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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只要一开始，短则半年，多则好几年。
半月的粮草，什么也干不了。
“好，那便就半个月。”
“什么？”大总管疑惑。
谢长明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半个月，拿下陈国将领那和人头，否则，任凭处置！”
那和乃陈国强将，那和一死，陈国便如同强弩之末。
吸气声一片！
“谢长明，你疯了？！”洛明殊飘到谢长明的身前，“我们人马可比陈国少了一半，这不可能实现！”
洛明殊的怒吼无人听见，当然包括谢长明。
大总管此刻冷笑一声，语气不屑：“谢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当然！”
“这根本不可能，陛下不会任由你胡闹的，我要回禀陛下，你抗旨不尊，死罪难逃！”
大总管说完就要带着侍卫往外走。
“江卫，拿下他。”
谢长明一声吩咐，江卫带着人，片刻之间便将大总管拿下，按着，跪倒在地。
“谢长明，你敢抓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我觉得我现在还怕多一个罪名吗？带下去，把他们关起来。”
大总管被带走的时候，谢长轩刚好赶了过来。
“哥，你……”
“陈国欺压我朝，又……”谢长明还没说话，转了话题，“此等血海深仇，议和绝无可能。”
说完，谢长明转身：“召集人马，立刻整兵，明日起兵！”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营帐内。
江卫和蒙哲还有谢长轩都站在下首，谢长明拿出一张地形图。
几人仔细研究着。
此战，凶险万分，没有退路。
洛明殊飘在一旁，如同过往的数千个日夜，几人都曾如此聚在一起，连夜商议作战事宜。
可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洛明殊此刻只能看着他们。
天色渐渐亮了。
“那就这样，你们收拾好东西，一刻钟后，军营门口集合。”
谢长明发话，几人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间。
洛明殊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却不料下一秒，他突然开口。
“明殊……”
洛明殊吓了一跳。
难不成他能看见自己？
她赶紧看向谢长明，却见他正看着不远处自己那染血的战袍。
洛明殊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唤自己的名字？
只见谢长明起身，来到战袍前，伸出手，在上一寸寸抚摸。
“洛明殊……”谢长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无数温存的日夜，他在她耳边轻唤她名字一般。
“如果你在，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决定，对吗？”
夜静如水，沉默无声。
黑云压城，冷风萧瑟。
十万人马整整齐齐的排列的军营的门口。
谢长明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神色坚定的将士。
他端起手边的酒碗：“将士们，此次一战，凶多吉少，若是有想退出者，即刻禀明，领上五十两银子，便可回家。”
话落，无人说话。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
将士们齐齐单膝下跪：“誓死追随谢将军，誓死守卫羌谷城！”
谢长明看着将士们，心中动容，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跟随。
喝完之后。谢长明将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随后翻身上马。
洛明殊站在一侧，却赫然发现，谢长明手中的长枪居然是她的。
自从她死后，谢长明没有提过她一个字，却似乎字字不离她。
谢长明长枪一挥：“出发！”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
“等一等。”
谢长明扯缰绳的手一顿，下意识皱了皱眉。
下一秒，白梦浅就扑倒了他的马边。
“长明，你不要去，撤退吧，朝廷都要舍弃羌谷城，你就不要管这里的百姓了！”
白梦浅红着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角。
“白梦浅，谢家欠白家的恩，我已经还清，你若再违反军令，没人能救得了你！”
白梦浅哭着摇头：“我不想你去送死，长明，一个羌谷城，值得你去送死吗？”
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京城大才女，如今毫无形象的哭倒在谢长明的脚边。
可他却毫不犹豫的将衣角抽走，不带一丝感情。
谢长明稳了稳缰绳：“你我的婚约已经解除，日后如何，与我再无关系，你好之为之吧。”
说完，谢长明扬鞭一甩，带着浩荡的将士，绝尘而去。
纷扰的尘土遮住了身后白梦浅瘦弱的身影，可她还是跌跌撞撞的朝前跑。
“长明……”
呼喊被湮没，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
许是之前洛明殊的宁死不降，也或许是谢长明的实力威慑。敌军已经隐隐有所忌惮，逐渐有些畏手畏脚。
打仗的时候，人有了畏惧，就如同探到了猛兽最柔软的肚皮。
谢家军全部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一时间锐不可当。
漫漫长夜，天色将明。
谢长明满身是血，长枪一挥，砍下最后一个敌军的头。
仅仅一夜，首战告捷。
营帐内。
谢长明褪去满是鲜血的衣衫，身上的伤口瞬间便显露出来。
军医在一旁上药，动作小心谨慎。
所幸都是一些小伤，并不致命。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看得洛明殊心惊胆战，心底泛痛。
在一盆盆血水被端走以后，谢长明的伤口终于算是包扎完了，洛明殊的心也总算放下。
看着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洛明殊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即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触摸他。
她苍白几乎透明的手缓缓顺着他挺拔的眉眼，缓缓下滑，他的眉、眼、唇……
一寸寸，都是她曾爱到心底的模样。
“明殊……”
谢长明闭着眼，突然呢喃出声。
洛明殊手一顿，他刚才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吗？还是错觉？
等了许久，谢长明没再开口，洛明殊知道，原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听错了……
她蜷缩起身子，靠在谢长明的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外面雨声呼啸，帐内安静无声。

烛火摇曳，不知明日的风雨何时到来。

第二日，天色刚亮。
前方传来消息，陈国增派了十万精兵，包围了羌谷城。
谢长明一头扎进营帐，和谢长轩、江卫、蒙哲研讨起了策略。
洛明殊跟在一边，紧紧的皱起了眉。
洛明殊下意识看向谢长明，只见他也紧紧皱着眉。
可是不知道为何，洛明殊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大概是来自于谢长明的绝对威严吧。
他十五岁上战场，战无不胜，功勋累累，无数次背水一战，死里逃生，他都能化解。
后来洛明殊跟了他，更是如虎添翼。
谢长明的锋芒从来都是不可掩盖的。
这时，蒙哲小声嘀咕了一句：“洛军师最善和陈国作战，若是她在就……”
话还没完，就被江卫狠狠一戳。
蒙哲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跪下。
“属下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蒙哲胆颤，自洛明殊死后，谢长明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名字。
今日自己失言，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半晌，就在几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头顶传来谢长明的声音。
“无妨，你起来吧。”
谢长明没有太过计较，只是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洛明殊的脸。
蒙哲的话没错，只是所有的事都没有如果。
谢长轩此刻上前：“哥，明日我当前锋，率领一队人马，先杀过去。”
“不可。”
几乎是毫不犹豫，谢长明便拒绝了谢长轩的提议。
“为何不可？”谢长轩不解。
谢长明起身：“因为那和的人头，我要亲自拿下！”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和渗人的杀意。
谢长明看向谢长轩：“明日，你带一队人马，先去往燕国。”
说着，他拿出一个玉佩：“将此玉佩交于燕国国主，他会明白的。”
谢长轩狐疑的看着自家兄长。
他推开玉佩：“我不去，你换个人去，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并肩作战，为明殊和将士们报仇！”
“不得胡闹，这是军令。”
谢长轩犟得很：“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拿军令来压我了，反正我不去，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谢长明看了眼江卫和蒙哲一眼，两人瞬间明白。
“属下先告退。”
江卫和蒙哲离开。
谢长明目光沉沉的看向谢长轩：“你若不去，此战之怕真的凶多吉少了，我们若赢不了，那羌谷城的百姓又该如何？”
“哥，你这话何意？”
“我曾救过燕国君主一命，这个玉佩是他给我的，并许诺我，任何时候只要我有需要，他都会相助。”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请援兵？”
谢长明点了点头。
一旁的洛明殊有些一头雾水，她为什么从来内听谢长明提过此事？
谢长轩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我弟弟，你去他才会信。”
谢长明说完，谢长轩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才开口道：“可是，可是……”
谢长明笑了笑：“江卫和蒙哲都在我身边，况且，你还不信我吗？我何时输过？”
谢长轩开始犹豫：“实在是这次我们人马悬殊太过厉害，我真的不放心……”
“长轩，你若不去，这么多的将士和羌谷城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谢长明一番话，谢长轩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国难当前，数万的将士，他不能做任何自私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兄长。
谢长轩默了默，接过玉佩：“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你们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长轩。”谢长明突然叫住了他。
谢长轩回头，只见谢长明拿过一旁的一杆红缨长枪。
这是他从战以来，从不离身的武器。
“哥，你这是……”
谢长轩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谢长明将自己的长枪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杆长枪吗？拿去吧。”
谢长轩有一些摸不清头脑，谁不知道这杆长枪是自家兄长最贴身的宝贝。
如今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谢长明没有回答，谢长轩的视线却看到了另一边放着的另一杆长枪。
那是洛明殊的长枪。
谢长明把他的武器给了自己，却留下了洛明殊的武器。
谢长轩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接过武器，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我想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没有爱过明殊吗？”
谢长明闻言皱了皱眉，侧过身去：“家国之前，没有儿女情长。”
闻言，谢长轩没有说话，连飘在一侧的洛明殊也沉默。
她知道他心里没有他，可是却还是不愿意听他亲口说出来。
“哥，我比不上你，没有那样的大义，我喜欢洛明殊，很喜欢。可是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哪怕你不爱她。”
谢长轩低声的说，谢长明默默听着，手却暗自攥紧。
“哥，如果我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去晚一步就好了。哥，如果这一切能重来，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说完，谢长轩不想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谢长明再次叫住他。
谢长轩等了很久身后才传来一句：“一路平安。”
营帐外，冷风夹杂着黄沙，生生扑在谢长轩的脸上。
他的眼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泪水滚滚而下。
这边境的风沙，可真厉害。
洛明殊跟了出来，看着谢长轩，神色复杂。
他的一片赤忱，终究是被她辜负了。
可是这一世，毕竟已经过去。
她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于这世间，可是他却年轻，未来一片晴好。
他的情谊，她承受不住，亦不敢承受。
洛明殊呆呆的看着谢长轩的背影离去。
“少将军，谢谢你，愿你平安归来。”
洛明殊重新飘回营帐内，谢长明已经在闭眼小憩。
他这两天气色很不好，眼底乌青一片，嘴唇也毫无血色。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即使这样，他依旧决意和陈国拼死一战。
洛明殊能微妙的感受到，谢长明似乎已经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的心态，洛明殊很熟悉，就像她当初死守城门的时候一样。
一边咬牙死守，一边又想着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受人生的苦。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求死，因为求死也需要勇气。
但是看淡自己的生命却很容易，不想死，也没有多想活着。
天色将亮的时候，谢长轩便带着一队人马从小路悄悄出发了。
洛明殊跟在谢长明的身侧，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看了看身侧的谢长明，只见他眼底深沉一片，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谢长轩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离去。
而后的几日，谢长明越发沉默，几乎只有商议军事的时候说话。
洛明殊知道他在难过，却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总之不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