过去看看，蒋城聿却拉着她向东边走去：“别浪费时间，家马不比战马，跑到极限的马几乎活不成的。”
沈棠默然不语，她知道蒋城聿为何不打马回城，刺杀并不能保证一定得手，是以回城的路一定埋伏重重。
安全起见，先出其不意摆脱追兵，再趁机寻求支援才是上策。
扫了眼在前面探路的蒋城聿，熟悉的高大背影再也给不了她安全感，沈棠甚至都不敢再信他。
良久，沈棠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去哪儿？什么时候回城？”
乍听得她的声音，蒋城聿的身形顿了顿：“夜间野外有兽，先找个地方生火过夜，明日问问过路人最近的城镇在哪儿。”
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土地庙，里头还算干净，神像前有香火痕迹，沈棠双手合十，诚恳的拜了拜：“遇难路过借宿一晚，叨扰之处请您见谅。”
正在生火的蒋城聿抬眸望她：“从前竟不知道，你还信鬼神？”
“进庙拜神，进屋叫人，这是规矩。”沈棠冷冰冰的噎完他，兀自找了个角落，将能用的东西都垫在身下。
必须得休息会儿，这一天折腾下来，沈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才迷迷糊糊睡下，一股烤肉的香味直往她鼻腔里钻，肚子比她先醒，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这烤兔子可真香，我用随身携带的盐末和孜然腌了一下。”蒋城聿一边往她这头扇风一边自言自语。
沈棠肚子响个不停，尴尬得脸都白了，连忙用衣裳将自己的鼻子捂住，任凭蒋城聿如何诱惑，就是忍着不转头。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棠呀沈棠，你要挺住。
蒋城聿嘴里发出“哆哆”声，像是在逗野狗：“你运气不错，这兔子难打，大概这两日就一顿饭了，她不想吃，只好便宜你了。”
拿去喂狗未免太暴殄天物，沈棠重重吞咽了口水，装作刚睡醒抻着懒腰，眯起左眼去偷看蒋城聿的脸色。
却见蒋城聿正盯着她瞧，嘴巴用力抿着，眼睛亮得吓人：“醒来了就把烤兔子吃了，我再去拾点柴来。”
待蒋城聿走后，沈棠饿得狠了，拿起荷叶盛着的兔肉大朵快颐。
不远处忽然传来奇怪的闷哼声，以为是野狗回来抢食了，沈棠连忙抄起烧火棍防身。
忽而连串的爆笑声吓了她一跳，是蒋城聿……
他在笑她？沈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翌日清晨。
沈棠才起身，旁边递来一个竹筒：“附近没有泉水，我就去河里打了些烧开，喝吧，现在是温的。”
沈棠确实渴了，她每日晨起都要喝好大一碗水，只是惊讶于蒋城聿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心细如发，处处周到妥帖。
“盯着我看做什么，怕我下毒？”蒋城聿眸光幽深，沈棠避开对视，一口气将水喝净了。


======第二十六章======
二人从山路换到小道，忽觉得小腹有种充盈感，这一路都没瞧见行人，沈棠随便找了片半人高的草丛方便，特意叫蒋城聿站远了些。
听得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棠不禁竖起耳朵，只听见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汉子粗犷的命令声：“快，一定搜仔细了！”
沈棠提起裤子正要跑路，忽的被一股大力扯到一旁压在身下，蒋城聿刻意放低了嗓音：“不能跑，声响和绿植摆动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别出声。”
那群人很快搜到了这里，沈棠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蒋城聿默默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呢喃道：“不要听，不要看，也不要怕。”
许是怕成片半人高的草丛里有蛇，那些人搜查的时候用长枪扎来扎去。
蒋城聿自己能闪躲，但护着她有些勉强，是以他的左手臂不幸地挨了一下，温热的血溅到了沈棠脸上。
待那群人走了，蒋城聿拉着沈棠悄悄往外移动，她指了指他的手臂，示意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蒋城聿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先不管，出了那片绿丛就会看见长枪上有血，我们得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群人看见血迹又折返回来，这回找的更加仔细，幸好他们跑出来了，否则非被扎成筛子不可。
看了眼累得快虚脱的沈棠，蒋城聿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与心疼：“我们都跑不远了，只有一个法子，你抓紧了，别怕。”
他扯了一片厚树皮垫在身下，将沈棠牢牢护在身前，就着高坡上地势较平的地方滑了下去。
这坡上都是草，石头不多，唯一的风险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迎面而来的是悬崖、巨石、还是另一方安全的平地。
是夜，猎户的木屋内。
沈棠替蒋城聿清理伤口，他喉头滚了滚：“棠儿，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蒋城聿。”沈棠冷冷望着他，“两个孩子，玉棠和师父，四条人命，你是怎么厚着脸皮同我说这话的？”

他眸色暗了暗：“棠儿，烧焦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你师父，我没忍心下手，将他放走了。”
“我，我师父他……”沈棠有些难以置信，“蒋城聿，你是不是骗我？”
蒋城聿目光坚定的将她望着：“我不会再骗你，他真的还活着，我此前说他死了，一则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二则是怕你会离开……去找他。”
原来师父还活着，沈棠激动地难以附加，捂着脸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半梦半醒之际，手边滚烫的温度将沈棠吓了个激灵，蒋城聿发高热了，是伤口处理不及时导致的。
这种急剧的感染放在有条件的医馆也未必能治好，只能全凭他自己的体质熬过去，生死有命。
收留他们的张猎户出门前曾告诉她酒放在哪里，她又盛了一碗酒，兑了水驾在火堆上温了温，为他擦拭颈腋四肢与手心。
四更天时，蒋城聿身上的热度总算退了下来，沈棠累的睁不开眼，也伏在床边睡着了。
“娘娘，娘娘……”恍惚听得长乐未央的声音，沈棠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第二十七章======
抬眼对上蒋城聿不悦的脸色，沈棠终于能确定门外那些呼喊声是真实的。
沈棠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她与萧行止有言在先，不能因为师父活着便弃他而去。
更何况孩子与玉棠的仇，她还没和昭华清算。
“我回去以后，会叫人来接你，在这儿好好养伤，我留了银子，张猎户会照顾你。”
见沈棠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蒋城聿眼中水汽一片：“沈棠，你这么急着回皇宫，是为了找我和昭华复仇，还是和皇帝……”
“这与你无关。”沈棠如今格外清醒，“你与昭华对我做过的事，我或许到老来会释怀，但终此一生都不会忘记。”
“你救了师父，我可以与你两清，但也不会再与你有一丝瓜葛，更别提重拾旧情，就此别过，珍重。”
门开了，阳光灰尘细细碎碎洒进木屋，女子身影踏出的瞬间，蒋城聿感到彻骨的寒凉。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长乐未央泪眼婆娑的上来迎她：“娘娘，您受苦了，快上马车吧。”
才踏上马车，便闻得一股熟悉的青木香气，沈棠心念微动，伸手撩开车帘……果不其然，萧行止也来了，此刻正似笑非笑的将她望着。
“蒋城聿呢？怎么不把他带上？”
面对萧行止阴阳怪气的语调，沈棠莫名有些尴尬心虚，很快又恢复镇定：“不是一路人就不同行了，你命人送他回去吧，省得我再叫人跑一趟。”
萧行止剑眉微松，冷意稍霁，自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回应：“嗯。”
一路无话。
沈棠提心吊胆了这许久，乍回到熟悉安全的人身边，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随马车东倒西歪之际，沈棠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马车也停了，车厢里没有光，想是太阳落山了。
素手打起帘子向外望了望，这是在皇宫门口，看着马上就要下钥了，为何不进去？
对上沈棠不解的眸子，萧行止郑重开口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比你想的要早，张猎户是我派人叫回来的。”
“我知道你不喜宫闱生活，也不喜勾心斗角，所以我考虑了一宿，让长乐未央去叫你，倘若你不肯出来，我就放你走……”
“沈棠，你为什么没走？”
对上萧行止暗藏希冀的眸光，沈棠鼻头酸了酸：“因为我答应了和你合作，仇也还未报，自是不能就这么跑了。”
“仅是如此吗？”萧行止垂下眸子，将里头骤然涌入的痛色掩饰过去，“沈棠，我不管你因何留下，总之你没走，就别想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