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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墨渊抿着唇，眼底划过丝不耐。
先不说自己从前只对皇上和爹娘行礼，哪怕是慕丞相，两人也是平起平坐，怎么可能要行礼。
“爹，墨渊为了救我磕着腿了，您别怪他。”
慕筠瑶拉着慕父的手，软着语调撒着娇。
慕父对女儿向来是百般疼爱，对裴墨渊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他摸了摸慕筠瑶的头，看向裴墨渊：“以后你就在这儿伺候瑶瑶，不过只在外间伺候，不许进内房。”
裴墨渊瞥了眼香雪不情不愿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慕筠瑶身上。
“是。”虽说已经习惯下人的身份，但他还是无法低声下气地去应承别人。
慕父点点头，心中盘算着也就让裴墨渊待一段时间。
等他大了些定是不能留在这儿的，毕竟慕筠瑶还要嫁人，名声很重要。
待慕父走后，香雪立刻摆出了一副掌院的模样，将扫把丢到裴墨渊面前，趾高气扬地吩咐：“去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

裴墨渊蹙起眉，纹丝不动。

他真怕这丫鬟带坏慕筠瑶。
见裴墨渊不仅不听话，还目光阴翳地盯着自己，香雪神色一狞：“你这奴才……”
可她话还没说完，慕筠瑶拉着裴墨渊就跑了出去：“香雪，让别人扫吧，我和墨渊去放风筝。”

======第二十六章 不合礼数======
阳春三月，绿意盎然。
慕筠瑶站在假山下，仰头望着那个正在帮自己捡风筝的少年：“小心点，别摔着。”
裴墨渊跳了下去，将手里的风筝递给她：“线已经断了。”
闻言，慕筠瑶失落地黯了双眸：“这是爹送给我的……”
“再去买一个就行了。”裴墨渊脱口而出。
慕筠瑶没有说话，拿着风筝走到亭子里坐下后看着湖面发愣。
裴墨渊微怔，竟然从小姑娘的眼中看到了孤独。
他心紧了紧，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慕筠瑶抬头看着他：“爹说风筝放的越高，娘就看的越清楚，我想娘了。”
听了这话，裴墨渊神情一滞。
见他不说话，慕筠瑶以为他娘也不在了，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轻语？”
裴墨渊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攥起，往事似是一遍遍在脑子里闪过。
他坐了下来，嗓音竟带着几分沧桑：“你跟她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她了。”
慕筠瑶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是谁？”
裴墨渊唇线颤了颤，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丝深沉。
他若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慕筠瑶可会明白？
她现在才十一岁，恐怕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吧。
在不愿被她讨厌的私心下，裴墨渊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一直都在府里，从没出去过吗？”
慕筠瑶撑着脸颊，眉毛皱成倒八字：“爹说外头不安全，而且我每天下午都要读书写字，我想出去玩。”
裴墨渊看她鼓着脸，粉嫩地跟寿桃似的，忍不住笑了：“那以后我带你出去玩。”
“没有管家的允许，你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慕筠瑶的话让他笑容一僵。
他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而是个身份地位的下人。
裴墨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是满眼嫌恶。
裴父是前大将军的副将，他自小就跟着父亲习武，身体哪里会想现在这般瘦弱。
忽然，一只蓝点蝴蝶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最后停在了裴墨渊的肩上。
他正要赶走，可看见慕筠瑶亮晶晶的眼神，他便放下了手。
“爹说过，如果娘想我了，就会变成鸟或者蝴蝶飞过来看我。”慕筠瑶笑了笑，“这是不是你的亲人呢？”
闻言，裴墨渊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唤了声：“轻语……”
慕筠瑶以为她在叫自己，便分外认真地纠正：“我不是轻语，我是慕筠瑶。”
她停顿了瞬，又补充道：“你可以叫我筠瑶，不过在香雪和爹面前要叫我小姐，否则会挨板子的。”
裴墨渊犹豫了一下，生疏地开口：“筠瑶？”
“嗯！”慕筠瑶笑着点点头。
望着那纯真的笑容，裴墨渊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忍不住弯了起来嘴角。
肩上的蝴蝶停留了一会儿便飞走了。
慕筠瑶捡了几片落花，心血来潮地将一朵海棠花插进裴墨渊鬓间。
裴墨渊别扭的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可看她笑得那样开心，无奈地摇摇头后仍由她胡来。
园门处，香雪紧皱着眉看着嬉笑的两人，心中满是不满。
这么不合礼数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慕筠瑶的名声怎么办。
左思右想下，香雪决定还是找机会找慕父回话，把裴墨渊派别处去。

======第二十七章 半个主子======
入了夏，望雪院一过未时就跟蒸笼似的。
慕筠瑶怕热，慕父便将她挪到凉快点映月阁住。
裴墨渊在这儿数月，因着慕筠瑶，几乎快赶上半个主子了。
不过他也没完全把自己当主子，毕竟这里不是将军府，为了能在慕筠瑶身边，他还是得做点样子。
慕筠瑶捧着碗酸梅汤，坐在亭内晃着双腿：“墨渊，你说你会武功是真的吗？”
裴墨渊将自己的酸梅汤推到她面前：“会一点。”
天知道他只是说漏了嘴，没想到却被她当真了。
裴墨渊拿起折扇，一下下帮慕筠瑶扇着风。
清凉的风吹在慕筠瑶红扑扑的脸上，她喝了口酸梅汤：“我跟爹说，放你出去好不好？”
闻言，裴墨渊动作一顿，心竟因她的话提到了嗓子眼：“你……烦我了？”
慕筠瑶含着汤摇头，咽下去后解释道：“会武功不是要去打仗吗？你去做大将军。”
听见不是厌烦自己，裴墨渊才松了口气，然而“大将军”这三字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被封大将军后的那些记忆，它并不想回忆。
而且做了大将军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和她在一起。
他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她。
这辈子，他再也不要错过了。
裴墨渊看着慕筠瑶，语气温柔：“不做大将军，以后我只陪着一个人。”
慕筠瑶并没有懂这话意思，只当他是没那般雄心壮志。
这时，香雪走过来提醒道：“小姐，先生来了，您该去读书了。”
慕筠瑶悻悻地拉下脸，很不情愿地放下碗。
她看向裴墨渊，眸色忽的一亮：“墨渊，你和我一起去读书好不好？”
不等裴墨渊答话，香雪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姐，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我去找爹说。”
说着，慕筠瑶拿起团扇遮着太阳就朝慕父的书房走去。
香雪气的直跺脚，责怪的目光刺向面无表情的裴墨渊。
自打这小子来后，慕筠瑶就执拗多了，甚至连学过的礼数都不顾。
裴墨渊睨了香雪一眼：“你管的倒是比老爷还多。”
“你别一时得了意就忘了自己是奴才，若是外头传出什么对小姐说三道四的话，小心你的命。”香雪警告道。
这话裴墨渊都不知道从她嘴里听了几回了，只觉她干着丫鬟的活操着奶妈的心，好像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对慕筠瑶不利似的。
他冷嗤道：“你不也是奴才？摆什么谱。”
说完，裴墨渊也懒得和这么个小丫鬟拌嘴，直接走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裴墨渊便被叫到慕筠瑶读书的竹逸轩。
果不其然，对慕筠瑶有求必应的慕父答应了。
慕筠瑶将《论语》翻开放在两人中间：“墨渊，你在这儿陪着我，先生教我读书，我教你写字。”
闻言，裴墨渊哭笑不得。
虽说自己是武将，但四书五经还是读过的，怎么又可能不识字。
但看着慕筠瑶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忍戳破，只是点点头：“好。”

======第二十八章 不该有的念头======
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讲课时总喜欢卷着书便念便晃脑。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
还没一炷香，慕筠瑶的脑袋已经慢慢低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裴墨渊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念着书，也觉得无趣，更何况天这么热，慕筠瑶难免犯困。
“啪”的一声，先生用戒尺打了下桌面，惊得慕筠瑶立刻坐直了身体。
看她被吓了一跳，裴墨渊脸一黑，冷冽的眼神扫向先生。
先生见这不过十二岁的少年竟有些让人后脊发凉的气势，竟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半晌，他才在裴墨渊刀子般的目光下提醒道：“小姐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慕筠瑶赶忙摇摇头，跟着先生一起念书。
一个半时辰后，先生在嘱咐她要多看几遍后才离开。
只是走时还不忘看眼裴墨渊，嘴里也嘀咕着什么。
犯困的慕筠瑶突然来了兴致，将笔墨纸砚拿了来。
“墨渊，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她执笔沾墨，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裴墨渊”。
裴墨渊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又看了看她一脸骄傲的小表情，笑了笑：“写得好。”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自己就这么和她一直这么在一起。
忘记过去，忘记曾经不快乐的一切，即便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身边有她，他宁愿做她一辈子的下人。
慕筠瑶又沾了沾墨：“还有我的名字。”
说着，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裴墨渊名字旁边。
“来，你照着写一遍。”慕筠瑶将笔递了过去。
裴墨渊接过笔，沾了墨后照着她的字迹将两个人的名字写了一遍。
慕筠瑶一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写的真好。”
闻言，裴墨渊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去后不觉一愣。
慕筠瑶的鼻头黑黑的，似是沾了墨。
他朝她的手看去，葱白的指尖也是一团黑，许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墨水。
慕筠瑶见裴墨渊看着自己笑，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裴墨渊玩心大发，用指头碰了下笔头：“你脸上沾墨了，我帮你擦掉。”
说着，抬手轻轻在那小脸上一点点抹着。
掌心的柔嫩让裴墨渊有些心猿意马，他赶忙压下不该有的念头。
她才十一岁，自己想什么呢！
慕筠瑶乖乖地让裴墨渊擦掉脸上的墨，可看他抿唇憋笑的模样，愣了愣后低头看向洗笔缸。
自己鼻头一团黑，两颊上各有三处墨迹，就像猫的胡须一样。
慕筠瑶又气又不甘心，瞪了眼裴墨渊后也不管其他，直接摸了下墨水便朝裴墨渊的脸上抹去。
裴墨渊左挡右挡，起身跑走。
“你站住！”慕筠瑶举着黑乎乎地手追着他。
裴墨渊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边躲一边笑着逗她：“小花猫！”
慕筠瑶气地鼓起了脸，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好看。
可下一瞬，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都朝前扑倒。
裴墨渊只听得身后“嘭”的一声，他转过头，不见追着自己的人，却听见了哭声。
他心一顿，立刻绕过书桌。
只见慕筠瑶跪坐在地哭，泪水把脸上的墨水也冲花了。
“瑶瑶！”

======第二十九章 蝴蝶风筝======
裴墨渊满眼心疼地将人扶了起来，心中暗骂自己不当心。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泪人儿：“你哪里痛？我去找大夫。”
慕筠瑶见他急的就要往外跑，立马收了眼泪：“不痛，别告诉爹，不然你要受罚的。”
反正她只要出了一丁点差错，受罚的永远都是下人。
她本就是跟裴墨渊闹着玩的，更不想他挨板子。
裴墨渊蹙着眉，不由自主地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脸颊忽然一湿，他顿时愣在原地。
慕筠瑶弯着眉眼，将手里的墨抹了他一脸：“让你耍我。”
“报复”完，她跟个兔子似的跑了。
裴墨渊目光怔怔，仿佛还沉浸在那片柔软的触碰中。
两人打闹了一阵，赶在香雪来之前把手和脸洗洗干净了。
兴许是有了裴墨渊的陪伴，慕筠瑶觉着这个夏天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入了冬。
还没下雪，天已经冷的让人站不住。
听说城里来了个木偶戏戏班，每天未时都在醉仙楼门口唱戏，慕筠瑶已经两个多月没出府了，吵着闹着要去看。
但慕父事务繁忙，又觉着人多怕出事，好言推辞了。
慕筠瑶气呼呼地坐在门廊下，又眼巴巴地看着外头。
忽然，一只蝴蝶风筝忽然挡住她的视线。
她愣了愣：“咦？”
风筝下落，露出裴墨渊带着浅笑的脸：“喜欢吗？”
慕筠瑶目光一亮，接过风筝细细看着：“好漂亮，你做的吗？”
裴墨渊点点头：“虽然比不上外头买的，但应该可以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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