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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便是周娘子，她点头应了，递过来一张单子。
小伙计从木箱中取出另一张单子核对，随即点头，将面霜递过去：“这是您购买的美白面霜，祝您美颜常驻，胜似天仙。”
“噗嗤——”周娘子被逗笑了，“小嘴儿还怪甜的。”
小伙计深深鞠了一躬：“有需要您就唤我，我叫小黄豆，就负责这一片的送货上门服务。”
话落，背上木箱转头又跑了。
妇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单子，越发期待下午自己的面霜了。
一连几天下来，不光程氏面霜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就连程氏外卖也被所有人所知晓。
温成钰看着这几天的进账，笑的合不拢嘴。
这样卖的面霜和山货，竟然要比以前摆摊赚的还多，甚至供不应求。
家中已经没了存货！于婶子和刘二果还要赶颜玉阁的货，这几天忙得两人都看不见白天的太阳。
想了想，温成钰找到于婶子：“婶子，您和二果也挺累的，我想着再招些人，您有没有关系好的，信得过的人推荐？”
于婶子眼眸一亮，看向温成钰的瞳孔越发感激了。
她怎么会听不出温成钰的画外音呢？
温成钰若想找人，村中喊一声就行，可她现在却询问自己，一是信任她，二是让她承了来做工之人的人情。
要知道，想跟着温成钰挣钱的人可不少，她要是推荐成功了，那群人肯定会感谢自己。
“主家，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于婶子感激的想握她的手。
看了看她手上戴的叫“一次性手套”的东西，连忙停住动作：“您信得过我，我也不害您……”
紧接着，于婶子便说了几个平时与她玩的好，性子也沉稳不坏心眼的人。
温成钰在脑海中翻找了一下那些人的记忆，知道都是实诚勤快的人，便道：“那能不能劳烦婶子跑一趟，帮我问一问她们愿不愿意来做工？价格就跟您和二果一样。”
“哎好，好，我今晚上就去问。”
温成钰点点头，院外几个身穿湛蓝色工装的小豆丁们跑进来。
一进门就嚷嚷：“主家，这是上午那批货的铜板，按您说的，今天下午没接单子，顾客们都问啥时候能再卖面霜。”
话落，她怀里便被塞进来好几个木箱子。
温成钰哭笑不得，生意太火爆了啊，她挣的盆满钵满啊！
可她做出来的成绩，某个人看不到！
前几天程默以就进山了，成功错过面霜爆火的这几天。
温成钰抱着钱箱子看向山林的方向，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满是担忧。
也不知道这么多天，程默以独自在山上怎么样？
有没有吃好，有没有受伤，晚上能不能找到地方休息？
思绪正乱，却听外面传来几声惊呼。
“程氏，程氏你快来，你家那口子被牛拱了，肠子都挑烂了！”
轰的一声。
温成钰头脑瞬间炸裂，一瞬间仿佛隔绝了空间，除了那声高呼，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外面说什么？
程默以怎么了？
温成钰身形晃了晃，耳畔骤然响起嗡嗡声，吵的她心乱如麻。
“人一从山上下来就昏死过去了，还是咱们捡柴看见的！”
“哎呀那血呼啦的，光看着就吓人啊。”
“早就说山上危险，让别去别去，看吧，连程小子这么好的身手都差点回不来！”
“程氏你还站着干啥啊？赶紧去救你家那口子啊！”
身旁，猛地传来一声高呼，骤然将温成钰思绪唤回来。
她环视了一圈来报信的人，飞快转身回屋。
“哎你干嘛去？”
有人喊她。
温成钰不答，进屋飞快取了药箱：“人在哪儿？带路！”
焦急之下，她双眸凌厉，语气果断，令在场众人都心下一惊。
“在哪个山脚？”
温成钰又问了一遍，声调比方才还要冷硬。
人命关天，温成钰飞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此刻的头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理智。
见没人回答，她仔细想了一下，离家最近的那处山脚较为偏僻，不容易被人看到。
这个时间点，又是捡柴时候被瞧见的……
温成钰心下有了决策，拎着药箱飞快冲出去。
她一消失在院中，被惊呆的众人才恍然回神，纷纷捂着胸口大喘气。
“天哪，刚刚程氏那眼神，扫我一眼我感觉手脚都冻麻了。”
“往常程氏总是笑眯眯的，没想到竟然还一面……”
“毕竟刚知道程小子受伤，情绪激动也有可能。”
“但你见谁遇到这事有她这么冷静的？不都是哭天抢地恨不得晕过去吗？”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再说话，心中都对温成钰另眼相看。
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将程默以紧紧包围在里面，看着他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谁也不敢动。
而程默以身旁，躺着两头早已死绝的大黑牛，那个头，比他们家养的大黄牛还要大一倍不止。
围观众人纷纷唏嘘，撑着受伤的身子还能将两头牛拖回来，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温成钰远远看见人群，便扬声高呼：“让一下，让一下！”
众人见她来了，连忙让开道路。
温成钰冲进人群，双眸死死定在程默以身上，见他浑身鲜血淋漓竟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心顿时提了起来。
再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悬着的那颗心才重重落地。
还好，伤情虽严重，却没有村人说的“肠子都烂了”这么惨烈。
他腹部确实被撞出了一大洞，但她能治，却不是在这里。
“各位叔伯。”温成钰站起身行了个礼，“谁家有板车，能不能借用一下，回头定有重谢！”
“我家有，我都给你推来了，快把人抬上来吧，不能在地上躺着。”
人群外，一妇人带着自家儿子推着板车过来。
“多谢胡大娘。”
温成钰这才发现，眼前这人正是于婶子推荐给她的几人之一。
“谢啥啊？赶紧的抬上来！”
村人连忙帮着温成钰将人抬上板车，又将人送回家，抬上床。
小宝哭的眼泪哗哗，小心翼翼的凑到程默以跟前：“爹爹你怎么了啊？爹爹你别死啊！”
他小脸煞白，哭的小身板直抽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娘亲你一定要救醒爹爹啊！”
温成钰心疼的将小人儿在怀中抱了抱：“放心，娘亲肯定会治好爹爹的，你现在先出去等娘亲好吗？娘亲治疗爹爹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
“嗯嗯。”小宝重重的点头，小手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泪，恋恋不舍的出去。
他真的好想好想守在爹爹旁边啊，可是他不能打扰娘亲！
小宝只能抽噎着站在门口，哪儿也不去，小屁股往台阶上一坐，侧头听着屋内的动静。
小绿豆等人早就烧好了热水，温成钰将门一关，看了看屋内的环境。
她第一次生出要造一间手术室的想法，想要无菌的环境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也比在卧室干净立整。
只是现在只能先这样凑活着了。
温成钰动作迅速的从医疗仓库中取出一应手术用具，戴上医用手套和口罩帽子，利落的处理伤势。
门外，几乎全村人都站在程家院中了。
于婶子和刘二果眼尖的将作坊那间屋关上，守在门口盯着，免得有人好奇会窜进去看。
小绿豆等人则看着其他几个房间，免得有人趁乱偷东西。
众人见这架势，便也没到处跑，只在院中交头接耳。
“咋也没见程氏让人熬药啊？”有人好奇的询问。
“是呢，这也不让进，里边啥情况都不知道，好歹让几个手脚麻利的人进去搭把手不是？”
“我看程小子够呛能活下来了。”有人啧啧摇头，“任谁肚子上开那么大的洞都够呛能活，只有等死的份。”
“这下可惨了，程小子要没了，留下程氏和半大孩子，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就算程氏能干，一个女人也守不住家业，还不被人欺负死？”
村人们越说越唏嘘，觉得程默以为了那两头牛搭进一条命，亏了。
他们都不觉得程默以能再醒来。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直到温成钰从屋内开门走出来。
小宝率先听见动静站起身：“娘亲，爹爹怎么样？！”
温成钰揉揉小宝的头，尽量将声音放柔：“爹爹会没事的，娘亲很厉害的。”
她又抬头看向村人们。
里正率先询问：“咋样？”
“暂时脱离危险了。”温成钰笑着对众人道谢，“今日多亏了大家帮忙，等我家那口子好了，我与夫君再一一上门道谢，辛苦叔伯婶子们跟着劳累到这么晚。”
里正婶子率先摆摆手：“我们啥都没干，倒是你折腾到现在累够呛，连口饭都没吃呢吧？一会儿我让小蝶给你送点吃的来。”
温成钰也没推辞，她前世做手术一站站一天的时候也多的是，为程默以动手术身体不累，但心累。
那种看着自己亲人倒在血泊中，命悬一线的焦躁感，让她一阵阵的后怕。
况且，这里医疗条件也不好，她也不能保证伤口会不会感染，她只能尽力而为。
“谢谢婶子。”
温成钰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将村人都送走。
“对了，那两头牛给你抬回来了，你明日有空去卖吗？要是放时间久了不新鲜了，程小子就白折腾这一趟了。”
临出门前，里正提醒她，“你要是忙不开，我就帮你跑一趟，这两头牛贵着呢，少说也得卖三五百。”
温成钰神情一顿，呆滞的看向院中的两头大黑牛。
这里是不让吃牛肉的，因为大多养的都是种地的黄牛，若是有人吃牛肉，是会被衙门抓起来的。
但只要有钱，偷偷的吃不让人知道，也没关系。
因此牛肉巨贵，甚至比猪肉贵上三倍不止。
程默以以前从没猎过野牛，野牛脾性躁，野性难驯，危险至极。
若不是非要赚这钱不可，没人会不要命的去猎野牛。
而程默以，他宁愿拖着重伤的身体，也要将两头牛硬从山上拖了回来……
温成钰心间猛地抽疼起来，不知不觉中，泪水竟盈满了眼眶：“他是为了我啊，是为了我……”
是她要买铺子，钱却不够，所以当天一回来，程默以就提议要上山。
他早就做好了猎牛的准备，因此才在山上一待这么多天，只为了让她有钱买铺面！
“我，我……”温成钰浑身都颤抖起来，视线被泪水掩盖，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心脏好像空了，又好像被填满了。
温成钰混乱的哭泣着，感动着，心脏一下下的抽疼，疼的她牢牢记住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里正恍然的看着她，顿时明了了：“怪不得，唉……”
他叹口气，此时也只能安慰温成钰₱₥：“会好的，程小子身板强壮着呢，会好的。”
温成钰泪眼朦胧的看向里正，就像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恨不得将他的话奉为神袛。
她重重的点头，双眸坚定的重复：“会好的！”
她不会让程默以有事情的，她是医科圣手，就算医疗条件差，也绝对不会影响她的手术。
“行了，屋里去吧，别送了，有难处就跟你婶子说。”
里正背着手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出了这事呢？
里正压根不觉得程默以还能治好，对温成钰的遭遇虽同情，但也不可奈何。
温成钰望着里正远走的背影，狠狠摸了两把眼泪。
她知道他们都不信任自己的医术，但她自己相信自己，程默以不会有事的！
……
温成钰一晚上没睡。
程默以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她给程默以挂上水，便去院中处理那两头大黑牛。

——要赶紧处理干净，明日好拉去县里卖。

小绿豆等人要帮忙被温成钰赶去睡觉，他们不愿，被温成钰硬逼着赶走了。
于婶子和刘二果留了下来，帮忙处理干净了大黑牛，熬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走。
温成钰又一次为程默以测完体温，程默以高烧了一晚上终于降温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攥住程默以的手。
“好了好了，降温了就好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程默以低语，“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啊，银钱我们可以再挣，你人没了，让我去哪里要你？”
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又要落泪。
她仰起头，想将眼泪憋回去，却觉得连鼻子都堵了。
两辈子加起来，程默以是第一个愿意为了她一个想法，宁愿付出生命的人。
“幸好……”她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幸好我医术精湛，不然你就完蛋了程默以！”
话落，男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温成钰抬手抹了把眼泪，并未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行了，埋怨也埋怨完了，我得去把那些牛肉处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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