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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芊抬头看去，山上起了雾，连路都是雾蒙蒙的。
她熟练向母亲墓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弄桂，芊芊这孩子像你，死心眼，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白芊芊脚步停了下来。
她看见白父轻轻抚着母亲的墓碑，好像她还在一样。
小雨在他身上沾湿了一片，他依依不舍的说着：“快啦，你在那边再等等我，等她一切都好了，我就来找你。”
白芊芊愣愣的站在那儿。
墓碑上母亲的照片依旧年轻漂亮，而她才发现眼前的父亲，早已不是记忆中年轻英俊的模样。
那小时候总是背着她的肩背，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些佝偻起来。
爸爸原来老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芊芊眼眶突然红了。
“爸。”她下意识的突然喊出声。
白父转过头，看见她有些惊讶。
白芊芊走上前，抱住白父的肩膀。
“爸，我妈才不想让你那么快去找她，你答应过她要长命百岁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声不响的。”意识到被女儿听到了，白父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给你妈磕个头。”
白芊芊听话放开白父，跪下给妈妈磕了个头。
石砖的冰凉浸透她的膝盖，在她的心里揪做一团。
人离开这世间后，留下的思念就堆积在这一方小小的墓里。
爱你的人日复一日思念你，却永远也无法再得到回复。
白芊芊磕完头，却没有站起来。
她低着头，突然说：“爸，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这么久。
对不起，没有替妈妈好好照顾你……
白父皱了眉，察觉到不对劲：“芊芊，怎么了？”
“爸，如果我离婚了……”白芊芊鼻头一酸，眼里突然涌出泪水。
她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
可不管她是做饭还是发脾气，厉凌烨都不痛不痒，视而不见。
她不在他的心上，再努力也住不进去。
一滴泪落在石板上，白芊芊慌忙用手去擦眼泪。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像小时候那样摸着她的头：“没事的，爸爸养你。”
那温暖击散了白芊芊压在心口重石。
“爸……”
她抱住白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从公墓离开后，白芊芊打了律师的电话，咨询离婚的事宜。
这个晚上，她没有回去那个和厉凌烨的家，而是跟着爸爸回到了自己家。
吃过爸爸的亲手做的饭，心里那片空荡荡的地方好像被填上了一块。
晚上，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来电和信息都是空的。
厉凌烨从没找过自己。
仅存的那点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
——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点的关心。
他现在，应该正和苏瑶在一起吧。
白芊芊自嘲一笑。
她把手机一关，闭上眼。
黑暗淹没了她痛苦的神情。
第二天，白芊芊来到机场。
厉凌烨和苏瑶竟都请了假。
白芊芊怔愣了半响。
把所有痛苦咽在喉间，她什么都没说。
今日无云，适宜飞行。
飞机飞上万里高空，白芊芊透过墨镜Ns看着这片天空，抛却了所有的难过。
这一刻，她只是机长，肩上担着上百人的安危。
几天后。
厉凌烨从英国赶回，他疲惫地按了按眉间。
那天助理送走苏瑶后，他就接到了去参加国际会议的命令。
回到办公室不久，助理面露难色地来了。
“厉总，这是……太太送来的文件。”
厉凌烨紧锁眉头，他打开文件，当场愣住。
那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白芊芊不在机场，厉凌烨黑着脸回了家。
家里没人，厉凌烨坐在沙发上，就这样等着她。
可到了深夜，白芊芊竟还没回家。
厉凌烨眉头深皱，拿出那份被他揉皱的离婚协议。
看着上面熟悉的“白芊芊”三个字，心里莫名的烦躁至极。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白芊芊的号码。

白家。

白芊芊吃过晚饭，正躺着床上阅读孕妇注意事项。
这时手机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的‘厉凌烨’几个字，白芊芊一时间微微愣住。
垂眸半响，白芊芊接通了电话。
厉凌烨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离那天过去了快一周了，他才给自己打第一个电话。
他现在才回家，这一周，他和苏瑶会去哪儿呢？
白芊芊下意识抱紧了枕头，回道：“我回自己家了。”
“什么时候回来？”厉凌烨语气沉冷。
回去？
白芊芊沉默了一瞬，却是说：“我让助理给你的文件，你收到了吗？”
闻言，厉凌烨脸色一瞬黑沉。
他一扬手，将那份离婚协议丢进了垃圾桶：“这事我们明天见面再谈。”
白芊芊眸光一顿，明天她约了妇产科的医生。
“明天我有事，后天吧。”
说完，她没再给厉凌烨开口的机会，挂掉了电话。
厉凌烨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顿时更加烦躁。
第二天，医院妇产科。
来检查的孕妇都有人陪着，只有白芊芊形单影只。
她心中有些无名的心酸。
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白芊芊盯着产检室的门发呆。
这时，产检室的门打开，走出两个人。
白芊芊下意识的抬眼一看，直直便愣住了。
是厉凌烨和苏瑶。
她的丈夫，正陪着别的女人产检。
白芊芊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心都被这一幕绞得呼吸不过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
但这一刻，她还是一个胆小鬼，不敢面对他给的残忍。
白芊芊立刻站起身，再一次落荒而逃。
产检室门口。
厉凌烨抬头看向白芊芊离开的方向，皱起了眉。
刚刚的背影，是她吗？
厉凌烨挪动脚步想要追上去。
这时，苏瑶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凌烨哥，我的肚子好像又开始疼了……”
厉凌烨停住了脚步。
苏瑶正得意欣喜，下一秒厉凌烨就甩开了她的手。
他的表情厌烦至极：“够了，就算你怀的是我表弟的遗腹子，也别越界了！”
苏瑶心一慌，又试图去拉厉凌烨的手：“你答应过替他照顾我的！”
厉凌烨后退一步，示意一旁的助理拦住她。
“那是他的遗愿，不是我的责任。”
更何况，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说完，厉凌烨不再看苏瑶一眼，直接离开了。
白家。
白芊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又怎么回到家的。
她关上房门，眼眶已经湿了。
窗边的风铃叮当作响，白芊芊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带锁的相册。
她打开相册，仿佛打开了她的心一样。
相册的第一张照片，是厉凌烨戴着飞行帽站在飞机前。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厉凌烨，作为校报记者去采访他。
却没想，他只是站在那，就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她的心。
第二张，第三张……一张又一张。
白芊芊抽出照片，一张张的撕碎，眼泪也一颗颗掉下来。
纽扣从第一颗就扣错了，可你扣到最后一颗才发觉。
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可只有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
白芊芊面对着一地的照片碎片，终于泣不成声。
晚上。
家里的门铃响起，白父打开门，是厉凌烨。
“爸。”厉凌烨恭敬地说，“我来接芊芊回家。”
白父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厉凌烨。
半晌，白父侧身，最终还是让厉凌烨进了门。
两人坐在客厅内。
白父一言不发，而厉凌烨则目光频频看向二楼白芊芊的房间。
把他的样子看在眼里，白父沉声开口：“能成为夫妻是上天给的缘分，过日子总要彼此体谅，相互沟通。”
在厉凌烨略微惊讶的神色下。
白父意有所指：“这话，我对芊芊说过，现在再对你说一遍。”
厉凌烨认真地回：“我知道了，爸。”
白父点点头：“芊芊在房间里，你上去吧。”
“是。”厉凌烨颇有些迫不及待的上了楼。
房门被敲响，白芊芊打开门。
她一瞬有些诧异，不自主抓紧了门把手。
厉凌烨看着她稍显苍白的脸色，下意识皱眉开口：“你去医院做什么？”
白芊芊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问：“你来有什么事？”
“和我回家。”
见白芊芊回避他的问题，厉凌烨心中不舒服，又加了一句，“离婚的事，我不同意。”
白芊芊抬眼看向他，眼里是坚定和决绝：“如果我一定要离呢？”
厉凌烨愣住了，这一瞬，他的心慌了。
竟一时给不出回答。
见他这样，白芊芊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退后一步径直关上了房门。
厉凌烨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想敲门，又烦闷的放下手。
最后，他只得冷着脸离开。
楼下，白父从书房出来。
他看看厉凌烨背影，又看看白芊芊房门，叹了口气。
第二天，白芊芊来到机场。
洗手间。
白芊芊从隔间出来，洗手时，苏瑶走了进来。
她将自己的包放在洗手台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手。
白芊芊没打算理会苏瑶。
她余光只是一扫，突然，目光就凝住了。
苏瑶那包上随意的挂着一枚平安符。
平安符再普通不过，可是，白芊芊怎么会认不出呢？
这分明是她胸前平安符的另一半，它本该在厉凌烨身上，可现在却出现在苏瑶的包上。
白芊芊的嗓子中涌上一股苦味。
苏瑶发现她的目光，得意一笑，拎着包包便离开了。
白芊芊从自己胸前拿出护身符。
岁岁平安，至君如意
朱砂仍旧鲜红，爱人之心却已经灰暗。
人什么时候会对一个人真的死心？
——是当你发现，你最最珍惜的东西，被他毫不在意的给了另一个女人时。
这一刻，白芊芊是真的想从心口将那个人剜出来。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厉凌烨的那一句句‘一路平安’，如今变成一把把利刃，狠狠穿透了她的心。
她还以为，他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她的，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
可原来这么一点，都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白芊芊用手撑在洗手台上，深深呼吸着，想将那份能逼死人的疼劲强忍过去。
过了很久，她终于缓了过来。
所有的痛好像都麻木了。
她平静的走出卫生间，按原计划走进厉凌烨办公室。
白芊芊拿出辞职申请书，放在厉凌烨桌上。
厉凌烨愣了一瞬，烦躁的把申请书丢在一边：“我不同意。”
可接下来，却见白芊芊从自己胸前摘下护身符，也放在了桌上。
她面色平静：“我留着它也没有用了。”
厉凌烨心口一紧。
被白芊芊的举动弄得越发烦闷，他站起来：“我们好好聊聊。”
白芊芊摇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厉凌烨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
白芊芊挣脱不开，只好深吸一口气，看着厉凌烨的眼睛。
“你要聊？那好，我问你，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你记得吗？”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哪天？”
白芊芊好像要把积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厉凌烨一怔。
“我有时怀疑，我们真的是夫妻吗？结婚五年，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结婚了？”
她看着哑然的厉凌烨，眼眶红了：“你告诉我，这五年，你究竟有爱过我哪怕一点？”
厉凌烨握着白芊芊的手渐渐收紧，他的心底越发烦乱，还有一丝心慌。
他回答不出，却不肯放手。
似乎这一放手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初是你答应嫁给我的。”他只能如此说。
白芊芊一怔，泪眼含笑：“是，是我答应的。”
她突然用力一把挣开厉凌烨，毫不犹豫的向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前那一刻，她顿了顿。
握着门把手，白芊芊喉头哽了哽：“那是因为，那时我以为自己可以打动你。”
门被关上了。
厉凌烨愣在原地，思绪乱如麻绳。
许久，他向隔壁探头探脑的助理问：“我做错了是吗？”
助理支吾着，最后说了一句：“现在都还来得及。”
厉凌烨回到家。
明明家里什么都没变，他却觉得空的不行。
他以前觉得，白芊芊一定会回来的。
可如果她再也不回家了呢？
她要离开他。
彻底的。
想清这个事实，厉凌烨骤然心口一痛。
他呆呆的站在客厅中间，没由来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