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车队继续南下，越接近扬州越是繁华。
明日便要到达扬州，车队歇在小镇上。
街市琳琅满目，叶蓁蓁一行人悄悄逛起了集市。
叶蓁蓁从来没有来过集市，连眼睛都用不过来了。
突然，一支摆在檀木盒里的狼毫笔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笔盒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瑜字。
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她摔坏的狼毫笔。
叶蓁蓁径直走向那个书画摊。
她拿起笔，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那个‘瑜’字。
季九宵或许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她却总是记在心里的。
让欣儿付钱之后，她转身去寻季九宵。
没走两步，她的脚步顿住了。
一个首饰铺子前，季九宵正替莫空桑插上发簪。
白色的玉兰花，跟莫空桑看起来很配。
两人转头就发现了叶蓁蓁。
莫空桑慌乱无比，抢先道：“公主你别误会，是我戴不上去，所以才师兄帮我戴的……”
“没有关系。”叶蓁蓁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只是走过去，将那笔盒递给季九宵。
“这个送给你。”
说完，她没有再看季九宵，穿过他们就回去了客栈。
心口又隐隐做痛了，陈太医的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叶蓁蓁眼眶有些红了。
第二日，车队前往扬州城。
可没想到，刚进扬州，便在城门口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
走近才知，竟是扬州知府带着满府官员列阵迎接。
没想到他们瞒了一路，最后却不知为何暴露了。
扬州知府谄笑着：“公主舟车劳顿，下官特地为公主在船上举办了洗尘宴。”
叶蓁蓁只好点头道：“有劳知府大人。”
晚宴前，叶蓁蓁换下一路便服。
又穿上了属于公主的华服。
秋日的江南水汽氤氲，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坐在镜前，她眉间愁绪萦绕。
“这个给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蓁蓁转身，便看到季九宵递给她一只玉兰花发簪。
她微微怔住：“送给我的？”
季九宵点了点头：“嗯。”
叶蓁蓁看着他，想起了那日他为莫空桑戴上的玉兰发簪。
心里闷闷的不知是什么情绪。
她喉间有些发堵，随后，她轻声说：“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季九宵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替她戴上。
晚宴在一艘巨大的花船上举办。
叶蓁蓁坐在宴席中间，在烛光照耀下，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季九宵坐在她身边。
尊卑有序，莫空桑没有资格坐在主位，只能坐在宴席的最后面。
池中舞女们翩翩起舞，周围男人们推杯接盏。
叶蓁蓁感觉有些闷，便走出船舱吹吹风。
夜风吹走她心中些许沉闷。
这时，莫空桑却走到了她身边。
她看着叶蓁蓁，眼中流露出羡慕：“公主，你今天真美，这样华贵的衣服也就只有你能穿了……你一定可以和师兄白头偕老……”
叶蓁蓁听着她的话，难以抑制的涌上一阵厌恶和疲累。
“多谢。”她说完便要走。
但是莫空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眼，只见莫空桑早已没了之前的低眉谦顺，一双眼睛满是嫉恨。
“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离师兄远一些，求你不要赶我走……”
叶蓁蓁心一惊，想要将手抽出。
只见莫空桑眼底上过一丝狠厉，抓着叶蓁蓁的手便跌到了河里。
叶蓁蓁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河水重重拍在她身上，她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的疼痛。
口鼻被水淹没，她无力的挣扎着。
她会死吗？
还没到点二十五岁，她便要死了吗？
父皇和皇兄该如何伤心啊……
还有季九宵，他终于可以自由了吧……
叶蓁蓁缓缓沉到了水里。
就在这时，季九宵的身影出现在了水面。
叶蓁蓁挣扎着向他伸出了手。
可季九宵只看了她一眼，便游向了莫空桑。
或许人死前总会想起很多事情。
岁月被剪成一段段，在叶蓁蓁眼前出现。
她乏味苍白的人生里，季九宵就像其中最显眼的颜色。
他对她的温柔，袒护，不耐，厌烦，化作一颗颗水滴跟她一块跌入黑暗的湖底。
恍惚间，她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一步步将她从湖底拖出。
“公主，你醒醒……”
这个声音是这么着急。
叶蓁蓁艰难地想要抬起眼皮看看他，但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
叶蓁蓁再次睁开眼，面前围了一大堆人。
欣儿，陈太医，扬州知府，楚长川……还有季九宵和躲在他身后一副惶恐模样的莫空桑。
见她醒来，陈太医连忙替她把脉。
一触之下，陈太医眉头死皱。
“公主，近期心痛可严重？”
叶蓁蓁此刻便在心痛，她努力笑笑：“偶尔会有。”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想来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我会重开药方。”陈太医叹息一声，“都出去，不要打扰公主休息。”
所有人都走了，房里只剩下季九宵。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的出奇。
“公主，你现在感觉如何……”季九宵先开口道。
叶蓁蓁淡淡道：“挺好的。”
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她发病时，看见了季九宵不耐的神情后，她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个痛字。
季九宵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心里一紧。
莫名的不安浮动在心尖。
叶蓁蓁重重咳了几声，季九宵有些无措的说：“我去叫太医。”
“不用……”叶蓁蓁说着，突然想起什么。
她手往头上摸去。
头上的发簪不见了！
叶蓁蓁猛然坐起，起身便要下床。
见状，季九宵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你还没恢复，现在不能下床。”
叶蓁蓁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发现头上的簪子确实没有了。
她一下愣住，任由季九宵把自己扶到床上。
这时，门一响。
楚长川端着药走了进来：“欣儿还在熬药，便让我先送过来。”
“给我吧。”季九宵伸手要接药。
但楚长川却稳稳拿着药没有放。
“驸马应该有事要做吧？”
“什么？”季九宵皱眉不解。
“你那位莫师妹好像风寒感冒了，驸马肯定要去好好照顾吧。”楚长川语带讽刺，毫不客气。
季九宵反应过来，心头怒气上涌：“我和师妹清清白白，楚大人自重。”
楚长川冷笑一声：“自重？”
气氛无端紧张。
这时，叶蓁蓁声音响起：“我自己来吧。”
楚长川收敛住戾气，略过季九宵将药奉给叶蓁蓁。
而季九宵愣在原地，满腔怒火像被针扎了一下。
不仅消失得一干二净，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叶蓁蓁面不改色的喝掉一整晚漆黑药汁。
心口疼痛稍缓。
她喘了口气说：“楚大人，昨天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楚长川深深看着她，半响才行了个礼：“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
“嗯。”叶蓁蓁点了点头。
楚长川走后，房间又是一阵寂静。
“对不起。”
叶蓁蓁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突然听到了季九宵的话。
叶蓁蓁睁开眼望向他，眼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昨天没有直接去救你……”季九宵攥着手，喉咙有些发紧，“师妹不会游泳，若我不去，她会没命的……”
那她呢？
明明吃过药了，心口又是一阵猝然的疼。
叶蓁蓁移开眼，强压住眼泪，轻轻道：“嗯，我知道。”
陈太医怕再有什么差池，这几日一直在抓紧时间采买药材，打算等叶蓁蓁休养好之后便即刻回长安。
过了半月，叶蓁蓁总算好了些。
临行前，知府请了整个江南最著名的戏班唱戏，给公主送行。
戏台隔水而建，场景竟都是实景。
叶蓁蓁大开眼界，望着戏牌上的字——墙头马上。
她知道这个故事。
有情人被强行分开，最终历经险阻幸福在一起的故事。
望着粉墨登场的伶人，她一时恍惚。
锣鼓齐鸣，台上的演员或是哭，或是笑，她的心也随着或悲或喜。
最后故事里的裴少俊和李千金夫妻团圆，皆大欢喜。
好的结局总要有人成全。
终究是自己耽误了他们。
叶蓁蓁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季九宵，垂下眼眸，轻声说了一个“赏”字。
欣儿领命而去。
“公主，天寒露重，先回去吧。”季九宵替她拿起披风。
“这出戏很好。”叶蓁蓁轻轻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驸马认为呢？”
季九宵一愣。
这是叶蓁蓁第一次叫他驸马。
称呼规矩无法挑剔。
却让他心口一紧，莫名烦躁。
“公主说好便是好。”他冷下脸有些僵硬的回。
叶蓁蓁深深望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但还没走两步，莫空桑不知从哪走出来，众目睽睽向叶蓁蓁跪了下来。
只见她满脸歉疚：“公主，上次我没站稳连累到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日快担心死我了……”
叶蓁蓁心中叹息一声，只觉一阵疲累。
同样的手段不嫌老旧，只要管用就行。
只是莫空桑不嫌麻烦，她却有些腻味了。
“我真的特别羡慕你，您是公主，又有一个才华横溢的驸马，不像我……我能跟你一样该有多好……”莫空桑越说越可怜。
叶蓁蓁淡淡打断她：“莫姑娘，你不必像我，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挺好的……”
莫空桑一愣，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叶蓁蓁，又看看季九宵，眼睛里很快便聚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