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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南转身要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袂。
“浩霆……”苏灵汐眼里有些模糊，深深地看着他，想将他的脸刻在脑海，“其实这七年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谢砚南身形一怔，藏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捏紧。
苏灵汐见他不言语，又说：“有些话，我憋在心底太久，今日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你家妹生病，我爹第一时间全力医治，只是未能救过来，也是因此他辞去了御医一职。”
谢砚南听及妹妹的事，一时间喉中如同针扎。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说出，苏灵汐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睫微垂，自顾自继续说着：“以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耽误了你七个年头，如今在看到这么多生死之后，我发现爱情可能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说到此处，她眼底含泪，轻轻松开了谢砚南的衣角。
“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
谢砚南心口一窒，不知为何不敢去看苏灵汐。
他快步上了马车，帘子将其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空，渐渐得下起了小雨。
苏灵汐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雨势好像没有停息，越来越大，苏灵汐忙碌着救治灾民，看着外面的雨不由得担忧。
“不好，爆发山洪了，快撤离！！”
外面官兵大喊着。
苏灵汐闻言，连忙安排着所有人开始撤离。
等到了外面，苏灵汐忽然听驻扎的棚子里面传来细细地哭声。
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苏灵汐！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苏灵汐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苏灵汐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苏灵汐——！”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谢砚南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苏灵汐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苏灵汐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谢砚南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谢砚南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谢砚南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谢砚南，你可知苏灵汐患了疫症？！”
“什么？”
谢砚南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苏灵汐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谢砚南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谢砚南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苏灵汐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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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相隔

那一刻，谢砚南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苏灵汐。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苏灵汐，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谢砚南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谢砚南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苏灵汐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苏灵汐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苏灵汐，你又在耍什么伎俩。”谢砚南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苏灵汐，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谢砚南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谢砚南的领子，怒喝：“苏灵汐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苏灵汐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苏灵汐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苏灵汐，这些年苏灵汐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谢砚南，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谢砚南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谢砚南想起前些日苏灵汐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苏灵汐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谢砚南的心里。
原来苏灵汐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谢砚南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谢砚南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苏灵汐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谢砚南心中和苏灵汐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第十一章 葬礼

沈宅。
沉厚的大门被谢砚南缓缓推开。
寂然的让他呼吸都浅了几分，再看那处偏僻的南苑，谢砚南信步走进去。
再次走进这里时，仿若隔世。
南苑以往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他厌恶，如今这里仍旧让他想退避三尺，因为他痴念。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他不经想起这里的主人，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从谢砚南的最深处抽出来。
如今已经是入春。
苏灵汐总是将院子清扫的一尘不染，没有过多装饰。
唯有他年少时赠与苏灵汐的红梅。
可现在红梅也凋谢了。
谢砚南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便是痴痴地望着。
“姑爷，小姐已经走了，我也想跟着一起回苏府。”一个丫鬟走来，怦然跪下哀求着。
这是苏灵汐的陪嫁丫鬟，轻云。
轻云自幼跟在苏灵汐身边，苏灵汐待她很好，宛如亲人一般。
可是谁料到谢砚南一回来，便带来了苏灵汐逝世的消息。
她的主子苏灵汐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你不可以走。”谢砚南轻轻出声，语气却不容知否：“你必须要留下来。”
“为什么？”轻云不解。
谢砚南便猛然起身，“你要等你的主子，苏灵汐回来。”
轻云诧异的看着变得有些偏执的谢砚南。
姑爷疯了！真是疯了！
再过几日，苏府的门口挂起白锻。
苏灵汐逝世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
苏府丧葬七天，每一天谢砚南都会在门口不远处停留。
“主子，你要是想进去看看，就进去看看吧。”谢砚南身边的小厮小声劝着。看这自家主子整日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
“没必要。”谢砚南深深望了一眼，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不敢进去，也不能进去。
进去了，苏灵汐的死他便认了。
他要在门口守着，等着他的苏灵汐，完好无损的从苏府走出来的那一刻。
苏府办丧时，苏父身体吃不消，莫子逸便招来手下的将士包揽了苏灵汐办丧的所有事情。
丧事办的极为简洁。
吊丧的人来的不多。
那会儿，顾晚晚也来过苏府，假惺惺地落了几滴泪，十分凄楚地说：“我本和苏小姐是闺中密友，想着以后我成亲时，定要叫她，可惜红颜薄命……”
若不是手帕掩着，顾晚晚只怕要笑出声来。
她确实很可惜，可惜苏灵汐没能亲眼看见自己抢走谢砚南的时刻！
见时辰已经到了，苏父缓缓起身，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快些让晴晚下葬吧。”
一旁的莫子逸目光停留在前方，还未回神。
“将军，要盖棺了。”将士小声提醒着
莫子逸微微颔首，这才对着苏灵汐的灵牌跪下去。
“苏灵汐，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队伍回城的路上，你被谢砚南远远的甩在身后，被人群挤到了我的马下，让我遇见了你。”
“就仅仅那一面，你便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莫子逸轻抚着黑沉沉的棺材，喃喃自语道：“当初是我不该将你拱手让人，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将士还有些纳闷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待他走进棺材时，正要盖棺，他出于好奇便往棺材里瞄了几眼。
随后他的眼睛突然瞪大，满脸惊骇。
这棺材里分明没有尸体！

第十二章 一刀两断

苏灵汐下葬的这一天，谢砚南早早在苏府门外等。
他一袭白衣，默着脸色，不紧不慢地跟在行丧的队伍身后。
莫子逸恨极了他，断然不会答应他跟来。
行丧的队伍慢慢停下来，谢砚南便跟着停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莫子逸的将士铲土，苏灵汐的棺材放进去，埋好棺材，立墓碑。
待所有人离开后，谢砚南才走至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写着苏灵汐的字眼，突然抽离了所有力气，直直跪下来。
这些天他压抑已久的情绪袭涌而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心被连血带肉的撕裂开来。
“苏灵汐……”他呢喃着，冲动的去双手挖地，“晴晚，你醒过来，我不会再不相信你，我不会再跟你吵架，只要你醒过来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和和睦睦的过下去。”
谢砚南挖的指甲细缝里全是泥土，指尖几乎要挖出血来。
“浩霆！你做什么！”顾晚晚尖叫着制止谢砚南的动作。
本来今日苏灵汐下葬，她想去墓碑前好好嘲讽一番苏灵汐，竟没想到谢砚南像是癫狂似的挖土。
顾晚晚看谢砚南满手污渍，正想用手帕替他擦拭，可谢砚南用力一挥，将她的举动打断。
“顾小姐，我记得我曾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谢砚南阴冷的眼睛瞧着顾晚晚，脸色虽是污渍依誮却仍旧得让人心生畏惧。
顾晚晚有些没缓过神，不可置信的说道：“浩霆，你从来没有这般语气跟我说过话的……”
谢砚南站起来，后撤几步，漠然看着前方，俨然不想与顾晚晚有任何眼神接触。
“顾小姐，以往我对你的行为或许让你误了什么，但你毕竟是丞相嫡女，还未嫁人，少于已有家室的男子来往。”
“已有家室？”顾晚晚觉得有些可笑，“浩霆，你忘记了，苏灵汐已经死了，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和离的事情！”
“顾晚晚，我虽是御医，却也是一分上等官职，受皇上赏识。”谢砚南逐字逐句的说道：“如果你再敢散播流言说我与晴晚和离，你会将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这流言怎么可能空穴来风，最想认自己和苏灵汐和离的，唯有那总是在自己身边的顾晚晚，才做得出来。
顾晚晚被吓得脸色一白，随后又故作镇定道：“浩霆你在说什么？那些民间的流言蜚语，怎会与我有关？”
谢砚南冷不伶仃的说道：“与你是否有关你自己心里应该知晓，我谢砚南的夫人是苏灵汐，也只有苏灵汐一人，劝你好自为之。”
顾晚晚不再敢说话，怒视着谢砚南离开的背影。
她没想到谢砚南已经调查到了她身上，或许从苏灵汐死后谢砚南便没信过她了。
眼前不管自己能不能嫁给谢砚南，她顾晚晚堂堂丞相之女，至少不能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离开墓地后。
谢砚南很少再回沈宅。
太医院里就属谢砚南最匆忙。
从给某位宠妃开了安胎药，后又为皇上诊治看病。
忙完出宫，他便待在苏府周遭转上一转。
只有再子夜时，他才会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恰逢这日，谢砚南刚从苏府这边离开，便听见一个身影从另一处走来。
“谢砚南，你还来做什么？”

第十三章 永远悔恨

“莫将军，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这几日谢砚南极少说话，一开口那干涩黯哑的嗓音让莫子逸都有些意外。
莫子逸冷哼一声，幽幽说道：“谢砚南，你最好永远记住苏灵汐的死，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我知道。”谢砚南轻飘飘的回答。
没有任何反驳。
他没有照顾好苏灵汐，更是不配当苏灵汐的夫君。
“谢砚南，写一封休书吧。”莫子逸走至谢砚南面前，“至少再苏灵汐逝世后，让她不再成为你的妻子，而是她变成她自己，苏御医之女苏灵汐的身份。”
谢砚南神情终于动了一瞬。
“一定要我与她划分所有的界限吗？”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是他不甘，谢砚南之妻的名分是他如今唯一的念想。
“对，你必须要和她断干净，哪怕是她死了。”莫子逸毫不犹豫道。
苏父而今年老已衰，苏灵汐的葬礼，几乎都是莫子逸来操办。
苏灵汐已死，他为什么要在乎那一纸休书。
“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你要这么急切的想要休书？”
谢砚南灰暗眼眸终于有了几分亮色，一个荒谬的猜想油然而生。
“莫子逸，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大声质问着，那眼神几乎要将莫子逸生吞活剥！
“谢砚南。你疯了！”莫子逸甩开谢砚南。
扬起了拳头眼见着就要打下去，可是身边苏府的门匾又迫使放下。
这里是苏府。
他不想再苏府太吵闹。
可是谢砚南并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答案。
“苏灵汐是不是活着，你告诉我！苏灵汐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谢砚南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莫子逸忍不住讥笑起来：“怎么？堂堂太医院第一御医也有如此失控的时候，到了如今你才发觉喜欢上了苏灵汐了？”
谢砚南哑然。
他喜欢苏灵汐……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喜欢苏灵汐。
所以至今为止他不愿相信苏灵汐逝世的消息，他会因为莫子逸和苏灵汐亲近而恼怒。
原来苏灵汐早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可惜啊，她死了。”莫子逸说：“在你发觉你已经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彻底离开了你！”
莫子逸的每一句话都重重的敲进了谢砚南的心里。
他心里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谢砚南失神的模样，莫子逸依旧不留情面的讥讽道：“谢砚南，迟来的喜欢，有用吗？”
谢砚南几乎要被说得崩溃了。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来。
只听莫子逸再道：“还是快些写了休书，早些放过她吧，让她泉下有知，也好安息。”
谢砚南不知何时回到的沈宅。
轻云见谢砚南浑浑噩噩的走着，好像要倒了，赶忙搀扶着回房。
自从轻云被谢砚南留下后，变成了谢砚南的贴身丫鬟。
南苑也成了谢砚南的院子。
“姑爷，你怎么又是一夜未归，发生什么事了？”轻云替谢砚南到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问。
这些天的接触，轻云发觉他的姑爷其实并不是冷酷的人，也并不是对主子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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