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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踏过城门，一声响雷，惊醒了沉睡中的萧尧。
萧尧呼吸沉重，额上细汗密布，车外已是人声鼎沸。
已经到京城了吗？他闭着眼缓和着，但一颗心却异常的慌，慌的他连手都有些微颤。
“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路人的话让萧尧一怔，女将？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叶千羽，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
回到太傅府，萧尧直奔叶千羽院子，可看到的却是一片寂寥。
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怒火霎时烧上了萧尧的心头，难怪爹让他连夜离开，原来是为了助叶千羽出征。
他怒极反笑，好你个叶千羽，倒学会调虎离山了！
他忍着要把和离书撕成碎片的冲动往萧太傅书房奔去。
书房中，萧太傅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悲痛。
“嘭”的一声，半敞的房门被狠狠踹开。
萧尧一把将和离书扔到萧太傅脚边，咬牙切齿：“叶千羽是不是去了北疆！？”
若是换做平常的萧太傅，早已厉声呵斥了。
可此时的他却是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那张和离书。
“敌军诡计多端，她空有一身武艺怎能莽撞带兵！”
萧尧此时心中不止是愤怒，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萧太傅一掌拍在桌案上，眼眶通红：“不然又如何，满朝文武皆庸懦无能。叶千羽生于将门，自当冲锋陷阵在前！”
良久，顶着萧尧怒火中烧的目光，萧太傅俯身将和离书捡起。
他语气也缓和了些许：“她回来了，你去接她吧。”
府门外，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萧尧冷眼看着小厮手中的红绣球：“你们又唱的哪出？”
萧太傅只是看着那顶花轿，语气中满是坚决：“这是你欠她的，快去！”
萧尧心中的怒意不减分毫，他一把将花绣球推开，径直走了出去。
他骑上马，只身一人策马奔向城门口。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叶千羽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那日在诗社，清玉说叶千羽早已成为他心中割舍不掉的牵挂。
他眼神不屑，却没有半分否认。
萧尧紧攥缰绳，心不由得开始狂跳。
冷风狠狠刮过他的脸颊，但萧尧的心这一刻却是那么滚烫。
雪缓缓落下，城门口也渐渐涌入整齐前进的士兵。
不知何时也来到城门口的萧太傅，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哑着声音对身后的迎亲队道：“起乐。”
自古：唢呐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而萧尧对刺耳的喜乐充耳不闻，他只是在寻找叶千羽的身影。
直到士兵慢慢自中间散开，两副黑棺渐渐向萧尧靠近。
萧尧眼眸一震，只觉所有的感知都被瞬间剥夺，直愣愣的看着左边黑棺上“叶千羽”三个字。
萧太傅将绣球系在他胸前，推了他一把，含泪道：“去吧，把千羽接回家……”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萧尧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叶千羽稚嫩的声音将萧尧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因被萧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哭声与喜乐相撞，满城尽显一片悲凉，萧尧才这觉他连呼吸都颤抖起来，黑棺浸染了他的双眸，一种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没看到叶千羽得胜归来那骄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说再也看不到了。
萧尧缓缓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嘭”的一声。萧尧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他满眼都是叶千羽苍白消瘦的面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从未认真的看过叶千羽，她的左袖空荡荡的，肩上只透过白袍的斑驳血迹。
萧尧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萧尧，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叶毅身边，对叶千羽的事也了如指掌，叶千羽活着时，萧尧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萧尧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萧太傅拉住，萧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萧尧一言不发，只是将叶千羽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叶千羽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叶千羽放进花轿里，萧尧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叶千羽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萧尧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萧太傅见萧尧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叶千羽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叶千羽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萧尧。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萧尧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